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訴衷情海王許終身
C H A P T E R
玉環站在房中一張花梨木的大桌前,她高高的舉起燭台,看著畫像中男子的眉眼,越看越是膽戰心驚,可漸漸便心花怒放起來。
“果然是他!這個石香姑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藏紅旗幫海盜要找的人,如果那天被人發現了,我們這一大船人豈不是都要沒命了。那個沒長眼睛的老婆子放著這個小娼婦不管教,偏偏跟我吼到了大半夜。真是氣死我了。”
一旁服侍的大丫鬟小心問道:“姑娘,這事我們得盡快告訴媽媽!”
玉環瞪了她一眼,放下燭台罵道:“你個沒腦子的。如今石香姑在那老婆子眼裏,就是一隻會下金蛋的鳳凰,輕易碰不得。這個韓子君又出手闊綽,一般的官宦商賈都遠遠不及。張春花從來都是認錢不認人,隻要他有錢,老婆子才不管他是哪路神仙鬼怪。”
小丫鬟道:“姑娘,那我們該怎麽辦?”
玉環想了想,又看向桌上的畫像,思索道:“這麽有錢就是極為難得的,再加上這樣的相貌氣度,他究竟是誰呢?”她不自覺的摸了一下腰間的荷包,那裏放著亨利送給她的那枚徽章。
得讓這幾天得意她的那個張爺,替自己聯係一下亨利,幫她拿個主意。
綠蔭成林,垂柳依依。天空碧藍如洗,道路兩旁商家林立,各色小販穿插其間,行人走走停停,好不熱鬧!
石香姑難得出來一次,她簡直就像出了籠子的小鳥,展著翅膀到處飛翔。
韓子君走在她的身後被這個活潑天真的小姑娘逗得無比開懷,他的心像被久違的陽光照耀著,一股溫暖的感覺彌漫在心房。他比石香姑年長許多,和她在一起,卻總是忍不住想捉弄她。但是更想的卻是保護她,照顧她,把她捧在手心裏好好的嗬護著。
前麵賣棗子,又大又脆,石香姑跑過去說道:“老大爺來一斤棗兒。”她說著便從荷包裏拿出幾文錢去,可是才伸手又縮了回來。她的錢將來還得留著同來福紅櫻生活,是一分也不能浪費的。她調皮的指著後麵的韓子君道:“找他付錢。”
韓子君臉上猶有笑意,拿出一塊碎銀給老漢。老漢為難道:“這位爺,您這銀子我可沒錢找。”
“不用找了!”
老漢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一撂扁擔:“爺,那我這大棗兒,您都拿走了吧!這錢太多了…”
韓子君嘴角一勾道:“這是我家娘子賞你,就收著吧!”
老漢千恩萬謝:“謝謝大爺,謝謝夫人!”
石香姑臉上一紅,小小的眉心皺起來道,“我不是他娘子……他其實…是我二叔。”
韓子君拿著一顆棗子剛剛放進嘴裏,突然因為這句話噎住,劇烈的咳嗽起來。再一抬眼,石香姑已經像隻輕快的小燕子,跑遠了。
紅櫻默默的跟在他們身後伺候,心裏想著張春花果然老奸巨猾,押了韓子君的巨額銀票還不夠,還把來福留下來做人質,任憑石香姑怎麽懇求就是不肯讓他一起出來,明顯就是防著石香姑跑路。
她有心乘機逃跑,可這天下間本就是男人的世界,她一屆弱女子無親可投,即便是趁機逃走了,也斷無生路可言。倒是石香姑為何不肯跟著這位韓大官人離開,她實在是想不明白。
走了這些路,紅櫻額上冷汗直冒,腳下也跟著打顫。頭上耳邊傳來韓子君的聲音:“怎麽不舒服?”
紅櫻受寵若驚,她這幾天夜裏都睡不著,走了這些許路,渾身酸痛,隱約覺得自己可能有些發燒,可嘴上忙道:“沒有沒有,我沒事。這次出來,媽媽千叮嚀萬囑咐就是要我小心服侍姑娘同韓爺玩的盡興。”
韓子君看著遠處的小人笑道:“你看她哪裏要人服侍…走吧!”
韓子君同紅櫻趕上石香姑,卻見她垂柳下的一塊巨石上,對著遠處眺望。韓子君坐過去,兩個人肩並肩坐好。石香姑一顆一顆的把棗子送進嘴裏,吃的太快突然捂住了嘴,眉頭又擰了起來。
韓子君歎息道:“吃的這麽快像個孩子似的,又不是什麽好東西,多了要鬧肚子的!”
石香姑還是不說話。韓子君以為自己看錯了,他又定睛仔細看著她,一雙黑寶石般的眼睛泛著水汽,她是要哭了?
“你怎麽了?”這丫頭人小鬼精靈,之前臨危不懼,有勇有謀,這吃個棗子是怎麽了?
“香姑?”見她不答,韓子君扳過她的肩頭,石香姑臉上飛起紅暈,牙齒咬住嘴唇一副糾結不已的樣子。
韓子君從未見她這樣過,隻覺有趣。她的臉卻更紅了,緊張也絕不是裝出來的。
石香姑的手從嗓子挪到心口,半天才怯懦道:“我一不小心把棗核吞進去了。”
韓子君笑道:“不礙事!”
