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一棟殘破不堪的居住樓腳下，方若漠正與“黃泉”對峙。
“黃泉”一腳後撤，踢起槍尾，帶著興奮之色衝向了方若漠，他掄起長槍，對著方若漠抽去。
方若漠豎起劍準備接下，然而“黃泉”卻在半途收回長槍，改為以槍尖刺向他。方若漠提劍往上一掃，擋開了長槍。
“黃泉”順勢將槍身一轉，把槍尾的槍纂插入地下。借著固定後的長槍，“黃泉”飛起一腳，踹向方若漠。方若漠側身閃避，用手臂橫擊“黃泉”的小腿。
“黃泉”拔出地上的槍，回身用槍身斜抽向方若漠。方若漠蹲下躲開了這一槍，卻反手用劍刺向“黃泉”。
“黃泉”退後一步，用槍格擋了這一劍後，又用拳攻向方若漠。方若漠一掌推出，與“黃泉”的這一拳相對。
兩人的力量相差無幾，他們各自後退幾步。
方若漠看見“黃泉”的長槍上已經有了許多缺口，看來激光劍的確能毀壞它的記憶結構，隻是毀壞的程度比自己想象中要小一些。那些缺口上的合金已經無法維持常溫液態，被激光劍產生的高溫熔化成了真正的液態，滴落在地上。不過很快，“黃泉”的合金繼續變形，又成了一杆完好的長槍。
方若漠知道它已經流失了極少量的合金，它的體積會比之前略小一些，但是無傷大雅，那些流失的合金和“黃泉”攜帶的相比，隻是九牛一毛。
“虛實相間，動如雷震，明代聲名赫赫、如日中天的楊家梨花槍法。”方若漠淡淡地說。方若漠有些驚訝在這個熱武器時代，居然還有人會花時間鑽研這種冷兵器武藝，而且“黃泉”的槍法還十分精湛。
“黃泉”說：“是的。”聽到方若漠的話，“黃泉”也十分驚訝，他沒想到方若漠居然能認得出這門槍法。
方若漠又說：“楊家槍本是用來安邦定國的，沒想到卻到了你們這群劊子手的手裏。”
“黃泉”歎了一口氣：“殺人本非我所願。”
方若漠嗤笑：“那分部這些建築莫非是自己倒了不成？這遍地流淌的難道是你的鮮血？真是可笑！”
“黃泉”搖著頭說：“你不明白。”
方若漠問：“你們究竟怎樣才會罷手？”
“黃泉”回答：“讓我們停手的辦法，我們在一開始送來的信裏就說了。”
方若漠說：“這麽說，你們真正的目的，其實是要逼迫ISL解散？”
“黃泉”回答：“沒錯，如果我們不動手，ISL作為科技界的領頭羊，絕不會把我們放在眼裏。”
方若漠右手拿起劍，指著“黃泉”：“想要讓我們解散，得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說完，他提劍攻向“黃泉”。
“黃泉”大喝一聲：“來得好！”，也衝了上去。
兩人針鋒相對，各不退讓。
“黃泉”與方若漠在這裏激烈廝殺，主樓的頂層此刻也氣氛緊張。
“哈姆雷特”坐在椅子上，諷刺地看著托特：“你這個黎明劇場的殺手，還不束手就擒？”
托特憤怒地說：“誰才是殺手，你自己心裏有數！”
“哈姆雷特”靠著椅背，悠悠地說：“你還真是冥頑不靈。”然後，他隨意地向前一指，“士兵，抓住他們，我要活的。”
士兵們立即向前。托特他們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作為情報部的人，他們還是有一定戰鬥力的，他們與士兵纏鬥在一起。
可惜，第三組寡不敵眾，且手無寸鐵，“長城”的士兵們卻是全副武裝，他們很快就被士兵製服了。
“哈姆雷特”走出門，對身後的士兵說：“帶走！”
十六號實驗樓，審訊室。
“琥珀”坐在椅子上，愁眉不展，麵容幽鬱。她已經感受到了外麵不斷地傳來的震動，有些於心不忍。
她自言自語道：“果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嗎？”
她轉頭看著窗外幾個看守她的警衛，外界已經鬧翻了天，這裏倒是寂靜無聲。“琥珀”默默地說道：“真不知道，現實為何這麽殘忍，要如此對待人類。可是，也隻有這樣，人類才能繼續存在下去。”
