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神秘的盒子

在一片昏暗中醒來。陳霖摸著仍舊眩暈的腦袋,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努力睜開眼睛想要尋找自己的記憶。

他在兩天前來到這裏,查詢有關蔡靜的消息。從另一區警員小肖的幫助下,他得到資料蔡靜目前在一家療養院裏寄住。得到具體地址後,他才發現,這家療養院竟然是南華養老院。

再次驅車前往南華市養老院的路上,他本想給唐立打個電話,結果接到一個車保的電話,無論他怎麽拒絕,對方的堅持讓他無力反抗,用心全力的推薦著保險業務。

做電話銷售的人為何如此執著?尤為是保險行業,像是不顧一切得用生命安全綁住電話一端的陌生人。

不過,他又是如何來到此處?記憶中接完擾人的電話後,他將打電話給唐立這件事渾然忘記,獨自一人來到南華市養老院。

養老院的大廳裏依然有著家屬與醫生互相吵架;依然有著不聞不問的小護士在前台做著自己的事;依然有著幾個老太太圍在一起打撲克。

不過秦麗君並不在此。陳霖本想著上前詢問,但考慮到自己此次的任務是調查蔡靜,也就放棄了想法。

前台的小護士在電腦裏查了近10分鍾,終於調出蔡靜的消息。從南華醫院調入此處,但具體年份未知。此後一直在康複中心進行立體化的全麵康複。

“哎護士小姐,你們的立體化康複到底是個什麽鬼?”陳霖還是忍不住提問。

小護士低頭翻了個白眼,抬頭微笑道:“立體化是我們康複中心的特色服務。其實也是全方位的意思。”

“那全方位又包含什麽?”他有些不依不饒。

“當然什麽都包含。比如喂飯、洗澡、換尿墊。當然最關鍵的就是替代你們家屬的職責,做家人與醫院共同的事。”小護士眨眨眼,麵帶嘲諷。

陳霖點點頭,“蔡靜住在哪裏?”

“你是她的家屬嗎?”小護士突來的警惕讓陳霖頗感奇怪,不過他還是理解的拿出自己證件。

“好的,請稍等。”這次稍等的時間有些過長,陳霖催促了幾次,還發了牢騷,“剛剛不是找到人了嗎?怎麽現在查個住哪層在幾床還要這麽久?”

前台小護士隻是職業性的微笑,“對不起,請您再稍等一下。電腦係統出現了問題。”

陳霖也不好再發脾氣,踱步來到打著“抽烏龜”撲克的老太太們身後。身前的老太太似乎有心事,手上的幾個對子沒有剔出,抽對方的牌也很隨意,另外三人也沒有多餘的話,四個人像是打著無聲撲克,不似玩樂消遣,更似懷念與重複。

本想上前說幾句,前台小護士突然叫著:“陳警官,已經找到你需要的資料,蔡靜女士目前住在四樓404室。”

404?養老院裏也有帶4字的房間?也不考慮老人的感受。心裏想歸想,陳霖還是按住了電梯,等待的時候他無意回頭,前台已不見小護士的身影。

他搖搖頭,大步走進電梯,按下樓數卻不見啟動。上一次與唐立、江美琳來到此時,他倒沒有發現這個養老院安保係統還挺不錯,電梯裏竟然安裝了刷卡升降功能,以防外人隨意進入。

陳霖從電梯裏出來,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發現樓梯的入口,正在犯難時,一個穿著保安製服的男子,低頭著,匆匆走過來,不等陳霖呼喚,主動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片,在電梯刷卡器上一放,嘀的一下,數字按鈕全亮了。

陳霖剛想說聲謝謝,此人已快速離開。待到4樓後,一股孤寂冷清之感撲麵而來。

“這都什麽地方啊?還是養老院嗎?”陳霖小聲嘀咕,左右張望看著病房門口的牌子。

奇怪。出了電梯向左手轉彎第一個房間便寫著401,連過三個房間後,他卻看到的是405室。原本以為404室有可能被安放到了後麵,結果等他轉了一圈依然沒有找到404房間。

是根本沒有404室還是4樓還有其他地方另設獨室?這隻是陳霖心中疑惑之一,另一個疑惑是從他進入4樓後,既沒有看見護士、醫生,也沒有看見病人,或者說沒有看見過任何人。這裏,更像是一個被廢棄的病房。

隨手擰著一間房的門把手,鎖的。門上僅有的透明玻璃被白色的四方簾子遮地嚴嚴實實。任陳霖墊腳往漏空的地方窺視,仍是一無所獲。

“這裏有人嗎?”此時的陳霖心裏的疑惑已被不安代替。他感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氛,就像姚菊那天一樣,笑著說一起幫忙。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在心裏升起。

再回想剛剛前台小護士前後查詢蔡靜消息的態度、故意拖延的時間、離崗以及突然而至的保安,這些無不讓他感到自己正陷入無知的局中。

久待不得。陳霖快速轉身回到電梯口。誰也沒有想到剛剛還正常運行的電梯,此時屏幕燈光已滅,用力按動按鈕也無任何反應,如若不是電梯突然損壞,那就是人為操作。

這是有人不想他離開。陳霖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求助,可是手機屏幕上竟然沒有信號。這裏,是被屏蔽了?

