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滴答！滴答！滴答……”
一個輕微的時鍾轉動的聲音在蘇天淩的耳邊響起。蘇天淩頓時覺得“灰燼”那詭異的笑容好像又浮現在他的眼前！
方若漠蹲下，看了看“灰燼”被燒焦的脖子。方若漠的額頭上出了汗，他拉著蘇天淩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後退，蘇天淩雖然疑惑，卻暫時沒有問他。可是還沒走出兩步，那個“滴答”聲就停止了。
方若漠立即帶著蘇天淩趴下，與此同時，他往地上扔下了一個金屬球，一個半球形的透明護盾從地上升起。
幾乎是同一秒，“灰燼”的身上發出刺眼的光芒。
第二秒，爆炸的聲音響起，一股衝擊波席卷而至，護盾上出現了許多漣漪。
第三秒，不計其數的金屬利刃飛來，多數利刃被護盾擋在外麵，但護盾上已經布滿了裂紋。也有幾片利刃的刀尖刺穿了護盾，但仍然沒有飛進來，被護盾卡在了半空中。
第四秒，護盾告破，消散在了空氣裏，利刃也隨之掉落在地上。萬幸的是，爆炸也在這時停止了。
蘇天淩甚至還沒來得及理解發生了什麽，他一臉茫然地看著方若漠。
“灰燼”作為黎明劇場的殺手，蘇天淩不相信他會為了自己這麽一個小人物采取自殺式襲擊。並且“灰燼”始終是一副遊刃有餘、勝券在握的樣子，所以“灰燼”在死前絕不可能啟動爆炸裝置；而現在“灰燼”死了，更不可能啟動爆炸裝置。
方若漠看出了他的疑惑，指了指“灰燼”的殘骸：“你看看，它是什麽東西。”
蘇天淩看見滿地都是“灰燼”支離破碎的殘骸，他才發現眼前的“灰燼”根本就是一個機器人！
方若漠說：“被我一劍穿喉以後，他根本就沒有‘死’，隻是為了讓我們放鬆警惕，躺在地上裝死罷了。”
蘇天淩想了一下，總算明白“灰燼”為什麽會有那麽大的力氣，並且能夠完全無視催淚瓦斯和麻醉劑，蘇天淩問：“可是，‘長城’的士兵能在煙霧中發現‘灰燼’，顯然是用‘蛇眼’探查到了他的生物熱量。”
方若漠在地上撿起了一塊“灰燼”的殘骸，上麵還有他殘留的“皮膚”。隨後，方若漠說：“他們一定是用這種仿真皮膚包裹機器人，同時散發生物熱量，偽裝成人類。”
蘇天淩問：“那麽，‘灰燼’到底是……？”
方若漠說：“有兩種可能，‘灰燼’本身就是這台機器人，或者是‘灰燼’在遠處控製著這台機器人。從他的智能程度來看，他應該不是一個人工智能係統，我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這時，地上的殘骸投射出了一個全息影像，是“灰燼”的樣貌。
“灰燼”皺著眉頭：“唉，為什麽總是要打斷我的表演呢，是認為我的詩句不夠優美嗎？”
方若漠說：“你果然沒死。”
“灰燼”說：“我的表演應該是完美的，正常的人類絕對聽不見演出謝幕的倒計時。這倒真是讓我不明白了，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他們不明白“灰燼”的意思，沉默不語。
“灰燼”又問：“那就換個問題吧，剛剛那個護盾是什麽東西。我可不知道ISL還有這種技術。”
方若漠說：“它叫‘蛋殼’。看來你們搜集了很多ISL的情報，隻可惜，這還隻是個試驗品，你們自然不知道它是什麽。”
“灰燼”顯得有些意興闌珊：“無所謂了，既然演出已被你們無禮地打斷，我們還是下次再見吧，在下告辭。”
“灰燼”的影像向他們行了個紳士禮，然後就消失了。
蘇天淩問：“那個‘蛋殼’護盾是什麽？”
