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風流雲散

翌日清晨,趙飛雄早早起身,精心打扮一番便動身去找楊敬,楊敬本是一位居無定所的獨行俠,沒有人知道他來自哪裏,也沒人知道他師出何門,隻知道他身懷絕技嫉惡如仇,性格孤僻行蹤更是難覓。

趙飛雄遠遠就看到雙龍鏢局高高的院牆和正在空中迎風招展的鏢旗,馬致遠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鏢師,身邊有風龍/雲龍/雨龍/雪龍四個徒弟,個個都有一身超群的本領,鏢局開了數十年曆經元末明初,在行業中都有較好的口碑,生意當然是十分火爆。

趙飛雄走到這不是王府勝似王府的門前,不由得停住了腳步,他不知道這樣貿然打擾,鏢局的人會不會讓他如願以償見到楊敬。

正在猶豫中,一名門衛走到身邊抱拳說到:“這位先生,是不是有事需要幫忙?”

趙飛雄忙回禮到:“我有事想見一下住在貴鏢局的楊敬楊大俠,不是閣下是否可以到裏麵通報一聲?”

門衛再次仔細打量了一番這位不速之客,心想到:“看這位年紀輕輕難道也是老鏢師的忘年之交,要不怎麽知道楊大俠住在這裏呢?”門衛問了趙飛雄的名字後便進了院子,等了好久不見有人出來。

趙飛雄禁不住自嘲道:“沒想到我堂堂華山派掌門大弟子,到了京城竟然如此不招待見”,正想轉身離開時,鏢局的側門開了,從裏麵走出來位頭戴鬥笠的黑衣青年,因為鬥笠戴的很低看不清麵容,卻能感覺到他一身的傲氣和冷漠,可當他看到趙飛雄時嘴角上瞬間有了一絲笑意,此人正是龍七殺楊敬。

楊敬疾步走到趙飛雄身邊說了句此地不是談話之處,二人便一前一後向城外走去。

在一個僻靜處停住腳步,楊敬問為何事找他,趙飛雄麵對一臉真誠的朋友一時語塞,這時才覺得自己今天來訪的確是太唐突了。他們才認識不過三天,彼此也隻有大鬧陸家莊時的一麵之緣,別說是朋友連個熟人也算不上。今天是第二次見麵,自己竟然提出邀請去風月管,會不會被楊敬譏笑呢?

楊敬見趙飛雄半天無語,便笑道:“趙兄你我既然已成朋友,有話單說無妨。”趙飛雄想到三天前我還是行俠仗義的綠林好漢,沒想到今天卻成了一庸俗淺薄的市井浪子,既然楊敬把自己當成了朋友,也隻好把此來的目的告訴了楊敬。

楊敬沉默了片刻爽快地說道:“我來京城多日,還真沒去過別的地方,難得趙兄有此雅興,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趙飛雄一路上誇盡了紅衣歌女的舞技,那才是絕世的輕功!風月館內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到處是穿著考究的達官顯貴,歌聲渺渺琴聲悠揚。

湖麵上紅衣歌姬正翩翩起舞,眾人都如癡如醉目不轉睛生怕錯過某一個精彩的瞬間。趙飛雄找到一個便於觀賞的高處盡情視覺享受,楊敬默默站在一邊,麵無表情似看非看,看了一會趙飛雄小聲說道:“這絕不是一般的歌姬,一定是哪派的高手!這個幫派再是窮困潦倒也不至於流落到如此境地吧?”楊敬無語。

“這位姑娘真是漂亮,我隨師父行走江湖多年從未見過如此的奇女子。”

楊敬仍然無言,可在他內心深處卻想起了另一位女子,那還是十年前他隻有十四歲,離開師父的第二年曾救過一位婦人和她的孩子,自己的左臂也受了重傷,是那位美麗慈祥的夫人為他請了最好的大夫醫治,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他從未感到如此的溫暖,在一家上等的客棧住了三天,在此之前他早已記不起母親的模樣,可是在以後這位美麗的夫人總是以母親的身份在他夢裏出現。想到此楊敬不由得從衣服裏掏出一直掛在頸上的香囊,那是所救夫人送他的,香囊是她親手所繡裏麵裝著剛從廟裏求得的平安符。

羅紅衣今天心情煩悶,已到京城一年還沒有得到一點有價值的皇宮消息,雖已收獲錢財無數,卻沒找到一個可以信賴心腹,不知這種日子還要堅持到何時,一個堂堂的郡主一個身懷絕技的女俠,竟然要要在風塵裏賣藝賣笑實在令人痛惜!

紅衣無意間向四周一瞥,正巧看見楊敬拿出香囊,霎那間腦海裏一片空白,一件本以為已經忘記的往事猛然間又清晰地浮現在腦海,是他麽?真的是他麽?