“真TM的混蛋。我倒想看看是誰這麽大膽,警察也敢拘禁?”一股被欺騙、愚弄的憤怒感從陳霖全身湧現出,他朝著空無一人四樓叫喊著,可除了自己的回音,再無其他回應。

“要是讓我知道是誰,看我怎麽弄死你!”盡管嘴裏罵著,但他心裏明白,此時最需要的是沉著思考。“若是唐立,他會怎麽做?”

若真是唐立在,一定會罵他,“你個混蛋小子,又做了這麽不靠譜的事。”

跟了唐立這麽久,怎麽自己就沒一點記性?電梯壞了,那能怎麽辦?要出去,要麽從窗戶跳下去,不過窗戶好像被封閉了,要不從牆上打個洞穿出去,自己也沒這能耐。

陳霖越想越是亂了,索性站起來踢著電梯,嘴裏嘀咕著:“這家裏的電梯壞了,還有樓梯呢,你們就不弄個備用?”

樓梯?對了,除了電梯,肯定還有另外的出口。陳霖再次順著走廊細細觀察,每一扇房門都不放過。

果然,在幾乎將十二間房衝撞過後,終於給了陳霖些許的希望。第十一間房411的門鎖與其他房間不同,老式銅鎖加一條鏽了的粗鐵鏈。

沒想到,用手輕輕一拉,門鎖竟然開了。陳霖止步於門前,側耳傾聽著周圍的動靜,悄無聲息。手指觸及房門微微推開,吱啦的聲響,讓他快速停止手上的力道,待確認無危險後,一個用力,門被徹底打開。

大約50平米的房間正對著門的方向有一扇窗。午後的陽光透著夏日裏的灼熱,橫掃在地上,空氣中的灰塵清晰可見。

房間裏有人。一個穿著病服的人橫躺在地,由於此人是麵朝地的方向,陳霖暫時分辨不出性別、年齡,是否相識。

“你是誰?”陳霖輕輕問了一聲,未得到回答。他慢慢靠近此人,彎下腰,伸出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身體,有些許溫熱。他再次輕輕推了推,此人恐是昏迷不見動作。

原本以陳霖的性格,定是要將此人翻轉,確定身份。然而,他出人意料的躡手躡腳地退回門外,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站在無人的走廊上直視盡頭。

從走廊深處隱約見到一抹白色衣角。陳霖彎腰順著牆蹲下,伸手在衣服口袋裏摸著,卻空著手出來,低頭冷笑,“出來吧。”

無人的走廊盡頭緩緩出現一人,腳步很輕,走至一半停住,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沒有我想象的簡單。”

陳霖抬頭,望向來人,“我是簡單,但還不是傻。”

來人腳步抬起,一步一步走向陳霖,直到他能看清她的臉。

“秦麗君。我想到會是你,但不是站在我麵前,而是躺在裏麵。”陳霖站起身,與她麵對麵直視。

秦麗君朝著房間若無其事地掃了一眼,並無太多情緒,“你猜猜裏麵那人是誰?”

陳霖舔舔嘴唇,“秦阿姨,按理說我們兩都談不上關係二字。最多就是見過一麵的人。你說你把我困在這裏做什麽?阿姨你身體挺好,又有一群牌友,為何惹我這個警察呢?這不是給自己身上扣屎盆子嗎?”

秦麗君倒是沒反駁,同他一般靠在牆上,“小夥子,你們這代人最缺的就是一顆感恩之心。”

“我嘴巴很笨,書讀的也不多,不像唐隊能說出什麽大道理。我隻知道,感恩是人的一種本能,不會突然消失,也不會突然出現。”陳霖咽了咽喉嚨,“你在這裏是感恩,我在這裏也是感恩。”

秦麗君哈哈兩聲,臉上表情柔和許多,“小夥子不錯,不像裏麵那家夥,狼心狗肺。”

“阿姨笑著多好看。你看這裏冷冷清清的,要不我們下樓去吧,我陪你打一局撲克?”陳霖背在身後的雙手緊握。

“難道你不想知道為什麽我會站在這裏,而你被困在這裏?”秦麗君將身體再次靠近牆體,暖著手彎腰捶了捶腿,“人上了年紀,身體最誠實。”

