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條小溪靜靜地流淌，清澈的水裏遊著幾條鯉魚。水麵上有一座浮橋，搭在一排廢棄的木船上麵，對岸是一座小山坡。山坡上開滿了彼岸花，妖紅似火。
蘇天淩走上浮橋，木板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水麵上飛過了幾隻蜻蜓和豆娘。蘇天淩伸出手，一隻藍色的豆娘停在他的手指上，一會兒又飛走了。
蘇天淩繼續往前走，在他踏上岸時，浮橋的橋麵突然斷裂了一塊木板，掉入水中，蘇天淩嚇了一跳。
山坡上有一座“月華亭”，蘇天淩想在這裏坐坐。“月華亭”裏已經有一個人了，是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子。女子轉過來，對著蘇天淩微笑，可是蘇天淩卻看不清她的臉，隻覺得視線朦朧……
“天淩！”
蘇天淩覺得身體在搖晃，他睜開眼睛，醒了過來。這裏像是一個機艙，而方若漠坐在他的旁邊。
“我怎麽了？這是哪兒？”蘇天淩疑惑道。
方若漠說：“你怎麽突然睡著了？還睡了這麽久，我們都已經快到了。”
蘇天淩問：“到了？到哪兒？”
方若漠奇怪道：“到巴黎啊，你怎麽了？”
蘇天淩想起來了，他正坐在飛往巴黎的航班上，隻是他想不起來自己什麽時候睡著了。
方若漠說：“準備一下吧，馬上就到機場了。”
蘇天淩打了個哈欠，他看向窗外，天已經黑了，月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
不久，飛機降下了雲層，蘇天淩看到了地麵上的建築。燈火點亮了巴黎，描繪出了塞納河的輪廓。
飛機越來越低，蘇天淩看到了金碧輝煌的亞曆山大三世橋，連接著香榭麗舍大街和榮軍院廣場。橋兩端有兩座橋塔，塔頂上是四組金光閃閃的駿馬雕塑。
飛機很快降落在了戴高樂機場，蘇天淩開始收拾東西。當他站起來時，突然發現自己的座位上有一張金屬卡片，他疑惑地把它拿起來。
看著金屬卡片，蘇天淩皺了皺眉，隨後拉住了正要離去的方若漠。
方若漠轉過來，問他：“怎麽了？”
蘇天淩把金屬卡片遞給他，方若漠看見金屬卡片上寫著：幽冥橋斷鏡池亂，彼岸花開照渡船。——黎明劇場·天河。
方若漠問：“黎明劇場的新殺手？什麽時候來過？”
蘇天淩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在座位上撿到它的。”
方若漠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說：“先走吧。”
他們倆出了機場，走在巴黎的大街上。現代巴黎仍然還有很多古式建築，它們帶著濃濃的曆史氣息，在街燈的照射下，顯得富麗堂皇。
蘇天淩一邊走著，一邊欣賞著這些典雅的歐式建築。他看著明亮的街燈，突然想起了一件本不應該發生的事情，表情頓時變得嚴峻起來。
他走到街邊，用法語向一位路人詢問時間。路人告訴他，現在巴黎時間22點24分了。
蘇天淩表情嚴肅，自語了一句：“果然。”
方若漠說：“你也發現了嗎？”
蘇天淩又攔下了一個路人，得到的回答同樣是22點24分。
蘇天淩揚了揚手表，說道：“這不可能。”手表上的北京時間是淩晨2點43分。
方若漠說：“沒錯，飛機快要降落時我就察覺到了，巴黎不可能是黑夜。”
蘇天淩說：“會不會和那張金色卡片有關係？”
方若漠說：“也許黎明劇場的殺手在我們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來過了，留下了這張卡片。”
