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1

任意門……

好炫的名字……

皇甫秧在不顧形象地爆笑著的時候,真的很想順便問問她的父母是不是特別喜歡小叮當。

紅色的叉叉明顯地跳躍在了任意萌的額角。

忍字頭上一把刀。

皇甫秧絕對是上帝為了讓她修生養性而創造的產物。

於是,堂堂的學生會會長兼所有帝都學園學生心目中的雅典娜女神決定不和這個神經媲美水桶的家夥一般見識,很拽地拉著一張臉甩甩袖子就走出了學生會教室。

“我們到第二辦公室開會!”臨走前還丟下一句話,明顯是提醒那些呆若木雞的學生會幹事們不要再站在那裏充當雕像了。

其他的學生會會員見他們的BOSS下了命令,自然隻好乖乖地跟任逸萌的後麵,整齊地排成一排準備走出學生會辦公室,而盛仕軒則是好整以暇地站起了身子,漂亮狹長的眸子淡淡地瞟了瞟即將離去的任逸萌,又將視線輕飄飄地調回了皇甫秧身上,眸光裏有著毫不掩飾的玩味。

“喂,任意門!”就這樣被冷落掉的皇甫秧很不甘心,她有力的拳頭“砰砰”地垂著桌子,仿佛是她體力過剩的最好證明,“你不是接受我的挑戰了嗎,為什麽帶著小嘍羅落跑?”

“皇甫秧同學,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把這件事和暴力扯上關係,假如不用動手動腳,任何挑戰我都樂意奉陪。”任逸萌極力地穩住聲線中的顫抖,用力地吸了一口氣,“還有,請讀準我名字的最後一個後鼻音,謝謝。”

“不用動手動腳?”皇甫秧直接忽略掉她後麵的那句話,自顧自地傷起腦筋來,“那怎麽比?”

“你給我等著。”咬牙切齒,一語雙關。

學生會大軍跟著任逸萌離開了辦公室,於是,辦公室裏又隻剩下了皇甫秧,盛仕軒。

還有那疊把皇甫秧搞得睡著的人民幣……

但是,這種尷尬的場景並沒能持續多久。

“小姐,小姐,你竟然真的跑到這裏來了?”

皇甫秧一抬眼,隻見陸笑眉上氣不接下氣地靠在門邊,明顯是剛剛才趕過來的,說話也斷斷續續,不停被自己的喘氣聲打斷。

“笑眉,你的腿不好,不要到處亂跑啦。”皇甫秧連忙拉過笑眉,把她按在了一張椅子上,順便拍了拍她起伏不停的背脊。

“小姐,你為什麽總是不聽太太的話呢?”陸笑眉苦著一張臉,“太太托了關係把我和小姐一起轉學到這個學校來,就是為了能讓我看住小姐,假如小姐不聽話,我也沒辦法向太太交差啊。”

“哎,怎麽總感覺像是我在為難你一樣呢?”皇甫秧擰著眉頭,無奈地摸了摸後腦勺,“這樣吧,你以後就當作沒看見好了,我不會怪你的!”

“小姐……”陸笑眉的聲音可憐兮兮的,偏黃的臉色和額角豆大的汗珠讓人不禁心生憐憫。

“她說得沒錯,你大可裝作什麽都沒看見。”一直沒有出聲的盛仕軒終於緩緩地走了過來,他一邊整理著桌子上被皇甫秧弄得亂七八糟的鈔票,一邊低著頭悠閑地開口道。

咦。

這個BOSS二號竟然幫她說話。

單細胞動物皇甫秧頓時對他產生了好感。

“外星生物的構造是很難理解的。”盛仕軒揚起看似無害的淺笑,“不要輕易探索非地球人類未知的極限。”

話音一落,滿室皆默。

盛仕軒不再說話是因為他已經以及其熟練的姿態開始點鈔。

陸笑眉沒說話是因為她被他剛才的那番話給噎住了。

皇甫秧沒說話是因為她壓根就沒聽明白那個看似無害實則腹黑的家夥到底在說什麽天書。

“咳咳,總之小姐別再和學生會的人打交道了。”陸笑眉趕緊出聲阻止皇甫秧進入思索的狀態,她怕萬一皇甫秧想出個頭緒來,這個學生會辦公室會當場變成拳擊PK台,“剛才班長說要帶我們參觀校園呢!”

