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突來的拜訪

另一邊,唐立、陳霖、郭鬆、江美琳四人返回警局的路上,唐立接到一個陌生來電,打來電話的人竟然是馬清,南華醫院婦產科的護士長。

電話裏的馬清對自己冒昧的打來電話先是表示歉意,唐立的手機號碼是她打電話到公安局詢問到的。為何要給他打電話,是因為她想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而且對她來說非常重要。

唐立想在電話裏直接獲取到這個信息,此時他們的重點是想快點回到局裏,與許道華麵對麵的質問。

而馬清卻拒絕在電話裏溝通。因為這樣她覺得不正式,得不到尊重。在她的堅持下,唐立終於答應了她的見麵,可是她卻說見麵地點不可以是警局,這個要求讓車裏的其他三人倍覺反感。

“唐隊,要不推了這個人的見麵,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嫌疑人!不能再讓更多無辜生命的丟失。”聽到唐立電話裏的要求,陳霖第一個提出反對,他現在的心裏隻有抓住那個人的想法,其餘都不重要。

可是江美琳卻持有不同的意見。馬清是婦產科的護士長是楊婧失蹤前最後一個聯係人,也許她所說的重要信息不僅與楊婧有關還會與嫌疑人有關,所以她覺得有必要見麵。

唐立聽了兩人不同想法,有些左右為難。其實他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但他還是詢問了郭鬆的意見。

“你怎麽看?”

郭鬆推推眼鏡,先看了看陳霖又看了看江美琳,最後將目光轉向唐立,微微抬了抬下巴,“一個作風古板而嚴苛的老女人主動要求私下見麵,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唐立搖搖頭,嘴角帶笑,他不喜歡郭鬆的說話方式,但說出的話總是能戳進他的心裏。

既然如此,陳霖也不好反駁,隻得聽從唐立的命令,是的唐立此刻是以命令的方式要求他的服從。他們幾人驅車前往江美琳的公寓,對於這裏,馬清是認同的,離醫院近也算私密。

他們到達公寓門口的時候,馬清兩手雙疊,雙腳微分呈Y型,腰身挺直,下巴微收地站在大廳前台。而前台的兩個小姑娘也坐地筆直,不苛言笑。

待他們出現的時候,兩個小姑娘一臉終於要獲救的表情,偷偷向他們眨眼睛。

唐立友好的伸出手,“你好,馬女士。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馬清轉身走向電梯,“做人要守時,以後不允許出現這樣的事情。還不快按電梯?”

“哦,好的。”唐立忽然有種再遇教導主任的感覺,渾身不適應,但還是恭敬的按下電梯,並請馬清第一個進去。

最後隨行的江美琳被兩個小姑娘拉住,“美琳姐,這歐巴桑是誰啊?好凶!”

電梯裏的馬清抬眼向外麵看了看,把兩個小姑娘嚇得重新坐回前台,再次保持著端正儀態。

江美琳低頭抿嘴一笑,進入了電梯。

等幾人在客廳坐定後,馬清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思考從何說起,有幾次唐立從她的臉上看到了猶豫和不安,像是在判斷事情的輕重與否。

不過她幾次將目光掃向江美琳,卻不落在其他三人身上,已經讓在座的幾人產生了疑惑,是和江美琳有關?

果然,在馬清再三考慮下,她緩緩開口,“我現在要說的事與江美琳有關,當然也牽涉到楊婧,甚至還會牽涉更多。你們會有疑惑與不信,這是正常,因為從我內心裏來看,也希望不是事實。

我想,胡棑一定與你們說過我與楊婧的關係。我和她之前是很要好的姐妹,關係非常親密的,雖然性格相反,但各取所長:我嚴苛她活潑,我教條她靈活。

但不是所有事我們都會一起分享,比如說她的秘密。我看起來古板沉悶,猜人的心思卻是很準。大概內向的人自卑感要比別人更重一些,所以在揣摩人心的方麵會更強,至少以前我是如此。

她可能也察覺到我的敏感,漸漸不敢與我親近。在外人看來我們的關係依舊,可我們自己知道感情大不如前。

可是我沒想到,我的猜測讓她害怕到要害我的地步。首先我要聲明對於楊婧的人品絕不懷疑,但那次事件過後,她就徹底變了,墮落到無藥可救。”

看見江美琳想為母親辯解,馬清立刻擺手,“聽我說完。”

“你們應該知道我曾經是護士長的人選,因為一件醫患事故不僅被處罰還失去了升職的資格,回到最初重新開始。對我來說名利這些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曾經的那位產婦因為失去孩子而得了嚴重的抑鬱症,家庭因此受到打擊而破散,據說至今還在療養。

因為我的失職而造成如此大的事故,讓我痛苦愧疚至今,對那位患者的印象也是極深。尤其是事故後的幾年,夜夜不能眠。

原本已經過了這麽些年,記憶已經淡化,可那天楊婧的再次出現,而後你們的到來,讓我重又想起那段往事。而江美琳更是刺激到我的神經,因為你長得太像曾經的那位女患者。”

“女患者?”