現代的客機時速一般都在每小時1000公裏以上，但為了乘客的舒適度，一般不會提速到音速以上。他們乘坐的這架客機是無人駕駛客機，依靠定時係統和導航係統進行飛行，設定的到達時間應該是11小時20分鍾，也就是北京時間的次日2點20分。
從1975年起，巴黎在三月底到十月期間就實行“格林尼治時間+2時區”的夏令時，現在巴黎應該是4月30日，也就是說巴黎時間應該是東二區的區時；而北京時間所屬時區是東八區。
巴黎的經度是東經2度左右，所以巴黎真正的地方時間應該比北京時間晚大約8個小時。可是路人卻告訴他們，現在巴黎時間是22點24分，即巴黎此時真正的地方時間是20點32分。
4月30日太陽直射點約為北緯10度，巴黎一天的晝長應該是14小時24分鍾，換句話說，巴黎當地會在約19點12分天黑。
根據他們的手表和飛機上的時鍾來看，飛機是準點到達巴黎戴高樂機場的，即巴黎地方時間約18點28分。
飛機快要降落的時候，蘇天淩明明記得巴黎早就天黑了！
他們隻不過剛從機場出來，按他們的手表推算，此時巴黎地方時間應是18點51分，巴黎不應該是黑夜的，而巴黎實際的地方時間也變成了20點32分！
蘇天淩說：“我們‘丟失了101分鍾’。”
方若漠笑了一下：“很形象的比喻。”
蘇天淩抬頭，看著天空。他隻覺得巴黎的上空漆黑一片，就像是黎明劇場給ISL帶來的黑夜一般。
他有些失落地說道：“如果這是黎明劇場的技術，就太可怕了！我想不出有什麽技術能做到這一點。”
方若漠說：“別著急下結論，也許事情比想象的要簡單一些。”
蘇天淩說：“時間和晚鍾埋葬了白天，烏雲卷走了太陽。”他的眼神顯得很沒有信心，“向日葵會轉向我們嗎？”
方若漠說：“《燒毀的諾頓》，你很喜歡艾略特？”
蘇天淩沒有回答，而是低頭看著手上的金色卡片，嘀咕著：“‘天河’……你究竟是什麽人？”
夜漸漸深了，蘇天淩本以為他們回到ISL時，見到的會是寂靜一片，沒想到ISL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ISL完全變了一個樣子他們首先看見的就是巨大的合金“城牆”，它圍住了整個ISL總部。這層外壁上安裝有無數的槍支和重炮，隱隱可見外壁表麵還有幾條在閃光的電弧。
蘇天淩有些吃驚：“這……這是什麽？”
方若漠微笑了一下：“ISL可不是個普通的機構，它的背後是無數大國的支持，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ISL隸屬於聯合國，擁有合法的防衛武裝力量，早在ISL總部被遷移到巴黎時，它的地下就建造了無數防禦工事。如今遇到緊急情況，這些防禦工事全都被升上了地麵。
ISL的大門處有許多士兵在守衛，蘇天淩走上前說：“您好，我們是被外派到華夏聯邦參與調查的研究員，天文部第九組的蘇天淩和方若漠，這是我的證件。”
一個全副武裝的士兵說：“好的，請走這邊。”
蘇天淩和方若漠驗證了指紋、聲紋、虹膜和工作證件，才被允許進入。
蘇天淩說：“看來守衛嚴密了不少，不知道最近總部有沒有發生什麽。”他摸了一下厚厚的合金“城牆”，又說，“這樣的合金，即使是‘黃泉’也應該無法輕易切開吧。”
“城牆”內燈火通明，巨大的變化讓蘇天淩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走入了一個軍事要塞。
蘇天淩說：“雖然ISL受到各國的保護，可是……可是這也太誇張了吧！”
方若漠搖搖頭：“分部解體以後，想必高層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黎明劇場的確是不容小覷的對手，我們再小心也不為過。”
蘇天淩想到了之前那詭異的事件，說道：“不知道黎明劇場有多少我們還不了解的技術。”