現在轉移話題才是最好的辦法。

“是嗎?”立刻亮起來的一雙美眸。

耶。

陸笑眉作戰大成功。

2

其實帝都學園並不很大,在A市也沒有因為教學水平高而著稱,隻是因為年代久遠,整個學校的風格頗有些複古的感覺,也許是當初的創校者鍾情於巴洛克時期的建築藝術,坐落與學校中央的三棟教學樓形態華麗,色澤鮮明,與一般學校教學樓的莊重典雅大相徑庭,再加上學校主道旁枝葉已經延伸得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和學校大門旁花壇中種植的大朵玫瑰花,整個學校精致而立體,頗有些中世紀古堡莊園的感覺,獲得了許多學生的青睞和好評,因此生源不斷。

此刻,皇甫秧正站在其中一棟古堡……不,教學樓的走廊上,對著天空百無聊賴地歎氣。

身後,陸笑眉仍舊跟著班長在學校的藏書室裏興致勃勃地參觀著。

“小姐,快來看,這裏有很多有趣的畫作呢!”陸笑眉的臉上有著難得一見的開心笑容,指著藏書室牆壁上掛著的油畫,並開口喊著門口的皇甫秧。

“皇甫同學也進來參觀一下嘛,藏書室可謂是帝都學園最特別的地方之一哦。”有著一頭黑亮長發的班長易茗也親切地招呼著她。

“嘖,裏麵那麽多書,一股黴味。”皇甫秧皺著鼻子小聲地叨叨著。

啊,真無聊。

要不是剛才她已經把什麽跆拳道館劍道社武術協會的牌子給摘了個遍,現在也不會淪落到要杵在藏書室的門口發呆。

“小姐,來看看啦!”興致高漲的陸笑眉不顧自己的跛腿,竟然一路歪斜地小跑著出來,拽著皇甫秧的手臂,硬是把她拽進了藏書室。

皇甫秧毫無防備地一頭栽了進去,於是,一股書香撲麵而來。

對皇甫秧來說,那可是比什麽生化武器還要厲害十倍百倍的東西。

“嘔——”很不給別人麵子的幹嘔聲。

但陸笑眉依舊抓著她的胳膊往前走著,易茗也無視她痛苦的表情,自顧自地介紹著牆上的繪畫和書架上一些頗有曆史的藏書。

她要死了……誰來救救她……

“咦,那邊那個人是誰?”走過一個轉角處,陸笑眉不經意地發現了藏書室唯一的一個窗戶邊上斜倚著一個修長的人影。

奄奄一息的皇甫秧憑著尚存的好奇細胞掙紮地抬起頭來。

一個少年正以十分優雅的姿勢靠在窗邊,單手拿著一本硬皮舊書,唇角噙著一抹足以魅惑眾生的微笑,很浪費地把他百萬伏特的眼神十分專注地投在了眼前書頁上。

藏書室裏的光線並不充足,而現在窗外正是陽光明媚的時刻,強烈的光線裰出了少年精致的輪廓,仿佛長長的睫毛上也一層層地灑上了金沙,就連他微垂眼簾之下的陰影都顯得那樣別致而風情。

皇甫秧動了動嘴角。

這家夥是很閃亮沒錯,但是……

“喂,不用去提醒一下他的書拿倒了嗎?”莫名其妙再度精神起來的皇甫秧揪住易茗的衣角,卻很奇怪地發現易茗似乎並沒有打算向她們介紹那個美少年,反而還是一副很想馬上走人表情。

“小姐,他長得好精致啊,簡直跟你有得一拚呢。”陸笑眉的臉微微地泛紅,一雙眼睛亮亮的。

“我什麽都沒看見。”易茗壓低了嗓子宣布著,接著便換上了及不自然而粉飾太平的笑臉,“我們前往下一個目的地吧!”

