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悲喜和尚(四)
聶星辰腳踏著彩雲一般，鼓足了勁在狂奔，他追逐的不是人，而是一種責任！
黑衣人抱著肥肥的盜金光腳步卻異常輕盈，他始終和聶星辰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盜金光的穴道似乎又被擊中。
聶星辰咬著牙，又加了些腳勁。
就在聶星辰要追上黑衣人之時，黑衣人猛地停下了腳步。
此處是城北一個偏僻的巷子裏，光線不是很足，黑衣人本身就在陰暗處，更顯得神秘。
黑衣人拋下了盜金光，盜金光隻有咬牙忍住疼。
聶星辰腳步也停頓。
黑衣人回頭的時候，一雙眼睛裏精氣十足，那是一種神采飛揚，內功深厚的眼神。
黑衣人開口：“你是他什麽人？”這個聲音很厚實。
聶星辰道：“非親非故，他是我的犯人。”
黑衣人道：“你在一天前的紅石集，殺了‘皈依樓’排名第二十一名的‘佛手雙殺’與第十七名的‘魔蝙蝠’三人？”
聶星辰道：“是的。”
黑衣人道：“‘疾風十三鬼騎’裏的前四騎也是你殺的？”
聶星辰咬牙道：“不錯，都是我殺的。”
黑衣人雙手抱胸，道：“老弟，你這是殺人。”
聶星辰道：“我知道。”
黑衣人道：“他隻是個小偷小摸的盜賊，你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犯，哪個更該送去官府？”
聶星辰笑道：“我殺的是不折不扣的魔鬼。”
黑衣人道：“狡辯，殺了人就是殺了人！如果我要搶走他，你是不是也要殺了我？”
聶星辰笑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不是個人。”
黑衣人道：“所以你也殺？”
聶星辰笑了，這種笑不是說“是”，而是一種回應，必須得回應，他怕一個懈怠，就讓盜金光失去了生命。
黑衣人張開雙手，他的手極大，掌力中夾帶著巨大的掌風。
他的腳步行動無序，也似有序，但是聶星辰卻看不懂他的腳下一步會踩在什麽地方。
聶星辰被他掌中挾帶的巨大掌風所震退。此處的樹木都開始微微傾斜。
黑衣人一掌擊出，“托”的一聲巨響，地上就出現了一個窟窿，聶星辰猛地飛起才沒有被擊中。
黑衣人腳步不停歇，又出一掌，“托”的一聲將一棵蒼天大樹爆為兩截。
聶星辰繼續飛翔，腳步卻已用老。
他屏氣凝神，不敢吐大氣。
突然，又一掌襲來，端的是迅疾無比，擊向聶星辰胸膛。
聶星辰隻覺得有千萬噸的重物向他襲來。
聶星辰隻有雙手抵觸，“啵！”的一聲，聶星辰被震飛，直飛撞到對麵的牆壁上，牆壁也被這股勁道震得支離破碎。
黑衣人收手，笑道：“老弟，你底子還不錯，受我一掌還分毫不損，看來你真的是那個‘逍遙鬼’的弟子？”
聶星辰起身，拍了拍背上的石頭碎片，笑道：“你少林寺的‘金剛伏魔掌’看來也不假。”
黑衣人笑容停頓，眼睛裏露出驚訝。
聶星辰拍著手上的灰塵，笑道：“你第一掌先用了山西伏牛派的‘五牛神掌’中的第三招‘神牛望月’，第二掌用的是祁連山尤七爺的‘悔獅拳’中的第十七式‘追悔莫及’，這最後與我這一掌卻是少林寺的‘金剛伏魔掌’中的第八式‘佛海萬丈寬’，而你腳下功夫卻是來自西北‘靈虛派’的‘鬼跳牆’步法。”
黑衣人的眼神已從驚訝轉為恐懼。
聶星辰拇指掃著眉心，道：“你前麵兩掌故意使出‘五牛神掌’與‘悔獅拳’意在紛亂我的心，到最後見我意念難定就果斷地使出你的絕殺‘金剛伏魔掌’，意在一招致命，可惜沒想到我竟然沒死。”
黑衣人閉著嘴。
聶星辰笑道：“你這不是故意暴露了身份，而是覺得憑你的功夫一定能夠在三招猛攻之下取我性命。”