“可以前娘說過,若是吃的太快把棗核吞進肚子裏……來年頭上就要頂出樹枝樣的犄角來……”
韓子君愣住了,怔怔的看著她,突然抑製不住的朗聲大笑。
“你還笑……”石香姑的眼圈越加紅了。
韓子君嘴邊的笑意久久揮之不去。他這才發現,無論石香姑多麽機靈果敢,也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幼時娘親說的話在她心中成了金科玉律也並不為奇怪。就好像他幼時母親說過的話,即便是到了如今這個年歲也是永不能忘。
“好了,我不笑了,你看我也吃一顆!等你明年長犄角的時候,我同你做個伴!”
“誰要你做伴,你長得…….”石香姑從小就是在一片讚美聲中長大的,她有心譏笑韓子君長的難看,不配作伴。可是垂柳下,他麵帶笑容,朝陽落在他的臉上,更顯得他氣度不凡,儀表堂堂。臉一紅,想說也說不下去了…
一直走著,石香姑站在一家藥鋪門前停住了腳步。刻著‘回春堂’三個字的匾額懸掛正中,她回頭去看韓子君,“這家藥鋪素來有名,即便是我和紅櫻也聽說過。不如我們進去每個人把把脈,也好調理調理。”
韓子君道:“那你們兩個去吧,我在這裏等你們!”
石香姑見他好心當成驢肝肺,索性拉著紅櫻進去,卻忍不住偷偷向後瞄他。韓子君的目光與她相觸,帶著絲絲的暖意和探究,大步走了進去。
今日出行,石香姑自知自己無法逃走,張春花老謀深算,留下來福,她是哪裏也去不得的。她最擔心的就是韓子君身上的傷,這個人骨頭硬的狠,別人痛不欲生的事,他卻眉頭都不會皺一下,所以她至今也不曉得他的傷是不是真的痊愈了,隻有等大夫仔細查看後,才能安心。
坐店的大夫是個六十多歲的老者,雪白的胡須灑在胸前。他在韓子君的手腕上仔細探了探,又解開韓子君的衣衫,檢查傷勢。這一切做完後,不停的搖頭歎息。
石香姑上前一步,臉色都變了:“大夫,他的傷勢如何?”
大夫道“這傷可不輕啊,不過現在倒是沒有大礙了,隻是這傷口是哪家的大夫給處理的,太丟手藝了。”
韓子君笑道:“是賤內自己處理的,讓您見笑了。”
大夫不敢置信的看著石香姑,剛才韓子君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她,所以難怪別人猜想,石香姑就是他的夫人。
“這麽重的傷恐怕剛行醫的男子都會手顫,夫人好膽色……”
韓子君笑著看向石香姑。此時的石香姑褪去了自己豎起的層層鎧甲,小孩心性顯露無疑,聽大夫誇她,忍不住麵露得意。可突然想到了什麽,又衝著韓子君狠狠的瞪了回去。
這時大夫收回手,替韓子君把袖子挽下:“夫人膽色過人,這位爺更是男子本色,這樣的疼痛絕非常人能夠忍受。”
韓子君毫不在意般調笑道:“大夫多慮了,我家夫人不是一般的女子,我自然也就不能做一般的男子了。”
聽說韓子君沒事,石香姑心一下子歸位。隻是這個人總是人前人後的想讓所有人誤會他和她之間的關係,真是可惡至極。
“大夫,他不是我夫君……”
老大夫頗有幾分愚頑,看著石香姑的表情也僵硬起來,“哦,是我失言了.”
這是石香姑第二次解釋,韓子君聽後笑容便有些闌珊,眼中的神情也露出幾分冷酷,稍縱即逝。他係好衣服挽好衣袖,拿起手邊的茶盞輕啜一口。不漏聲色道:“先生,你幫這位姑娘看看,她有些不舒服!”
韓子君手指指向紅櫻。大夫更覺得自己失言,這回索性一言不發,隻認真的替紅櫻號脈。紅纓受寵若驚,垂下頭,耳根猛的就紅了。
“這位姑娘體弱畏寒,小小年紀卻常年失於調理。我且問你,你可是經常難以入睡,眠淺多夢?”
紅櫻看了石香姑一眼,然後輕輕的點點頭。
花船上的女人,在接客之前想必沒有一個不是這樣的。石香姑心疼紅櫻,手不自覺的扶著紅櫻的肩膀。
“你現下雖然隻是偶感風寒卻不能大意,按我的方子,回去後小心調理。否則年紀輕輕身體被掏空了可不是鬧著玩的。”老大夫語重心長的勸誡。
石香姑吃了一驚:“紅櫻,你病了?”
紅櫻搖搖頭:“早上有些發冷,不要緊的。”
石香姑無奈的白了她一樣,焦急的對著大夫:“您這藥是幾天的分量,能不能一次多開些!”她們出來實屬於不易,張春花絕不會舍得給紅櫻花銀子買好藥。
還未等大夫開口,韓子君便道:“老先生,有什麽好藥盡管抓來,隻要對身子好,銀錢不用計較。”
老先生起身拱手施禮,一撩簾子去外麵安排。屋內隻剩下石香姑他們三個人。
石香姑替紅櫻感激韓子君,開心的看向他,卻覺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可為什麽就算聰慧如她也一時想不明白。
紅櫻見沒有外人了,趕忙起身朝韓子君福了一福:“謝謝韓爺!”
