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二十一世紀20年代中期,亞洲某國再度發生了經濟危機,為了緩解國內矛盾,它首先將矛頭對準了鄰國,不宣而戰。

它和幾個同樣被經濟危機波及的國家簽訂盟約,掀起了第三次世界大戰。

掀起戰爭的一方名為契約國,它們的力量遠遠超越了世界上其他所有國家的總和。被侵略的主權國一方在契約國的攻打下節節敗退,領土不斷縮小。

戰爭來得太過突然,許多國家都還來不及準備。

這是人類曆史上最慘烈的一次戰爭,區區三年不到的時間裏,已經有三十幾個國家的版圖從世界地圖上消失了,軍民死傷上億,經濟損失難以統計。契約國占領了大片領土,難民們四處逃散。

四處都是烽煙,主權國麵對來自四麵八方的圍攻已經疲於應付,紛紛開始製定戰時政策。隨著各大緊急政策的實施,股市開始崩盤,引發了連鎖反應,國家經濟一度麵臨崩潰。

各主權國的生產停滯,再度引發了新一輪的經濟危機,並且隨著全球化的經濟網絡蔓延至所有國家。

整個人類社會都陷入了混亂。

戰爭一直打到了40年代初,人類社會支離破碎。

亞洲東部的一個小城市裏,14歲的商澤背著行囊,麻木地看著眼前敗落的街道。

他的語氣有些疲憊:“又是一座廢墟。”

他的身旁,有個8歲的小女孩,牽著他的手。她看見那些散落的磚瓦下麵好像有些殘肢斷臂,感到害怕,一直低著頭。

小女孩說:“哥哥,我們要去哪兒?”

商澤的眼神灰暗,淡淡地說:“去一個可以生活的地方。”

小女孩說:“我……我想媽媽,媽媽呢?”

商澤說:“小羽,媽媽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不會回來了。”

商羽噙著淚:“可是……”

商澤蹲下來,看著她:“小羽,答應我,不要哭。”

商羽眼睛通紅,但還是點了點頭:“好,我不哭。”

前方傳來槍聲,隨後有很多人的腳步聲在逼近。

商澤變了臉色,慌張地拉著商羽找了一個破碎的牆角躲起來。

兩隊人馬在這裏展開了槍戰,槍聲震得人耳膜快要撕裂。

不斷有人倒下,血水在地上越積越多,漸漸地流淌到了商澤腳下。

商羽驚恐萬分,商澤隻好緊緊地捂住她的嘴,閉著眼睛,一動也不敢動。

慢慢地,天黑了,槍聲變得稀疏。隨後,安靜了下來。

商澤小心地看了看外麵,這裏寂靜一片,他拉著商羽走出來。

他們跨過了堆積成山的屍體,向前走去。

他們走到了一個山坡上,天上煙霧彌漫,偶爾有幾縷星光透過煙塵,照在這裏。

商羽問:“那些人為什麽要打起來?”

商澤說:“因為人類到了一個不得不打起來的時候。”

商羽又問:“為什麽呢?”

商澤摸了摸她的頭:“以後你就知道了。”

雖然商澤才14歲,但他依然能夠明白這一切。他從小就異於常人地聰明,甚至有時被稱作“怪胎”。他知道這是任何一個國家都無法逃避的戰爭,可是他害怕人類會因此而滅亡。

盡管他厭惡戰爭,厭惡槍支,厭惡血腥,盡管戰爭帶走了他的父母,帶走了他的老師,帶走了他的朋友……但是,他依舊熱愛著人類這個種族。

又是十幾天漫無目的地流浪,他們來到了一個沿海城市。

眼前仍然是一片廢墟,四周一個人也沒有。

商澤自語:“果然,沿海是戰爭最先開啟的地方,這裏不可能有完好的地方。”

商羽問道:“哥哥,我們到了嗎?”

商澤搖搖頭:“沒有。”

商羽說:“我好累啊,可以休息一下嗎?”