“啊,你怎麽會沒看見!?”皇甫秧十分驚異地拔高了聲音,“就在那邊啊,窗戶旁邊嘛,明明有個……”

話沒說完就被易茗捂住了嘴巴。

皇甫秧一邊嗚嗚地發出一些不明所以的象聲詞,一邊還胡亂地思索著:

莫非那家夥是什麽藏書室的幽靈?是男版聶小倩?還是被詛咒的少年,所以大家都不能提起他的名字?

好有趣。

不過,細細看上去的話,這家夥長得倒是有點眼熟呢……

皇甫秧還來不及仔細思考,陸笑眉的聲音就輕易地打斷了她的思路。

“班長,我也看到了啊……”相比起皇甫秧逐漸興奮起來的表情,陸笑眉原本微紅的臉龐刷地一下變得蒼白,似乎是被易茗的話嚇得不輕。

“哎……”易茗鬆開了皇甫秧,很無奈地聳起肩膀歎了口氣。

“那家夥大名林逍,外號叫隱型人。”她做了個讓兩人靠過來的手勢,依舊是壓低著聲音,像是怕被那個人聽到。

咦,原來幽靈也有外號的嗎?

皇甫秧亮著一雙眼睛好奇巴拉地聽著。

“你也看到他的書拿倒了吧?”易茗指了指他手中的書,語氣裏有一絲絲嘲諷。

“嗯!”皇甫秧撫著下巴,正好奇於這個問題。

難道這是幽靈的讀書方式?

不過他拿書的姿勢還真不錯的說,五根白皙修長的手指恰倒好處地彎曲著,細長的指尖被陽光照射得晶瑩剔透,仿佛是由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

“那是因為他根本就沒在看書,他隻是借著那本書擺擺造型而已。”易茗皺了皺眉頭,“連書拿倒了都不知道……真是個草包……”

“那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陸笑眉十分奇怪地盯著那個絕美的少年看,除了那本拿倒了的書,他的樣子幾乎是無懈可擊。

“原因是……快看,魚上勾了。”易茗分別拍了拍兩人的肩膀,示意她們注意少年那邊的動靜。

隻見藏書室的另一頭,有兩個穿著初中部校服的女生正順著書架排列的方向往窗口這邊走來,她們看到了站在窗戶旁邊的少年,稚氣的臉龐上立刻不約而同地出現了粉紅桃花一般的表情,羞怯地駐足討論一陣,才害羞地走上前去,試圖和少年攀談。

“什麽嘛,明明大家都看得見……”皇甫秧完全忽略了重點,她不滿地嘟囔著,自顧自地不爽於她對這個男生的幽靈設定被華麗地推翻。

少年好脾氣地放下手中的書,滿麵微笑地和學妹們攀談起來,他的笑容拿捏得恰倒好處,雖淺卻有著震懾人心的力量。一雙桃花眼更是電得學妹們找不著北。

“看到了吧,那家夥。”易茗的聲音裏依舊有著很明顯的不屑成分,“他的王子病已經無可救藥了。”

“難道他是個危險的花花公子?”陸笑眉看起來似乎有些明白了,但語氣裏還是有著一絲不確定,因為她實在沒辦法把一個拿倒了書本的少年和老謀深算情場得意的花花公子聯係在一起。

“這倒不是。”易茗皺了皺眉頭,思索著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家夥從來不交女朋友,因為這會影響他的行情,他隻是在享受被人包圍被人仰視的感覺而已。”

“可是,那又為什麽叫他隱型人。”皇甫秧抓了抓頭發,一雙明眸中滿滿的都是疑問。

“因為他的臉皮厚得媲美城牆。”說到這裏,易茗竟然露出了咬牙切齒的表情,“開學的時候,幾乎全班所有的女生都慶幸我們班分到了這樣一個秀色可餐的尤物……但是就因為他有一副好皮囊,卻也連帶有著讓人無法忍受的臭屁性格……”

“如果我長成他那個樣子的話,應該也會驕傲起來吧。”陸笑眉卻有些不以為然,反而還為他辯護著。

“他的自戀已經到了常人無法忍受的程度了。”易茗有氣無力地搖了搖手指,“假如你看他一眼,他就會覺得你對他是不是產生了強烈的好感;假如你走過去跟他說話,他就一定會覺得你看上他了……”