韓子君不以為意的吩咐:“不必客氣,姑娘家的身體嬌貴,這是大事不可小覷。”
紅櫻感激的眼圈發紅。石香姑拉著她的手埋怨:“你這丫頭病著也不和我說一聲,現在身上難受不難受 …”
紅櫻哽咽道:“是紅櫻不好,掃了姑娘和爺的雅興,本就沒什麽大礙,忍一忍就過去了,以前還不是都這麽過來的。”
“被你氣死了,回去後什麽也不許做,我給你煎藥去。”
韓子君聞聽後撂下茶盞,看著外麵天色尚早,衝著外麵隻吩咐道:“夥計麻煩你去替我們雇一架上好的馬車來,越快越好!”
夥計進來,接過韓子君遞過來的銀子隨便一掂,眉眼都笑成一團:“爺您稍等片刻,我馬上回來。”
紅櫻見夥計跑著走了,有心阻攔卻無能為力:“爺,媽媽出來是吩咐過,今天一定要伺候爺和姑娘玩的盡興,姑娘難得出來一趟,別這麽早回去,我真的不礙事。”
見韓子君笑而不語,紅櫻心底更是忐忑難安,隻垂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不多時,馬車來了。韓子君親自把石香姑和紅櫻扶上車,夥計把包好的一袋袋藥材也放進去,車夫揚鞭而起,馬車向著江麵的方向飛馳而去。
就在這時,‘回春堂’後堂的簾子被撩起,亨利和另一個洋人從屋內走出。亨利的手臂一揚,一張男子的畫像展開。另一個洋人用英語問道:“你確定是他?”
亨利仔細的看著畫像中的男子,十分肯定的回答:“我確定他就是我們一直要找的人!”
“那現在怎麽辦?”
亨利的表情頓時變得陰狠起來:“中國人有句話是‘此仇不報非君子’他上次殺掉了我們那麽多人,現在也時候清算了。”
“現在他孤身在外,殺掉他簡直就像踩死一隻螞蟻。”
亨利搖搖頭,把手中的畫像收攏,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其中有一個成語讓我受益匪淺。”
“什麽成語?”
“借刀殺人!”亨利的手放在脖子上,擺出手刀的樣子,發出聲音:哢嚓。
兩個人同時放聲大笑。
石香姑在自己屋內換了衣裳,偷偷跑去小廚房給紅櫻熬藥。卻被人告知,韓子君已經吩咐人給紅櫻熬過了。她剛想回去,可見那兩個張春花身邊的小丫頭見了自己目光閃爍,欲言又止。
“你們兩個是不是有話跟我說?不說我可走了,小心憋死你們自己!”石香姑素來對人都是極好的,尤其是像她們倆兒這樣的小丫頭,沒少受石香姑照顧。
“姑娘,你是不是惹韓爺不高興了?”
韓子君?說心裏話,若不是後來知道紅櫻病了,今日恐怕是石香姑數年來過得最開心的一天了,韓子君一路上也是笑容滿麵。可是說他不高興也並非胡猜,因為自從他們回到花船,她就一直沒再見到他。隻是她心裏一直記掛著紅櫻,沒太理會。
“你們是不是聽到什麽了?”
其中年紀略大的丫頭綠蘿看了看周圍沒人,這才小心道:“我剛才聽韓爺找媽媽說,要換個姑娘伺候呢!”
石香姑隻覺得頭皮上一陣血液倒流,嘴唇的熱度瞬間就消失了,變得越來越冷,隨之心裏也跟著翻江倒海起來。她極力的告訴自己不要這麽沒出息。他是嫖客她是船妓,從她身上得不到想要的東西,他自然會去找別人,這些事情明明已經見多了,可為什麽她還是要難過?
回到屋子裏,來福已經等待多時,見她劈頭就罵:“石香姑,你這個大笨蛋。今天還不讓韓子君帶著你和紅櫻趕快離開?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小時候要不是師父救了我,我早死了。活到今天也不虧本,再說,張春花也不會宰了我,……我好歹有把力氣給她幹活。可你怎麽又回來了呢?”
“我不會丟下你自己跑掉的。再說那韓子君給張春花押了那麽多銀子,我又怎麽能坑他?”
來福氣死了,“銀子算個屁?他的命都是你救的,若不是他,咱們早走了。難得你對他也是有些情意的,你若能跟著他,我也算放心。”
“我對他哪裏有情意了,那天無論是誰,我石香姑都絕不會見死不救。跟著他又如何,不過也是人家買來的玩意兒。”她要的是像爹對娘親那樣的尊重和疼惜,她不做閑來無事被人逗弄幾下的金絲雀,她要堂堂正正的做個人。
“香姑,你怎麽了?”來福從沒見過石香姑這個樣子。
石香姑胸口氣息翻湧,對麵的銅鏡映出她一張蒼白的臉,連嘴唇都不知何時泛著青色。
“我沒事!”