商澤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我們得找個隱蔽點的地方。”

他們找到一塊岩石後麵,坐了下來。

商羽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她看著商澤。

商澤翻了翻自己的包裹,裏麵什麽吃的也沒有,隻剩下了半瓶水。

他說:“小羽,你坐在這裏,別動,等我回來。”

他決定冒險去那個廢墟城市裏找找有沒有留下的食物。

這裏像是被洗劫過了,超市的貨架上空空如也。

找了很久,他終於在一家餐館的貨櫃上找到了一個被人遺留下來的罐頭。看起來這裏的人離去的很匆忙,還有留下的食物。

他沒心思看罐頭的保質期,滿心歡喜地帶著它跑回去。

然而,當他回到那塊大石頭下的時候,商羽已經不見了。

商澤簡直要瘋了,他開始瘋狂地尋找。

他在幾百米外的一灘泥漿上,看到了一串淩亂的腳印,還有兩道輪胎印,看起來是向東去的。

他奮力向東邊跑,一路上,被石頭絆倒了許多次,褲子也已經磨破了,但他絲毫沒有察覺。商羽是他最後的一個親人,他不能再失去了。

跑了兩個小時,他已經快要喘不上氣來了。

一艘貨船正要從港口出發,商羽的頭從窗戶裏伸出來,哭著大喊:“哥哥,哥哥!”

商澤驚慌失措,他看見了船上的旗幟,這是敵國的船隻。

這時,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大哥,這裏還有一個!”

“小兔崽子,進去吧你!”

商澤被扔到了船上。他心裏清楚,有人又重蹈曆史的覆轍,幹起了奴隸販賣的生意。不知道他們會被運到哪裏,不過,他隻要能和商羽在一起就行了。

他緊緊地抱著商羽,他怕極了會失去她。

無數個晝夜過去了,眼前隻有一望無際的大海,讓人麻木。

烏雲壓境,暴雨漸漸臨近,海浪開始翻滾,雷霆在空中怒吼。

浪花不斷拍在船上,這條船隨著海浪劇烈地搖晃。

商澤緊緊地抓著商羽:“別怕,我們不會有事的。”他找到一條繩子,把自己的手和商羽的手綁到了一起。

然而,一道巨浪緊接著就掀翻了船隻。

商澤拉著在水裏掙紮的商羽往水麵上遊去。

大海不停地翻滾,吞噬了一個又一個生命。

漸漸地,商澤失去了意識。

等他醒來以後,發現自己在一座小島上,身邊是昏迷的商羽。

他摸了摸商羽的脈搏,還好,她還活著。

暴風雨已經停了,附近沒有任何船隻的影子。

他背著商羽,向小島的深處走去。

他驚喜地發現,這裏的一切和傳說中的亞特蘭蒂斯一模一樣。他們決定在這裏生活下來。

但是幾年以後,隨著他對島嶼內的了解越來越多,他開始意識到不對,亞特蘭蒂斯遺留下的科技比人類先進不了多少,他知道這代表著什麽。

那一天,他嚎啕大哭。

從那天起,他叫“無形”,她叫“琥珀”。

……

2063年,黎明劇場外幾百米處的一個山坡上,蘇天淩坐在一個墓前。這是他為“無形”、“清漣”、“灰燼”和“哈姆雷特”立的衣冠塚。

在ISL這次的行動中,“騎士”搗毀了黎明劇場,殺了首領“無形”、“清漣”和“哈姆雷特”。而“黃泉”和“天河”帶著“琥珀”逃走,不知所蹤。

“騎士”占領了地下基地,得到了黎明劇場的所有機械設備,不過真正核心的研究資料都被“無形”銷毀了。

蘇天淩自語道:“為何最後你放下了手?隻要你願意,所有進了地下基地的士兵都會死。”

“你累了嗎?”

“是否從‘灰燼’死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不願再背負人類的存亡了?”

“身為黎明劇場首領的你,是否早已不相信黎明會出現了?”

方若漠站在蘇天淩的身後,靜靜地聽著。

蘇天淩問他:“ISL怎麽發現這裏的?”

方若漠說:“是我告訴他們的。”

蘇天淩沒有回頭,又問:“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方若漠頓了頓,說道:“我也不太清楚。隻是腦海中一直有一個聲音催促我來這裏。它似乎在說……你是我的族人。”

蘇天淩疑惑:“族人?什麽意思?”