一會兒，她又抬頭看著天花板，眼神呆滯：“天地不仁，命運不公，人類，你將何去何從？”
她揮了揮手，可是由於隔熱煙霧的存在，她還是無法凍結這裏。無奈地搖了搖頭，她便放棄了。
此時，居住樓這裏，“黃泉”的長槍對著方若漠直劈而下，方若漠閃開，槍尖砸到地上，彈起了許多碎石。“黃泉”又追上去，要用槍身對方若漠鎖喉。
方若漠一個後翻，反而是一腳踢到了“黃泉”的頷下。
“黃泉”站立不穩，方若漠立即轉身，反手一劍刺向“黃泉”的胸口。“黃泉”別無他法，隻能將合金聚集在胸口，抵禦方若漠的這一劍。
“黃泉”越戰越驚訝，方若漠的身手遠超常人，出乎他的意料。在不斷地交手之中，他已經慢慢落入了下風，開始急速喘氣。相比於他，方若漠卻麵色如常，從守勢逐漸轉為了攻勢。“黃泉”已經不得不取巧地使用合金進行防禦，才能暫時抵禦方若漠的進攻。
“黃泉”自嘲一笑，若不是這一身防禦力強悍得超乎尋常的合金鎧甲，他的心髒早就被方若漠刺穿了。他之所以能隨意地毀壞建築，是由於這一身強大的合金，但若論近身作戰能力，他的確不如方若漠。而且，在小範圍的攻擊力上來看，激光劍還要比液態合金略勝一籌。
“黃泉”知道，論武藝，他已經敗了。既然如此，他也不想繼續耽擱在此處了，方若漠已經阻擋了他很長一段時間。
“黃泉”站起來，收起了長槍，又把合金化為了巨大的刀刃，對準了旁邊一棟樓，有些不甘地說：“停手吧，我承認，我輸了。”
方若漠隻好止步，因為“黃泉”對準的那棟樓就是第九組所處的居住樓。蘇天淩此時還在樓上，雖然他說過黎明劇場不會殺他，但方若漠可不敢賭“黃泉”會不會真的下手。
方若漠說：“你想怎麽樣？”
“黃泉”說：“退後。”
方若漠退後了幾步。“黃泉”立即收起刀刃，向遠方逃離。
方若漠看見“黃泉”是向著主樓方向去的，也借著輔助戰鬥儀器追了上去。
兩人都身輕如燕，很快就到了主樓前的廣場。
廣場地下水池裏的魚瘋狂地到處亂竄，分部各處透過地麵持續傳來的聲波，震**著池水，讓魚類受到了驚嚇。
“黃泉”停下，回頭對著方若漠說：“你還真是難纏。”
方若漠說：“彼此彼此，黎明劇場也一直擾得ISL煩不勝煩，不得安寧。”
“黃泉”與方若漠打鬥在一起，但他仍然不是方若漠的對手。“黃泉”以合金鎧甲硬吃了方若漠一次攻擊，將另外的合金化為巨型刀刃，向著支撐主樓的一角支柱斬去，然後借著方若漠攻擊的力量，又向著遠方逃離。
方若漠沒有管主樓的破損，直視著“黃泉”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主樓的支柱受到斬擊，已經開始晃動。此時“長城”的士兵正好押著情報部第三組的人走在過道上，由於整棟樓的晃動，他們站立不穩。托特看準了時機，飛起一腳，踢暈了旁邊的士兵，帶著第三組的人閃身進了樓梯間。
“哈姆雷特”大怒，喊道：“快抓住他們！”
主樓缺少一角支柱，已經搖搖欲墜，一個編隊的小隊長說：“部長，來不及了！主樓馬上就到倒塌了，我們快撤吧！”
“哈姆雷特”心裏怒氣騰騰：該死的“黃泉”，竟然偏偏在這個時候襲擊主樓，壞了我的好事！
為了不暴露身份，他也隻好放棄。
“哈姆雷特”說：“你們等等，我還有重要的資料在辦公室。”從辦公室出來以後，“哈姆雷特”就跟著“長城”的士兵撤離。
另一邊，托特他們已經先一步逃出了主樓。雖然他們的槍支都已經被“長城”收繳了，但是托特手上戴著一個戒指，這枚戒指可以發出微型的高能激光束。托特用戒指劃開了他和第三組其他人的手銬。
一個組員問：“托特，我們現在去哪兒？”
托特眼神淩厲，說道：“如果我們這樣就走了，無疑會被ISL判定為黎明劇場的殺手，我們必須自證清白。還好我早有準備，我們先躲起來。”