ISL內熱鬧異常，天空中漂浮著許多圓盤狀的儀器，它們相互之間組成了一個巨大的網絡，覆蓋著整個ISL；有一些士兵不知道穿著什麽裝備，也飄在約8米高的空中，似乎是在來回巡邏；地麵上還出現了一些高塔，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每過幾分鍾，就有一隊警衛經過蘇天淩他們的身邊。另外，蘇天淩憑借過人的眼力還發現一些高層建築和陰暗的角落裏隱藏著許多的狙擊手。這些狙擊手們的子彈已經蓄勢待發，隨時準備應對黎明劇場的突襲。
蘇天淩和方若漠踩上了軸承路，向著天文部的居住區而去。蘇天淩很久沒有走過這種路了，此時倒是有些親切感。
很快他們到了居住區門口，遠遠地，蘇天淩就看到了朱莉等在門口。
朱莉對著蘇天淩他們微笑：“我已經接到你們回來的消息了，歡迎回家！”
蘇天淩有些忐忑地說：“你們還好嗎？”
朱莉說：“你不用擔心，大家都沒事。”
蘇天淩鬆了一口氣，又說：“黎明劇場最近有什麽動作嗎？”
朱莉搖頭：“黎明劇場還沒有出現，可我總覺得這隻是暴風雨前的片刻寧靜罷了。”
蘇天淩一邊走，一邊問：“我剛剛看到ISL多了一層合金的外牆，那是什麽？”
朱莉解釋道：“如你所見，那就是一層牆壁。ISL建造之初，它被建在底下，為得就是預防突發狀況。上麵有很多用於防禦的武器，最重要的是……”
蘇天淩問：“是什麽？”
朱莉繼續說：“你有發現那上麵的電弧嗎？”
蘇天淩點頭：“我看見了。那是高壓電流嗎？”
朱莉說：“不僅僅是高壓電流，我們已經知道了‘灰燼’的自爆機器人可能會襲擊，外牆上的高壓電流實際上是一種智能設備檢測和攔截係統，所有試圖通過它的機器人都會被摧毀。而且在它啟動以後，隻有ISL最高委員會委員和各部的部長才有手動操作和關閉它的權限。”
蘇天淩問：“那些漂浮的圓盤是什麽？‘俯視者’嗎？有些不像。”
朱莉笑道：“那的確不是‘俯視者’監視設備，是‘俯視者’和‘仰視者’的結合體，它叫‘凝視之眼’，它可以實現無死角的全方位監控。同時，‘凝視之眼’還附帶自動檢測導彈的係統，與地麵的導彈攔截係統統一運行。所有的‘凝視之眼’組成了一個巨大的網絡，除了私人居室以外，ISL的任何一個角落都逃不過它的眼睛。”
方若漠看了一眼那些聳立的高塔，轉頭問朱莉：“我倒是對那些奇怪的高塔有些興趣，可以為我解釋一下嗎？”
朱莉：“你說的是‘極光塔’吧。每一座高塔都是一台巨大的激光武器，用於遠程精確打擊，它的有效半徑是1.3千米。這是前幾年剛剛研發出來的，隻可惜它的配件太大了，單是一台就占了整座塔的體積。另外，它消耗的資源和能源也十分恐怖，成本太高了，輕易是不會動用的。”
方若漠又問：“那它的威力如何？”
朱莉說：“ISL如此費心製造出來的防禦設備自然是威力巨大的，這種光學武器射出的激光可以瞬間穿透一棟大樓！因此，聯合國和ISL簽訂了協議，規定這種武器隻能用於防禦。當然了，實際來說，整個世界上也沒有運輸工具能載得動它，把它用作攻擊武器。整個‘極光塔’都是用高密度的材料製成的，可以輕易壓垮一艘航空母艦。所以‘極光塔’隻能建在陸地，並且它在地麵下的體積比地麵上更大。”朱莉笑了一下，繼續說，“其實以它發動的成本來看，想把它用作攻擊武器還不如一發普通的導彈來得實在，而且它的有效半徑實在太低了。‘極光塔’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進行精確打擊，它發射的激光寬度可以從1毫米到10米自由調節。”
蘇天淩問：“既然它能摧毀前進路徑上的一切，不是仍然很容易誤傷嗎？”
朱莉回答：“‘極光塔’的設計者在建造之初也想到了這一點，因此在‘極光塔’的地下部分設置了能源回收設備，可以阻攔遠程激光，而這些‘極光塔’的地下部分共同覆蓋了整個ISL。不過為了避免誤傷，‘極光塔’隻有對著天空或者地麵的時候才允許發動，是不會對著建築物發射的。”