方若漠說:“我不明白。”

蘇天淩沒有再問,他閉上眼睛,在墓前頌著《世間的流浪者》。

“疲倦的風啊,你漂流無定。”

“像是被世界驅逐的客人。”

“你可還有秘密的巢穴容身?”

“在樹或波濤上?”

過了一會兒,蘇天淩長出了一口氣,他張開眼睛,目光炯炯有神。

他對著墓碑說:“我向你承諾,人類絕不會滅亡!”

蘇天淩站起來,問道:“能不能陪我去個地方?”

方若漠問:“什麽地方?”

蘇天淩向前走去:“亞特蘭蒂斯!”

方若漠愕然。

幾天後,他們租了一條自動駕駛的船,開往亞特蘭蒂斯。

在黎明劇場的那段時間,“無形”把亞特蘭蒂斯的坐標給了蘇天淩。亞特蘭蒂斯位於大西洋北部,這裏被一種奇異的磁場籠罩,會悄無聲息地偏轉所有船隻的航向,也能屏蔽所有雷達的探測。同時,它上方終年陰雲密布,因此它一直沒有被世人發現。

二十年前,隨著一次海難,“無形”和“琥珀”被海水衝到了這裏,發現了亞特蘭蒂斯的秘密。

蘇天淩知道,既然“琥珀”他們逃走了,就一定會去那兒。

臨近亞特蘭蒂斯的坐標了,蘇天淩已經看到了上方厚厚的雲團。他關閉了自動導航係統,打開了“無形”留給他能夠找到亞特蘭蒂斯的特殊儀器。

兩個小時過去了,蘇天淩看見遠處出現了一座巨大的島嶼。

方若漠問:“那就是亞特蘭蒂斯嗎?”

蘇天淩說:“應該是的。”

很快,他們把船停到了岸邊。

由於暖流的流經,這裏像是一個熱帶島嶼,樹木鬱鬱蔥蔥,林間還有很多動物,一點也看不出曾毀滅過的痕跡。

方若漠知道,蘇天淩之所以隻告訴他一個人,就是不想讓這個秘密被太多人知道。因此,一路上方若漠都沒有多問。

現在到了亞特蘭蒂斯,蘇天淩開始向他解釋:“亞特蘭蒂斯並不是傳說,而是真實存在的人類文明。在我們未知的時候,它就已經毀滅了。這是一個比現存人類早發展了很久的文明,黎明劇場就是繼承了它的技術。”

隨後,蘇天淩又告訴他“文明邊界”的事情。

聽完以後,方若漠久久沉默不語。

蘇天淩說:“要想證明文明邊界不存在,就必須知道亞特蘭蒂斯毀滅的真正原因。”

方若漠說:“所以,你才帶我到這裏來是嗎?”

蘇天淩點了點頭,向前走去。

穿過茂密的叢林,漸漸地,眼前開始出現破碎的建築。

石牆東倒西歪,建築的附近還有一些石柱。

他們來到一個山坡上,這裏可以看見半個亞特蘭蒂斯。它呈一個同心圓狀,層層分布,由低到高,正中有個巨大的殿宇。當然,它也已經破碎的不成樣子了。

方若漠說:“這裏的樣子和傳言中的一樣,也許在很久之前,也有其他的人漂流到過亞特蘭蒂斯,隻是他們不像‘無形’一樣,能夠再次找到這裏。”

亞特蘭蒂斯寂靜無比,這座死城詭異地像是住著無數的幽靈一般。

繼續向前走,一個巨大的六角形石柱擋在了他們的麵前。

蘇天淩摸著冰冷的石柱,說道:“這是亞特蘭蒂斯的能源係統,為全城供電。”

方若漠突然移步上前,說道:“我似乎……似乎見過這個東西。”

蘇天淩驚呼:“什麽!在哪兒?”

方若漠環顧了一圈:“我好像來過這個地方。”

蘇天淩問:“你來過?什麽時候?”

方若漠的頭晃了晃:“我不記得了,我隻感覺這裏似曾相識。”

方若漠突然抬頭,向著西南方向望去。

蘇天淩問:“那裏怎麽了?”

方若漠說:“不知道,那個方向似乎有什麽東西。要過去看看嗎?”