“你騙不了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歡那個韓子君?”來福素來認命,總覺得這個男人就是石香姑命中的天魔星。
“不喜歡!”石香姑說的斬釘截鐵,萍水相逢的嫖客同船妓,有什麽喜歡不喜歡的?縱是她對他有救命之恩,那也是她為了報複紅旗幫的海盜,心甘情願。
屋子裏陷入了一片死寂中。來福忍了好久才又緩緩的開口:“香姑,那個韓子君是不是欺負你了?”
石香姑本來板著臉,突然鼻尖一酸。在這船上,男人的花言巧語她早就聽濫了,事實已經擺在了麵前,她為什麽內心深處還要有所期待?
來福走了,屋內隻留下石香姑一個人,不知不覺月上柳梢,這個時候該是晚飯時分了,可卻不見像往日那般有人送飯進來。她推開窗子,所望之處花船林立,男人的調笑,女人的嬌嗔不時入耳。那些緊閉窗門的包廂裏,男人女人曖昧的身形影影綽綽。
石香姑的心像有針一樣紮進來。她不覺望向榻上空空如也,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心隨著燭台上的蠟油一分一秒的在煎熬。
門吱扭一聲響了,石香姑的血液頃刻間凝固,燭光中門口男子長身玉立的站在那,明明那麽真實卻好像做夢一樣。
韓子君大步走進來,徑直的坐到之前他之前歇息的矮榻上,也不說話,臉上神色未辯,隻遠遠的看著石香姑。兩個人的目光膠著,同樣是在探尋卻更像是對峙。
屋子裏落發可聞,燭花爆了幾次,這種沉默一直蔓延到人的心裏,讓石香姑喘不上氣來。她終究是先沉不住氣,一張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晦澀幹啞,“你…剛才去找媽媽了?”
韓子君還是不說話,臉上從沒有過的嚴肅冷漠,隻盯著她看,仿佛要看進她的靈魂最深處。
石香姑強壓住心底翻滾的情緒,強作堅強道:“我聽人說韓爺剛才找媽媽說要換個姑娘伺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話說到這一步,石香姑覺得這幾日的兩人之間湧動的情愫就要連根拔起,她一咬牙逼著自己決絕的麵對。
“我看中了紅櫻!”
韓子君的聲音響起,石香姑之前武裝好的全部鎧甲被一擊即破。她頓時傻了,紅櫻?竟然是紅櫻?難道他在‘回春堂’對紅櫻表露的關懷是因為這個。而她還幼稚的認為,那是因為紅櫻是自己最好的姐妹。是因為他喜歡上了紅櫻所以才派人給她熬藥?
“你家媽媽已經同意,等過幾日我就帶她離開這。到時你做你的花魁,我帶她遊遍五湖四海,你看如何?”
“你姐妹有了這樣的歸宿從此脫離苦海,你應該替她高興才是,為何這般愁眉苦臉?”
“紅櫻聽後非常歡喜,我也覺得她乖巧懂事,更惹人憐愛些。”
石香姑呆若木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像之前多有的防禦都像打在了棉花上,淚水不知不覺就落了下來。那種酸楚的滋味讓石香姑嘴裏頃刻間彌漫著苦澀。
“香姑!”張春花的聲音像削尖了的竹片子從門外傳來。她走進屋內看到這兩個人遠遠的站著,好像鬧了別扭一般。
“你站在這幹什麽,還不好生伺候著韓爺,難得遇見這樣的貴人對你一片真心。我養了你這麽多年,真心的舍不得你走,可眼見韓爺對你一片癡心,連我這千年鐵樹般的一顆老心,也被感動了。”
石香姑眼前一片金光炸開,隻覺得雙耳轟鳴什麽都聽不真切了。她疑惑的看向張春花身邊的小丫頭綠蘿。
綠蘿滿臉通紅不敢與石香姑對視,終於在石香姑漸漸變為噴火的目光下,悄悄指了指韓子君,用嘴型無聲說道:“真不怨我!是韓爺…”
石香姑這才恍然大悟,敢情她又被韓子君戲弄了。
張春花走到石香姑麵前,拉著她的手就往韓子君的方向走。石香姑心裏是抗拒的,可是腿卻無力如何也不聽使喚。韓子君整個人都靠在床榻上,剛才的厲色全無,正滿眼笑意的看著她。
“我自己養大的孩子,這才能賺錢就讓爺領走了,我這心像被人摘了一樣。行走江湖這麽多年,我可是第一次做賠本的買賣,完全是想這孩子有個好歸宿。”張春花說著還擠出幾滴鱷魚眼淚。她真沒想到韓子君出手如此闊綽,當時把她驚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石香姑怒氣衝衝的看著韓子君。張春花打了她的頭一下,數落“你這丫頭,太沒規矩,還不快謝過韓爺。”
石香姑站著不動。韓子君一擺手:“罷了,你們都先下去吧!”
