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一個孤獨的中年人2

在無盡的混沌盡頭,似乎出現了一枚白色的光斑,那像是一個正三角體,轉瞬之間我卻已是踏進了這個空間,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隨即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這裏是……”我第一次觀察起這個空間,待強光漸漸散去之後,我終於看清了周圍的一切,有無數的細小光斑圍繞著我的周身漫無目的的飄搖著,我知道這裏一定就是時間之匣。

“沒錯。”身影轉身一笑,望著我好奇的樣子,向我解釋:“這裏是個零度空間,是介於第三維度與其他維度之間的虛無地帶。”

身影一邊說著,一邊托起手邊的一粒細小光斑,他輕輕地做了個吹的動作,光斑隨‘風’飄至我的麵前,我仔細去看,這才發現,這裏的每一粒光斑都是一枚正三角體,並且在那其中,我看到了一幕幕山河、人物或者其他那些正在發生的事物,正像電影或畫卷一般緩緩流轉。

“這些是什麽?”雖是猜到了些什麽,但我仍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是時之塵埃。”身影微笑著說。

我隨手捧起一把塵埃,望見那其中所有的畫麵和影像,似乎都是自己曾經曆過的,於是我突然想到了什麽,下意識地問:“我能回到過去嗎?”

“不能,沒有人能回到過去。”

“不能?那上一次我是……”我很不解。

身影一如既往地笑了:“但是你可以讓時間倒流。”

“是嗎!”我恍然大悟,急忙問道:“怎麽做?”

“進去。”

“進去?”

在我的疑惑聲中,身影伸出手臂在我頭頂一捉,然後在我麵前緩緩攤開手掌,一粒若隱若現的塵埃便出現在我眼前。

與其他的塵埃有所不同,這枚塵埃是我見過唯一一枚閃爍著的,我仔細望去,發現其中的畫麵正是在我進入這裏之前,在籃球場地練習籃球的畫麵:

隨著訓練比賽最後一局的進球,圍觀的學生們爆發出了一如既往的呼聲,望著我剛剛經曆過的畫麵,我這才突然發現,在整個場地的外圍,有一個身影是那般的格格不入,卻又難以被人注意,他就是曾讓我感到十分好奇的那名防損大叔。

我下意識地把手伸向光斑,身影卻突然攥起了手,他注視著我。“記住,不是所有的時間都可以回流,你隻能讓時間回流到你上一次醒來。”

“我明白了。”我注視著對方,他會意地攤開了手掌,我向光斑探出手臂,在觸及到它的下一瞬間,光斑迅速變大,直至覆蓋住了我視線內的一切,相比之下,我倒像是一粒塵埃,不斷的墜入其中,很快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虛無一般的混沌,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道鈴聲驚醒,那是學校的上課預備鈴。

我望了一眼同樣被鈴聲驚醒的桑向,他笑著晃了晃手機,示意那個讓我們陷入睡眠的音頻文件不知在何時早已播放完畢了。

“學長,你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同樣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就是小跑著離開了籃球場地,而我所去的方向卻是操場一角的配電室。我顧不上理會桑向的呼聲,我徑直來到了配電室的門口。

一股十分強烈的好奇驅使著我隔著窗戶向內張望,部分的玻璃雖然已是破碎的,但裏麵那層玻璃仍是完好無損,隻是早已粘滿了厚實泥垢的窗戶隻能十分勉強的透進一絲稀薄的光線,而我完全看不清屋內的任何事物,即便我努力用手抹去了外麵的那層泥垢,但窗戶內側仍是有著厚厚的灰塵阻止了我的視線。

“幹什麽?”

突如其來的喝聲驚得我猛然收回腦袋,我下意識地朝聲音的方向望去,隻見配電室的厚重大門已經在不知什麽時候被人打開,一個蓬頭垢麵的粗糙麵孔打量著我,而我卻看不出他此刻的喜怒,隻是有著一股莫名的寒意讓我感到有些不自在。

“大叔……”不知什麽原因,我卻是僵在了原地,竟是對他有著一股畏懼,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球架已經換成了新的,沒事就不要再來惹事!”他一邊說著,一邊大步邁出了門檻,聲音中有著明顯的不友善。不僅如此,此刻他的手裏竟還握著一根不知從哪來的黑色甩棍,這讓我下意識地向後退出幾步,他明顯是認得我的,我也在這一瞬間,瞥見了他胸口上的那枚變了色的工作牌,在浸過水的卡片上麵,我勉強辨出了兩個漢字:韓詠。

在我後退的同時,腳下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碎裂聲,我這才注意到那些已經破碎的窗戶並不是早就碎掉的,而是最近幾天才被打碎的。我立刻就猜出了一些端倪,但他卻已是緊鎖著眉頭衝我大步走來,我卻更是下意識地驚恐地向後退去。

“滾!”

