58、成全
若是聽得到一兩句痛苦聲音倒也讓鮑思傑順了心意,畢竟是警察他不必犯險被指一個襲警的罪名。
然而,被五個人圍成一圈,嘴角開始不斷湧出血液,卻依然咬牙悶哼,實在疼得不行,也就匆匆張嘴大口吸氣唐立著實讓鮑思傑生氣。
而唐立此時卻陷入了回憶。再次憶起小時候在學校被欺負的場景,父親在卻站一旁默默鼓勵著,“忍一忍,馬上就過了。”曾經的埋怨,此時成了激勵他堅持的動力。
“唐隊長是個真男人,這些小打小鬧的拳腳,對你而言太小兒科了。”鮑思傑動了動手指,五個人立刻停手。“唐隊長畢竟是警察,我們的拳腳也不能太過放肆,我看汪沛沛身體差不多恢複了吧,大家換人吧。”
話音剛落,五人立即將躺在一旁的汪沛沛拉在地上一陣拳腳,剛剛有點意識的汪沛沛又一次陷入了昏迷。唐立試圖站起身推開五個人,奈何身上的傷痛讓他力氣盡失,索性整個人覆在汪沛沛的身上。
“住手!”
思維幾近渙散的唐立猛然打足了精神,想要開口詢問,不料喉嚨一口血液湧上,忍不住的吐了出來。
“你沒事吧?”
“好運氣,有人助你逃出來。”鮑思傑說著這話,抬頭朝樓梯上看了看,隱約有人躲藏。
江美琳顧不得自己受傷的身體,推開眾人,扶著唐立起身,確認暫無生命危險後,輕輕撫起汪沛沛,“別擔心,我出來了。”
也許是母女連心,汪沛沛竟然眨了眨眼,似乎有了意識,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聲音。
“我沒事,你放心。”
“好吧,雖然還債的交易沒有完成,我也不追究了,權當我初心善良,隻要汪沛沛最後簽了這字,你們……就都走吧。”鮑思傑從桌上拿了股權合同遞給江美琳。
靠在一旁的唐立按著胸口,“汪沛沛傷重,現在根本沒法簽字,不如先送去醫院,等身體好些了再簽字不遲。”
“我看起來是傻子嗎?今天你們出了鮑家的門,不到一小時你們就會回來帶走我。是吧,唐隊長?或者你還會來找鮑娜娜?”鮑思傑若無其事地再次向樓上看去。
唐立未說話,卻伸出手抓住了江美琳。這一舉動讓江美琳多了些安全感,她微微一笑,算是回應。
鮑思傑的心裏突然疼痛,像是被針刺了下,“我改變主意了,股權合同的簽字今天若是簽不了,你們也能離開,但是加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美琳……嫁給我。”鮑思傑慢慢走向江美琳,兩人對視。
“鮑思傑,你別太過分!”唐立強忍著痛楚,捂著傷口企圖走過去拉開二人的距離,然而,江美琳卻伸手擋住了他。
“給我10秒的思考時間。”江美琳出奇的鎮靜,令人不解,卻在下一秒堅定的回答:“不嫁。”
鮑思傑一把揪住江美琳的領口,握緊拳頭,胳膊向後擺去。江美琳閉上眼睛,皺著眉頭,如此表情,鮑思傑竟不知何故無法下手,一種憐惜的奇特感情湧了上來。
“好,是你自己的選擇,簽字吧!”鮑思傑甩開手。
江美琳摸了摸喉嚨,咳嗽了幾聲,便來到汪沛沛身旁,指著桌上的筆說了句:“拿來。”
一邊的保鏢左右看看,確定是在使喚自己,一臉懵圈,卻也完成了江美琳的指令。
隻是大家的疑惑都在汪沛沛身上,她此時傷勢過重已經昏迷,根本沒有清醒的可能,江美琳要筆,有何用呢?
不料江美琳將筆塞入汪沛沛的手中,抬起她的手握住。眾人這才明白,這是要代筆啊。
可以嗎?同樣的問題鮑思傑也質疑:“你和她什麽關係,可以代筆?是否具法律效益。江美琳,股權協議可不當不了兒戲。”
江美琳心裏明白,鮑思傑在說“你和她什麽關係”時特意加重的語氣,不過是要逼她。
事已到此,汪沛沛渾身是傷,生命奄奄一息,隻為求她的平安,她承認兩人的關係難嗎?