看易茗的樣子,似乎是她自己也曾經被那少年狠狠地誤會了一把。

“呃……”陸笑眉滿臉的不可置信。

“所以,我們年段的女生已經忍無可忍,決定集體無視掉他,現在他也隻能騙騙低年級的小學妹了。”

“原來這樣就叫隱型人啊。”皇甫秧的臉上寫著“失望”兩個大字。

沒錯,她還是在糾結幽靈的問題。

“不要說我沒有警告過你啊!以後遇到他,能閃多遠就閃多遠,否則我不保證你不會在他光芒萬丈的笑臉下別扭得全身抽筋。”易茗心有餘悸地吐了吐舌頭。

嗯……有王子病的隱型人嗎?

皇甫秧撐著下巴,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

又是一個有趣的人耶。

3

直到連學校最後一個打掃衛生的老伯都走了,皇甫秧才戀戀不舍地背上書包踏上了回家了路。

憑著她早上剛來學校時遇到的勁爆事情,原本她以為帝都學園和教條嚴謹的貴族學校不一樣,會是個很有趣的地方,三不五時都有機會讓她大展拳腳,主持正義,維護宇宙的和平與發展。

結果一天下來,她再也沒遇到什麽能與“有趣”兩個字扯上關係的事情,還枉費了她早早打發陸笑眉先回家去。

皇甫秧撅了撅嘴巴,拎起輕飄飄的書包,慢吞吞地披著夕陽朝回家的路上走去。

其實皇甫秧的家離學校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不過她已經習慣以步代車,美其名曰鍛煉身體,以便將來能夠更好地為正義事業做貢獻。

但是,就算是走在路上,皇甫秧也還是不會死心的。

看她閃亮亮如雷達一般在街道各處搜索著的目光,似乎是期盼著這個和平的小城市可以每隔一分鍾就發生一次攔路搶劫,當然前提是發生在她的眼皮底下。

可惜,每個人都帶著無害的表情從她的麵前經過,黃昏的街道被餘輝撒滿,溫馨和諧的氣氛狠狠地打擊著皇甫秧不切實際的想法,她隻有悻悻地收回目光,加快了腳步,希望可以快點回到家去填飽自己的肚子。

隻有牽涉到這種生理問題時,皇甫秧才會暫時打消她消耗體力的念頭。

但是,轉機往往是在人放棄希望之後出現的。

就在皇甫秧拐過一個彎道時,一把突然飛過來的細鐵管嗖地掠過她的眼前,接著“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與水泥地麵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好險,假如她再走快一點的話,就有變成串燒的可能了。

皇甫秧驚魂甫定地拍著胸口,扭頭朝著鐵管飛來的方向看去。

黑洞洞的巷口傳來近似於打鬥的聲音,還有刻意壓低的呻吟,那跟鐵管似乎就是被某個人一腳踢飛出來的。

在皇甫秧的大腦反應過來之前,她的身體就已經先一步行動了。

巷子的深處有三個人,一個靠在牆邊,兩個正緩緩地朝那個人逼近著,手裏還各拿著一根鐵管,似乎是跟剛才飛出來的那根一樣。

因為光線太暗,皇甫秧隻看得清那幾個模糊的人影,但她不假思索地飛身上前,抬起腳就把那持有武器的兩個人踢得摔了出去。

其實皇甫秧一直有個很奇怪的正義觀,就是弱勢的那一方必定會是正義的、受壓迫的那一方,在她華麗的幫助下,正義就必定會戰勝邪惡……

喂,假如皇甫秧的這一方是戰勝的一方,那不就變成強勢的一方了,換言之……

……算了,皇甫女王根本從來就沒有考慮過這種與邏輯有關的問題。

皇甫秧雙腳落地之後,便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擋在了那靠在牆邊的人的前麵,火紅的頭發帥氣地為這光線不足的巷底帶來一抹亮色,一雙盈盈有神的明眸得意地瞅著那兩個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的人。