此時,從馬清這裏獲得的信息對三個人來說已經不單單是重要,而是對案情據有重大轉折的線索。如果所說屬實,那麽以此推算出事情的始末,會讓整個案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或者反轉。

“馬護士長,你的意思是說當年我養母楊婧為了爭奪你護士長一職,不惜利用下三濫的手段,導致你看護的產婦因為你的失職而流產。但你卻懷疑她現在的養女就是曾經那個產婦的孩子?不是我笑話,這個猜測真的一點邏輯都沒有,她根本不需要說謊孩子沒有保全,當年隻要那個產婦出事時你不在現場,無論產婦好或不好,你都失職。我養母為何要多此一舉?萬一被查到,她的前途也一起毀掉。就算如此,退一步來說我是有出生證明的,我父母當年生下我也是有人在場,你這個結論不攻自破。”

江美琳說這些話的時候,胸脯一上一下,手指跟著揮動,腳步也在不停地移動。終於一口氣說完,她的臉色泛紅,呼吸急促,焦灼地看著唐立,眼裏傳遞著被認可的希望。

唐立接收了她眼裏的信息,可是遲遲未做回複。隻是從口袋裏掏出根煙,未征求大家的意見,直接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坐在唐立左手邊的陳霖待他抽完,一手奪過他手裏的煙,放入自己的嘴裏也深吸了一口,剛開始臉色難看,但漸漸地適應起來。

他誰也不看,又吸了一口,還給唐立,“江小姐你別生氣,那柯南不是說過一句話,‘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與其在這裏猜測,我們可以利用現在的科學技術去證明此話的真偽。”

“陳霖你最近長進多了。”郭鬆說話的時候沒有推眼鏡,而是伸出自己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指,正反轉動翻看,眼神裏滿滿的自戀。

“行了,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耍嘴皮子?”唐立終於開口,將手裏的煙扔在腳下踩滅,“法律隻相信證據。馬清女士,我們知道你的為人絕對可靠可信,但你的線索關係著幾個案件,所以我們不能輕信,必須依照法律程序來辦,這點相信你能理解。”

看見馬清點頭,唐立繼續說道:“美琳,我想你應該是最想知道事實真相的人,所以你也一定願意接受我們對你身世的調查,是嗎?”

盡管唐立用的是肯定疑問句,但他的心裏其實沒有把握。此時的江美琳失去了所有親人,而如今再告訴她,最親近的養母不僅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也許還可能是導致她與親生父母分離的罪人。

她,能承受嗎?

果然江美琳沒有立即確認,而是跑回房間,站在陽台上,麵向天空,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但她似乎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緊繃著的身體不住的顫抖,幾次抬頭睜大眼睛,而後深呼吸。

跟著一起進去的唐立看著如此隱忍的江美琳,顧不上外麵還有其他人,走上前去,張開懷抱,想要將她用力地擁入懷中。

可是沒想到的是,江美琳快速向旁退去,直視著他,眼神再次回到他們最初相識般的冷漠。

唐立想要再往前一步,卻看到江美琳搖頭,眼淚從她的眼角滑下來,浸濕了衣領,無聲無息。

仍在外麵的陳霖並未因江美琳情緒的失控而放棄追問,“馬護士長,我想問下,你還記得當年那個產婦是哪裏人嗎?長相特征如何?家裏是做什麽的?在醫院期間有沒有特別的事情發生過?”

見馬清露出不解的神情,他補充道:“喲,我是覺得如果楊婧真做了偷換孩子的事情,她為何要選擇這一家?”

陳霖的問題成功引起了大家的關注,江美琳用手背擦幹眼淚,避開唐立,回到客廳。

留在陽台的唐立並未立即返回,而是在江美琳剛剛站立的地方停留了兩秒,閉上眼將剛剛張開懷抱的動作完成。

再次睜開眼後,眼睛裏再無半點溫柔。

“說到這位產婦,如果沒有記錯姓蔡,聽她家裏人叫她小靜。人如其名,皮膚白皙,文靜優雅,看起來就是受過高等教育,待人處事禮貌謙遜,當時很受醫生護士們的喜愛。

產婦的孕前檢查都是在我們醫院,和大數多的產婦一樣,按周期過來檢查,並無什麽特別。而且聽她們的口音就是本市人。真要說特別,那就是從辦小卡到辦大卡,都是產婦自己或者她的朋友陪伴,幾乎沒有看過她的男人。

不過任何事都不能從表麵判斷。有次我巡房,聽見她隔壁房的產婦問她丈夫為何不來,她沒有半點怨言,相反語氣聽起來很是驕傲,說她男人正在做造福群眾的事情,非常忙不能來陪她,不過答應了她生產的時候一定會到。

至於特殊的事情,很抱歉,我已經沒有任何印象,幫不上什麽忙。”

“造福群眾?”郭鬆在一旁歪著頭看著陳霖,“你猜猜是什麽職業?”