“她,汪沛沛是我的親生母親。而現場的各位也都聽到我母親的話,隻要我平安出來,她就在股權協議上簽字。如今我平安歸來,她人雖不能自行動筆,我卻可以握住她的手簽字。這樣的流程我相信,符合規矩。”江美琳說完,也不再看向他人,再次握住汪沛沛的手,寫下她的名字。
她將股權協議遞與鮑思傑,“我們再不相欠。”
鮑思傑看江美琳的眼神充滿了怒火,恨不能將這個女人……塞進懷裏狠狠抱住……吻住。
瘋了,此刻的鮑思傑想到的竟是要留下江美琳,尤其是唐立與江美琳扶起汪沛沛,三人互相依靠攙扶著離開之時,他有種被拋棄的感受。
可是下一秒,他發現自己的情感錯了,汪美琳不僅要留下,還要永世長眠。
一本棕灰色的本子突然掉落在地,江美琳立即用腳踩住,將汪沛沛交於唐立穩住,蹲下身撿起。
“遊戲結束了。”鮑思傑輕輕動了動手指,幾個保鏢迅速將三人圍住,有人立即推開江美琳,企圖奪走地上的本子。
唐立為保護江美琳,不得不將汪沛沛放下,親自替江美琳擋住來者的蠻力。江美琳也因此獲得了時間,搶先撿起地上的本子,放於懷中。
“主動將筆記本留下,我給你們留全屍。”
“休想。”唐立、江美琳二人異口同聲。
幾個保鏢緩緩從口袋裏拿出刀子,壓低身體,這才是戰鬥的開始。
“再給你們一次機會。”
唐立先將汪沛沛拉至角落,再將江美琳擋於身後,“鮑思傑,你知道襲警是犯罪的吧。”
鮑思傑踏著腳尖,嘴裏數著:“10、9、8……”
“放了汪沛沛和美琳,我任你處置。”唐立握住汪美琳的手。
“6、5、4……”
“筆記本我給你,但你要放走唐立和……我母親!”江美琳從唐立身後衝出去,舉起手中的本子。
嗬嗬。鮑思傑笑笑,“2、1……”
一眾保鏢拿著刀子衝向唐立,江美琳捂嘴叫道,“不。”
“都給我住手!”從樓梯上傳來一聲大吼。鮑娜娜急匆匆地的下樓,一隻鞋子從樓上滾落,她來不及拾起,一心隻想來到唐立的身邊。
“阿立!你還好嗎?”鮑娜娜推開眾人,抱住唐立。
本就受傷的唐立,經她一碰更加的疼痛,忍不住蜷起身體。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粗心。”鮑娜娜立即放開唐立向後退了一步,眼睛卻粘在了他的身上。
唐立搖搖頭算是回應。
“娜娜,哥哥的耐心有限,容不得你第二次的背叛。”鮑思傑看著江美琳,意指猜到了是誰偷偷放了江美琳。
“哥,你放了他們吧!”鮑娜娜轉身看著鮑思傑求情。自江美琳與汪沛沛在房間中談話開始,她便偷偷關注著一切。越是關注與了解,越是心裏不安。究竟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她已經分不清,曾經的敵人並沒有想象中的惡毒,而曾經的親人卻有顆狠毒的心。
她該如何選擇?最後她選擇遵從自己的內心。
“鮑娜娜,你上樓,我們的事你別插手。”唐立捂住傷口直起身體,“整件事與你無關,你不要參與。”
“哈哈哈!”鮑思傑搖頭大笑,“唐隊長真是個多情的種子,撩妹的技術比我還要精湛,佩服佩服。”
“鮑思傑,她是你親妹妹。”
“那又如何?她是我鮑家的人,就應該為鮑家奉獻一切,包括性命。”鮑思傑不以為然,“而且,我們鮑家的事也用不著外人評論。”
“哥,什麽意思?什麽叫包括性命?”鮑娜娜敏感地捕捉到鮑思傑話中的語句。
鮑思傑聳聳肩,若無其事。鮑娜娜尋求唐立的解惑,卻被他移開視線。
越是如此,鮑娜娜追根究底的心更強烈。“說,告訴我有什麽是我不知道嗎?”鮑娜娜轉向江美琳,可依然沒有得到回答。
“是你哥派人綁架了你。”一個極其微弱的聲音從角落裏飄出來。
鮑娜娜重複著,“綁架我的,是我哥?”她抱著頭完全不能相信,“怎麽可能,你們胡說!”
“哥,你告訴我,是不是真的?”鮑娜娜站在鮑思傑的麵前,眼裏流下淚水。
“你心裏不是已經有答案了。”
鮑娜娜向後退步,搖著頭,嘴裏念著:“不可能、不可能……哥,你為什麽要殺我?”