“喂,你們從哪裏來趕緊滾回哪裏去!”邊說還邊叉上了腰。

假如說她是向那些人收取保護費的,大概每個人都會無條件相信,畢竟還有那兩個人蒼白的表情佐證,實在沒有讓人反駁的理由。

那兩個人相互扶持著站了起來,手中的鐵棍也滾得老遠,皇甫秧踢的那一下雖狠,卻沒有踢中要害,隻是讓他們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而已,但那兩人卻似乎沒有再把鐵棍撿起來進行反抗的意思,其中一個男人看清了皇甫秧的長相,對著同伴耳語了幾句,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便匆匆地朝巷口跑了出去。

皇甫秧滿滿的得意裏參雜了一絲困惑。

她原本以為,以一對二,而且在對方還有武器的情況下,至少還得拚個幾回合,沒想到他們就這樣跑了。

而且他們似乎並不是因為怕她才溜掉的。

難道是因為她長得太美了所以他們憐香惜玉不跟她打嗎?

皇甫秧抓抓腦袋,但疑惑的表情隻在她的臉上呆了一秒鍾,便像流星一樣嘩啦啦地轉瞬即逝了。

早說過了,她的腦子不適合思索事情超過一秒鍾。

“你沒事吧?”皇甫秧轉過身去,終於想起了那個被她成功解救的弱勢一方。

因為距離的拉近,借著天邊最後一抹殘餘的光線,皇甫秧終於看清了那個被她第二次救下的人——

“BOSS二號?”驚訝之餘,她一不小心把給他起的綽號都喊出來了。

盛仕軒的臉沐浴在淡淡的灰色光線裏,狹長的鳳眼微微地眯起,因為光影浮動而太過模糊的表情,讓皇甫秧不太確定他到底有沒有在笑。

“我沒有受傷。”盛仕軒直起了身子,看著那個用呆楞的目光瞅著自己的皇甫秧,想起她剛才把人踢飛的樣子,總是不自覺地就想笑。

他難道沒發現他自己已經笑了很久了麽……

“可是,你的手在流血耶。”皇甫秧指著他被血浸濕了的袖口,很用力地皺起了眉頭。

這也叫沒有受傷嗎?

“這是以前受的傷,隻是現在傷口又裂開了而已。”盛仕軒淡淡地瞥了一眼泛起紅色的白襯衫,拉了拉外套,試圖去遮擋那些刺目的血跡。

話音剛落,他的眉心便迅速地蹙起,即刻抬起了那隻受傷的手捂住了嘴巴,一陣刻意壓抑卻還是製止不住的咳嗽聲悶悶地響起,隨著他身體的晃動,袖口無法遮掩的紅色血跡也越來越明顯,充分刺激著皇甫秧的神經。

“喂,這樣不行啦,給你兩個選擇——”皇甫秧好心地幫他拍著後背,“一是上醫院,二是我去買點紗布來幫你包紮,你選哪個?”

麵對與細心二字絲毫扯不上關係的皇甫秧,也許任何人都會選擇乖乖上醫院吧。

但是盛士軒居然冒著被包成木乃伊的危險選擇了後者,而且似乎還沒有一點點的猶豫。

搞清楚,皇甫秧是破壞係的,不是治愈係的耶。

於是,被信任的皇甫秧頓時覺得責任重大,連買個紗布和藥水都覺得威風凜凜,東西買到手之後,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巷子裏,惟恐她的第一個醫治對象反悔跑掉。

盛仕軒還靠在那裏,維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頭微微地向下垂著,光線愈發地昏暗,大片大片的灰色投在他的側臉,映襯出鼻梁和嘴唇處的淺淺亮斑,依著這些淡淡的光芒,仿佛可以看見他呼吸時唇邊翻飛的微小塵埃。

似乎是注意到巷口的動靜,盛仕軒終於微微地抬起頭來,側過臉看向皇甫秧的方向,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像是認命,又像是玩味般地將受傷的手臂伸了出去。

小心翼翼地在傷口上抹完了消炎的膏藥,皇甫秧將棉花和紗布橫比豎比,遲遲地找不到一個包紮的方向,也自然沒空注意盛仕軒臉上的表情。

“喂,你這個傷口好象是被刀割傷的,真的不用去醫院縫幾針嗎?”皇甫秧以便皺著眉頭和紗布對抗,一邊審視著這個創口平整、看起來不算太淺的傷,懷疑以自己的水平是否能讓它朝著愈合的方向發展。