方若漠說：“‘蛋殼’是ISL正在開發的一種護盾，還處在試驗階段。‘蛋殼’能夠瞬間使氣體或**分子間的相互作用力增強，達到凝滯的效果，形成一種類似護盾的保護層。‘蛋殼’可以抵擋一定程度的力量分散的衝擊波，但無法阻擋子彈，剛剛那些刀刃就差點要穿透它了。就像真正的蛋殼一樣，麵對全方位的壓力，它能夠防禦；若是麵對集中的攻擊，它的防禦力就顯得薄弱了。另外，目前階段它隻能維持三秒半，還需要手動啟動，以防萬一，我還是把它帶出來了。”
雖然“蛋殼”產生的球形護盾有自己固定的數學模型，但是稍有不慎就很容易傷到自己；“蛋殼”手動啟動的方式，依賴非常精準的判斷力，使用者必須在需要的時候快速開啟它；它的維持時間也十分短暫，使用不當的話，可能發揮不了任何作用它就消失了，反而浪費了高額的成本……由於種種原因，“蛋殼”一直停留在試驗階段，沒有被推廣。
不過依靠方若漠精確的判斷，這一次“蛋殼”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才能讓他們在這次爆炸中毫發未損。
蘇天淩突然想到“灰燼”的名片上的那句話——隻有喧囂的紅妝，才是耀眼的光芒。
普通的炸彈隻有火焰和衝擊波的傷害，黎明劇場的這種炸彈卻加入了大量的金屬利刃，如果不是“蛋殼”護盾的存在，他們兩人此刻早已鮮血淋漓，也許這就是“紅妝”真正的意思。那麽“喧囂”指代的應該就是“灰燼”之前使用的次聲波了，“光芒”指代的就是爆炸。
蘇天淩覺得，很有可能“灰燼”之前使用的所有方式都不是他真正的刺殺手段，他一定早就發現了方若漠的存在，他所有的行為都是在鋪墊，隻為了最後的這場近距離的爆炸！
如“灰燼”自己所說，他的行動環環相扣，這次刺殺本該是完美的，可是出於不明原因，蘇天淩他們提前發現了炸彈的引爆。否則，麵對這麽近距離的爆炸，即使方若漠的手上有“蛋殼”護盾，他也來不及打開。
此時，夜色已經降臨了，街燈都亮了起來。
蘇天淩轉過頭，對方若漠說：“謝謝！”
方若漠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拿出手機，聯係了嶽中銘，讓他派人來完成善後工作。
蘇天淩走到旁邊，檢查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那些“長城”士兵的傷勢。所幸，他們都穿了防彈衣，戴了頭盔，距離也比較遠，沒有受到重創。隻有個別人**在外的皮膚被刀刃劃破了，受了一些輕傷。
這裏離分部不遠，十分鍾後，分部的懸浮車就到了。
ISL的工作人員收集了附近所有“灰燼”的殘骸、催淚彈和那些刀刃，還有蘇天淩頭上的羽毛和臉上的顏料，準備帶回去化驗。昏迷的士兵也被抬上了醫務車。
蘇天淩一坐上懸浮車，就想到了葛仕江的死，也想到了“清漣”。
方若漠說：“你不用擔心，自從出了那次事情以後，所有進出ISL的懸浮車都被檢查了，沒有其他的懸浮車的操作係統被入侵，‘清漣’自然不能再鎖死車門了。”
蘇天淩鬆了一口氣。
由於這一次的刺殺，第九組的歸程被總部取消了。總部為了不讓他們在半路上又被刺殺，就讓他們暫時留在華夏分部裏待命。
很快，一個月過去了。一個月以來，蘇天淩都住在分部裏。第九組的調查任務已經被ISL情報部接手了，第九組如今就待在分部內，借助分部的場所和設備繼續進行他們各自的原來的研究任務。
自從上次的“灰燼”刺殺行動後，不知是不是因為所有研究人員都躲進了防衛嚴密的分部裏，黎明劇場銷聲匿跡，這場風波就這麽漸漸地平息了。
蘇天淩又回到了原來的工作和生活。在這一個月內，他認識了不少分部的研究員，也和他們交流了許多研究理論和心得，這段時間他學會了很多新的知識。
