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反常的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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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kim見麵後的第三天一早,梁鬆還沒起床,便聽到了一陣急促地敲門聲。他迷迷瞪瞪地打開門,看見了一臉慍怒的Kim。
“Kim,有事?”梁鬆一驚。
“陪我去趟報社!”Kim說完,把一份報紙拍在桌子上。
梁鬆拿起來報紙一看,報紙上有個大大的標題:“港幣變冥幣,靈異事件還是惡作劇?”
文章中說,油麻地某家茶餐廳,接連幾天收到了冥幣,茶餐廳老板覺得是“鬼”在警告他,一驚一嚇,心髒病複發而死。文章最後還說:“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隻要保持好心態,就不會懼怕這種人為的‘靈異事件’。冥幣背後究竟還有著什麽秘密呢?我們接下來會慢慢報道。找出冥幣的源頭。”
“這些記者的嗅覺也太靈了吧!都傳到他們耳朵裏去了?”梁鬆笑笑。
梁鬆的態度讓kim有些生氣,kim一把扯過報紙。
“這些記者也真夠無聊的,他們沒什麽可寫了嗎?非要寫這些捕風捉影的事?”kim陰沉著臉,“走,和我一起去找他們報社,你是做律師的,我要用法律的手段維護自己的權益,我要正式警告他們!”
梁鬆一怔,隨即說:“這點事就沒必要了吧!記者嘛,就喜歡報道這類事。再說了,上麵也沒說陳記茶餐廳,這……”
“什麽沒必要!這樣寫是傷害了我們的……感情!什麽叫‘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是什麽意思,意思是我們做虧心事了?我爸爸的死是因為做了虧心事,所以嚇死的?”Kim越發激動起來,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吼。
“不是……我隻是覺得……”
梁鬆的話還沒說完,便又被kim怒氣匆匆地打斷了。
“你到底去不去?咱們是不是朋友?”
梁鬆想,也許陳林生的去世,讓kim敏感起來了,便拍拍他的肩說:“稍等,我去換件衣服!”
梁鬆在衛生間洗漱的時候,看到kim在房間裏焦躁地走來走去,他心裏倒疑惑起來,這點事怎麽會這麽大反應?
兩個人從酒店出來,坐上了kim的車,kim開著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你也別太放心上,也就一個小新聞。也沒在報紙最顯眼登,沒幾個人看到。”梁鬆安慰他。
“如果隻登這一篇倒也沒什麽,我怕……我覺得他們不會罷休,還想再登。”
“再報道就再報道嘛。這件事情本身就很蹊蹺。即使是有人惡作劇,但惡作劇出了人命了,我覺得還是需要搞清楚的。他們記者去了解,如果能找到惡作劇者,還省得我們報警了呢,不是更好嗎?”梁鬆說。
Kim狠狠地瞪了梁鬆一眼,緊握著方向盤,半天才慢慢說:“我不想讓任何人打亂我們的正常生活。任何人!任何事!”
Kim的眼神中有說不出的擔憂,這讓梁鬆很為他擔心。
到了報社,kim率先怒氣衝衝地衝進了新聞部主任辦公室。向新聞部的尚主任興師問罪。
在知道了kim找到報社來的原因後,尚主任一臉愕然,顯然他第一次遇到因為這樣一篇稿子而被找上門的。但還是微笑著問:“kim先生,這篇稿子寫得有什麽問題嗎?”
“有沒問題你們不知道嗎?還問我?在寫這篇稿子之前,你們調查清楚了嗎?”kim激動起來,一拍桌子,大聲說。
梁鬆趕忙拉住kim,讓他別激動。然後微笑著對尚主任說:“是這樣,尚主任,雖然這是一篇小稿子,可這麽寫,對去世的陳林生很不尊重,對陳林生的家人來說,也是一種傷害。我們希望這樣的事以後不要發生,讓你們的記者……”
梁鬆的話還沒說完,kim又使勁一拍桌子:“記者是誰,馬上給我叫過來!”
尚主任無奈地搖了搖頭,開始用座機打電話。一會兒功夫,一位身穿牛仔褲、淡藍色T恤的女孩就風剛火火地推門進來了。
“尚主任,找我有事?我還要去采訪呢?”說完,一轉頭,看到了梁鬆。
“是你……”她驚喜地叫著。
梁鬆哭笑了一下,他又遇到了李果兒。
“香港還真是小!”他說。
“你認識她?”kim不滿地看了梁鬆一眼,走到李果兒麵前,把報紙往她麵前一扔,惡狠狠地說:“你就是寫這篇新聞的記者?就你這水平還想寫新聞?”
