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荃羅鎮海曆六十年七月十六日下午五點二十一分,宜川醫院住院部三樓手術室。
手術室幽藍色的燈光亮著,陳晨怔怔地望著地麵大腦一片空白:在今天之前,他還是空翼集團董事長的二公子,過著衣食無憂,人人羨慕的奢華生活。他即將在十天之後的七月二十七日,迎來自己的十六歲生日,禮物是一輛荃羅量產的頂級豪車——靈虺版帕加尼風之子。為此他在寒假期間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提前考取了駕照,根據《荃羅國立交通法案》,公民年滿十六周歲以上才可駕駛車輛。他曾經無數次夢想過這一天,自己開著帕加尼尾隨著哥哥的布加迪威龍開入離京城郊的越秀灣酒店,在豪華的香檳禮炮中,自己手持餐刀切下六層天使之翼蛋糕,在近千名賓客的喬賀聲裏,見證自己長大成人的這一天。如今父親陳逸凡心梗搶救完尚在昏迷中,哥哥陳萌因為殺人案身陷囹圄,自己最親愛的母親——也在一起離奇的交通事故裏送入了搶救室,他的世界在數小時內天塌地陷,他望著醫院潔白的牆壁,感覺自己的在一點點走向崩潰的深淵。
仇國強注視著手術室的燈光歎了口氣,吳助理的皮鞋在走廊裏來回徘徊,他反複地說著一句話:“我怎麽那麽傻,當時和總監直接開到地下車庫,再從車庫到住院部多好,都怪我,我真是太蠢了,太蠢了。”
幽藍的燈光突然滅了,仇國強拍了拍陳晨的背:“二少爺,他們出來了。”
陳晨站起身深吸了口冷氣,他希望麵對的是一個還不太壞的結果。
虎醫生走了出來,摘下醫用口罩說:“我們盡力了,但是實在是……”
“醫生,我媽她怎麽樣了,是不是傷得太重還在昏迷中?”陳晨攥緊了虎醫生的手。
“你們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病人送來時已多處骨折,腦部創麵較大且伴隨著失血過多,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實在是很抱歉。”虎醫生嗟歎道。
“我媽她死了?”陳晨的手突然鬆開了,麵對這個驚天噩耗,他四肢百骸的力量一瞬間消失殆盡。他坐在地上,眼前漸漸漆黑下去。
“二少爺,你要挺住啊。”仇國強抱起陳晨,虎醫生急忙去掐人中,陳晨咳嗽幾下醒了過來。
“小吳,你和醫生去料理夫人的後事,先不要對公司的人宣布。”仇國強說。
“我知道了。”吳助理回答道。
“仇叔,咱們快去病房看看我爸,看看他醒了沒有。”陳晨如無心的木偶似的,走路輕飄飄地奔到了電梯口。
“少爺,我知道你現在一定是極度痛苦,可作為男人你必須堅強下去,夫人雖然去世了,可老爺還活著,大少爺還在警局裏,律師團正在想方設法和警方溝通。”
“別說了仇叔,這些道理我都懂,咱們一定要把殺死我媽的凶手親自送上斷頭台。”陳晨的眼淚突然住了。
“二少爺,這些自然不用你擔心,待會見了老爺,千萬別提夫人的事情。”仇國強囑咐道。
“這個我明白,電梯盤的數字在逐漸上升,陳晨說:”仇叔,你有沒有一種感覺,我哥的殺人案,連帶父親的心梗,還有我媽的交通事故,這三件事情全都發生在同一天,你不覺得這一切巧合得就像是一場陰謀嗎?”
“二少爺,我覺得您完全是多慮了,大少爺的案件和風華地產的柳家有關,柳亞子是他的同學,老爺的病是在接到電話時突發的,這不可能是人為的。至於夫人的意外,那肇事者據警方說可能對社會懷有報複心理。除了夫人之外,那三名交警也受了重傷。”仇國強說。
“不,仇叔,事情絕沒有這麽簡單,我哥當時開車去柳家應該還有一個人,應該是那個人帶我哥去柳家的。我之前問過家裏,我哥今天出門沒吃早飯,家裏說我哥一大早打扮了好久,還特意帶了一支莊園裏栽種的玫瑰。按照我哥的習慣,他一大早的第一件事絕對是吃早飯。他在去柳家前一定接了個女的,說不定這殺人案就和這女的有莫大的關係。”陳晨篤定了自己的看法。
“二少爺,別想了,等到明天警方一定會給出調查結果的。”仇國強說。
電梯到了十七層,陳晨走到病房前剛要推門,手機突然響了:“喂,請問你是陳晨先生嗎?”
“是的,我是,請問你是?”
“哦,等等,對方顯然是在大街上,車水馬龍的鼎沸聲和KTV的DJ舞曲聲震耳欲聾。“好了,這裏安靜多了,我這裏是風行快遞,這裏有您的一個包裹,是辦理了保險費用的加急包裹,需要你當麵簽收一下。”
“我沒買東西誒,陳晨疑惑道:“是誰寄的?”
“我給你看下誒,等下,電話擱置一旁,傳來紙箱子挪動的聲音:“有了,地址是離京阿爾卡地亞別墅區,寄件人名叫陳萌。”
“什麽,陳晨驚駭道,你說什麽?”
“寄件人名叫陳萌,是在阿爾卡迪亞別墅區今早攬收的一個加急件。”
陳晨似乎瞬間明白了什麽,他說道,“我馬上就到,你現在在哪?”
“我在東城的凱撒夜總會門口,收件地址寫的是涼宮春日動漫主題店,店老板說你是他們店裏的老顧客了,說打你電話你就會來拿,你快來拿吧,我還有好幾單要送呢。”
“師傅,你方便幫我查下這個包裹是什麽時候攬收的嗎?”陳晨似乎明白了什麽。
“我給你掃下看看,掃描器滴了一下:時間是今天早上七點四十八分,就在阿爾卡地亞別墅區東門外攬收的。”
“好的,我知道了,我們等會就趕到涼宮春日主題店,你方便等下嗎?“陳晨說。
“哎呀,這個不好等的,因為我還有好多單要送呢,這樣吧,你到了之後給我打電話,我再來送給你。”
“好就這樣,那多謝你了師傅。”陳晨掛斷了電話。
“大少爺怎麽會給你發快遞?”仇國強問。
“不知道,但新聞和律師團從警局得到的消息都是我哥今早八點多被捕的。當時他的意識很混亂,這個快遞既然是七點四十八分發出的,說不定就是我哥給我們留下來的訊息。”陳晨說。
“可是我倒不明白了,大少爺既然都有時間發快遞,為什麽沒時間給我們打電話呢?”仇國強說。
“這點我也覺得很奇怪,但既然我哥沒打電話而改發了快遞,也許這就是事關他案件的決定性證據。”陳晨推斷道。
“現在想來,這個可能性的確很大。”仇國強走下了電梯,他按動了下車鑰匙,邁巴赫的天使眼大燈閃爍。
“今天這快遞拿到若真是決定性證據,明天我們讓律師團努力,再通過父親以前在政界的關係,說不定我哥就可以出來了。”陳晨坐上了副駕駛座。
“我相信大少爺吉人自有天相。”仇國強插入車鑰匙說:“啟動汽車,打開空調。”
6.165米長的車身開出了地下車庫,轉彎後一路向東消失在霓虹色的燈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