蘇天淩覺得，自從他加入ISL以後，已經不像以前那麽孤僻了。他現在不僅變得開朗了，還交到了很多朋友，ISL有很多和他誌同道合的人，他很喜歡ISL的氛圍。
這天深夜，蘇天淩坐在他房間的陽台上，用天文望遠鏡看著星空。麵對黎明劇場潛在的威脅，他不可能走出分部，隻好在自己的房間裏消遣消遣了，還好居住區附近的燈光不是很明亮，對他觀賞星空的影響不太大。
他此刻看著的，是太陽係內的火星。火星是太陽係內與地球相似程度最高的一顆星球，早在半個世紀前，就有國家發現了火星上有冰的存在。
十多年前，ISL發射的探測器探明了火星的最後一大片區域，已經繪製出了火星完整的地圖。
近兩年，在人類不斷發射的探測器的幫助下，已經得到了大量火星上曾經有海洋存在的直接證據。有許多學者認為，火星上有可能曾孕育過生命，但至今仍沒有找到化石等證據來證明他們的理論。
ISL也有關於火星上是否存在生命的研究，亞倫就是這項研究的負責人。
蘇天淩的那篇論文中也將火星作為了例子之一，與其他學者不同的是，他用嚴密的邏輯描繪了火星發展的整個曆史進程，包括火星的大氣環境、地形地貌、板塊運動、內部結構、自轉與公轉等諸多方麵的變遷，完整和準確程度已經接近了ISL的研究成果。當然，方若漠發現的兩處錯漏並不在火星的例子中。
亞倫在研究過程中，發現了蘇天淩的論文，非常欣喜。蘇天淩後來了解到，之所以他的論文受到天文部的重視，不僅是因為他的研究成果出類拔萃，還多虧了亞倫這個內部人員的舉薦。
蘇天淩的論文不僅描繪了火星本身的曆史進程，也提出了關於火星生命的假想。在他的理論中，火星上出現過智慧生物，隻是後來火星變得不再適宜生物居住，它們就離開了。
今天的天氣似乎不太好，一片雲遮擋了蘇天淩的視線，也擾了他的興致。他收起天文望遠鏡，回了房間。
坐在茶幾旁，他泡了一杯熱茶。茶幾上還有幾張照片，那是他前幾天用分部的大型天文望遠鏡拍攝的蝌蚪星係。
蝌蚪星係距離地球四億兩千萬光年，是天龍座內兩個相互碰撞的星係融合而成的。別看它名為“蝌蚪”，實際上它比整個銀河係還大。一個較小的星係從一側撞入了較大的星係，並穿透了它，從而形成了一個由星辰、氣體和塵埃組成的長達28萬光年的“蝌蚪尾巴”！
蘇天淩很喜歡這個星係的樣子，就把它拍攝後帶了回來。
雖然蘇天淩現在整日沉浸在研究和星空之中，但他可沒有忘了黎明劇場這個名字。正是因為黎明劇場在黑暗中伺機而動，他才不得不留在這裏，可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他才結識了很多朋友。
一個月前回到分部的時候，他就讓人掃描了他的手指，找到了那些黎明劇場用來定位的細小微粒。還好那些微粒隻在表皮層有少量殘留，他隻切下了一層表皮細胞。如果那些微粒滲入了他的血液流向全身，他的麻煩可就大了！
前幾天，他打聽了一下“灰燼”留下的物品的檢查結果。那台機器人隻是普通的機器人，沒有什麽特殊之處，但它的仿真皮膚技術是ISL所沒有的。另外，刀刃都是用一種未知的合金製造的，異常鋒利，穿透力很強，削鐵如泥。但是，“灰燼”說的次聲波武器他們卻沒有找到，也許在爆炸中就已經被“灰燼”銷毀了。除了這些，剩下的物品就都是尋常之物了。
此次案件中，麵對那些刀刃的強大攻擊力，“蛋殼”護盾仍然沒有破裂。這個結果讓人驚訝，也超出了它的研發者的預料。“蛋殼”的防禦能力受到了ISL的重視，ISL把它的研究又提上了日程。
蘇天淩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於房間中悠閑泡茶的同時，黎明劇場的手又伸向了他們！