李果兒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看kim,又看看梁鬆。
“這……這稿子有問題嗎?哪裏寫的不對?”
“哪裏都不對!這件事你調查清楚了?什麽叫靈異事件?你見到靈異事件了?什麽叫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我父親做虧心事了?你從哪裏聽說我父親是被嚇死的?你調查沒有?我父親是心髒病複發死的,懂不懂!”kim死死盯著李果兒,又激動起來。
“哦,是這樣呀!”李果兒輕鬆地一笑,然後還朝梁鬆眨了眨眼,接著說,“太好了!您就是陳林生先生的兒子吧,真是太好了。我本來就想采訪一下您呢。我覺得這件事吧!肯定不是什麽靈異事件,但既然大家這麽說,所以就想提醒大家,甚至還想找出真相。這篇稿子隻是個引子,後麵還要再續做報道的,就是要把……”
“啪!”kim突然伸手,甩了李果兒一記耳光。李果兒條件反射地捂住了被扇的臉,怔在那裏。
梁鬆和尚主任也全驚呆了,愣在那裏半晌。
梁鬆先反應過來,他把kim使勁一拉,低聲吼道:“kim,你幹什麽?”
吼完,梁鬆又衝李果兒抱歉地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kim先生,你怎麽能打人呢?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嗎?”尚主任皺著眉,覺得kim的舉動不可思議。
李果兒含著淚,看著kim:“陳先生……我……”
“叫我kim。”kim冷冷地說。
“如果你覺得我寫的稿子有什麽問題,你可以告訴我,告訴主任。這篇是再普通不過的一篇小稿子,我不知道怎麽傷害您們了?我也不知道傷害到您們什麽了。我那‘靈異事件’是打了引號的,很明顯,這件事是人為事件,現在既然已經造成了人命,就說明不是簡單的……”
“我說的你沒明白嗎?我父親是心髒病複發死的!是心髒病複發,你明不明啊!你胡說什麽是嚇死的!誰告訴你嚇死的?誰告訴你有鬼了?你做什麽狗屁記者!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你是誰呀!你多管閑事!”kim暴跳如雷起來,血脈噴張,額頭上也是青筋崩起。
“kim!她隻是記者,隻是在做自己的本質工作而已,你……”
梁鬆扯了一下kim,Kim把胳膊一甩,瞪著梁鬆:“我讓你來幹什麽的?你是在替誰說話?哦!我知道了!你們認識!”說完,他瞪著尚主任和李果兒,用手指點著他們,“我警告你們,不許再寫這事,如果再……有你們好看的!”
說完,他氣匆匆地出去了。
“對不起!對不起!”梁鬆不停地對尚主任和李果兒鞠躬,然後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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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鬆從報社出來,kim已經坐上車,開著車離開了。梁鬆站在路邊,看著kim的車遠去,歎了口氣。
“我那稿子真的傷害到他了嗎?他為什麽會有這種反應?”
梁鬆聽到背後的說話聲,回頭一看,李果兒站他身後,看著kim遠去的車影,怔怔地說。
“對不起!你沒事吧!”梁鬆小聲問。看著李果兒被扇得有些紅腫的臉,看著她眼眶溢滿的淚水,梁鬆心裏有著說不出的愧疚,好像那耳光是自己扇的似的。
“沒事!不就挨了一巴掌嗎?不過他那一巴掌也真夠狠的,一點不手下留情。我現在耳朵還嗡嗡響呢。”說完,又衝梁鬆展顏一笑,“再說了,又不是你打的,說什麽‘對不起’呀!如果實在過意不去,有時間請我吃飯好了。”
梁鬆看出她笑的勉強,更不好意思了,便很真誠地說:“沒問題,這兩天你要有時間了,我請你吃飯賠禮!”
“謝謝!那我等著!”李果兒又是調皮一笑。
“那我先走了。”梁鬆說完,揮手招出租車,他想去看看kim,kim的言行太反常了。
“真沒誠意,說請我吃飯也不問我聯係方式!”李果兒說著,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梁鬆,“打上麵的叩機就可以了。”
“哦,對不起,忘了!”梁鬆接過名片,看了一下裝進包裏。看到出租車到了,他衝李果兒揮了揮手。
“走了!等我電話!”說完,在車已經啟動時,又探出頭來朝李果兒說,“以後要知道保護自己。”
梁鬆的話音剛落,李果兒的眼淚嘩啦啦地流了下來。梁鬆看到她流淚,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想下車安慰李果兒,但又一想,還是先看看kim是怎麽回事再說吧。
Kim對這篇小新聞的反應,完全出乎了梁鬆的意外。Kim是個很紳士的男人,怎麽會去打一個女孩呢?