鮑思傑的聲音很柔,“娜娜,哥哥沒想殺你。隻是讓你受累了幾天。哥是愛你的。”他慢慢靠近鮑娜娜,試圖抱住她,直到鮑娜娜不再反抗拒絕。他突然用力將鮑娜娜雙手扣於身後,點頭讓保鏢過來,“把她帶回房間關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鮑娜娜扭動著身體同保鏢對抗,也許是怕傷著鮑娜娜,保鏢總是忍讓著,這給鮑娜娜有了機會,在他的手上咬了一口,又在**踢了一腿,成功脫身。
“娜娜,不要挑戰我的底線。”鮑思傑的橫眉怒目,咬著牙道:“自己乖乖上樓,否則……”
“否則如何?也要將我一起殺了?”
鮑思傑再次點頭,另兩個保鏢立即上次想要綁住鮑娜娜,卻被她躲開藏於唐立的身後,“要死我也要和阿立死在一起。”
哼,鮑思傑不屑一笑。“別自作多情。唐立自始至終心裏的人都不是你,答應與你在一起,也是為了幫助別人,為了工作,為了破案。你最多隻是他利用的工具,妹妹,想清楚了,別再耍性子。”
“是,我知道。唐立自最開始與我見麵也是因為別人,而我隻是個代替品。就算如此,他也有真心的時候。至少,他全力救過我,與我在一起從……不表達愛意,他不曾騙我。”鮑娜娜上前拉住唐立的手,“其實,真正的唐澤雪穗……是江美琳。”
唐立點頭,他早已猜到,“娜娜,上樓去。這裏不需要你參與。”
“上去吧,娜娜。”角落裏氣息微弱的汪沛沛也發出了聲音。
鮑娜娜抹著眼淚,“你憑什麽管我,你又不是我媽。”雖是賭氣的話,聽著卻像是孩童的撒嬌。
這一幕放在鮑思傑眼裏,卻是格外的刺目。他的胸口都是被紮了把刀,疼得呼吸不暢,不得不提高了聲音叫喊:“都愣著幹什麽?看戲嗎?還不將娜娜帶上去?這三人一個不留!”
此時此刻待在警察局裏的王翰已經按耐不住心裏的焦急,他在法醫室的門口來來回回走了十多次,終於敲響了門。
“郭鬆,胡棑的驗屍報告出來沒有?這都快三個小時了。”王翰邊敲著門,邊叫嚷。
終於從門內傳來細微的聲音,“喲……快了吧。”
什麽叫快了吧?郭鬆的技術在全國法醫裏也是數一數二的。難道胡棑的屍體這麽難驗嗎?不對,從門內傳的聲音,慵懶迷糊,有點像……?
睡覺。思及此處,王翰也顧不得規矩,直接轉開門把手走進去。不出所料,郭鬆正躺在與胡棑並排一側的空屍檢台上打盹。
王翰走過去用力給了郭鬆手臂一巴掌,“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睡覺?”
郭鬆揉揉眼睛,不急不慢道:“你被火燒屁股了嗎?”
“哥!我求你了,趕緊給出驗屍報告,我要拿著這個救人,再遲就晚了。”
“救誰啊?”郭鬆大概是沒睡醒,隨口問了句,心裏也沒當回事。
“唐隊啊!”
“唐立?”郭鬆睜開眼睛,“他要死了?哪個醫院?”
王翰吸了口氣,覺得自己快要被郭鬆氣死,“你回來前,我接到了汪沛沛自首的電話。情況我向唐隊匯報過後,他便獨自一人去了鮑家,現今一直未歸。我剛給他打了電話,手機關機。我心裏不踏實,鮑思傑為人狡詐狠毒,我怕唐立為了保護別人,傷了自己。”
“喲,他確實會這樣。所以死就死了唄,世上也少一個情聖。”郭鬆嘴上說著不在意,整個人卻來了精神,雙腿下了屍檢台,來到胡棑的身邊。
正當郭鬆拿起一旁盤子上的手術刀時,他突然停住看著王翰,嘴裏似乎想說些什麽。
“怎……怎麽了?”王翰被看的心裏發毛。
“喲,幫我穿下防護衣,我忘記了。你看戴了手套,還有刀……”
王翰趕緊從架子上拿過衣服為郭鬆係好,卻見郭鬆再次看著他。
“還要給你穿什麽?”見郭鬆搖頭,“還是有東西要給你拿?”
郭鬆再次搖頭,“那個……王翰,我剛才是從綁匪的手中逃出來的對吧?”
王翰點頭,尋思這事他知道啊。
“那綁我的人是誰派來的,你知道嗎?”
“應該是鮑思傑派來的。”
“如今的案子,我們缺什麽?”
“證據。”
“那你還不去抓那些人?”