“不用。”他的聲音輕淡,就像煙草燃燒之後緩緩騰起的煙圈,手臂卻還是不自覺地往裏縮了一下。

隻是那麽微小的一個動作,粗神經的皇甫秧根本沒有察覺,卻讓他自己覺得不自在起來。

仿佛,是在害怕被發現些什麽。

“嗯……這樣大概就行了吧……”皇甫秧端詳著她的作品自言自語著。

盛仕軒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抬起手臂淡淡地掃了一眼。

很好,沒有綁成蝴蝶結,但是他並不覺得死結會比蝴蝶結好多少。

“謝謝。”他抬起沒有受傷的那隻手,獎勵般地拍了拍皇甫秧的腦袋。

一直到這一刻皇甫秧才看清楚,原來站直了身子的盛仕軒竟然比她高出一個頭還不止,他拍著她腦袋的動作竟然有種溫柔的錯覺。

就因為這身高的差異,讓她頭一次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產生了一種異常的弱小感。

於是皇甫秧很不爽。

“嘿,跟你商量件事情。”馬上就開始討價還價。

“什麽?”盛仕軒一邊問著,一邊慢慢地開始朝巷口走去,時不時地輕輕咳幾聲,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我覺得你的身邊好象經常有危險發生!”皇甫秧的雙眼又開始不正常地閃亮了。

“所以?”引導式問句。

“所以我在想,你需不需要請一個保鏢?”

是了,這便是某人的目的了。

根據早上的經驗和方才發生的事情,皇甫秧總結出他麵前的這個看起來弱弱的少年周圍發生的危險,比她像無頭蒼蠅一樣轉來轉去找到的伸張正義機會還要多得多。

這麽大一塊的肥肉,她當然要粘住不放了。

皇甫秧的眼神讓盛仕軒覺得自己像個銀行或是深夜的便利商店……否則她怎麽會覺得他從頭到腳寫滿了“危險中”三個字。

但是,她的提議很有趣,不妨一試。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碰到可以讓他覺得有趣的新鮮事物了。

咳咳,從某個層麵上來說的話,這兩個閃亮生物的嗜好還真是相似……

“要做保鏢的話,我答應你。”盛仕軒停下腳步,狹長漂亮的雙眼中閃過一抹不可捉摸的柔光,“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4

第二天,當皇甫秧和盛仕軒一起出現在帝都學園的大門口時,所有在前操場上做值日打掃衛生的同學都不約而同地把手中的掃帚掉在了地上。

這個組合太詭異了。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盛仕軒要不是單獨行動,要不就是在任逸萌一起搭檔出現,那王者般的智慧氣質足以讓所有人頂禮膜拜,但今天他的身邊居然跟著一頭紅發看起來萬分精神的皇甫秧……

試著想象一下有人在優雅的靜物油畫旁抱著電吉他唱搖滾的畫麵吧。

拋開氣質上的協調感不談,俊男美女的搭配是很養眼沒錯,但是假如學生會會長發飆的話,事情就沒那麽好收場了。

“通知盛仕軒,中午學生會開會!”任逸萌鐵青著臉,抱著胳膊站在學生會辦公室的窗前,身邊照例跟著狗腿小跟班龔子辰。

“會長,隻要通知他一個嗎?”問完這句話龔子辰就覺得背後涼颼颼的,對危險感應特別到位的他立馬跑得沒影。

終於,蹦蹦跳跳的皇甫秧和旁若無人一般走著的盛仕軒進了教學樓,也離開了任逸萌的視線範圍,她抬手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深深呼吸著,試圖去趨趕胸腔中的不快。