梁鬆趕去了kim家,卻隻看到了kim的媽媽————李雨澤麵容憔悴,神色恍惚地坐在陳林生的遺像前發呆,嘴裏還嘀咕著什麽。
“伯母!您還好嗎?”梁鬆走上前去問。
李雨澤瞟了他一眼,繼續對著陳林生的遺像嘀咕。
這時,保姆蘭姐衝他招了招手。梁鬆走過去,蘭姐說:“你問她沒用,老太太傻了。那……女鬼……嘖嘖嘖……厲害!”
梁鬆可沒心情聽她說這些,便問kim回來過沒有。蘭姐說沒有。梁鬆正準備打kim電話,房間裏的座機響了,蘭姐急忙去接。
“哦,好!好!老太太早飯喝了半杯牛奶,麵包沒吃。是……是……”
“是kim嗎?”梁鬆問。
蘭姐點了點頭。梁鬆拿過電話。
“kim,你在哪?”
“黑森林酒吧!我們陳記茶餐廳斜對麵哪家。”kim說完,沒等梁鬆說話,掛斷了電話。
梁鬆匆忙趕去黑森林,kim麵前的桌子上,已經有好幾瓶啤酒見底了。
“怎麽喝這麽多酒?出什麽事了嗎?”梁鬆問。
Kim不說話,拿起一瓶酒又往嘴裏灌,被梁鬆一把奪了過來。
“還把我當朋友就說出來,別什麽都憋著!”
Kim苦笑了一下,喃喃道:“你幫不了我!幫不了我!”
“你說都沒說,怎麽知道我幫不了你?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今天太反常了,隻是一個……報紙上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很多,誰會在意這些?你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失態,會去打一個女孩呢?她隻是一個女孩子。”梁鬆盯著kim,kim的眼神開始躲閃。
“難道伯父的死真有什麽隱情?”梁鬆又問。
“什麽隱情?就是心髒病死啦……是,是,受到刺激死拉!”kim打了個嗝,竟然開始嘿嘿嘿地笑起來,“我爸……爸……相信這世上有鬼,他一……一直相信,看……看到冥幣……他想起徐……徐……麗……珊。”
Kim在說徐麗珊這三個字的時候,是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的,吐得很吃力。
“徐麗珊?你信嗎?”梁鬆皺著眉問。
“他……他一直覺得……徐……徐麗珊會……報仇。看到冥幣……他就……嘿嘿……”
Kim是用一種既像哭又像笑的語氣說的。
梁鬆歎口氣,把kim手裏的酒瓶奪下:“那都是不可能的事。不管伯父是怎麽去世的,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也別太傷心,我看伯母的精神狀態也不好,你要多陪陪她才行。”
Kim的眼圈開始發紅,點了點頭。
“今天……你……你不該打那記者。”梁鬆又說。
“她在往我們的傷口上撒鹽!傷口上撒鹽,你知道……嗎?我……我們都不想再提……不想再提那事,可……可……她……她還要寫……出來。如果她再……哼!”kim冷笑一聲,眼神裏射出一道陰鬱的光。
梁鬆不禁皺起了眉,開始為李果兒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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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梁鬆打了李果兒的叩機。
半個小時後,李果兒才複機。聽到梁鬆的聲音,她顯得很興奮。
“你真有口福,今天晚上我請客吧!我要拿到一千港幣了!”
“不是說好我請客的嗎?你還是下次請吧!不過,看來你今天很高興,是不出好什麽好稿子了?”梁鬆問。
“嗯,不僅出好稿子了,而且還做了好事呢。哈哈……你記得嗎?天橋底下那對殘疾夫妻。我寫了篇他們的報道,嘿嘿……你猜怎麽著,他們現在不用再流落街頭了,有福利機構願意收留他們。太好了,太高興了,而且……算了,現在不說了,等會兒見麵再說,怎麽樣?咱們去吃料理吧!有家櫻花料理不錯。離你住的酒店不遠。八點鍾!八點鍾怎麽樣?晚上八點鍾見!”李果兒說話像爆豆子,非常快。
雖然是在電話裏,但梁鬆還是能感覺到李果兒的的眉飛色舞。
和李果兒通完電話,梁鬆一看時間還早。搭上出租車四處轉著,轉著轉著,轉到了油麻地的陳記茶餐廳。
茶餐廳的門關著,連招牌都不見了。
“來吃飯的?”陳記茶餐廳旁的古意茶樓也是冷冷清清的,一個老伯坐在店門口,問梁鬆。
梁鬆笑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吃不了嘍!關門嘍,我這裏也要關門嘍。唉!”老伯長長歎了口氣。
“為什麽要關門?生意不好?”梁鬆問。
他原本是問“古意茶樓”為什麽要關門,可老人卻以為是說陳記茶餐廳,馬上走到他身邊,神秘而小聲地說:“這裏鬧鬼!誰還敢來吃飯呀?老板都是被……鬼附身了!當時就死了。現在連我這裏都沒人來了。本來生意都不好,現在更……唉!”
