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嶽中銘發出通知後,得到了所有科研人員的響應,他們都願意搬進分部內的居住區。就在嶽中銘認為即將安全了的時候,出乎他的意料,悲劇再次發生了。

一輛懸浮車緩緩停在ISL分部的門口,裏麵乘著一個正要轉移進入分部的科學家。一個警衛上前,敲了敲車窗,想要核查身份,車窗卻並沒有降下來。懸浮車的車窗都使用了單麵反光技術,警衛看不見車裏的情況,他就繼續敲窗。可是過了很久,懸浮車都沒有反應,隻是靜靜地停在門口。

警衛有些不耐煩,他試著打開車門。不料,車門輕鬆被打開了,懸浮車瞬間湧出了大量的水。順著水流,車裏還飄出了一個人和許多的棕色花瓣!這個人身穿ISL的保鏢製服,經警衛確認,他已經失去了心跳,屍體也早已冰冷。

警衛向車裏看去,很快就認出了車裏餘下的人,是已死的葛仕江和他的另外兩個保鏢。

葛仕江,華夏人,是一個功勳卓越的經濟學家、政治學家、社會學家。他的理論對第三次世界大戰期間的那場世界經濟危機的幫助至關重要,可謂是逆轉乾坤,挽回了數以億計的損失。若沒有他的存在,在蝴蝶效應之下,三戰還會再多持續幾年。

同時,他的理論開創了新的政治體製,許多國家重組後都使用了這種製度;並且如今的人類一體化進程他也功不可沒,可以說他對整個人類社會的進步都有不可磨滅的貢獻。

另外,他還熱衷於慈善事業,在許多國家建立了慈善基金,幾乎是散盡家財,自身一貧如洗。

由於葛仕江對人類的巨大貢獻,他被多個國家的首都授予了榮譽市民的稱號,他的事跡廣為傳頌,他的雕塑遍布海內外,他的學生也都名滿天下。

這是個為人類奉獻了一生的人:“地球經曆了整個宇宙三分之一的曆史,才誕生了人類這個得天獨厚的種族。無論我們擁有什麽膚色,無論我們來自哪個國家,無論我們屬於什麽民族,無論我們說著哪種語言,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人類。我永遠為我是人類的一員而自豪!”

警衛們對發現葛仕江的屍體感到震驚,片刻不敢耽擱,馬上報告了分部高層。

嶽中銘接到消息後,十分頭疼,在辦公室裏焦急地走來走去,他已經無法遏製事態的發展了。

警方根據街邊和懸浮車內的攝像頭,很快還原了案發過程。

幾個小時前,葛仕江在三個保鏢的護衛下,從家裏走出,乘上了懸浮車。在懸浮車行駛了幾分鍾後,車內的空調係統湧出了一些水,他們感到奇怪。隨後,這些水湧出來的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就漫過了腳踝。

