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狹路相逢
一縷月光，透過通風孔投進了冰窟落在冰玉蒼白冰冷的麵頰上，蘭姨撫摸著冰玉淩亂的秀發眼裏充滿了愛憐。
“你真是和你師父一樣固執，你難道真的想就這樣餓死嗎？”
冰玉天真地說：“是的，我要聽完你們的故事再死，蘭姨快點接著說呀，你們又見到那個人了嗎？”
“一直到那年冬天，那個黑衣人也沒有出現，可是那個白衣人卻成了小姐的朋友，後來才知道他就是華山派掌門大弟子趙飛雄。
他古道熱腸為人仗義豪爽，也是我們在京城唯一的知己，他早已懷疑到我們的身份和留在風月館的動機，再三追問下，我們向他說了實情，知道真情後非但沒有疏遠我們反而對小姐更加敬重和關懷，一邊幫我們打探皇宮的消息，一邊為我們轉移財物……”冰玉從語氣中可以聽出師蘭姨對趙師伯充滿感恩和崇拜。
“我們主仆剛來京城一年，也沒有靠山。還是你趙師伯想得周到，怕小姐吸金太多樹大招風，這裏本來就是魚龍混雜如果被一些江洋大盜盯上了就會招惹許多麻煩，再說萬一行刺失敗這些錢還可以東山再起。”
冰玉急切地問道：“你們是不是行刺失敗了，就來到了這裏？趙師伯對師父那麽好，他們為什麽沒有在一起呢？”
蘭姨喃喃地說：“雖然小姐對趙飛雄有很深的情誼，但那卻不是男女之情，在她心裏一直惦念著那個黑衣人。可我知道以她的個性，就是再想知道黑衣人的消息，也斷然問不出口。”
那是冬至日，天上飄落著零星雪花，趙飛雄又來京城辦事，順便來風月館看望羅紅衣。知道她們來京即將兩年卻從沒到周圍景區看過，於是就帶她們去棲霞嶺看雪，再到棲霞寺為她們的父母上香。
途中三人都很興奮，羅蘭兒佯裝無意問起黑衣人的事來：“趙大哥今年春天和你一起來風月館的那位朋友，好像很久都沒見過啦”
趙飛雄一怔，向四周看看輕聲說：“那可不是一般的朋友，你們知道他是誰嗎？他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龍七殺！”
“龍七殺？好像聽說過，為什麽叫龍七殺呢？好恐怖的名字”。
趙飛雄笑著說：“是因為他神龍見首不見尾，來去無蹤，他用的寶劍上有龍形圖騰鋒。七殺呢，我也不清楚，聽說書的講是因為他殺七種人”
蘭兒問道：“哪七種人？”
趙飛雄學做說書的模樣唱到：“一殺貪官、二殺霸、三殺大盜、四殺采花、五殺不仁、六殺不義、不忠不孝七七殺！”
趙飛雄和蘭兒都在馬上笑的前仰後合，隻有羅紅衣不動聲色默默騎著馬。
蘭兒偷偷瞥了一眼小姐，知道她在聽著又說道：“那他不把天下之人全都殺完了嗎？”
“當然不是，他又不是殺人狂，他有自己的原則，我也給你講不清，有時間你去附近的茶館酒樓去聽聽就知道了，現在老百姓都供奉龍七殺呢。我和他也隻有兩麵之緣，已經很榮幸了。”
“那他的仇家也一定非常多！”
“沒關係，一是他藝高膽大，二是他精通易容術，江湖中人也不知道他的真實麵目。
漫天的飛雪舞動著遙遠的思緒，羅紅衣想起那個貝爾湖畔飄逸的身影，心裏輕輕問道：此刻他在哪裏？還好嗎……
冰玉問道：“你們沒有刺殺明朝皇帝？”
蘭姨：“小姐片刻沒有忘記國仇家恨，隻是我們在京城沒有內應，進不得皇宮見不到皇帝又不想打草驚蛇，那時我們還涉世未深，不敢輕信別人也不敢貿然行動。趙飛雄也在勸小姐放棄複仇，可是她那裏能聽得進去呢，報仇就是她活著的唯一信念。
蒼天不負有心人，在我們進京的第三年春天終於有了好消息，一位經常來風月館的客人酒後炫耀說三天後要陪皇帝微服出遊，說皇上就帶幾個貼身護衛和幾位大臣，小姐說他騙人，那人急了說是真的，還要去棲霞寺賞花呢。
我們當晚便開始研究他們的出遊路線，就在這時趙飛雄連夜趕到，我不會武功所以小姐說什麽也不讓我去。為了掩人耳目在第二天表演節目時小姐佯裝身體不適失足落水，玉牡丹急忙請來名醫診治。大夫說小姐身體十分虛弱需要靜養數日，玉牡丹便親自送來許多名貴藥材和補品，又多派幾人守護院門免受打擾。”
臨行前，羅紅衣把蘭兒托付給趙飛雄好好照顧，如果萬一失手，請趙飛雄帶著羅蘭兒遠走高飛，把那些東西變賣了讓蘭兒有一個幸福的未來，羅紅衣堅持獨行刺殺計劃，她不想連累趙飛雄更不想為此牽連到華山派。