“老伯也看到鬼了?”梁鬆笑著問。
老伯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搖搖頭:“我怎麽可能看得到鬼?我又沒做壞事!”
“那哪家”梁鬆朝陳記茶餐廳呶呶嘴,“他們家誰做壞事了?”
“還不是那個kim嗎?當年,他拋棄了阿珊,那個阿珊就跳樓死了,阿珊可是個好女孩,死的冤,能不找上門來?這是來索命的!‘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老伯最後一句像是唱出來的。
老伯說完,拿起了靠在牆邊的竹筒水煙袋,呼嚕嚕,呼嚕嚕地連抽幾口又放下,接著說:“那阿珊死的真可憐!隻是這陳林生替他兒子還債去了。唉!該死的是兒子,不是陳林生。”
梁鬆還想再問什麽,老伯的店裏來人了,他慌忙提著水煙袋,熱情地迎了上去。
梁鬆看著陳記茶餐廳,想著曾經的顧客盈門,頗為感慨。
“梁鬆,你在這裏幹什麽?剛才和老伯聊什麽呢?”
聽到背後熟悉的聲音,梁鬆轉身一看,kim站在他背後,kim的後麵是麵無表情的lyne及一個和lyne長相酷似的男人,應該是lyne的哥哥。
梁鬆正想說話。Lyne走了過來,她用那慣常的冷冰冰語氣說:“有時間一起飲茶!”
梁鬆看了看lyne的哥哥,貌似有些不耐煩地看著他們,便說:“好,有時間一起飲茶。你們忙吧,我先走了!”
在他剛走出幾步時,kim追了上來,他帶著歉意說:“改天我請你喝酒,最近我這裏比較亂,lyne的哥來幫我們看看這店麵,為改咖啡廳做準備。”
“哦,準備把這茶餐廳改成咖啡廳?不錯,這可以算是黃金位置了。好了,你快去忙吧!有時間了咱們再聊!”梁鬆才一轉身,又被kim一把拉住了:
“對於鄰居們亂說什麽‘鬼怪’之類的話,說什麽是……‘阿珊’之類的……”他遲疑了一下,又說,“你別放在心上!那都是亂說的,我沒對不起誰,這些人都見不得人好,恨不得我們陳家家破人亡。”
梁鬆點點頭,朝他肩上一拍:“快去忙吧!”
“梁鬆,等一下!”lyne板著臉,又迎了上來,冷冰冰地說。
梁鬆看著Lyne,lyne微微張開她那塗得鮮紅的嘴唇:“那個記者,女記者。聽說你們認識?”
“什麽?”梁鬆愣了一下,隨即說:“哦,我們曾坐同一架飛機來香港。”
“告訴她,如果她敢再胡說八道,我不能保證會做出什麽事來!”lyne狠狠說完,用眼神剜了梁鬆一下。
“別怪lyne,她看到那新聞了,而且又聽到大家議論,所以她就……”kim沒說完,瞟了lyne一眼,歎了口氣,摟著她走了。
看著kim和lyne的背影,梁鬆的眉頭皺的更緊了:“lyne對李果兒做什麽了?他們倆夫妻怎麽對這事這麽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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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快八點的時候,梁鬆去了和李果兒約好的櫻花料理店,但他等到九點,李果兒都沒見過來。
梁鬆再次打她叩機,五六分鍾後她回了。
“再等我十幾分鍾,馬上過來。”
李果兒的聲音低沉了很多,沒有了中午的清亮。
梁鬆坐在那裏,一邊等李果兒,一邊聽著日本歌曲,腦海裏又浮現出了幸子穿著和服,在他麵前舞蹈的樣子。他的眼睛禁不住潮濕起來。
“對不起!”一個聲音響起,把梁鬆從幸子穿和服舞蹈中喚回了現實。他一看,李果兒已經站在了他麵前。
李果兒穿著一件白色T恤,藍色牛仔褲,T恤的一邊紮進牛仔褲,另一邊很隨意地搭在腿上。從她那淩亂的頭發、憔悴的麵容,以及那布滿灰塵的鞋子上看,梁鬆覺得她肯定剛剛采訪完,還沒回家,更沒衝涼換衣服就過來了。
“從采訪地直接過來的?”梁鬆指指對麵的榻榻米,“累壞了吧!先坐下來休息一下。”
李果兒盤腿一坐,也不管腳上的鞋有多髒。她用手把額前的頭發一撩,氣呼呼地說:“比從采訪地過來還讓人崩潰。”
“怎麽啦?誰招惹大記者了?”梁鬆逗她。
“這幾天的人生過得真夠曲折的。一會兒讓我上天,一會兒又讓我從天上掉下來。昨天殘疾夫妻的稿子,反響非常不錯。中午我們通電話之前,主編、主任剛剛誇了我,說我那個新聞稿寫得好,報社的電話都快打爆了,上麵也誇報社了。還說要獎勵我一千港幣。開心吧!更開心的是,我一篇稿子就給那對殘疾夫妻解決問題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可是二點多的時候,有個女人衝進了報社,把我臭罵一頓。唉!真夠晦氣的。現在領導說我寫稿子不考慮後果,給報社造成了負麵影響。還說我功過抵銷,也不給我獎勵了。”
李果兒歎口氣:“你說我倒黴不倒黴?”
