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鏡花夫人(三)
此刻隻剩下莫小歌了，他來到北部的石門之前。
琴音透過石門傳了過來，琴音好似溫柔人語，它與淡淡水聲相合，有撫慰人心的效用，這讓莫小歌難以自抑。
可是細細聽來，這個琴音與之前指引他入得鏡花山莊的琴音又不一樣，琴音雖相同，琴韻卻天差地別，莫非此間彈琴的人已不同？
石門打開的瞬間，隻見林木蔥蘢，百花爭豔，蝴蝶在花間飛舞，花瓣在碧波中搖曳，天外清陽微灑碧波之中，泛起迷人的虹彩，一尊石獸巧立於碧波之中，隻見這尊石獸熊身，象鼻，犀眼，牛尾，虎腿，實為罕見的異獸。
在碧波的盡頭，是一座涼亭，涼亭的匾額上寫著“引夢亭”三個字，一位青衣女人正於涼亭中彈琴，在她的琴邊放著一個帛卷，一支酒壺與兩個酒杯。
此間薄霧微染，灑入百花林木裏，也潑入女人與琴弦之間，頓生神秘之感。莫小歌難以看清她的麵容，那不止是霧氣所擾，她的臉上似乎還罩著一張薄薄的麵具。
琴音未斷，一個女人的聲音道：“你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京城落雁城城主陸欽虎、江南飛花堡堡主葉飛花、玄機穀穀主大弟子魚潛龍擊敗，不愧是神俠莫小歌！”
女人的聲音柔如水，美如蘭，充滿了自然與生氣，但是卻很耳熟，莫小歌辨識著這個聲音。
“是運氣好！‘鏡花夫人’過譽了！”莫小歌有意試探著青衣女人。
琴音漸漸停息，青衣女人展開琴邊帛卷，道：“你最想擁有的是‘運氣’，《夢入禪機》、《鏡花寶鑒》、《水月沉香》這三件寶貝你都不想要，你隻想看看‘鏡花夫人的美麗容顏’，而即便深藏著巨獸，你也‘選擇繼續前行’，前行的原因是因為你‘想看看鏡花夫人’！想不到我竟有如此魅力！”
莫小歌摸著耳朵，笑道：“你卻並非鏡花夫人！”
“那你覺得我是誰？”
“你是之前引我們入得‘鏡花居’的婢女，雖然你當時戴著麵紗，看不見你的容貌，可是我卻識得你的聲音，但凡世間的聲音我都是‘過耳難忘’的！”
青衣女人看著莫小歌，道：“你見過鏡花夫人？”
“當然沒有見過！”
“既然沒見過，又如何能否定我就不是鏡花夫人？”
莫小歌一愣，他的確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青衣女人斟著酒，酒香四溢，莫小歌口渴了。
“請品嚐這一杯‘鏡花水月’！”
莫小歌笑著走入涼亭中，他坐在青衣女人身旁，莫小歌仔細打量著她的麵容，她的臉上果然還戴著一張白色的麵具，莫小歌接過了她手中的酒杯，他看著酒杯裏青翠欲滴的酒色，嗅著如花般秀美的香氣，頓時心情大悅，忙舉杯而下，他也不擔心酒中是否有毒。
青衣女人嫣然笑道：“你之所以無所畏懼，是因為在這個世間沒有你牽掛的人嗎？”
“如果一個人連暢行於天地間的勇氣都沒有，那還有什麽意思呢？”
莫小歌的笑聲灑落在碧波中，也灑落在百花裏。
“你不怕你的家人擔心你的安危？”
“我的家人從小就不管我，就算我死了，他們也不會擔心！”
“那你的朋友呢？”
“我的朋友都了解我的性子，如果我要做一件事，沒有人可以阻攔！”
“那愛你的人呢？”
“愛我的人？”
莫小歌一愣，他看著青衣女人的雙眼，忽然覺得這個女人似乎知曉他的很多事情。
青衣女人道：“慕容世家的大小姐慕容憂憂、江南暗器世家的小公主薛輕魚、‘花劍娘子’曲飛鶴，劍神顧滄浪的女兒顧騷騷，這四位女子鍾情於你多年，早已是天下皆知的秘密，你不怕她們擔心？”
莫小歌斟酒，閉著嘴。