屋內安靜下來,石香姑滿臉怒氣,一股委屈之意更洶湧的在胸中翻動,本來已經止住的淚水又順著麵頰落下來。
韓子君從矮榻上站起來,眼底的還是不變的笑意,他俯身在她耳邊說:“你既然無心於我,為何聽到我喜歡別的姑娘,反應這麽強烈?”
“我沒有反應強烈!”
韓子君長臂一揮,石香姑已經被他摟在懷裏動彈不得。他的拇指輕觸她的臉頰上的淚水,“那這是什麽?”
石香姑掙紮無效,滿臉通紅無從解釋,跺腳道:“那是被你氣的!”
韓子君忍不住的大笑起來。石香姑受不住這樣的戲弄,伸手就朝他煽過去,可她再潑辣也不是韓子君的對手。她手被抓住,身子一擰,人便倒在了矮榻上。
韓子君的身體壓下來。石香姑一抬頭就對上了他那雙墨玉般的眸子。近在咫尺的距離,她看到他眼中小小的自己,滿臉怒氣,可臉上卻泛著比往常更嬌豔的顏色。
他的呼吸縈繞在她的鼻尖,兩顆心因為離的太近,彼此能聽到對方強烈的心跳。他的拇指一寸一寸的撫摸著她的臉頰,長久的對視,他臉上的笑容一點點褪去,眼底帶著駭人的冷意,手指從臉頰移動她的唇間摩挲著:“石香姑,不要挑戰我的底線。即便是你,也不行….”
石香姑故作強硬的瞪著他:“我明白,韓爺認為我是你花大錢買來的,當然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否則就是不識抬舉…”
韓子君他離她更近一點,眯起眼睛流露出一點危險的神情,“你確實是我見過最不識抬舉的女人,不過……我就是喜歡你!”話還沒有說完,他已經低頭攫住了她的雙唇。
這一次不同於那夜的溫柔沉迷,他的吻凶狠霸道,狠狠的席卷著她的唇舌要把她生吞活剝一般。石香姑開始還在反抗,可是漸漸的她感覺自己好像迷失在波濤洶湧的巨浪中,要生不得要死不能,被一股陌生的感覺淹沒,毫無退路,隻有死死的摟住他,才能逃離升天。
很久之後他離開了她的唇,看著還在微微顫抖的女子,他身體裏澎湃的欲望好像經曆了千萬年的積壓,再也壓抑不住澎湃而出。
石香姑幾乎要被他身體炙熱的溫度燙傷。在他的一隻手猛地去解她腰間的衣帶時,她突然更用力的抱住他,把自己的身體,緊緊的同他貼靠在一起。
“韓子君…”
韓子君因她的這個動作渾身一顫,所有的動作完全停止了,轉而用手抬起了她的臉,“你想…說什麽?”
石香姑小臉酡紅,嘴唇都快咬破了,終於狠狠的擠出幾個字來,“我想說…你…你是大壞蛋!”
韓子君沉默著看她,目光像刀一樣刻在她的臉上,許久後才用沙啞的聲音問道:“那你敢不敢…喜歡我?”
她原來是不敢嗎?石香姑迎著韓子君的目光,連她都仿佛沒有想明白,他卻早就識破了她的心。
“你敢嗎?”同樣的話韓子君又問了一次,口氣中卻帶出了祈求的意味,眼中滿滿的柔情替代了方才的狠戾,還有一絲絲無奈的惆悵牽動著石香姑的心。她心裏一陣酸楚,連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怎麽樣的心情下,狠狠的點了點頭。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石香姑,愛就是愛了,有何不敢!
韓子君看她答應了,不禁開懷一笑,緊緊的把她摟在了懷中。
靜謐中,甜蜜的感覺在空氣裏翻騰。石香姑把頭靠在他的懷中,下定了決心。
“你以後要對我好,我也會用生命去愛你。”
“如果你辜負了我,我就要把我的心收回來。”
韓子君的嘴唇狠狠的印在了她的額頭,一雙手臂更加收緊,笑道:“就沒見過你這麽潑辣的女子。你放心……”
你放心…這三個字帶著他的心跳,莫名的就讓石香姑真的安心起來。她讀過不少詩詞歌賦,多少海誓山盟都不及他口中這三個字的分量。
“香姑,你這丫頭怎麽說哭就哭了?”韓子君憐惜的抬起她的下巴,不知為何她竟然淚流滿麵。
“我想起了爹娘。”她用力的環住他的腰,爹娘在天之靈看到她今日下定決心和這個男人相約一生,一定會替自己高興吧。
“你不知道,我爹娘從我十二歲開始,就已經開始替我備嫁妝。尤其是我娘,一心想讓我找個像爹一樣頂天立地的男人。那時我娘說……”
石香姑哽咽的泣不成聲:“她說我出嫁時的紅蓋頭一定要由她親自來繡,就當自家女兒的新婚夜,做娘的也守護在身邊。”
韓子君不禁動容,“你爹娘的心願一定不會落空。”
石香姑含著眼淚抬頭看他:“我要和你正式拜堂成親,讓爹娘的在天之靈心感慰藉。
韓子君看著石香姑祈求的目光,緩緩一笑,用手去勾她的鼻尖:“這有何難?我答應你,你會有一個像樣的新婚之夜。這之前我絕不欺負你。”
石香姑雖然未經人事,可是在這花船中,很多事情上早已不是無知少女。他之前的欲望磅礴而出,現在為了她如此克製自己。這種久違的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覺,讓她倍感溫暖。
“我和來福情勝兄妹,還有紅櫻也是我的好姐妹,如今我跟了你,他們也斷然不能和我分開,否則,我是寧可留下來,也不會跟你走的。”
韓子君無奈的搖搖頭,笑話她:“再潑辣也不過是個傻丫頭,你就不怕我對別的女人動了心思?”