不承認的事情,不等於它不存在。

就像任逸萌拒絕承認自己對盛仕軒已經產生了太多的好感一樣。

看看手表,早讀的時間也差不多該到了,她抬手拉上了窗簾,沒有再多做逗留,拿出鑰匙反鎖了學生會辦公室,轉身朝著自己的教室走去。

也許是因為上課時間臨近,走廊上已經明顯安靜了許多,偶爾會看到幾個低年級的學生風風火火地從樓下跑過,任逸萌走上一層盤旋式的雕花木樓梯,高二(2)班的教室便出現在眼前。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穿戴整齊的校服和規矩地位於膝下三公分的裙擺,抬手調整了一下象征著帝都學園學生會組織的會徽,才邁步踏進了教室。

照例接受過眾同學目光的洗禮之後,任逸萌從書包裏拿出了自己早讀要用的課本和必須上交的作業,整齊地排放在桌麵上,等所有的動作全部完成之後,她才感覺到背後似乎有道異樣的目光死死地粘在她的後背上。

妖氣。

那種詭異的感覺不是妖氣是什麽。

還沒等任逸萌做好防禦動作轉過頭去,異樣目光的主人就已經用她甜美動人的聲音開口向前座這位會長大人打起了招呼:

“唷,你不是任意門嗎?”

也不知道皇甫秧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總之她的聲音很大……大到全班都聽到了那個沒讀準的後鼻音……

於是整個班級的人都在痛苦地憋笑,臉上還不約而同地出現了一種發現新大陸的表情……

啊……原來會長大人的名字有這樣一層玄機……

於是任逸萌頂著一副媲美車禍現場的表情站了起來,轉過身去麵對著那個一頭紅發一臉無辜的妖孽。

“請解釋一下,為什麽你會坐在我後麵。”好象自從她見到皇甫秧的第一麵起,就一直不斷地問她這種類似的問題。

但是,她應該要吸取教訓了才對……

“喔,那是理事長為我安排的,詳細情況我自己也不清楚。”皇甫秧摸了摸腦袋,“要不是因為笑眉也在這個班級,否則我們打架就方便多了。”

誰要跟她打架來著……

任逸萌的肺猛地擴大了一圈,像隻吃飽了肚子的河豚魚。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任逸萌的眼角瞥到了正從後門跨進班級的盛仕軒。他似乎是剛從辦公室回來,一手捧著一疊薄薄的作業本,這便是他身兼本班學習委員和數學課代表所要負起的責任。

盛仕軒的位置在教室的中偏後方,隻見他放下了作業本便徑直向任逸萌走來,任逸萌肺裏膨脹的氣體莫名其妙地一點點癟了下去,最後臉上竟然浮現出一抹柔和的神情來。

皇甫秧傻了。

敢情會長大人還精通川劇變臉,好有趣,改天也傳授她幾招。

“剛才龔子辰慌慌張張跑來告訴我,中午學生會有會議?”盛仕軒的表情並不是像在很認真地詢問,而是早知道某件事情,隻是再來確認一遍而已。

任逸萌的臉微微一紅,清了清嗓子否定掉自己曾經說過的話:“會議臨時取消了,難道他沒有再來通知你?”

“是嗎?”仍舊是那抹熟悉卻又欠扁的笑容,讓任逸萌心裏發虛,卻強撐著與他對視著。

皇甫秧坐在座位上托著下巴,搖著兩條細長的小腿,興致勃勃地看著麵前的兩人。

——BOSS一號和BOSS二號過招。

好象沒有她插一腳的餘地。

“喂,皇甫秧。”

就在她惋惜地發呆時,突然兩BOSS的聲音叫著她的大名轟然砸下,皇甫秧錯諤地抬起頭來,尋找著聲源目標。

“皇甫秧,要不要考慮坐到我後麵來。”盛仕軒似乎是很習慣用陳述語氣來表達一個問句。

“皇甫秧,請向理事長申請調換班級。”任逸萌已經放棄對皇甫秧使用疑問句型,但她忘了祈使句對皇甫秧也絲毫不起作用。

於是皇甫秧很自然地無視了比較不中聽的那句話,雙眼閃亮地看著盛仕軒:“坐到你後麵會不會離危險更近一些?”