“一個女的找你?是關於那‘鬧鬼”的新聞?”梁鬆猜可能是lyne。
“是呀!還能有什麽事?不就你那朋友的事嗎?”李果兒不滿地瞪了梁鬆一眼,接著說,“我這才來香港幾天呀,就遇到了這樣的事。”
“對不起!”梁鬆有些尷尬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你不用說對不起!又不關你的事。你不知道,她好凶哦,指著我的鼻子罵我,還說我寫不負責任的新聞,影響了他們的聲譽。至於嗎?就那小稿子,能影響他們什麽?哼,那對夫妻還真相配,一個打我,一個罵我。”
李果兒說著說著,眼圈紅了。
“不說了,說了心煩!”她抽抽鼻子,朝門外大聲喊,“服務員,多拿幾瓶酒來!”
服務員很快又提了五瓶清酒過來。
梁鬆先給李果兒倒了杯茶,遞給她,輕聲說:“先喝點茶,清酒咱們慢慢喝。再說了,借酒澆愁愁更愁,你那天怎麽和我說的?一切的不開心都會隨著時間過去的。要開開心心的。”
李果兒皺著鼻子,瞟了一眼梁鬆,撲哧一聲笑了:“也是!不開心又能怎麽樣?又不能改變結果,反正也不讓寫了!我就一小記者……”
“不能寫這些還可以寫別的嘛!他們家裏出了那麽大的事,而且每個人都有一些不想觸及的東西,可能你的這篇稿子,正好觸及了他們的敏感部位,所以……”梁鬆沒說下去,看著李果兒。
“嗯!你說的也對!關注弱勢群體的現狀,比關注‘靈異’事件來的有意義。算了!不開心的就不說了。我們今天好好吃!好好喝!”李果兒拿起清酒瓶,端詳了半天。
“這瓶子,太小了。我們不如不要杯子了,對著瓶子吹吧!”李果兒認真地說。
梁鬆剛剛喝進嘴裏的一口茶,怎麽都沒忍住,噴了出來。
“不會吧!很好笑嗎?”李果兒瞪了梁鬆一眼,但自己倒嘿嘿笑了起來。笑完又說,“唉!早知道我們就去吃川菜,或者東北菜了,這樣就能吃很辣的菜,可以大碗喝酒了,多爽呀!這一小杯一小杯的,一點都不過癮。”
“你很能喝酒嗎?”梁鬆問。
李果兒搖搖頭:“我不能喝,我一喝就會醉的。不過今天醉了不怕。有你我還怕什麽?”
李果兒又恢複了她搖頭晃腦的調皮樣。
兩個人吃著料理,喝清酒。一會兒,李果兒的臉上就現出了紅暈。
“知道我為什麽寫這個嗎?你以為我真的是為了討好讀者,所以才寫什麽靈異事件的?”李果兒搖了搖頭,喃喃著,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和梁鬆說,“任何離奇的背後,肯定有不為人知的真相。我就是想要找到這個真相。想想看,扮‘鬼’嚇死了人就不用承擔責任了?世間真的有‘鬼’嗎?不可能的,都是人扮的。可為什麽要扮‘鬼’?還把人嚇死了?這和直接殺個人有什麽區別?也許警察不會出警,但我是記者,我的職責就是要還原真相!誰是誰非我可以不評論,但我一定要真實地報道一些事情。”
李果兒的表情非常嚴肅,在燈光映襯下,她那帶著紅暈的臉,顯得光彩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