兩百米外的一棟居住樓，一場悲劇正在上演。
一個美麗的女子披著長發緩緩前行，她紅唇微翕，步伐優雅，身姿婀娜，她踩著的高跟鞋在寂靜無人的走廊上發出輕盈的聲響。
但是，她的所過之處，所有的攝像機都蒙上了一層白霜。
她慢慢走進了電梯，選擇了她要去的樓層，她觸摸過的按鍵散發出了淡淡的寒氣。
十二樓，漆黑的走廊，被徐徐打開的電梯照亮了。這個女子走到了一個房間門口，輕而易舉地推開了門，這裏是一個名叫秦劍龍的研究員的住所。
秦劍龍，ISL關於新式交通工具的研究人員。雖然天色已晚，但是他此時還沒有睡，麵對繁重的工作，仍在挑燈夜戰。
這名女子走進了秦劍龍的客廳，雖然她有美麗的容顏，但是卻讓秦劍龍瞬間警惕起來，因為秦劍龍清晰地記得自己反鎖了房門。
秦劍龍站了起來，喝到：“你是誰，怎麽進來的？”
女子幽幽地說：“這裏的守衛鬆懈，讓我如入無人之境。”
秦劍龍推了推眼鏡，直視著她，然後說：“你到底是誰？”
女子說：“你們自以為躲起來，我們就無能為力了嗎？不，我們還有很多節目沒有表演呢！”
秦劍龍瞪大眼睛，對於這個女子的來曆，他的心裏已經有了一些猜測，這讓他有些驚慌。
女子又說：“黎明劇場的演出，你有興趣嗎？”
秦劍龍跑向門口，他想要馬上逃離這裏，但是他發現整扇門都被凍結了。
女子走到桌旁，端起了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你急什麽？喝杯咖啡再走吧。”
但是咖啡還沒送到她的嘴邊，就凍成了一塊冰。女子說：“哎呀！不好意思，你的咖啡不能喝了，抱歉。”女子放手，咖啡杯掉到了地上，破裂成一地的碎渣。
秦劍龍看到這一幕，變得更加驚恐，他跑向陽台，想要對外界呼救，然而陽台的門包括窗簾都被凍結了。他又試圖按下報警器，然而報警按鈕也被凍結了，旁邊還有他的凍成一塊冰的手機。
女子就從容不迫地看著秦劍龍的慌張失措，靜靜地坐在椅子上。
秦劍龍絕望了，癱軟在地上，目光呆滯。這裏的隔音效果很好，他無論做什麽外界都不會知道的。秦劍龍說：“你想怎麽樣？”
女子回答：“閉上你的眼睛，讓冰霜將你肆意埋葬。”
秦劍龍一動不動。
女子嗤笑了一下：“愚蠢的人。”她抬起手，遙遙一指，“凍結吧！”。
秦劍龍覺得四肢變得冰冷僵硬，一股寒意包裹著他。
女子說：“寒冷會撫摸著你，痛苦會離你遠去。”
秦劍龍趴在地上瑟瑟發抖，意識漸漸模糊。他覺得自己快要睡著了，永遠地沉睡下去。
秦劍龍的呼吸越來越慢，呼出的氣在空中變成了白霧，他的臉上也漸漸被白霜覆蓋，現在他反而感覺到溫暖，然後他就安詳地死去了，變成了一具冰雕。
女子站起來，向著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說：“人類的血肉之軀是多麽脆弱。”離去之前，她往背後秦劍龍的身旁，丟下了一張金屬卡片。
兩天後，一個消息讓ISL的所有人都始料不及，有人在ISL內部的居住區發現了研究人員的屍體。嶽中銘坐在椅子上，皺著眉，他知道黎明劇場不會輕易罷手，但他沒有想到這一次的刺殺不僅來得突然，還讓他更加束手無策。
秦劍龍凍死在了ISL內部居住區的客廳裏，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他的屍體旁，有一張熟悉的金屬卡片，寫著：
誰將這遍地白骨，刻成了漫天繁華？——黎明劇場·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