王翰一拍腦袋,自己真是糊塗了。那些綁架郭鬆的人都是鮑思傑犯罪證據,如今案子開始明朗化,一係列的事件串起來,漸漸清晰。
就在王翰急忙退出法醫室時,郭鬆又叫住了他,“王翰,我把犯罪團夥的具體位置發到了你手機上。另外,這次綁架我的團夥老大是個女人,暫時被我用麻醉劑治暈。你帶上兄弟過去,小心點。”
門外的王翰受寵若驚,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郭鬆說這麽多的話,他回頭看了眼郭鬆,“郭鬆,你是不是受傷了?還是要先治療的。”
“你真礙事。”郭鬆頭也不抬,手中的刀正劃向胡棑,待王翰離開,他對著胡棑自言自語,“一個都不能少啊。”
嗯?不對勁。郭鬆舉起刀在胡棑的胸腔上嘩啦一下割開。果然如他所料,這次的屍檢並不困難,胡棑的口腔至胸腔裏沒有溺水的濁物。也就表示,死者是在被殺害後,偽裝成溺水的樣子。
可是,死者是怎麽被害的?胡棑的身體上並無任何打鬥的痕跡,若不做屍檢,從外表看去確實是溺死而亡。難道是……郭鬆拿手術刀從胡棑機體上取了些組織,放在試管裏染色,爾後又放在了顯微鏡下觀察。
“王翰,屍檢報告出來了。”
“好,我們馬上回來,綁架你的團夥已經抓獲。”
“看在我們多年的情分上,你還有什麽話要說?”鮑思傑麵看著江美琳,心情複雜。二十幾年裏他時刻告誡自己,不可被任何人動搖,除了母親,他也確實沒被任何人動搖,哪怕是親妹妹。
如今,一想到往後餘生江美琳都不會出現在他的麵前,鮑思傑的心又一次作痛,痛過了那些被父親打罵、被關黑屋的苦。
江美琳看著被暴打的唐立,根本無心鮑思傑的深情對視,哭著哀求:“求你,放過唐立,筆記本你拿走。”
鮑思傑揮手將筆記本打落,用手捏住江美琳的下巴,“看著我說話,你心裏……”
“她心裏根本沒有你。”唐立盡全力阻擋著眾人的襲擊,試圖來到江美琳的身邊。
鮑思傑哼地一聲笑道,“你們的能力這麽弱,怎麽能當我的保鏢?”
眾保鏢一聽,更是用上了十二分的暴力。唐立頭上被重重一踢,整個人在地上翻滾,額頭上立即血紅了一片。
江美琳嚇得叫出聲,想要來到唐立的身邊,卻被鮑思傑拉住手腕,“鮑思傑你到底想怎麽樣?殺人是犯法的!殺警察更是罪加一等!你已經得到了股權,還想要什麽?”
“我還想要你!”鮑思傑脫口而出。話一出口,眾人皆是一愣。江美琳也被震驚到,“鮑思傑,你錯了,你不是想要我,隻是不甘心。你活在了自己的神話裏,卻不想孤獨。”
鮑思傑有些恍惚,江美琳順勢掙脫鉗製,跑到唐立的身邊,將他抱在自己的懷裏。
也許是怕孤獨,可我隻要你來陪伴。這句話鮑思傑本想說出口,可見江美琳的心根本在唐立的身上,他索性成為她所想的樣子,“你說對,我的女人就算不喜歡,也輪不到別人。給我繼續打。”
一眾保鏢再次對唐立拳腳相向,可都巧妙地避開江美琳。有人將江美琳拉至一旁,控製住。
眼見唐立被打在地動彈不得,江美琳哭喊著叫住手,角落裏的汪沛沛借力著地板爬向鮑思傑,“放過唐隊長,我的命給你。”
鮑思傑一腳踩在汪沛沛的背上,“汪董,你這麽個人物,如此俯首在我腳下,讓我大受不起啊。”
“鮑思傑,你想想,剛剛你已經得到了南華地產,如果現在一個警察在家裏死了,你這麽多年來處心積慮的一切,將毀於一旦。如果……今天真要有人死,那倒不如是我,死了也有說法。畢竟殺害了那麽多人,如今又失去股權,人生無望,自己了結一生……”
鮑思傑拍手鼓掌,“真是讓我佩服,到死都還在謀劃,聽起來確實受用。為了感謝你的建議,可以代替江美琳一死。至於他……”
“我嫁給你。”江美琳未等鮑思傑說完,“我在你身邊聽話、順從,保守秘密。”
“不要……”唐立似乎用盡了全力說話,聲音卻細如蚊蚋。
“聽話嗎?過來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