蘇天淩又問：“既然這些‘極光塔’如此重要，那它們的操縱者是誰？”
朱莉說：“放心吧，為了避免黎明劇場的殺手渾水摸魚，隻有情報部各組的組長和‘騎士’軍隊才有操作它們的權限，就連ISL背後的各國派來的防禦軍隊和聯合國下屬的國際刑警都沒有操作權限。並且，所有擁有權限的人都會定期驗證身份。”
如同華夏分部與華夏政府聯合打造的“長城”軍隊一樣，ISL總部也有與聯合國共同組建的一支“騎士”軍隊。另外，由於黎明劇場的巨大威脅，聯合國和ISL的各個“股東”國家都派遣了作戰人員和調查人員進駐ISL。
朱莉指著上空的那些飛行兵說：“那些就是各國的軍隊，他們會24小時進行輪班巡邏，匯報ISL發生的任何可疑狀況。”
蘇天淩讚歎：“這麽說，現在的ISL還真是固若金湯！”
又是一隊士兵踏著整齊的步伐經過他們身邊，不知不覺，蘇天淩他們已經到了朱莉的家門口。居住區處於ISL內圈，因此這邊的防禦工事會減少一些，與其他地方相比，倒是顯得有些安靜。
朱莉微笑了一下：“上去坐坐吧，還有很多有意思的防禦工事，我們上去慢慢聊，大家都在等你們呢。”
方若漠點了點頭。
蘇天淩打開門的一瞬間，“砰”地一聲，禮花和彩帶撲麵而來。
“Surprise！”餘曉珊笑著大喊，她的手上還拿著剩下的簡易禮花筒。
蘇天淩愣住了，回頭看著朱莉。
亞倫走上前來，拍了拍方若漠的肩膀：“若漠，祝賀你健康出院，接到醫院那邊的通知的時候，我們都高興壞了！”亞倫又轉頭對著蘇天淩說，“天淩，歡迎回家！”
戈登哈哈大笑：“看到你上次那麽傷心，我還以為你這膽小鬼會和那些混蛋一樣遞交辭職申請呢！好小子，你果然還是選擇了留下來。”
朱莉溫和地說：“天淩、若漠，歡迎回家！”
蘇天淩的眼眶有些紅了，他點了點頭：“嗯，我回來了！”
“家”這個詞對蘇天淩來說有些陌生，他自小是個孤兒，從來都不知道“家”是什麽樣子。但此刻他卻覺得，大概這就是“家”的意思了。
方若漠沒有說什麽，但他的眼神也透露出了一些掩飾不住的笑意。
餘曉珊笑著說：“隻可惜時間倉促，我們來不及為你們準備一頓大餐。別站在門外了，快進來吧。”
蘇天淩與方若漠提著行李進了屋子，眼前的一切都顯得很親切。牆壁的柔和光線讓蘇天淩覺得非常溫暖；麵前都是同伴們和煦的笑臉；餐桌上有幾碟小菜，還冒著熱氣……
餘曉珊說：“我知道你們喜歡中餐，這可是我親自下廚做的，還希望你們不要嫌棄。”她的臉上有兩個好看的酒窩。
蘇天淩說：“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方若漠也點了點頭。
餘曉珊做的菜很好吃，除了蘇天淩模糊的記憶中已故的母親做的菜以外，這大概是蘇天淩此生嚐到的最美味的一頓佳肴了。
想到黎明劇場，蘇天淩又不禁有些隱隱的擔憂，他多麽不希望眼前的一切被黎明劇場破壞。
像是知道蘇天淩的擔憂，亞倫說道：“放心吧，這一次ISL的防守密不透風，悲劇一定不會重演了！”
蘇天淩看著窗外遠處那些巡邏的飛行兵和高聳的“極光塔”，以及延伸在整個地平線上的“城牆”，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吃完飯後，蘇天淩又和大家聊了一會兒，就回了自己的住處。
摸著黑打開了門，蘇天淩在控製麵板上啟動了安妮的智能係統，室內一下子變得明亮了。
蘇天淩把手放在牆上，感受著電子變色牆傳來的溫度，喃喃道：“家……麽？”隨即，他笑了：“安妮，我們回家了。”
牆上出現了一個淡藍色的人影：“天淩，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