蘭姨講到此處，沉默良久。冰玉知道師父就是這樣，所有的事情都埋在心裏，默默承受。
“小姐走後，我如坐針氈，我不能幫她什麽去了隻能添亂。她就是有再好的武功，畢竟皇帝身邊的人個個也都是一流高手，堂堂的一國之君是那麽容易刺殺的嗎？我也不能走出風月館，還要為小姐掩護。”
羅紅衣把自己裝扮成一位普通的村姑，身穿粗布衣衫，頭頂淡青色圍巾，提著一個籃子一大早就進了棲霞寺。
寺院右側有一個高大的石碑，碑文是唐高宗撰寫的，石碑的背麵鐫刻著兩個雄健清麗的大字“棲霞”，這是羅紅衣第二次來到棲霞寺，第一次是真正的遊玩觀景，今天是要血洗棲霞寺。
“棲霞”多麽美麗的名字，羅紅衣第一次來就喜歡上了這裏，古老清幽的寺院，及周圍令人心曠神怡的風景。可是今天，她要在這裏大開殺戒，要親手除掉那個讓她失去父母失去國家的大明皇帝。
紅衣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她隻想報仇，這也是她堅強活著的唯一理由，決不能讓仇人這樣高高在上痛快地活著。
她從沒見過朱元璋，但朱元璋身邊的重臣都認識，京城的侯門王府也都了如指掌。
整個早上，都沒有發現可疑人群，怕自己頻繁走動被人懷疑，便站在千佛岩附近的一棵古鬆下佯裝欣賞風景，這裏的遊人並不太多，雖不好隱藏自己，卻也便於觀察敵人。
約過了半個時辰，千佛岩南邊的石塔旁出現了幾個遊客，雖然他們都是商旅打扮，但羅紅衣一眼就認出了其中有大明重臣李善長和胡惟庸，還有五位氣宇軒昂的年輕人，想必都是大內一流高手。走在中間的那個長臉闊嘴穿著考究中年男人一定就是朱元璋！看胡惟庸與他說話時一臉的諂媚，還有他一臉自負的表情就一定是那個目空一切的皇帝。
看著幾名護衛一個個目光炯炯像獵鷹般敏銳，紅衣無法靠近，如果貿然行動勝算把握不大。
就在這時一位黑衣蒙麵人從天而降，手持利劍直奔朱元璋後心刺來，四位護衛閃電般拔出兵器迎了上去，另一名護衛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朱元璋，羅紅衣喜出望外暗自叫道：天助我也！左手把籃子拋向空中，右手抽出寶劍飛身刺向朱元璋，雖然朱元璋、李善長都已身經百戰此刻也被這忽然前後襲來的兩名刺客嚇得手無足措麵容失色。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名護衛又敏捷地擋在了朱元璋的前麵，就在大家還沒回過神時一劍就刺進了那名護衛的左肩，這名甘當主子人肉盾牌的青年正是大內第一高手東方笑。
幾乎是刺中東方笑同時，羅紅衣的左肩也被插進一把塗有劇毒的匕首，驚魂未定的朱元璋被李善長拉出界外，胡惟庸也忙護在左右。
那名黑衣刺客與四位護衛的戰在一起難分勝負，東方笑與羅紅衣的決戰卻已看出端倪，匕首上的劇毒已滲進血液，羅紅衣麵色蒼白，隻有招架之力沒有還手之功，東方笑愈戰愈勇，青峰冷月刀呼呼聲生風，招招致命。
黑衣蒙麵人看出羅紅衣受了重傷，急著過去相助，無奈被四位侍衛死死纏住，這時從四處又有眾多便衣侍衛湧來護駕，原來是馬皇後怕有刺客，派來的侍衛暗中保護皇上的。
東方笑一個泰山壓頂揮刀劈來，羅紅衣此刻劇毒攻心已站立不穩，眼看就要身首異處香消玉損，這時一道閃電從天而降擊中東方笑的青峰冷月刀，霎時火光四射響聲震耳，原來是一條曾明瓦亮的鋼鞭，東方笑還未看清持鞭人的容貌，來人便單臂抱起羅紅衣從東方笑頭頂掠過，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山林中，黑衣蒙麵人見此情景也無心戀戰，虛晃一招也往山間遁去。
羅紅衣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破舊的茅草房裏，身下鋪著厚厚的幹草，身上蓋著一件墨綠色的披風，左肩隱隱作痛，白色的繃帶上還有未幹的血跡，是誰救了我？這是哪裏？這時傳來輕輕地腳步聲，由遠而近，羅紅衣閉上眼睛佯裝假寐。