保鏢們知道近來許多科學家死於溺水,此時有些慌張,想要打開車門。然而令他們更加驚恐的是,車門已被鎖死,連車內的人工智能係統也無法打開車門。

他們想要呼救,然而懸浮車的隔音技術和單向反光技術非常良好,車內無論發生了什麽,外麵的人都聽不見也看不見。

他們拿出手機,試圖撥打電話求救,但是所有人的手機都顯示無信號。

一個保鏢拿出了手槍,但是很可惜,整個車身包括車窗都是經過了防彈處理的,這些保鏢此刻如此痛恨這個性能優異的懸浮車。

水麵很快漫過了他們的腰部,空調係統內飄出來了一張金屬卡片和許多棕色花瓣。

葛仕江拿起卡片,上麵寫著“絕美的藝術,讓人窒息。——黎明劇場?清漣”,他沒有慌張,反而微笑了起來,安靜地看著水麵的上漲。

葛仕江曾對人類進步作出巨大的貢獻,做了他所有能做的事情。但此刻世界和平,各國迅速發展,生態環境良好,他既沒有娶妻,更無一兒半女,因此他對塵世也沒有什麽留戀的了。

葛仕江高貴的靈魂讓他無懼任何事物的威脅,包括死亡。他臉上泛起的笑容好像在嘲諷黎明劇場這可笑的刺殺,黎明劇場的卑劣仿佛被他此刻的安詳靜謐踩在了腳下。

與保鏢們的慌張不同,他除了水麵漫過鼻子時的那幾下掙紮之外,從沒有一聲驚呼。最後,他就這麽安靜地離世了,而懸浮車卻在設定的路線上行駛到了ISL分部門口。

可歎的是,這幾扇保鏢們無論如何也無法打開的車門,卻被分部門口的警衛輕而易舉地從外麵打開了。

葛仕江的離世在國際社會引起了軒然大波,聯合國和許多國家都下了半旗為他致哀,各地受過他恩惠的民眾都為他舉行了追悼儀式,人們都不願聽到這樣的偉人離世的消息。

葛仕江死後,沒有人再遇害,似乎悲劇就這樣無聲無息地結束了,但所有人都不覺得欣喜。

經過大約半個月的調查,事情仍然沒有任何眉目,無法進行絲毫反擊讓ISL體會到了深深的無力感。

在分部附近的一家公園裏,蘇天淩坐在秋千上,呆呆地看著遠處的夕陽。他怎樣也不能理解黎明劇場的目的,他始終不明白為何會有喪心病狂的人殘忍地殺害這些對社會有大功而無過的人。

過不久,第九組就要回總部了,事態的發展大大地超乎高層的預料,這件事已經超出了第九組的工作範圍,光憑艾伯特?道森留下的死亡訊息不足以讓第九組繼續參與調查了。

黃昏已至,公園裏的人越來越少。涼風瑟瑟,暮雲變幻,霞光萬朵,落暉無垠。

蘇天淩想得有些出神,精神恍惚,隻有秋千的鏈條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這時,他的麵前出現了一道人影,遠處走來一個人,那人的影子在夕陽的照射下一直延伸到了他的麵前。

那人站到他的麵前,微笑著向他行了個紳士禮:“先生,您好,請問您準備好加入演出的狂歡了嗎?”

蘇天淩警惕了起來,直直地盯著那人:“你是誰?想幹什麽?”

那人彎下腰,用戴著白色手套的雙手恭敬地為他遞上了一張金屬卡片:“這是在下的名片,請您過目。”

看到這張熟悉的卡片,蘇天淩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但他還是接過了卡片。卡片上寫著“隻有喧囂的紅妝,才是耀眼的光芒。——黎明劇場?灰燼”。

蘇天淩冷笑起來:“你們殺的都是那些功勳卓越的偉人,現在竟然也會看上我這種無名小卒!”

“灰燼”穿著黑色衣服,臉色蒼白,但是看起來很淡然。他皺了皺眉,像是無奈的樣子,說道:“請恕我冒昧,諸位都如螻蟻般躲入了那腐爛不堪的淤泥之中,而我們不願身染汙穢。我們是辛勞的蜜蜂,不會停止華美的舞蹈。今日閣下恰巧走出了那灘汙泥,我們當然要為您獻上精彩的表演。”

蘇天淩問:“我知道你們有辦法找到我,但我還是很好奇,你們是如何找到我的?”

“灰燼”又微笑著說:“半個多月前您一定被刺傷過,是嗎?”

蘇天淩想起前些日子他在分部餐廳吃飯時,的確被玻璃碎屑紮了一下,當時他並沒有太在意。

他對“灰燼”點了點頭:“那又如何?”

“灰燼”說:“那是我們的定位裝置,在您被刺傷時,會有一部分物質滲入表皮,我們可以用它定位您的所在之處。請問您還有什麽疑問嗎?”

蘇天淩問他:“殺害艾伯特?道森的人是誰?為何那一次沒有留下這樣的金屬卡片?”

“灰燼”說:“您在拖延時間嗎?即便如此也無妨。送走艾伯特?道森的人叫‘無形’,他的名片自然也是‘無形’的,‘沒有名片’就是他的名片。”

蘇天淩帶著些怒氣問道:“你們到底有什麽目的?”

“灰燼”說:“殺戮,就像塵世的憂愁,多麽慘淡,多麽哀傷!殺戮,就像奢華的舞蹈,讓我們迷失在無邊的彷徨!殺戮,就像開闔的山川,多麽寂寥,多麽蒼莽!殺戮,就像神靈的稟賦,讓我們深陷於詩興的迷狂!”