待我剛剛被他嚇退,他卻突然衝我憤怒地大吼一聲,驚得我險些跌倒在地,我下意識地在想:“難道真是因為他的脾氣如此古怪,才會有人打碎他的玻璃嗎……”我一邊想著,一邊向後退著,心底卻已經開始猶豫還要不要滿足自己心底的那一抹好奇。

對方見我仍是沒有立刻就走的意思,竟然真的拎著甩棍大步地朝我走來,他的這一舉動驚得我立刻轉身就要逃跑。

然而就在這時,不知從哪跑來幾名學生,很明顯他們是直奔著這邊來的,我下意識地望去,其中三個是男生,他們均是穿著一身無袖運動長衫以及運動短褲,明顯是籃球隊的成員,而其中那名女生則是隔著老遠就大聲喊道:“不許在校園裏打人!”

聽到這個聲音,大叔已然揮起的黑色甩棍終於是在空中戛然而止,我本能地向外躥出幾米,這才停在遠處望向對我出手相助的那幾名學生。

“你沒事吧?”待幾人跑至我的麵前,那名女生先是十分關切地打量著我,然後便是望向了我身後的配電室。

“我沒事,謝謝你們。”我萬幸般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卻是見到配電室的大門“咣當”一聲就被狠狠關了起來。

“幸好被我們及時看到,不然又要被他打傷一名同學了。”其中那名高年級男生憤憤地說著。

“他為什麽會這樣?”我下意識地問。

“他一直都是這樣,沒人知道為什麽。”高年級的男生說:“你最好離他遠些。”

而那名女生見我沒有大礙,便是帶頭向操場走去,她一邊走著,一邊回頭對我說道:“有句真理說得很對,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不知是什麽原因,當她說出這句話的下一秒鍾,我的腦中卻是突然閃現出了一副畫麵,那是在籃球場地的外圍,大叔那格格不入的身影,就那樣突兀的閃現在了我的腦海,而我看到更多的,卻是他的內心,我能看到他內心的不平靜。

然而此時此刻,女生口中的那句所謂的‘真理’卻像是一把具有致命殺傷力的匕首,無情的把我腦中閃現出的那副畫麵給斬碎。

“話說回來,你也是籃球隊的?不然他怎麽會這麽生氣?”男生亦是收回目光,一邊打量著我,一邊疑惑道。

“是啊,我是A小隊的荀遠。”

“什麽?你就是荀遠?”幾個人頓時停住了腳步,不可思議地打量著我。

“你就是那個發現了籃球架安全隱患的A小隊隊員,荀遠?”女生難以置信地,再次確認道。

而我卻怎麽都沒有想到,因為那次的意外,竟然會有人記得住我的名字,我亦是非常驚訝得說道:“怎麽,連你們都知道那件事?”

女生答道:“怎麽會不知道?你的這件英雄事跡早就傳遍了整個學校了,很多人都知道你的名字,隻是不知道你的長相罷了。”她的聲音中有著掩飾不住的激動。

亦或是因為對我來說,那一天的確算得上是一場難忘的噩夢,所以我刻意避開了這個話題,急忙問道:“那麽,你們是哪個小隊的?”

“我們是D小隊的。”男生立刻答道。

聽到這個聲音,我立刻就想起了上個周末,在體育館遇到的那場比賽,整個D小隊的隊員都有著堪稱專業級的水平,這也正好解釋了他們現在為什麽都會穿著一身籃球服,而不是校服。

“沒錯,我們今天的訓練馬上就要開始了,要不要留下來觀賞?”男生客氣地笑了笑。

“哦,抱歉,我從來不蹺課的。”我下意識地撒了個謊,刻意的想要盡快逃離這片操場,於是我也不顧身後幾人的那番客套,便是急忙硬著頭皮跑向了教學樓,以至於‘我從來不蹺課’的那類謊話,估計就連他們都不會相信。

隨著上課鈴響,我的腦中卻是不斷地回響著那名女生所謂的‘真理’,同時那副格格不入的身影亦是被她那把泛著冷光的匕首一次又一次的切碎。

於是我伴隨著上課鈴聲,漸漸地停住了腳步,我站在教學樓門口,緊緊鎖住了眉頭,努力感受著周圍的一切,望著匆匆走過的人群;耳中是急促的鈴聲;肩頭是匆忙間的擦碰;鼻間是花園裏淡淡的草香;口中有著一股謊言過後的酸澀。

突然,周圍的一切都定格在了原處,然後漸漸地向我匯聚,在我的胸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微不可查的黑色斑點,所有匯聚過來的一切都被壓縮,扭曲,然後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