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功虧一簣
人群之中突然閃開了一條通道，季筱筱昂首闊步走了進來，她的身後跟著四個威風凜凜的大漢——四位天魔宗的堂主。
四位堂主的後麵跟著兩個渾身赤膊的人，他們已經凍得渾身發抖。
可季筱筱既沒有理會對方的感受，也沒有給他們添置衣裳的打算。她命人把他們帶到人群中央，然後環視四周，大聲說道：“人群之中藏有奸細，你們兩人去把他找出來。”
裴雲漢心知自己藏不住，便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
他看著季筱筱那張熟悉卻從未看清的臉，說道：“你要找的人就在這裏。”
季筱筱的內心是複雜的，她沉聲說道：“你不該來這裏。”
“可我已經來了。”
“如此，那你隻有認命了。”
這一次，季筱筱連麵子上的掩飾都懶得再做，她隻是吩咐人將裴雲漢拖了下去。旁邊上來了兩個凶神惡煞之人架起了裴雲漢就往外走。
他們架起裴雲漢的瞬間，就被兩塊石頭擊倒在地。
魏無涯哈哈大笑，一個鷂子翻身，一手抓住裴雲漢就向主峰邊上掠去。
掠到人群的外邊，他定眼一瞧，天魔宗的人已經紛紛圍攏了過來，季筱筱冷冷地說道：“魏無涯你竟敢背叛天魔宗，今天就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魏無涯一改昔日逃跑時的退縮，也是冷冷回複了一句：“你好像很喜歡主宰別人生死，隻可惜你既沒這個能耐，跟沒這個權力。”
季筱筱冷笑一聲，還沒等到她吩咐下去。她身後的四位堂主早已跳了出來，他們四人將魏無涯與裴雲漢圍困在中央。
四人沒有言語，更加沒有感情。
直接向著魏無涯的要害下手，隻有心懷仇恨之人才會如此狠毒，但對他們而言，這種狠毒已經銘刻在他們的骨髓裏。
四人之間大小數百戰的相互配合，讓魏無涯險象環生，他的招式毫不連貫，忙於應付眼前的一切。
眼看他就要敗落，山頂之上走下七個人。
這七個人看起來像是走路，但刹那之間便已經來到了魏無涯的身邊。
“什麽人敢到這裏撒野？”
七人當中有一個人冷聲喝道，他的聲音蘊含著內力，在場之人莫不感到震耳欲聾。季筱筱仔細來了一下七人，卻是大名鼎鼎的解魏門客。
自從與綠竹教大戰之後，這七人的武功顯然又進了一層。
大敵當前，她做了巨大的退讓。
“既然解魏門客插手此事，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解魏門客的老大冷冷說道：“你帶話給天魔之子，多行不義必自斃。他要是自絕於武林，解魏門客必定與之一戰。”
對於他的話，季筱筱顯然不屑一顧，說道：“你的話真該自己當麵對教主說。”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率領眾人離去。
看著對方的離去，魏無涯顯然有一定的擔憂。便道：“千萬不可放他們下去，到時候天魔之子降臨，必定玉石俱焚，寸草不留。”
解魏門客的老大說道：“就讓她通風報信吧！”
他回頭看著裴雲漢，想不到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見麵了，更加想不到是今日的裴雲漢竟然沒有半點的武功，不勝噓唏之感油然而生。
“裴少俠，請山上吧！”
山頂之上，裴雲漢又見到了一些熟悉的人，除了倒黴和尚之外，更加讓他驚喜的是，還有朱家的老爺，他曾經一度以為對方已經落入了天魔之子的手中。
“一切看起來還不算太壞。”
朱家老爺用力地拍了拍裴雲漢的肩膀，問起裴雲漢失蹤以來的所遇到的情況。
裴雲漢據實回答，這段時間以來的顛簸雖然看起來有驚無險，但對於裴雲漢的見識卻豐富了很多，再也不會停留在非黑即白的階段。
對於裴雲漢的種種舉動，朱家老爺固然充滿欣慰之感，卻感歎他失去了一身的本領。
倒黴和尚說道：“他能夠有此見地，比起失去的，所得的豈非更多。”
朱家老爺說道：“我擔心的是天魔之子，從此沒有了牽製，隻怕會越來越無法無天。”這也正是倒黴和尚所擔心的。
而裴雲漢卻說道：“可他同樣沒有得到朱家的金針過穴，這也可以算得上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朱家老爺點點頭，說道：“正是，正道蒼蒼，有起就有落。我輩之人當中也一定有製衡天魔之子的辦法。”