“你……”
韓子君見她又要惱,笑著說:“從今以後,我隻會愛你一個人。剛才不過是以毒攻毒,否則怎麽能讓你看清自己的心。”
她嬌嗔的瞪了他一眼笑了,然後她垂頭思索了一下,想問問他家裏可還有什麽人。可想起之前他已經說過自己的親人都已經在海上被殺,倒也不好問出口了,以免勾起了他的傷心事。就像自己的身世一樣,每當夜深人靜想起時,痛徹心扉的感覺總會淚流一夜。
韓子君則好像是一眼看透了小女孩的心思,正色道:“從今後由我來替你爹娘守護你,一生幸福平安。”
石香姑望著韓子君,一股濃濃的暖意隨著這句話蔓延到全身。他說這一生會真心真意的對她好,她這一輩子就會死心塌地的跟著他,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第二天清晨,石香姑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韓子君的懷裏。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隻是破天荒的什麽夢也沒有做,睡得無比香甜。她一睜眼便看到韓子君還在熟睡,兩個人的長發纏繞在一起。他堅毅的五官近在眼前,以往睡夢中也微蹙的眉心,舒展開來。朝陽照在他的臉上,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她看著他的樣子,想到了以後,看著他們的長發,想起了‘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你醒了,在想什麽……”
像是被人撞破了心事,石香姑的臉又燙了起來,“什麽也沒想。”
韓子君一直以來無論何時何地都是充滿戒備,隻要醒來,那精銳的目光就會讓人壓力備至。可是此時,他依舊半磕著眼,好像舍不得醒來一樣,這樣一個平時威嚴冷峻的大男人,難得慵懶可愛的像個大寶寶。石香姑玩心大起,伸手去摸他的睫毛。
韓子君閉著眼睛把她更緊的拉近懷裏,湊過來在她的嘴角吻了一下,霸道的不許她動彈:“不許鬧,再睡一會。”
石香姑乖巧的依偎在韓子君的懷中。兩個人默默的躺著,雖然兩個人都重新閉上了眼睛,可是這樣的一副畫麵都深深的刻在了彼此的心裏。相濡以沫,歲月靜好。多少年後,每當韓子君想起的時候,都覺得在花船上短暫甜蜜的時光,這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石香姑昏昏欲睡,聽到韓子君輕笑的聲音:“起來吧,今天帶你去個好地方!”
“最近聽人說,紅旗幫的海盜內部出了狀況,雖然他們那天走了,可是不知道何時又會回來,你還是早作打算抓緊離開這最好。”
韓子君臉上的笑容逐漸褪去,臉上漸漸轉為一股運籌帷幄的自信:“時機未到,我在等人。到時候我帶你一起回家去,見過了母親,我們便帶你去踏雪尋梅,遊山玩水,從此遠離海邊,一起到內陸去生活。”
石香姑這下明白了,他原來不離開,是還在等人。隻是針對要帶著來福紅櫻離開這裏了,她心頭抑製不住的雀躍,不知不覺連嘴角都是彎的。
“傻丫頭,別笑了我帶你騎馬去。”
這次沒有旁人隻有石香姑同韓子君兩個人。韓子君是個好老師,石香姑又聰明膽大不過是一個時辰,石香姑已經可以自己坐在小馬上,慢慢的溜達。她看到自己能騎馬了,便逞能不讓韓子君在掌握韁繩。
韓子君不放心的看她又溜達了幾圈,這次無奈的自己翻身上了一片被冷落多時的一匹高頭大馬上。
兩個人各騎一匹緩緩的溜達,清風吹起了石香姑額前的留海,一張笑臉在陽光下更加俏麗動人。韓子君看著她笑道:“真看不出來,你不隻是潑辣,根本就是個假小子。”
石香姑毫不在意,反而得意道:“很多東西,我玩的比小子還好呢。”韓子君不信,她就把自己曾經鬧賭場,惡整郭學顯的事情說了一遍。想著當時石香姑一個小丫頭的模樣,韓子君捏著額角,一臉笑意。
石香姑越說越興奮:“那算什麽,我還會爬樹呢!以前我住的院子裏有一顆柿子樹。每次我娘發現我自己摘柿子,就狠狠的教訓我。為了速戰速決,我每次身手都越來越利落,又一次被我娘看了個滿眼,她笑我比猴子還快。”
韓子君不覺莞爾:“回頭我買一個大宅子,不過咱們住的院子可不能種柿子樹。不然人家一看,這家男人怎麽把個小猴子娶來當老婆了。”
石香姑嗬嗬一笑問他:“那咱們種什麽?”
“種桃樹,開花的時候一望無垠的花海,果子結的又低,隨吃隨摘,豈不方便!”