蘇天淩點點頭。

他們沿著街道向前走,蘇天淩讚歎:“亞特蘭蒂斯的建築風格很像古希臘。”

到處都是殘垣斷壁,但蘇天淩完全能夠想象,這座城市在毀滅之前能華美成什麽樣子。

走著走著,蘇天淩看見前麵一棟廢棄的建築旁,有幾個人影。他快步向前跑去,他已經知道那幾個人是誰了。

除了他們自己,隻有黎明劇場才能找到這裏。

“琥珀”聽到了腳步聲,回頭看過來,驚呼道:“天淩,你怎麽來了?”

蘇天淩說:“我想來這裏看看。”

“琥珀”明白他的意思:“這裏能找的線索我們都找遍了,無論如何,我們也證明不了亞特蘭蒂斯不是自我毀滅的。”

蘇天淩說:“我相信,宇宙一定會給人類留下一線生機。否則,這浩瀚的宇宙要讓何人觀賞?人類的確隻是一根葦草,一滴水、一口氣都可以要了我們的命,但人類卻是宇宙最偉大的作品,我一定要為人類找到一條出路!”

黃昏漸漸來臨,由於常年被雲層覆蓋,這裏幾乎是看不見太陽,也看不見星星的。

“琥珀”惆悵地說:“天淩,你看,又要天黑了。”

蘇天淩說:“日複一日,明天的太陽還是會從東方升起。”

“琥珀”說:“這裏見不到曙光。”

蘇天淩說:“亞特蘭蒂斯已經見不到曙光了,但我們要為其他的人類找到曙光。”

“琥珀”淒然一笑,不置可否。

蘇天淩說道:“為了人類!”

“琥珀”似有觸動,但隨即,她眼中的光芒又熄滅了。

方若漠突然說道:“你們真的確定亞特蘭蒂斯是自我毀滅的嗎?”

“黃泉”說:“不然呢?還有什麽可能?”

方若漠說:“我有幾個簡單的問題要問你們。”

“天河”說:“請問。”

方若漠問:“故宮事件是你們做的嗎?”

“天河”說:“你是想問艾伯特?道森的死嗎?他的確是黎明劇場殺的。”

方若漠搖搖頭:“不!我想問的是,那個神秘的宮女是不是你製造的影像?”

“天河”說:“宮女?什麽宮女?哦,我知道了,你說的是‘哈姆雷特’假扮成夏長安時看到的那個東西吧。我們也不知道那個惡作劇是誰做的,這個問題有什麽意義嗎?”

蘇天淩開始有些隱隱地察覺到方若漠的意思了,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方若漠又問:“也就是說,那個神秘的宮女跟你們沒有關係?”

“黃泉”點頭:“與我們無關。”

方若漠嘴角上揚:“天淩,宮女事件最早是在什麽時候發生的?”

蘇天淩愣愣地說:“上……上個世紀!”

方若漠又問:“那黎明劇場建立了多少年?”

“琥珀”回答:“二十年不到。”

“天河”說:“等等……你們說的那個宮女,是什麽重要的線索嗎?”

方若漠說:“沒錯,我想你們知道,艾伯特?道森死前留下了一張紙,上麵寫著——地球之外、第九組。正是那張紙將我們卷入了這一係列的案件。我原本以為‘地球之外’指的是黎明劇場,但是現在看來,他並不是這個意思。”

“我之所以會問這個……”方若漠看向蘇天淩,“天淩,麥田怪圈是什麽時候開始出現的?”

蘇天淩說:“也是上個世紀!”

方若漠說:“是的。第九組原本推測,艾伯特?道森是被和麥田怪圈一樣的電磁波吸引到故宮去的。但是既然麥田怪圈的高頻輻射早在黎明劇場出現之前就存在了,我就猜測故宮的高頻輻射影像同樣也不是黎明劇場製造的。”

方若漠自信地笑道:“也就是說,艾伯特?道森真正的意思,就是這些高頻輻射全部來自地球之外!”

蘇天淩驚呼:“這些高頻輻射的排列都十分規律,所以除了黎明劇場之外,還有其他人參與到這一係列的事情中!不,等等,這些輻射橫跨了整個世紀,有可能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甚至是……”

他們異口同聲:“一個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