黑衣人閉著嘴。
聶星辰道：“前麵兩招確實是好招，可惜都不純熟，所以我能夠輕鬆避過，而最後一招卻是你的看家功夫，掌力已甄化境，能夠習的少林寺不傳之秘的‘金剛伏魔掌’的人在少林寺的地位絕對不會是普通弟子，自然也不會是俗家子弟，隻有深得少林佛法教誨，能夠入得達摩院殿堂的人才能夠習得。你還希望我講下去嗎？”
黑衣人突然笑了，笑聲震得此間葉落枝搖。
聶星辰還在分析：“來紅石集搶奪盜金光的人都是一流殺手，而你卻是正派裏邊搶奪的第一人。究竟是為了什麽呢，還故意掩飾自己的身份？”
黑衣人這時用手揭開了麵上的黑巾，一個頭點九顆佛印，麵容親善的和尚躍然於眼裏，他開始還是笑得如一個彌勒，忽然又愁眉不展，看似有很多心事堵住了思緒，又感覺逍遙世外無所可拘。
聶星辰拇指摸著眉頭，道：“你是達摩院的‘悲喜和尚’？”
悲喜和尚左手掃著光頭，右手佛手一展，道：“阿彌陀佛，施主好眼力。”
聶星辰道：“如果我把你和‘皈依樓’那幫人放在一起，似乎又不太合適，但是你和他們都是有一個目的，都是為了盜金光身上的東西而來。”
悲喜和尚歡樂著，又愁悶著，表情十分豐富，道：“不錯。”
聶星辰道：“你十分清楚那件東西的內容。”這句話感覺像是充滿疑問，又像是在陳述事實。
悲喜和尚回應：“不錯。”
聶星辰拇指掃著眉心，道：“那可以告訴我這件東西究竟有什麽魔力會讓你們這麽玩命？”
悲喜和尚道：“施主也會不知道？”
聶星辰笑了，道：“我隻知道那是‘東嶽大帝’的‘賬簿’，又叫做‘閻王簿’。”
悲喜和尚眼裏突然出現恐懼的神色，他道：“你怎麽知道的？”
他轉身望著盜金光，又回頭道：“莫非你已經看了‘閻王簿’了？”
聶星辰眉心一緊，他用食指按住眉心，盡量把眉心壓平，道：“你怕我看到裏麵的內容？”
悲喜和尚說不出話來，但是他的表情已全是恐懼。
聶星辰繼續探問：“莫非‘閻王簿’裏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悲喜和尚突然道：“‘閻王簿’現在是不是已到了你的手上？”
聶星辰仰天笑了，似乎正期待著他這一句話，道：“我都已經知道‘閻王簿’了，你說會不會還在我押運的犯人手裏？”
悲喜和尚也笑了，他的笑聲裏竟帶著三分癲狂，三分乖張，三分邪惡，他道：“無名小子，你看了閻王簿第一天開始，就不會再有安身立命的時候，你的命運將被閻王牽絆，無盡的邪魔肆虐，直到你死也不得休止！”
聶星辰心正神明，卻也不禁吞了口唾沫，因為他確實不知道“閻王簿”的內容。人對於神秘的東西總是有些畏懼的，這是人的天性。
悲喜和尚還在癲狂地笑著，道：“我雖然不是個稱職的少林僧人，卻也不會在江湖中腥風血雨，隻求安心度日即可。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我逼你什麽了？”聶星辰想著。
“我再也回不去少林寺了，那是我從小就生活的樂土，我的恩師還在等著我功德圓滿……”他竟已帶著哭腔。
聶星辰用手壓著眉心，道：“等等，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明白。”
悲喜和尚道：“你不需要明白，不需要明白！當你看了閻王簿的一刻開始，我就不能再回少林寺了，不能回了。”
聶星辰道：“為何不能回了？”
悲喜和尚道：“因為你看了閻王簿。”
聶星辰道：“那是不是我隻要消失了，你就能回少林了？”
悲喜和尚眼中露出了光亮，破涕為笑道：“阿彌陀佛，施主你總算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