蘇天淩被他徹底激怒:“你們這些瘋子!”

“灰燼”邪魅地笑著:“藝術家,都是瘋子。”

蘇天淩問他:“你們要怎麽樣才會罷手?”

“灰燼”仍然保持著他的“風度”,說道:“您可真是個挑剔的觀眾。如果想要吾等的罷手,除非得到諸位的死亡。”

蘇天淩很疑惑:“你們為什麽這麽仇視我們?”

“灰燼”說:“你們將人類捆綁,我們為了人類的存亡。”

蘇天淩問及了黎明劇場的來曆:“你們究竟來自於何處?”

“灰燼”回答:“源於曆史的墓葬,亦如昭曜的扶桑。”

蘇天淩說:“你不肯說?”

“灰燼”回答:“在下未曾說謊。時間不早了,在下為演出而來,還是不要耽誤這美好的夕陽。”

蘇天淩焦急道:“等等,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們怎麽會有這麽先進的科學技術?”

聽到這個問題,“灰燼”不知為何不再微笑,他的臉色陰沉,眼底透出刺骨的殺意:“諸位就在吾等身旁,要將人類滅亡!”

蘇天淩不明白他的意思。

“灰燼”看著蘇天淩疑惑不解的眼神,又微笑起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不必太過緊張,好戲就要開場!”

蘇天淩知道“灰燼”要動手了,麵對死亡的威脅,他的冷汗從後背流下來,他一步步往後退。

“灰燼”一邊向他緩步走來,扔出了一顆催淚彈,一邊說:“你需要七分布景。”

催淚瓦斯迅速彌漫,煙霧四散,很快就阻擋了蘇天淩的視線。他聞到很強的刺鼻氣味,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下來,趴在地上咳嗽。

“灰燼”似乎根本不受催淚瓦斯的影響,走過來把他摁倒在地上,掐著他的脖子:“戴著三片翎羽。”

蘇天淩感到“灰燼”的力氣極大,即便是沒有催淚瓦斯的影響,他也是絕對無法掙脫的。“灰燼”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三片羽毛做成的頭冠,戴在蘇天淩的頭上。

“灰燼”又說:“配上幾點濃妝。”他甩下手套,他的手指上有各色的顏料,塗在了蘇天淩的臉上。

此刻,蘇天淩就像是一個原始人的裝束,他不知道“灰燼”是不是在用這種方式嘲笑他的弱小。

蘇天淩已經快要無法喘息了,“灰燼”又說:“獻出一泊鮮血!”

“灰燼”的表情有些嗜血,他拿出了一把匕首,就要向蘇天淩的心髒刺去。

就在這個危急關頭,旁邊的草叢突然傳來一生大喝:“動手!”

草叢裏迅速跑出幾個士兵,身穿“長城”部隊的軍服。

沒錯,今日的一切都隻是ISL和軍方的誘捕行動。

前一天晚上,第九組正在和嶽中銘商討對策的時候,總部向Julie發來了消息,讓他們一個星期內撤離,總部會派情報部工作人員接手他們的調查。

馬上就要撤離了,他們卻還沒找到案件的突破口,蘇天淩覺得很不甘心。若說對另外幾個已死的科學家,他是略感欽佩的話,對於葛仕江,他則是感到無比的崇敬。他急切地想在離開之前,為調查出一份力。

在第九組回到分部的居住區後,蘇天淩悄悄地向嶽中銘提出了誘捕行動,並自願充當誘餌,吸引黎明劇場的殺手的注意。蘇天淩猜測,所有的重量級科學家都已經躲在分部內了,如果他出現在毫無防備的分部外麵,就很有可能引來黎明劇場的殺手。

再不采取行動,ISL就會麵臨更大的損失,如今隻能使用非常手段,找到這個案件的突破口。所以猶豫了良久,嶽中銘還是同意了蘇天淩的提議。

不過,為了避免黎明劇場的懷疑,不能隻有蘇天淩一個誘餌,否則太明顯了。嶽中銘立即找了另外兩個自願充當誘餌的研究人員,安排了這次誘捕行動。

到了今天,ISL設置了三處的伏擊地點,讓“長城”部隊的士兵隱藏在“誘餌們”的周圍,等待殺手的到來。

一切都如蘇天淩的猜測,殺手果然到來,隻不過等來的不是“清漣”,而是“灰燼”。

此刻,士兵們從隱蔽之處出來。雖然到處都是迷霧,能見度很低,但是他們都配戴著“蛇眼”裝置,可以輕鬆地探查到“灰燼”的生物熱量,從而發現“灰燼”的位置。一個士兵扣下了扳機,發射了足以讓大象倒地的麻醉子彈,向著“灰燼”的脖子飛去。

