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一個孤獨的中年人3

‘蝴蝶效應’它是指一隻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周以後引起美國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說白了就是一件事情的細微變化很可能通過一係列的連鎖反應,波及到未來的所有事情,就像多米諾骨牌一般,引發一係列看上去毫無關係的多個事件。

也許在這一天之前,我還不能正確的了解到這個詞的真正含義,直到這天過後,我才多少有些體會到,什麽才是蝴蝶效應……

“我想要知道更多……”如是念著,我再一次的進入到了時間之匣,這一次我並沒有遇見那個身影,而對於這個空間,我卻已是有些輕車熟路。

不用刻意去尋找,一粒若隱若現的時之塵埃早已漂浮在我的麵前,我伸手去摸,它迅速變大,直至覆蓋了我視線中的一切,我不由地墜入其中,隨即陷入了一片虛無,直至我被一道鈴聲驚醒。

我望了一眼同樣被預備鈴聲驚醒的桑向,他笑著晃了晃手機,音頻文件不知什麽時候早已播放完畢。

“喂,你又要蹺課?”

我沒有回答桑向,隻是衝著身後擺了擺手,便是朝著操場一角的配電室大步走去。

直至我看清了那麵被打碎的外層窗戶和地上那些仍未被及時清理的玻璃碎屑,我才下意識地想到了些什麽,於是我刻意避開了配電室的正麵,躲在了一旁的衛生間後麵,觀察起對麵這座略顯孤冷的配電室。

之所以我用‘孤冷’這個詞來形容它,是因為我能清楚地記得,那座如火柴盒一般的簡單建築,即便是被建在了操場附近,但就算是比起這座衛生間,仍是會顯得非常清冷,它就像是一座本不該出現在這片操場附近的多餘建築一般,缺乏違和感。

“幹什麽?”

突如其來的喝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猛然抬起腦袋張望,這才注意到配電室的大門已經被打開了一道窄縫,一個粗糙的麵孔微微探出門外,而在那對麵不遠的洗手台附近,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了幾個身影,那正是之前對我出手相助的三男一女。

在看到他們的那一瞬間,我清楚的察覺到了他們臉上的一抹畏懼,但畏懼很快就轉變成了濃濃的厭惡,一個男生強壓下擺在臉龐上的懼意,帶著幾人走上前去。

“有件事情,我們要和你說清。”說話的是領頭的男生。

“球架已經換成了新的,沒事就不要再來惹事!”大叔一邊說著,一邊大步邁出了門檻,聲音中是濃濃的不友善,不出意外的,在他的手裏果然攥著一根黑色甩棍,三男一女見到他手中的甩棍,都是下意識地駐足在原地,但在下一瞬間,其中那名男生卻是再次向前邁出一步。

“我們是來找你算帳的……”男生一邊說著,一邊警惕地打量著對方,但就在這時,防損大叔卻突然怒喝一聲:“滾!”

他舉起手中的黑色甩棍就撲向始料未及的男生,驚得幾個學生扭頭就要逃跑,然而那個說話的男生卻是不知從哪掏出一塊石子,猛然抬手就是擲了出去,隨著“咣當”一聲大響,配電室的內層玻璃也是應聲而破。

然而平時看上去十分愚鈍的防損大叔,這個時候卻變得十分迅猛,來不及逃跑的男生下一秒就被大叔一把揪住,男生非但沒有掙脫,反而是一隻手反撕住對方胸口的衣物,另一隻手捏起拳頭猛然揮向對方,而大叔本就緊鎖的眉頭更加緊蹙,他本能地抬起手臂擋下一拳,接著憤然揮起甩棍就要狠狠教訓對方。

“大叔!”我下意識的衝了出來。

所有的人都是詫異地望了過來,大叔似乎是認得我的,當他見到我的瞬間,先是詫異,隨即就是再一次的皺起了眉。這時回過神來的那個女生突然大聲喊道:“不許在校園裏打人!”

而聽到這個聲音,被揪住的男生也是迅速地掙脫開來,本就不再打算糾纏下去的大叔也是默不作聲地回到了配電室內“咣當”一聲就緊緊關上了配電室大門。

待我走到近前,女孩先是心有餘悸地望了一眼我身後緊閉著的配電室大門,隨後衝著我感激地笑道:“這位同學,多虧了你。”

然而見到之前那一幕的我,卻不再是像上一次那般和氣,反而對麵前這幾名同學多了幾分反感,我沒怎麽理會她的感激,反而是微皺著眉,自顧自的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你們和這個大叔之間有什麽過節嗎。”

而對方竟是沒有看出我的些許不快,她卻顯得很是意外:“你不知道嗎?”

我下意識地回答:“我不知道。”

女生見我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她立刻憤憤地道:“就是因為他的失職,才釀成了籃球架事件,害的我們的球隊沒法正常練球,我們隊的隊員找他去理論,還被他給打傷了,你說他是不是……”

聽她說到這裏,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防損大叔會對我有那麽強的敵意,為什麽配電室的玻璃會被人打碎,為什麽會發生我現在所見的這一幕。

“那個,這次真的謝謝你了。”女生一邊感謝道,一邊帶頭向籃球場走去,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然後駐足衝我問道:“請問同學,你叫什麽名字?”