在魏無涯的提議下，眾人選擇離開了西峰，來到魏無涯的藏身之處再共商大計。
盡管眾人一心要除卻天魔之子，但卻在怎樣對付天魔之子的辦法上產生分歧，魏無涯的辦法聚齊天下的黑白兩道，以眾敵寡，最終將其消滅。而朱家老爺卻更傾向於避其鋒芒，擇一人學會十難魔功，然後再來對付天魔之子。
兩人相持不下，魏無涯認為這樣的辦法隻會讓更多的人喪生，並不可取。
而朱家老爺卻認為，天魔之子固然可惡，但要對付的人卻是寥寥無幾，隻要通知這些人躲藏起來，暫避一時，等待有人神功學成之時，就是天魔之子喪命之時。
魏無涯所擔憂的是，要是無人學成神功，到時候天魔宗在江湖的地位穩固之時，就更加對付不了。
而朱家老爺卻直接說他，以眾敵寡平添了很多死傷，並不可取。
一場爭論弄得大家不歡而散，最後還是裴雲漢平息了大家的固執己見。
“我們還在這裏爭論，可那天魔之子也許早已經行動了。”
眾人思慮片刻，也覺得這樣的爭論還不如閉著眼睛選擇一個行動來得更加恰當。於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達成了一個讓裴雲漢哭笑不得的共識，他們一致推選裴雲漢作為這些人的盟主。
裴雲漢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隻見倒黴和尚說道：“你就不要推辭了，有些人的天賦是與身俱來的。”
“這個時候被人誇獎不是一件很好的事。”
就在這樣倉促的情況下，裴雲漢當上了這個所謂的盟主。許久之後，他還在確認這事的真偽，確定自己不是做夢。
“大家確信要我來當這個盟主？”
大家眾口一詞，一致點頭確認。
“你們確認推選我這個沒有一丁點武功，也沒有一點領袖群倫的人作盟主。”
眾人再一次的點點頭。
裴雲漢喃喃自語地說道：“如果不是我在做夢，那一定是你們瘋了。”
“我們沒有瘋。”一個聲音傳了進來，接著裴雲漢便看到了他的父親，隻見裴遺風大步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先是與眾人打了一聲招呼，之後對著裴雲漢語重心長地說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何況我們也老了，能夠帶領大家一次兩次可以，但我們不能長久帶領你們，今日的天魔宗，明日還有另外一個天魔宗，解決之道不在於此。”
眾人散去了之後，裴遺風把目光停留在裴雲漢身上，顯然他已經知道裴雲漢已經武功盡失。
“你還是有計劃地修煉一些武功，當然這個時候修煉武功是無法對付天魔之子的，可是為長遠計，你不能鬆懈下來。”
這一天，他們父子倆有了一次深入的交流，裴遺風將自己的期望與付諸行動的計劃都作了說明，和他自己美好的願望一樣，隻可惜再周全的計劃也有節外生枝的可能。
“我原本是希望通過兩家聯姻而讓你得到金針過穴，從而學得那無上絕學十難魔功，可後來事情的發展卻遠遠地超出我的控製。”
裴遺風為自己的行為感到難受，和所有望子成龍的父母一樣，他也希望裴雲漢有一天能夠出人頭地，彌補他沒有學成十難魔功的遺憾。
他也有過反思，不過世俗的觀念讓他認為，這麽做總歸是沒有錯的。
“曆經磨難未必就是壞事一件。”裴雲漢也有很多心中的不快，可話到了嘴邊突然又覺得沒有必要，一切不平之事，總能心生怨懟，卻沒有想著去解決它。
裴遺風發現裴雲漢盡管武功盡失，盡管變得更加沉默，可他卻更加有毅力，相比現在所失去的，他的所得豈非更多。
裴遺風看到裴雲漢終於成為自己想要的那個樣子，盡管曾經一度偏差，但終歸是殊途同歸了。
他一陣欣喜，父子之間那種芥蒂也終於不複存在。作為這一事件的讓步，裴遺風終於沒有再次阻止裴雲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包括他一度反對的感情。
那日，父子間的談話，從家族與自身都作了相當深入的交流。他們談了一個下午，但是沒有涉及到大敵當前的事情。對於天魔之子他們隻字未提，裴遺風始終認為天魔宗不過是疥癬之疾，而那些自己無法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危機。