恍惚間一步登空,眼看就失足落水,就在這千鈞一發間趙飛雄一聲驚呼他已察覺出紅衣歌姬的舞蹈破綻,忙抓起一石子投入湖中,就在這時羅紅衣的腳下卻出現一枝盛開的桃花,羅紅衣一隻腳踩上了桃花,另隻腳借助石子之力,又躍上了木樁,竟然連鞋底也未曾濕。

一枝桃花奇跡般的飛入湖中是誰的傑作呢?趙飛雄舉目四望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一個個宛如雕塑般還在忘情欣賞,再看楊敬還是麵無表情漠然佇立,隻是他頭頂的桃枝略有顫動。

曲終人散,紅衣飛身上岸目光向桃林邊仔細尋找,那黑衣人和白衣人早不見了蹤跡。

晚上掌燈時分,風月館內仍然是熙熙攘攘一片嘈雜。隻有這羅紅衣主仆二人居住的紅樓一片寂靜,晚上她們從不下樓,也不參與風月館的任何活動。

蘭兒端上飯菜,見紅衣站在窗前心有所思,便問道:“小姐,你今日怎麽那樣不小心,差點掉入湖水中?”

紅衣轉過身來,輕聲說:“蘭兒,你還記得四年前我獨自下天山的事嗎?”

“我當然記得,可是你從未告訴過我,你去了哪裏做了些什麽,我也一直沒敢問你。”

原來那天她下了天山,直奔故鄉看到物是人非的故園,已是萬念俱灰淚流滿麵,後來又來到貝爾湖,圍繞湖岸走了三天找了三天也沒發現母親留下的半點痕跡,此時她喊破了嗓子流幹了眼淚,肝腸寸斷!她不知道往後的路該怎樣走,衝動之下縱身跳入貝爾胡,想了結此生追尋母親。

當她醒來,發現自己睡在一個簡陋的蒙古包裏,身邊一位慈祥阿婆告訴她,早上的時候一位騎著紅馬的年輕人把她馱在馬背上送來的,當時水已控出已沒生命危險,那人正要離去,阿婆見他也是全身是濕透,便執意讓他在另一個蒙古包裏換了衣服再走。

烏雲朵兒謝過阿婆的救命之恩,就要下床去洗阿婆替她換下的濕衣,阿婆說,衣服早就洗過了。烏雲朵兒甚是感激。阿婆告訴她,這裏就住著她自己,三年前唯一的兒子被派去解大都之圍,到現在還是音訊皆無,恐怕是凶多吉少。

喝過熱好的馬奶,覺得精神好多了,她問起那個救命恩人的長相,阿婆說自己也沒看清,隻是覺得是一個沉穩幹練的年輕人,說道這時阿婆想起一件事,她從外麵拿回一個黃色的香囊,遞給烏雲朵兒說:“這一定是那個年輕人在那個帳篷裏換衣服時落下的”,香囊散發出幽幽香味,還有一種淡淡的味道不知那是湖水的味道,還汗水的味道。

阿婆:“看這手工,一定是位心靈手巧的女子所縫,他既帶在身邊一定非常珍貴,就把它掛在外麵晾幹,你留著做個紀念吧。”

真是善解人意的阿婆阿!烏雲朵兒一顆冰凍的心開始慢慢溫暖起來,日已西墜,烏雲朵兒又來到貝爾湖畔,默默地在心裏對自己說:“阿婆說的對,我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麽呢?一位七十多歲孤身老人都如此堅強,我又豈能如此懦弱呢?母親啊,我一定會為你們討回公道的!讓那些人血債血還!我要用明朝皇帝的腦袋祭奠你們的在天之靈!”

不知不覺天已黃昏,晚霞滿天殘陽如血,好美的草原風景!這時遠處傳來清脆的馬蹄聲,循聲遠眺,是一匹紅色的駿馬正向西北方向飛馳,馬上的人頭戴鬥笠身披黑色英雄袍,衣袂飄飄英姿颯爽,使烏雲朵兒想起一句詩詞:“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一直到黑衣人的背影融入西天的雲海,烏雲朵兒才悵然若失地返回阿婆的住處。

遠遠就看到阿婆在蒙古包外等待自己,阿婆看到烏雲朵兒一邊招手一邊喊道:“你怎麽不早點回來呀!那個人剛走!”

“誰剛走呀?”烏雲朵兒一邊跑向阿婆一邊問到。

“救你的那個年輕人呀!”

“他又回來了?”

“是啊,回來特意拿香囊的”

烏雲朵兒放慢了腳步想到,一定是他!

阿婆端出早已做好的晚餐,烏雲朵兒默默地吃著久違的飯菜,想起了父親母親,多少溫馨的畫麵在腦海裏浮現。

阿婆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張紙條,笑著說:“我幫你問他的姓名了,他沒說,就留下了這張紙條,快看看他寫的什麽?”

烏雲朵兒欣喜地接過紙條,隻見上麵寫著兩句話: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珍重!筆跡俊逸宛如那瀟灑的背影。

說到此處,羅紅衣久久不語,象是還沉醉在美麗的回憶裏。

蘭兒忙問:“你又見到他了嗎?”

紅衣喃喃自語,“我一直把這次經曆當成一場夢,沒想到塵封多年,就在我自己都覺得已經忘記的人,今天卻出現在我的麵前。”

“一定就是今天那位黑衣人,我看著他就有點怪,不像是來欣賞舞蹈的,說不定那桃花也是他扔來替你解圍的。要真是他就太好了!”

紅衣問道:“有什麽好的?”

蘭兒說到:“緣份呀!也許他還可以幫你報仇的”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逢?真的是他嗎?如果真的是,他還記得四年前發生的事嗎?今天認出了我了嗎?紅衣想著這些問題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