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匆匆進來，手裏拎著個紙包，蹲下身來關切地打量著紅衣，紅衣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那漢子看了一會，自言自語道：“看來是沒救了還是把找塊好地把她埋了吧！”羅紅衣蒼白的臉上頃刻湧起兩片紅雲。
漢子笑道：“還不起來吃點東西，還想讓我喂你不成？”
紅衣慢慢坐起，紅著臉說道：“多謝您的救命之恩”便低頭不語。
“你已經昏迷兩天兩夜了，快吃點東西吧，這可都是神仙吃的貢品呀”邊說邊打開紙包遞到紅衣麵前。
紅衣拿起一塊點心輕輕地咬了一小口，那人又遞來一個水壺。
漢子走出茅屋站在遠處的草叢中，靜靜沉醉在夕陽的餘暉下。
紅衣吃過點心喝過茶水，輕輕走出小屋，這是一個十分隱秘的小山坳，周圍是茂密的樹林，房前有一片草地，草叢中夾雜著五顏六色的野花，紅衣仿佛又回到了家鄉美麗的呼倫貝爾大草原，忽然一個熟悉的背影映入眼簾，是在晚霞中那個消失在天邊的孤客……
“你在想什麽？”不知什麽時候，那個絡腮胡子已來到身邊。
紅衣冷不丁問道：“你去過呼倫貝爾草原嗎？”
“我在貝爾湖救過一個姑娘。”
羅紅衣睜大了眼睛，轉身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粗獷邋遢的男人。
“我還知道，你是一個蒙古郡主真名叫烏雲朵兒，如今是風月館最紅的舞姬，其實你的真實身份是——殺手！”說道殺手這兩個字時他猛然回頭麵帶嘲弄地看著紅衣的眼睛，紅衣的心顫抖起來。
“你一直都在跟蹤我？”
“我可沒趙大俠那麽有時間。”
“你是龍七殺？”
“我是楊敬。”
羅紅衣心裏又驚又喜，驚的是自己的背景竟被人知道的清清楚楚，喜的是他一直都記得自己。
楊敬笑道：“別發呆了，快點回去休息吧，如果不是你在天山服用那麽多雪蓮，恐怕早已命喪黃泉，今晚子時我要送你回風月館，你的那個小丫頭一定急壞啦。”
蘭兒心急如焚，整個京城都在搜查刺客，聽說女刺客受了傷朱元璋下旨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兩天了小姐還沒回來一定是凶多吉少。這兩天風月館也異常蕭條，可這裏的搜查並不嚴格，隻是幾個官兵過來看看、問問走個過場，她哪裏知道這風月館還有幕後真正的主人，玉牡丹隻不過是別人手裏的一個棋子而已。
蘭兒已經兩天沒有睡覺了，今晚實在熬不住了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會兒，等蘭兒醒來發現有人給她披了件披風，這兒除了她們主仆二人，再有沒有其他人，難道是？蘭兒推開小姐的房門，發現羅紅衣正仰臥在**，蘭兒趴在紅衣身上嗚嗚地哭起來。
一個月過去了，趙飛雄沒有出現，楊敬也沒有消息；兩個月過去了趙飛雄還沒有出現，楊敬也還沒有消息。
兩個月來，羅紅衣一直回憶著和楊敬在小茅屋裏的談話，“真的非要殺死大明皇帝不可嗎？如今天下局勢尚不穩定，倘若朱元璋一死，恐怕新一輪的戰爭又要開始，又要把老百姓推向無底的深淵，一個個支離破碎的家庭還沒有走出痛失親人的陰影，又將要重演家破人亡的悲劇。
自己的舅舅是那麽的懦弱無能，棄國而逃，就算不是朱元璋，也會有其他人取而代之。可是父母的仇呢？難道就這樣算了嗎？”羅紅衣隻有靠拚命地斂財來舒緩心中深深的壓抑。
中秋節前夕，玉牡丹帶來一個天大的喜訊：宮裏來人邀請羅紅衣中秋節去皇宮表演歌舞，玉牡丹眉開眼笑地說道：“連皇上皇後都知道風月館裏有一個美麗紅衣歌姬，不但貌美如花，而且舞技精湛堪比神人，那些皇室顯貴朝裏重臣都想一睹你的風采呢。”
羅紅衣笑而不語，心裏想到：“真是天堂有路爾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此次進宮又會發生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