他放手讓裴雲漢去對付天魔之子，是因為即便是裴雲漢失敗了，他還有機會去收拾這個爛攤子，但裴雲漢卻必須真正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他對家族的榮耀看得比誰都重，後來還說到幹大事者必須找替身為第一要務，這個下午裴雲漢認同了他父親絕大多數的觀念，唯一保留意見就是，他不願將自己的遺憾通過子女來彌補。
裴雲漢走出房間的時候，魏無涯就在門口守著，他特意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說了一聲抱歉，裴雲漢明白那是對方驚訝於自己的身世。
這個遲來的道歉看起來有些滑稽，尤其是魏無涯鄭重其事的表態。
裴雲漢隻是笑了笑，他欣然接受這種道歉，並且表現得相當的大度，讓魏無涯心裏的石頭終於放了下來。
他自告奮勇表示去聯係魁首的人，在魁首裏麵多少有一些認識的人。
但裴雲漢這不是他此次找自己的目的，果然在他自告奮勇之後，魏無涯就試探著說道：“在下聽說，盟主與那綠竹教淵源極深。”
“你是想讓我去勸說綠竹教加入這次行動？”
魏無涯點點頭，說道：“之前魁首與綠竹教兩派相爭，坐視著天魔宗壯大，如今已然危害到武林，大家何不放下成見，在一起對付天魔宗呢？”
魏無涯表現得比誰都積極，因為他深知自己已經不容於天魔宗，由始至終他都堅持著匯聚武林同道，以眾敵寡從而消滅天魔宗。
雖然在先前的爭論上，他做了一定退讓，但那也不過他打算各個擊破所采取讓步。
他自恃裴雲漢是最有可能站在他這邊，因為他深信天魔之子絕不會允許一個教外之人身懷天魔宗的武功心法，尤其是這部被視為無上機密的十難魔功。
“你的話也不無道理，但綠竹教自上次與葵解盟軍一戰之後便已經分崩離析，如今他們化整為零，隻怕沒那麽容易集合。倒是魁首，上次與解魏門客有過合作，相對說起來也容易一些。”
裴雲漢說完的時候看著魏無涯，隻見魏無涯也不無擔心地說道：“可魁首自上次一戰之後，也是死傷無數。他們的人即便來到萬佛山，所起到的作用也不是很大。”
所以在裴雲漢沒有同意去找綠竹教之前，魏無涯對於勸說魁首上山似乎並沒有表現得足夠誠心，他的話也隻說到了一半，他擔心的是將魁首勸說到萬佛山，大家身在同在一個地方，反而容易被天魔宗一舉擊潰。
“如此說來，此事隻好作罷。我等據守天險，或可與天魔宗對抗一時。”
見到自己的勸說沒有成功，魏無涯心有不甘，又跟著說道：“盟主，可知道若不及時勸說綠竹教的人上山共商大計，那沙子姑娘會身處危險之中。”
他的話足以動搖裴雲漢當初的態度，在告別魏無涯之後，裴雲漢動身下山，隻是繞過幾個山峰，就看見一個人，沙子高坐於一個巨石之上，她的出現讓魏無涯的計劃付諸東流。
“你不要聽信他的話。”沙子若有所指地說道：“有些人總是唯恐天下不亂。”
“你是說魏無涯勸說眾人一起對付天魔宗是別有用心。”
沙子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確定，不過他的這一招卻如當初對付綠竹教的招數如出一轍。”
裴雲漢仔細地想了想，若是按照魏無涯的設想，其結果當真與上次兩派相爭的結局大同小異，結果同樣是兩敗俱傷。
裴雲漢不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沙子卻要他以防萬一，從她的談話中得知，這段時間對方一直暗中跟蹤著自己，若不是裴雲漢被說動，打算下山尋找綠竹教的人，她還是不會現身。
“你知道，解魏門客在山上，他們是攻打我們綠竹教的凶手之一，我要是見到他們，礙於教義，我將不得不找他們的麻煩。”
沙子表示自己不願意見到解魏門客，也讓裴雲漢不要說出自己的下落。
她離去的時候又再一次的囑咐裴雲漢堤防著魏無涯：“我也沒用確信的證據，可我對於這個殺手總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總之，你要小心。”
可裴雲漢又把她叫了回來，說道：“是出於好心還是別有用心，一試便知。”
他問了一下沙子，還有多少教眾可以聯係到。
沙子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大概還有上百人能夠聯係的到，裴雲漢點了點頭，說道：“足夠了。”
他在沙子邊上輕輕地說了一下自己的計劃，兩人便分頭行動。