出乎蘇天淩的預料,雖然子彈準確命中了“灰燼”,但“灰燼”卻沒有任何反應。

“灰燼”站了起來,取下了脖子上的麻醉針,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

一個士兵丟下了一顆“驅霧彈”,它發出的氣體能與催淚瓦斯發生劇烈的化學反應,迅速中和催淚瓦斯。很快,煙霧都消散了。蘇天淩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士兵大喝:“放下武器,雙手舉過頭頂,立即投降!”

“灰燼”不慌不忙,微笑著說道:“為何要打斷在下的演出呢?這樣可不是很禮貌。”

蘇天淩淡淡地說:“投降吧,你已經逃不了了。”

“灰燼”轉過頭:“是嗎?我早已佇立凝望,他們從未隱藏,自然無需投降。”

蘇天淩有些緊張,心想:難道他早就知道有士兵躲在旁邊?怎麽可能!

“灰燼”慢條斯理地說:“你不相信?”

蘇天淩的確不相信,即使“灰燼”真的知道有埋伏,他也無法對抗這麽多士兵。士兵們都帶著兩種槍支,一種是麻醉槍,另一支槍裏裝的則是真槍實彈。保險起見,他們都戴著防毒麵具,身穿防彈衣,身上還揣著ISL各式各樣的新式武器,可謂是武裝到了牙齒。

“灰燼”又說:“你們的全副武裝,隻是無稽的虛妄。”

說完,“灰燼”放聲大笑,所有的士兵瞬間應聲倒地!

這下,蘇天淩是真的慌了,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灰燼”歪著頭看著蘇天淩:“如何?”

“灰燼”的臉上始終帶著從容不迫的微笑,這詭異的微笑讓蘇天淩的額頭直冒冷汗。

蘇天淩癱坐在地上,他覺得今天自己怕是在劫難逃了,但他仍心有不甘,難以置信情勢反轉得如此之快,他失落地問:“是你贏了,但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用了什麽方法?”

“灰燼”說:“是一種你們沒有的武器,可以在近距離發射定向的次聲波進行攻擊,雖然不能短時間內殺死他們,但足以讓他們昏迷很長時間。你還有什麽後手嗎?再不用可就沒機會了。”

蘇天淩閉上了眼睛,感到無力,呆呆地說:“沒有了,你動手吧。”

“灰燼”說:“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得罪了。”說完,又拿出匕首,微笑著向蘇天淩走去。

蘇天淩沒有逃跑,他知道那樣是徒勞的,他已經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

就在匕首即將刺穿蘇天淩的胸膛的時候,又是一道人影從草叢裏竄了出來。

蘇天淩聽到了有人倒地的聲音,而刺痛並沒有如想象中那樣到來,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見“灰燼”倒在他身前的地上,瞪大了眼睛。

“灰燼”的脖子已經被燒焦了,他艱難地說了一句:“隻有……喧囂的紅妝,才是耀眼……耀眼的光芒。”然後,他就沒了聲息。

蘇天淩抬起頭,愣愣地看著出現在眼前的方若漠。

方若漠收起了手上的激光劍,向蘇天淩伸出了手,皺著眉說:“真是讓人操心!這已經不屬於我們的任務了,你為什麽還要自涉險境?”

蘇天淩拉著他的手,慢慢站了起來。

蘇天淩此刻還有些腿軟,他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方若漠淡淡地說:“難道沒有人告訴你,我總是第九組第一個知道任何消息的人嗎?”

蘇天淩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還是有些後怕。

突然,方若漠抬起手:“噓!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蘇天淩仔細聽著,確實,有一個好像時鍾轉動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滴答!滴答!滴答……”

蘇天淩頓時覺得“灰燼”那詭異的笑容好像又浮現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