青衣女人道：“這四位女子雖然不值得你牽掛，卻是你無法忘懷的對嗎？”
莫小歌舉杯而下。
青衣女人道：“我很好奇再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溫雅嫻靜的慕容憂憂、善解人意的薛輕魚、大方得體的曲飛鶴、豪爽大度的顧騷騷，你最愛哪一個？”
莫小歌沒有回答，或許在他心中也沒有答案。
“這四位女子的優點其實也是每個男人喜歡的，可是偏偏分攤在四個女人身上，在你心中一定覺得，如果有一個女人能夠將這四個優點都集於一身該多好？”
莫小歌一驚，這青衣女人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
“可惜這個世上又怎會有如此完美的女人呢？”
莫小歌開口：“世人傳說鏡花夫人匯聚了天地靈氣，是最完美的女人！”
青衣女人柔聲道：“這都是世人訛傳，鏡花夫人也是人，是人就有缺點！”她為莫小歌斟酒，莫小歌喝著酒，每一口酒都融入了他的心肺之中，他感覺到了青衣女人身上的香氣，雖然極清淡，卻很迷人。青衣女人的雙眼充滿了笑意，她的身體柔軟得就像是春風一般，莫小歌放下了酒杯，將青衣女人輕輕地攬在了懷裏，一切都是如此地自然。
“你是第一個抱我的男人。”
“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你原本可以讓全天下的男人為你折腰的！”
“當你懷抱每一個女人的時候，你是否都能夠心口如一？”
“我從不計較女人是否愛我，我也不想明白所謂的真情是何物，我隻知道當滿腔情義碰上風花雪月，就不要浪費了。我寧願做那一夜風流的鬼，也不願做世人敬仰的英雄！”
“可你是神俠！”
“大俠與英雄還是有很遠的距離，大俠可以風流，英雄就不可以！”
青衣女人溫柔地笑了，道：“知道我為何要戴麵具嗎？”
莫小歌道：“因為女人的容顏再美也有極限，可是戴上麵具後就有無限的可能。”
青衣女人道：“那你想不想看看我的臉？”
莫小歌遲疑著，還是道：“想！”
青衣女人笑了，莫小歌的回答似乎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不過世人的心理莫不如此。青衣女人用手揭開了她臉上白色的麵具，當她揭開麵具的一瞬間，莫小歌整個人凍結。莫小歌記得那時的碧波裏的水聲。水聲很清晰，仿佛親人的慰藉，朋友的勸解。
莫小歌再也按捺不住內心，他將嘴唇蓋在了她的唇印之上，他記得她的嘴唇軟軟的，甜甜的，好似澆注了一層蜜糖。風將她的衣衫輕輕吹落，她的肌膚吹彈可破，胸膛飽滿豐碩，小腹結實有力，雙腿修長筆直……她為何擁有如此完美的身體？難道莫小歌醉了？
究竟她麵具之下的麵容是如何呢？為何莫小歌完全形容不出？為何水聲在此間如此的清晰？難道她已與自然融為一體？
莫小歌忽然想起來鏡花裏的一首詩“杯酒惹盡春宵，伊人尋歡勿擾，且聽琴瑟相合之音，觀天地變幻之相，一切皆為鏡中之花，水中之月。”
“阿彌陀佛，如果這一切都是鏡花水月，請讓時間多停留一下，畢竟可遇不可求！”
莫小歌將她抱入碧波中，碧水入心，更增歡愉，莫小歌親吻著她的身體，卻沒有感覺到她的身體正隨著綠水一起悄悄浸入了莫小歌的心胸之中。
如果她真的是鏡花夫人，會在水裏消失嗎？
漸漸地，莫小歌忘記了時間的流動，淡漠了空間的順序，隻有水聲很清晰。
清晰的水聲裏，還有懷裏女人嬌柔的碎語，綠林裏鳥兒靈動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