“難道是警察?”此話一出,不光是唐立、陳霖兩人震驚,就連江美琳也被這樣的猜測驚得無法言語,嘴唇張了又張,不知如何開口。

而引此話題的郭鬆卻淡定自若,推了推眼鏡,“也有可能是醫生。”

“這個不太可能,我是南華市醫院的醫生,若蔡靜的男人是醫生,我應該知道。”

郭鬆點點頭,“嗯,猜測不是我的強項。”

“對了,說起醫生,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我記得蔡靜七個月的時候來做產前檢查,因為人多,她和其他產婦都在外麵排隊叫號等待。那天是周一,產婦特別多,所以醫生護士也都很忙。和她同時等待的一位產婦不知什麽原因,情緒一直焦慮,幾次站起來走動,呼吸不順,一直和其他產婦說孩子要出來了,但她不過六月有餘,並未到生產的日子。

很明顯產婦頭胎,過於緊張,前台小護士過去安撫幾句,以為就沒事了。結果她在大家不注意的時候,突然大喊大叫,情緒完全失控,除了傷害自己,並開始傷害其他產婦。

小護士幾次勸慰都無濟於事,但又因周圍產婦太多,她無法抽身尋求醫生幫助。是一旁的蔡靜自告奮勇,先有序疏散了周圍的產婦,然後讓小護士去找醫生,她留下來看著那名產婦。

盡管小護士不同意,怕她有危險,但考慮到實際情況也答應了,結果等幾個醫生到的時候,那名產婦已經情緒穩定,並且坐在旁邊安靜地睡著了。

醫生們都很奇怪,問蔡靜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結果她隻說那產婦因為自己折騰時間太長,感覺累了就坐下來歇息,坐著坐著就睡覺了。

雖然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但也沒想那麽多,畢竟產婦較多,工作還要繼續,大家也就沒有深問。小護士私下有問過蔡靜真正的原因,她也隻是笑笑,說的還是同樣的話。

但我這人比較固執。當我聽到這件事後有去詢問,當天一起檢查的有個產婦說她當時離開的不遠,看見大家都散開後,蔡靜慢慢地走近那人,雙手一直做向下緩的動作,嘴上也在說話,但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麽,也就最多2分鍾,蔡靜的手上像是快速作了一個動作,那名發了瘋的產婦突然癱坐在了椅子上,蔡靜將她撫正,不久你們就看到她熟睡的樣子。”

“她做了什麽?你去確認了吧?”

馬清轉頭看了看唐立,思考了一下,“是的。為此我違反了此生唯一的原則。趁著監控室的保安輪值空隙,我偷偷跑進去,翻看了當天錄像記錄,她最後的一個動作,是打了個響指。”

“難道是催眠?”陳霖對今天獲得的線索感到興奮,突然感覺到這些天模糊的不確定的線索,慢慢變清晰,“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麽幾起案子應該是江美琳的親生母親因為孩子的死悲痛欲絕,結果在一個機緣巧合下,見到了江美琳,認定這就是自己的孩子。然後用催眠的方式將搶走她孩子的人一個一個的殺死。”

陳霖越說越覺得有理,像是得到了真相,馬上就可以去結案,卻被唐立一巴掌拍向後腦,“先不說江美琳的身份還沒有確定。就算確定那麽姚蘭的死呢?秦華的孩子呢?蔡靜是如何利用催眠殺人的呢?她人現在在哪?”

被唐立這麽連續發問,陳霖自知自己還是太過浮躁,不能沉下心來思考問題,頓覺有愧,便不再說話。

“謝謝你馬護士,您的線索對我們非常重要。我們會竭力查明真相。”唐立對著馬清說完,轉頭看向郭鬆,“小郭,關於江美琳與江國枉、朱慧萍的親子關係,要拜托你去回局裏查一下。”

郭鬆站起身走近江美琳,對著她彎起嘴角,“借用一根。”還未等她明白,直接用兩根手指用力在她的頭發上,扯下一根發絲。然後向大家揮揮手,提前離開。

唐立搖搖頭,看著江美琳捂著頭皮,小聲嘀咕,“不能在衛生間的梳子上拿一根嗎。”

緊接著他對著陳霖和江美琳說道:“江美琳,你的遠方親戚還記得嗎?是時候我們要去拜訪一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