幾日之後，裴雲漢回到萬佛山，先是找到了魏無涯，號稱已經找到了綠竹教，也說服了他們前來共商大事。
“我現在擔心的是，綠竹教與解魏門客素來不和，他們現在上山，唯恐出現亂子。”
而魏無涯則表示，他早已經說服了解魏門客，大家會一同對付天魔宗。
裴雲漢點了點頭，說道：“如此，我再無其他的顧慮了。”
那日早晨，朝陽剛剛出現在山峰之上，綠竹教一行大大小小數十人在沙子的帶領下，來到了老佛頂。
裴雲漢昨日便接到了沙子的飛鴿傳說，早早率領著眾人在老佛頂恭候多時。
盡管他們之間曾經殺紅了眼，但現在看來卻是一團和氣，這種景象如同魏無涯所想象的那樣，他們終於走在了一起。
這日，最高興的也是魏無涯，他表示早已經擺下了宴席，給綠竹教的諸位高手接風洗塵。
一路上，他給每一位的綠竹教教眾介紹怎麽到達宴席的場所，以致於走到人群最後麵。宴席之上，酒至半酣，他又高歌一曲，彈起琵琶，開始唱道：“人生難得幾回醉，共擊敵，我有彎刀尚能舞；古今沙場多少事，不為名，殺到黃龍方回頭。”
裴雲漢看著魏無涯翩翩起舞，他實在沒有想到，一個以冷靜著稱的殺手頭領竟然也有鮮為人知的一麵。
這樣的宴會一直持續到了中午，眾人似乎酩酊大醉，有七倒八歪的，有抱著酒壇子的，還有幹脆坐到了地上，一個個酒醉不醒。
也不知道誰了多少時間，忽然聽到山下一陣鑼鼓喧天。
“不好，天魔宗的人來攻山了。”也不知道是誰喊了那麽一句。大廳的人立馬躍了起來，眾人紛紛拿起自己的兵器，便往外走去。
這時，外麵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裴雲漢說道：“大家跟著我一起下山。”
卻被裴遺風攔阻了去路，說道：“盟主，你並不會武功，不可親自出馬？”
其他人也紛紛來勸，說什麽裴雲漢隻要坐鎮中軍即可，裴遺風接著說道：“你就坐鎮大廳吧，魏先生煩勞你在此保護我家犬子，待我率領大家與天魔宗決一死戰。”
眾人紛紛點頭稱善。
不出一個時辰，山下火光一片，殺聲四起，即便是沒有親臨現場，但裴雲漢還是感覺到了這場殺戮的殘酷。
此起披伏的鬼哭狼嚎，兵器交錯的聲音、倒地的聲音、受傷時的慘叫，無不牽動著裴雲漢的心，他在大廳來回地走著。
魏無涯也全神貫注地注視前方的情況，他的手始終握著那柄出鞘的寶劍。
相比之下，與他們一同留下來的朱家老爺倒是鎮定不少，他勸說兩位莫要緊張，相信眾人能夠抵擋了天魔宗的輪番攻擊。
遠方已是火光衝天，慘叫之聲似乎漸漸熄滅。
裴雲漢喃喃自語道：“這一定是慘不忍睹。”
沒過多久，就見到倒黴和尚前來報信，他帶來的消息跟他受的傷一樣恐怖：“盟主，我們快要堅守不住了……”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整個人便倒在了地上。
魏無涯趕緊上前，打算用真氣護住對方的心脈，卻發現對方已經死去。
“已經來不及了。”
他一陣惋惜地說道，“盟主，我們應該也要做好準備，先離開吧！”
他假意看了一眼外麵，突然拔出長劍，用劍柄將裴雲漢擊倒，然後一個翻身用劍指著朱家老爺。
朱家老爺故作驚慌，厲聲喝道：“魏無涯，你這是幹什麽？”
“幹什麽？趕緊把金針過穴交出來。”
朱家老爺心沉了下來，說道：“你果然是心懷歹意，別有用心。”
魏無涯哈哈大笑，說道：“現在說這些幹嗎？”
朱家老爺淡淡一笑：“我就是死也不會將金針過穴交出來。”
“那我隻好殺了他。”魏無涯有劍指了指裴雲漢，他冷漠地說著。
“這於你有什麽好處呢？”朱家老爺說道，“你殺了他，那十難魔功的心法你都得不到了。”
魏無涯冷冷地說道“我要是將你交給天魔宗，相信那時候你們會明白什麽叫作生不如死。”
朱家老爺歎了一口氣，說道：“閣下，果真是處心積慮，看來我不同意也不行了。”
魏無涯說道：“本來我也是希望你們能夠擊敗天魔宗，可事到如今，既然不能將天魔宗消滅，我至少也能夠得到一點東西用來防身，不至於最終兩手空空。”
這時候的裴雲漢也大概明白了，對方隻是臨時起意，這樣的情況比起對方處心積慮更要恐怖。
朱家老爺說道：“即便是你得到了金針過穴，可現在遍地都是天魔宗的人，你也逃不出去的。”
“那你就放心好了，我早已經想好了退路。”
他拿著劍步步逼近朱家老爺，隻見到朱家老爺突然出手，那身法快到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