“你覺得呢?”陰風陣陣的笑。

然後皇甫秧開始收拾東西了。

隻見任逸萌的肺又逐漸開始充氣漲大,臉色也慢慢地變成了不太妙的青紫色。

她不再多說話,直接揪了皇甫秧的衣領把她忘教室外麵拖去。

皇甫秧絲毫沒有防備,一個趔趄就跌出了班級大門,站穩了腳步準備拉開架勢迎戰時,才發現任逸萌根本不是找她來打架的。

“皇甫秧,你聽好了。”任逸萌微微地昂著下巴,女王氣勢一覽無餘,“你不是說要和我單挑嗎?你不是說想要征服學生會嗎?”

“嗯,是的!”一點都不掩飾野心的回答……

“那好,隻要你追到學生會財務部長盛仕軒,我就宣布你戰勝了學生會。”任逸萌頷首,拋出了第一個戰帖。

“……”這句話,讓她消化一下先。

“第二,在我——學生會會長同時追求盛仕軒的前提下,你仍舊能夠把他追到手的話,那麽我就承認我輸給你了。”任逸萌邊說邊抱起了雙臂,“怎樣,應戰嗎?”

她眼中越來越盛的光芒,就仿佛勝券在握。

“當然應戰!”

於是,某個還沒搞清楚比賽規則的人單純地因為勝負欲而點頭了……

5

夕陽西下,日光如醉。

靠近A市的郊區地方,一幢外表華麗大氣的古堡坐落於此,鐵灰色的牆麵和紛繁複雜的雕花與四周蔥鬱的綠樹交相輝映,大門上的黑色油漆已經有了剝落的痕跡,卻沒有人將其重新修複,但庭院花壇中開放的大朵玫瑰,能讓人覺得這是一個充滿著生氣的地方,不至於像古堡的外表一般看起來如此的刻板。

此刻,一個少年正沿著相對平坦的山路蜿蜒而上,他手中拿著一張簡略的本市地圖,另外一手的兩指間則夾著一張便簽紙,上麵似乎記著一個地址。

幾分鍾後,少年停下腳步,抬頭看著已經在他麵前的古堡,唇邊漾出笑容,在陽光的映襯下竟然有幾分天真的孩子氣。

他抬手按了按鐵門上已經舊得不成樣子的門鈴,發現它已經壞掉很久了,也許是因為下雨而造成的內部短路,無論怎麽按,都隻能發出如吐氣一般嘶啞的聲音。無奈之餘,他將半個身子往鐵門上輕輕一靠,卻隻聽鐵門發出“吱呀——”一聲,中間竟然出現了一道門縫。

少年詫異地站直了身子,抬手一推,鐵門果然應聲而開,原來那把繡跡斑斑的大鎖隻是個擺設,並沒有真正將大門鎖住。

整個庭院的花朵頓時綻放在他的視線當中,輕輕的呼吸裏有著淡雅芬芳的香氣,少年穩步穿過庭院,踏上了通往古堡前廳大門的石階。

隨著時間的推移,古堡的倒影越來越長,在地麵上拉伸出大片的淺灰色。

當皇甫秧一路小跑著出現在自家門口時,太陽早已惶然然地沉了下去,星星和月亮安靜地呆在淺淺的夜空,入夜的涼意讓皇甫秧輕輕地縮了縮脖子,抬手抹去額邊因為小跑而沁出的汗珠。

今天是她正式擔任盛仕軒保鏢的第一天,但第一天上任卻無事可做,隻是糊裏糊塗地跟著盛仕軒走到他家門口,糊裏糊塗地就再見拜拜了,糊裏糊塗地就這麽跑回家來了。

全怨那個任意門,亂七八糟的單挑方式搞得她頭大,今天晚上她可得好好問問笑眉,什麽叫做“把盛仕軒追到手”。

穿過庭院,就在皇甫秧輕車熟路地推開自家大門時,一股不太尋常的氣氛頓時包裹住了她。

空****的大廳裏茶香嫋嫋,本應該開始做飯了的陸媽媽此刻卻站在客廳裏,正彎著腰給什麽人倒著茶,陸笑眉站在樓梯旁,見皇甫秧回來,連忙衝著她擠了擠眼睛,白皙的麵龐上有一抹微紅。

皇甫秧的視線一轉,頓時看清了那個微笑著坐在桌旁喝著茶的少年。

於是,她的下巴“轟“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隱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