石香姑樂的拍手,“桃子我最愛吃了!”
“這下壞了!”韓子君故作驚訝。
“怎麽了?”
“你原來最愛吃桃啊?”
“那怎麽了?”石香姑莫名其妙。
“說來說去,我還是娶隻小猴子!”韓子君說完看著石香姑的窘態,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
從來都是石香姑氣別人,怎奈這個韓子君老奸巨猾,她不理他,一揚馬鞭,騎著馬向前跑去。
“香姑,你慢點!”
石香姑根本不聽,小馬很快就跑了起來,她興奮又自豪,忍不住又抽了一馬鞭,小馬跑的更快了,而且是越來越快。石香姑駕馭不了,手裏的韁繩不知不覺何時滑落了。石香姑覺得耳邊的景物都迅速的在兩側閃過,她使勁兒的抓著馬兒的鬃毛,可是馬兒跑的更快了。
前麵一塊巨石擋道,石香姑抑製不住的大聲呼救起來,可是早就已經晚了,耳邊隻聽見呼呼的風聲和自己的尖叫。
“別鬆手!”男子威嚴的聲音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口氣。石香姑感覺自己的腰間被人抓了一下,可是很快又鬆開了。自己座下的這批小紅馬像受了驚嚇一樣,極不正常的瘋狂向前跑。而與此同時,韓子君的棕色大馬突然前蹄立起,長聲嘶叫。
韓子君一咬牙,因為太用了,臉上的表情整個都扭曲了。他突然把手中的馬鞭向石香姑揚去。
“韓子君…馬鞭和著風聲襲來,石香姑不明所以時,突然感覺腰間一緊,原來馬鞭纏住了她。
韓子君手中一用力,兩馬錯蹬石香姑感覺自己好像飛了起來,人騰空而起,隨著她的驚呼聲,人已經落到了韓子君的懷裏,身下卻是他所在的那匹高頭大馬。
石香姑好像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緊緊的摟著韓子君,把頭埋在他的懷裏。
“我們的馬被人動過手腳了,我們得跳下去,你怕不怕?”韓子君用大氅把石香姑護在懷中,沉聲問道。
石香姑一咬牙:“我不怕,姑奶奶從未做過虧心事,絕不會是短命鬼。”
韓子君因她的這句話大笑道:“好,我韓子君的女人就該這樣。”
石香姑隻覺得韓子君抱著自己突然身體站了起來,她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聽他大吼一聲,自己和他像是騰空而起,心陷入無底的下沉中,越跳越快,呼吸漸漸窒住,胸口就要炸開般。
再有感覺的時候就是覺得自己的手臂好像刀紮一樣生疼。原來他們已經滾落到了地上,她自己躺在韓子君的身上,手臂上有血漬滲出。
“韓子君!”石香姑驚呼,從地方爬起來,看到韓子君躺在那,臉色蒼白,後背最輕也一定被很多石子隔傷了。而他胸口上原來的舊傷恐怕也經不住這樣一摔。
韓子君咬牙用胳膊撐起身子:“我沒事,得趕快離開這,他們恐怕已經來了。”
石香姑扶起他道:“他們可是紅旗幫的海盜?可如果是他們,怎麽會知道我們在這?”
“這些叛逆,真是找死…”他話還沒有說完,隻見不遠處的花船方向傳來驚天動地的呼喊聲。
“我得回去,來福和紅櫻還在船上!”
石香姑哽咽道:“你武功高強,此時我跟著你也是拖累。不如你先離開,告訴我你家在哪,隻要我活著,就一定會回去尋你。”
韓子君不肯放手:“不行,你當我是什麽人,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女人涉險不管?”
石香姑咬牙抽回自己的手:“來福同我幾次出生入死,紅櫻是我的結拜姐妹,說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若是自己離開,活著又怎能安心。你放心,隻要我石香姑說過的話,就一定不會食言。”
韓子君咬牙道:“麻煩的女人!”他的話音剛落,周圍就竄出許多手拿兵器的人來,而這些人竟然是官兵?
“你在我身後,我護著你殺出去。”
韓子君武藝高強,卻也怎奈寡不敵眾。他緊緊的拉著石香姑的手向前跑去。
“韓子君,你不要管我,快跑吧!在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會死。”就在這時,她看到韓子君身後有人張弓,一隻箭正奔著他的後心襲來。
“小心!”說時遲那時快,石香姑撲到韓子君,那隻箭貼著石香姑的耳際呼嘯而過。
石香姑整個人的重量壓在韓子君的身上,兩人都因為劇烈的奔跑和劫後餘生的虛脫劇烈的喘息著。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好像她是他最甜美的負擔。
一聲爆炸聲在不遠處炸開,岸邊有船隻燃氣了熊熊的大火。石香姑站起來驚叫:“來福,紅櫻…”
韓子君再一次緊緊的拉住她的手,“我們回去…找他們!”