也許是莫名而來的一抹負罪感,讓我對她的反感也不再像一開始那般的強烈,我想如果那次的籃球架事件,我能換一種方式解決問題,也許現在也不會引起這麽多的矛盾。我牽強地擠出一抹假笑,佯作爽朗地回道:“我叫荀遠。”

“啊,原來你就是A小隊的英雄人物,荀遠!”幾人皆是感到十分意外。

“我們今天的籃球訓練馬上就要開始了,要不要留下來觀賞?”那個與大叔廝打過的男生立刻停駐腳步,回頭衝我問道。

“哦,抱歉,我從來不蹺課的。”這一次我並沒有說謊,至少我是真的想要快點回到教室,坐在後排的座位上,我才會覺得自己能夠遠離自己造成的這一連串的‘蝴蝶效應’隻有這樣,我才能感到安心。

但在他們正要離開的刹那,我突然想起了一句‘真理’於是我急忙衝著幾人大聲呼道:“等等!”

“怎麽了,荀遠同學。”女生駐足疑惑。

“為什麽你會說‘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防損大叔他很可憐嗎?”

聽到我這個問題,幾個人皆是陷入一陣詫異,但沒有人注意到,其實她這次並沒有說出那一句話,但即便如此,她仍是很快就給出了答案:“因為他是個連自己的兒子都救不了的失敗者。”

“連自己的兒子都救不了的失敗者……”我反複回放著她的這一段話,卻是愣在了原地,遲遲不敢輕易的接受它,直到我的身後,出現了另一個聲音:

“隻有可恨的人才可憐……”

我聞聲回頭,發現在我身後的,正是桑向,他衝我露出了一副驕陽般的笑容:“我並不覺得防損大叔哪裏可恨。”他一邊說著,一邊向我遞出了一枚變了色的工作牌,在浸過水的卡片上麵,勉強能夠辨出兩個漢字:韓詠。

我下意識地接過工作牌,掂量著這枚紙質工作牌,我卻感到了莫大的壓力,我突然茫然地發問:“學長,你聽說過蝴蝶效應嗎?”

“我聽說過,怎麽了?”

“防損大叔和他們的矛盾,都是因為我才引起的吧?如果那天我能做得更好的話……”

“你已經做到最好了。”桑向咧嘴一笑,接著說道:“你所引發的,其實是個良性的蝴蝶效應,如果那天你沒有出現的話,也許校園裏早就不如現在平靜了,也許防損大叔早就被解雇了……”

“…也許,我也不會遇到你這個好朋友了。”

終於,在桑向的示意下,我放下了那些不必要的負罪心理,拿著那枚工作牌,走向了配電室。

“大叔。”

我一邊敲門一邊輕呼,聲音也不再畏懼。大叔依舊是皺著眉頭推開厚重的門,見到我手中的工作牌,他才收斂了些許抗拒,拿回東西就是再一次的把門關了起來。但我仍是在短暫的瞬間瞄見了屋內的景象,發現配電室比想象中要大,並且那裏麵比想象中整潔許多,唯獨顯得有些雜亂的就是角落裏的一張辦公桌。

就這樣,我把東西歸還給大叔之後,便與桑向一同朝著教學樓的方向走去,我的心情也是突然變得大好。突然之間,我總算是想起了什麽,我伸手拍向他的肩膀:“學長,你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等等。”然而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呼聲。我扭頭望去,發現配電室那破碎的窗戶口中,防損大叔遞出了一枚藍色信封,我急忙走近接過信封,防損大叔那滄桑沙啞的聲音再一次傳了出來:“感興趣的話,就不要把它弄丟了。”

我下意識地翻看起信封,在信封的正麵,用端莊大方的黑色字體印了三個大字:‘邀請函’而信封沒有封死,裏麵是一張幾乎與信封是同樣大小,質地非常考究的淡藍色卡片,卡片上的字體均是黑色描金邊的端莊字體,上麵還畫著一座矗立在雲間的高樓。

看到這個畫麵,我下意識地聯想到了美國的帝國大廈,因為我猜它絕對比帝國大廈要高。而畫中的建築我同樣認得,那是當年在上海剛剛建起的中國最高建築——環球金融中心大樓。

我將卡片翻到背麵,發現背麵同樣是黑色描金邊的端莊字體,首先吸引我注意的是姓名框下方的一個職業等級:‘特級建築師’。我再次將目光移回到姓名的框內,結果同樣是讓人感到始料未及:韓詠。

……

“韓詠……”

雅馨在心底反複地念著,良久之後,她才平複下些許不可思議。

“原來你就是這樣認識我爸的,但是時間真的可以倒流嗎?”

“我也不知道。”荀遠笑著合上了記事本,然後摟過身旁的雅馨,用力地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口,然後說道:“不早了,先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