兩分鍾後，“哈姆雷特”在士兵的包裹之下，氣急敗壞地走出了主樓。
這時，從昏迷中醒來的吳少卿也匆匆趕來。
“哈姆雷特”正要上前，突然，他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個紅點，那是狙擊槍的瞄準器。緊接著，一枚子彈射進了他的眉心，“哈姆雷特”倒地身亡。
“部長！”吳少卿大驚失色。
托特拿著狙擊槍，從旁邊的樹叢裏走了出來。早在他發現夏長安的屍體時，他就為了以防萬一悄悄地在分部的四個地點埋下了一些槍械，如今派上了用場。
吳少卿拿起槍，槍口對著托特：“托特，為什麽？你竟敢殺了部長！”
托特冷靜地說：“吳隊長，你仔細看看，你口中的部長到底是什麽人？”
吳少卿疑惑不解：“你什麽意思？”
托特上前，揭開了“哈姆雷特”的麵具。麵具下，是一張完全完全陌生的臉。
吳少卿目瞪口呆：“這……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托特翻出“哈姆雷特”口袋裏的金屬卡片，扔給了吳少卿，解釋道：“他不是嶽中銘，他的代號是‘哈姆雷特’，他是黎明劇場的殺手之一。”
吳少卿說：“可是……這……”
托特說：“我們已經在分部的調查員夏長安家中發現了他的屍體。你還記得‘灰燼’機器人身上的仿真皮膚吧，‘哈姆雷特’用它偽裝成了夏長安，一直潛伏在分部內，為黎明劇場打探消息。真正的嶽中銘部長，恐怕早就已經死了。殺了嶽中銘部長後，‘哈姆雷特’現在又偽裝成了嶽中銘。”
這時遠處又有一棟建築倒塌了，吳少卿焦急地說：“托特，現在不是時候，解決了麻煩之後，我們再談具體的細節吧。”
他回頭對士兵說：“你們幾個先處理好這個殺手的屍體，剩下的人跟我來！”吳少卿立即帶著人向建築倒塌的地方趕去。
在他前方500多米遠的地方，“黃泉”正與方若漠激烈交戰。
“黃泉”已經開始節節敗退，但是仗著合金鎧甲的防禦，方若漠卻無法阻止“黃泉”繼續毀壞建築物。
“黃泉”凝視著方若漠：“你追了我這麽久，也該歇一歇了。”
方若漠沉默不語。
“黃泉”突然用合金利刃，斬開了旁邊的一麵牆，牆裏飄出了許多煙霧。
隨後，一股寒氣湧出，周圍的氣溫都下降了幾度。
一個美麗的女子走了出來，正是“琥珀”！
“琥珀”微笑著調侃：“‘黃泉’，沒想到你也有被人追著打的一天。”
“黃泉”皺著眉：“差不多到時間了，我們該走了。”
“琥珀”點了點頭。然後，她轉頭對著方若漠說：“你走吧，看在蘇天淩的份上，我不會為難你的。”
方若漠不甘心，他之所以能一直壓製著黃泉，是由於他出色的近戰能力，但是麵對“琥珀”詭異的凍結技術，他就無能為力了。
“琥珀”伸出手，地上逐漸凝結了一層寒冰，向著方若漠的腳下蔓延而去。
方若漠的臉色陰沉，但也隻好退走了。
方若漠走後，“琥珀”說：“我們也走吧。”
“黃泉”點點頭，他抱起了“琥珀”，然後半蹲下。“黃泉”手上的合金開始向後背聚集，很快，就化成了一對巨大的銀白色“羽翼”，連翅膀上的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
“黃泉”背上的羽翼奮力一振，周圍卷起了狂風，他們瞬間衝天而去。
同一時間，分部外的一個樹林中，“灰燼”看向了分部的方向。
“灰燼”從石凳上站起來，張開雙臂，發出邪惡的獰笑：“是時候了。綻放吧！刀鋒紅蓮！”
那一刹那，似乎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然後，整個分部各處全都爆發出了震天的爆炸聲！
此刻分部內的道路上到處都爬滿著小型的自爆機器人，也就是“灰燼”的刀鋒紅蓮。它們在同一時間爆炸了，整個分部仿佛都在晃動，沐浴在刺眼的光芒之中。