官兵緊緊的追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就是花船,此時已經被海盜整個包圍了。
石香姑和韓子君對視一眼,這樣的情形都完全出乎兩個人的意料之外。果然海盜看到官府的人,也頓時有些慌張,站在最外處的嘍羅們,像是害怕一樣,以為這些官府的人是韓子君帶來的,他們一邊迎戰韓子君,一邊揮著刀便向官府的人砍去。
無人理會石香姑,她衝進花船四處呼喚實來福和紅櫻。自己的屋內,早就是一片狼藉。
“誰在那!”石香姑早就急紅了眼睛,此時厲聲大喝,一腳就要向床下的方向踢過去。
“香姑!”女子的悲戚聲傳來,紅櫻從床下爬了出來。
石香姑一見大喜過望,一把摟住了她,“紅櫻你沒事,太好了,來福呢?”
紅櫻淚流滿麵:“你和韓爺剛出去,海盜就圍了花船。玉環和媽媽都被關起來了。他們什麽也不說,就一屋一屋的找人。我們這些人,有的直接就被一刀砍死,有的被擄走。這屋子被搜過後,我才躲了進來。嗚嗚…香姑,嚇死我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紅櫻你別怕,我們同來福一起離開這。”
“那韓爺呢?”
“他還在外麵,我們越快找到來福,他才越能平安。”
“你們回來的真是及時,要是再晚一步,這群狗雜種就要把我捆著直接扔進水裏喂王八了。”
情況緊急,石香姑從懷裏掏出一遝銀票和一顆夜明珠來。鄭重的看著,麵前的兩個人。
“今日官兵和海盜同時來捉韓子君,我不知道為什麽。不過也剛好這兩股子人遇在一起,他才有了一線生機。我是他的人,自然今日要跟他同生共死,隻是來福你和紅櫻……”
說到這裏,石香姑淚水止不住的落下來。小時候石家大宅裏朗朗的讀書聲,孩童般頑皮的笑聲,數年以來的同生共死,她和來福早之間比親人還要親……
“這些是韓子君的東西,你們拿去,以後好好過日子,如果我還活著,總有相見的一日。”
來福第一個就不同意:“我不走。香姑你在哪我就在哪!”
石香姑不同意:“你先跟著紅櫻離開這,你們先逃出去我就放心了。”
“我不放心!”來福被解開繩索,一把將石香姑手中的東西遞給紅櫻。
“你快走吧,香姑和我自小就在一起,你不需要跟著我們一起曆險,這些錢在你以後總歸吃穿不愁。”
紅櫻手一直再顫。石香姑自知勸不住來福,拿過他手裏的東西直接塞進紅櫻的懷裏:“別磨蹭了,再晚就來不及了。我還要去外麵尋他,你不走,他就更難脫身了。”
紅櫻放聲大哭:“我也不走。你們若是嫌我是拖累,我就一頭撞死在這,左右我出去也是無依無靠受人欺淩,還不如今天就在這幹幹淨淨的死了。”
石香姑無奈,隻要咬牙道:“好!那我們三個就還在一處,無論今後是福是禍,都是今日自己的選擇。”
就在三個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的時候,房間的門被推開了。
玉環詭異的悄然而至。她的發髻有些淩亂,臉色也泛著不正常的蒼白。顯然之前也受了過度的驚喜,隻是現在她看到石香姑的時候,嘴角卻浮現出了抑製不住的笑容。
“石香姑,我真是想不到你會有這樣的好命。不過,你真的以為你這輩子遇到良人了嗎?我倒要看看你這位石家大善人的小姐,今後能有什麽樣的幸福生活。”
玉環的詭異的笑容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石香姑不覺後退一步道:“你什麽意思,有話就明明白白的清楚?”
玉環仰天大笑:“哈哈,聽說你的父母都是被海盜殺死的。你自小大難不死,如今又嫁得貴胥,想必他們在天有靈日日看著你,一定會開心的。”
玉環冷哼一聲,不顧石香姑的怒喊,轉身離開。
花船上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不是被擄走,就是被嚇的失去理智,四處奔跑呼喊,昔日的歌舞升平華麗奢靡的地方,頃刻間成了人間煉獄。船已經點燃,熊熊烈火中,官府與海盜戰在一處,廝殺聲震天。
石香姑看到了韓子君偉岸的聲音,他手持長劍臨危不懼,像磐石一樣屹立在天地間。他也看到了石香姑,手中長劍劍勢越發淩厲,一邊廝殺一邊向石香姑移近,然後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他們。
“住手!”海盜的人最終還是占了下風。這時李天霸大吼一聲,所有的人都不再戀戰,而是一起移靠向韓子君的方向,把他們團團圍住。
韓子君等人的身後已經沒有退路,江水澎湃的聲音不絕於耳,不遠處的前方就是入海口。海浪的聲音更是一波一波清晰的傳來。
李天霸笑的形如鬼魅,一步一步的向韓子君逼來:“二爺,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看清楚了沒有,今天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記住一切都怨不得別人,隻能怨你從一開始就擋了爺的發財路,什麽狗屁百姓民生,關我們什麽事?你帶著你的仁義道德去見閻王吧!”
說著李天霸身後的人都拿著刀蜂擁撲上來。
“香姑,你們快走!”韓子君大吼一聲。
千鈞一發之際,石香姑拉住他的胳膊,毫不猶豫的說:“我們跳下去,跳下去總有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