陳霖抿著嘴看著秦麗君,一言不發,臉上滾過多種表情,最終重重一腳落地,伸出手想要再次推開411的房門。

“小夥子,想清楚了?”秦麗君適時的提醒。

陳霖苦笑,回頭時眉頭糾結,“秦阿姨,這由得了我做主嗎?”說罷用力一推,老式鎖鏈嘩啦一下掉在地上,倘若換在平常之地,定是要驚嚇到別人。

跨門而入的兩人站在門內,同時看向躺在地上之人。明明是盛夏,房內又密不透風,陳霖還是感到了陣陣涼意。

“一起生活幾十年的人再怎麽怨恨,也不至於要下狠手啊,況且……他還是你的養子。”陳霖搖著頭,想象不出身旁年過半百的秦麗君能下得了這麽重的決心。縱是養子,也是聽得一聲媽媽的叫喚。

“誰說不是呢?相伴這麽多年我早已將他視為親生骨肉。任是當年被街坊鄰居嚼舌根子,因為那街區的學校好……我還是忍了下來。”秦麗君回憶起當年,並不像傳言中的滿不在乎。

陳霖能明白她的委屈。他是親耳聽到那些人如何非議她的,若對象是他的母親,他定會扔下警服開罵。

“秦阿姨,你的委屈我明白。但即使如此,你也不能為了報恩傷害兒子,傷害警察啊……況且,我們倆真要動起手來,還真怕你受傷啊。”這就是陳霖相勸秦麗君離開的原因。他不是怕她,而是怕自己會傷到她。

噗哧一聲,秦麗君捂著嘴輕笑。“還說你不傻,我能傷害我兒子?誰說我要害你的?”

陳霖一愣,“不是,秦麗君,你到底在玩什麽花樣?能不能痛快點?這麽大歲數的人就別賣關子了,行嗎?”

秦麗君揮手在他腦門上拍了一掌,“混小子,剛剛的禮貌跑哪裏去了?一聽到我對你沒危險就直呼其名?爹媽怎麽教你的?”

陳霖摸著腦門,“扯我爸媽做什麽……秦阿姨你把我困在這裏。難道不是為了報答蔡靜為你討公道,而來對付我的嗎……”

不待他說完,秦麗君跳起腳對著他的腦門又重重拍了幾掌,“你這個腦子裏都是草嗎?問都沒問就先入為主的想事情,虧你還是個警察,別告訴我你進警校靠的是實力。”說完又抬手想要再次拍打陳霖。

幸虧陳霖躲地快,保不準腦袋上要多出幾個包子出來,這秦麗君下手還真重。

“是我的不對,別扯我學校。那你倒說說地上這人是怎麽回事?難不成他被別人打暈了,正好被你看到,所以上來要救他?”

秦麗君蹲下,手摸了摸那人頭發,接著抓住那人的肩膀用力一推,那人竟被推起半身。陳霖立即上前幫忙,兩人終於將此人翻身,平躺在地。

是他!陳霖萬沒想到秦麗君的養子竟然是另一區的警員小肖。怎麽會是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如今他的腦袋是真的痛。

“我領養肖詩後沒有給他改名字。而且在我看來單單靠名字並不能促進情感,兩人相處最關鍵是真心實意。這孩子表麵嘻嘻哈哈其實心事重的很。有幾次我都發現他偷偷看親生父母的照片。果然待他成人後堅持要考警校,當上警察後還將我送到了養老院,逼著我更改遺囑繼承人。現在想來這是他不給自己留後路。”秦麗君一口氣說完喘了口氣,看著肖詩,通紅的雙眼裏是滿滿的疼愛。

見此更讓陳霖摸不著頭緒,“秦阿姨,你剛剛還惡狠狠地說他是狼心狗肺,這下又煽情起來……不合適吧?”

“怎麽不是狼心狗肺?大活人不好好陪伴,硬要去為失去的人找到答案,白白蹉跎時間,還不算嗎?”

現在陳霖算是明白為何秦麗君在那個年代竟能越過越好的原因。她有一顆珍惜當下的心。

“可是……”他本想說不是每個人都能看透時間的本質,執著於一個未知的答案也是一種本能,好奇與探索是天性。但再說此話題又無意義,人已不在。

“秦阿姨,那你為何會在這裏?”不再多話,陳霖引入正題。

“因為這個。”秦麗君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長寬約4厘米的正方形黑色絲絨盒子。

“這是什麽?”

秦麗君搖頭,將盒子遞與他。

就在陳霖接過盒子,將要打開的時候,411的房門突然被合上。待他快速跳到門口為時已晚,門外響著鎖鏈的聲音。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