火焰、衝擊波和不計其數的刀鋒席卷了整個分部。由於“黃泉”不斷地對建築物進行襲擊，大多數人都跑出了建築物，這時他們都暴露在了刀山火海麵前！
蘇天淩和第九組的其他人都聽到了巨大的爆炸聲，即使是居住樓牆壁的隔音性能再好也無法阻擋這強烈的音波。他們走到窗邊，看見整個分部都墜入了火海之中，地上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屍體隨處可見。
這時，一個長著翅膀的金屬人抱著“琥珀”飛到了他們的窗邊，“黃泉”隨手一斬，切開了窗戶。
“琥珀”麵無表情，對著蘇天淩說道：“蘇天淩，跟我們走吧。”
蘇天淩呆呆地看著映在熊熊烈火的光芒之下的“琥珀”，已經麵如死灰，心痛如絞，淚水從他的雙眼中不受控製地流了出來。
“琥珀”對蘇天淩伸出了手，又說：“跟我們走吧。”
蘇天淩麵對著“琥珀”，語氣平靜，不帶一絲感情：“你們幹了什麽……你們幹了什麽？”
“琥珀”沉默不語。
蘇天淩突然變得歇斯底裏：“看看你們都幹了什麽！你們可真是處心積慮，你們這些惡魔！你們到處破壞建築物就是為了讓他們都跑出來嗎？好讓你們一次性炸個幹淨？現在如你所願了？這裏屍骨遍地，血流成河，到處都是殘垣斷壁！死了，死了……哈哈，死了，他們都死了！”
“琥珀”焦急地想要對蘇天淩解釋：“我們……”
蘇天淩早已淚流滿麵：“去你的‘別無選擇’！這裏是我的故鄉，地上那些死不瞑目的都是我的同胞！這就是你說的‘為了人類’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琥珀”說：“蘇天淩，對不起。”
蘇天淩的雙眼通紅，他仇恨地瞪著“黃泉”和“琥珀”：“滾！”
“琥珀”還想再說什麽。
蘇天淩大吼：“滾啊！”
“琥珀”一臉淒然，她的神情也無比哀傷：“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然後，她拍了拍“黃泉”，“我們先走吧。”
“黃泉”直直地看著歇斯底裏的蘇天淩，此時他也有些明白“無形”為何說這個人和他們很像了。“黃泉”的眼裏也閃過了愧疚和無奈之色，最後看了一眼蘇天淩，然後他振翅高飛，帶著“琥珀”離開了。
蘇天淩無力地趴在地上，捶打著地板，泣不成聲……
那些鮮紅的屍體不斷浮現在腦海之中，刺痛著他的內心，讓他幾近崩潰，無法自製，隻能無助地顫栗著……
他發瘋似地大吼，一聲接著一聲，肝膽俱裂、嚎啕大哭，用盡了力氣，想將所有的痛苦傾瀉……
蘇天淩絕望的哭聲讓人心碎，仿佛刀尖剜進心裏，五髒六腑都要碎裂了……
朱莉想走上前去安慰，卻不知道能說些什麽，最後還是癱坐在了椅子上；餘曉珊看著痛苦的蘇天淩，也哭了起來，不斷地擦著眼淚；亞倫沒有說話，臉色卻是鐵青；戈登則是緊緊地攥著拳頭，不知在想什麽。
這時，方若漠渾身是血地衝了進來，看著眾人都安然無恙，他才鬆了一口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蘇天淩看著方若漠渾身都流淌著鮮血，身上還插著好幾片銳利的刀鋒，他焦急地哭著爬了過去，緊緊地抱著方若漠，大喊著：“你怎麽了，你沒事吧……你醒醒……你醒醒！”他的心裏已經經受不起這種時候再死去一個同伴了。
方若漠無力地睜開眼睛：“我沒事，我暫時還……還死不了……”他感覺眼皮很沉重，話沒說完，就昏了過去。
這一天，分部死傷無數、哀鴻遍野、滿地屍骸。
這一天，ISL的人們都發出慟哭。
這一天，舉國哀悼。
ISL最大的分部——華夏分部，在名為黎明劇場的殺手組織的攻擊下，化為了一片廢墟，人員傷亡慘重，“長城倒塌”，部長陣亡。
迫於壓力，ISL華夏分部，宣布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