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朵 白罌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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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語:無法遺忘
.1.
湛藍的天空中,幾縷雲絲慢悠悠地飄過,仿佛隻要抬頭看天,就會懶得像一隻曬太陽的貓眯。而某人就在這種境況下,很應景地神遊著。
“葵紗!人家在問你話!”梨貝卡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提醒這個走神的老板娘了,“花香瓶還有多少庫存,人家準備大量收購。”
“呃,大概還有20多個。”絲毫沒有老板自覺的葵紗連忙回過神來,撓了撓頭,仔細想了想之後說道,“請問您什麽時候要呢?”
“當然是越快越好。”說話的人是個穩重的中年貴婦,看起來有著很好的涵養,她的臉上帶著淡笑,“比來比去,還是你這家的貨質量最好,隻可惜產量太低,想必流失了不少客人吧?”
“啊,你怎麽知道?”梨貝卡的反應依舊比葵紗要快上一拍。
這些天來,她隻要有空就會到這裏來幫忙,原本的目的是想和葵紗討論一下關於洛棠的事,但葵紗最近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梨貝卡每次講到關鍵點,她總是一副放空的狀態,搞得梨貝卡連說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我的丈夫也是個商人,所以我多少也會接觸一些商業上的事。”貴婦接過梨貝卡打包遞來的花香瓶,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果可以的話,也許我們可以試著合作看看。”
“合作?”葵紗終於有了比較強烈的反應,她睜大眼睛,眼神中有驚喜也有不敢置信,“太太,你有辦法提高我們產品的產量嗎?”
“辦法當然是有。”貴婦微笑著點頭,“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找一個下午的時間,邊喝下午茶邊談。”
“好的,等我和家人商量過之後就立刻聯係您!”葵紗興奮地應允,“請問您的聯係方式?”
“下一周的這個時候我還會來,到時候希望可以聽到你肯定的答複。”貴婦優雅地拎起手袋,邁著從容的步伐離開了葵紗的小店。
“對了對了,找百姬去。”葵紗混亂的腦海中終於理出了一條正確的思路,“必須先跟她商量。”
“喂,葵紗……”梨貝卡頭疼地看著那個像兔子一般蹦進屋中的身影,再次頹喪地歎了口氣。
在小廚房裏看到了百姬忙碌的身影後,葵紗暫時揮去那些困擾她多時的想法,抑製不住興奮地小跑過去輕輕地拍了一下百姬的肩膀。
沒想到隻是輕輕一拍,就讓百姬手中的平底鍋誇張地歪向了一邊,裏麵正在煎烤的蛋餅掉在了地上,百姬的手也被濺出的油星給燙了一下。
“你幹什麽?!”百姬很大聲地吼了出來,似乎是下意識一般的,但在看到葵紗的那一刹那,她立刻反應過來,眼神中帶上了抱歉和另外一種很複雜的情緒,啜嚅地收拾起剛才的殘局,“我,我剛才沒注意……”
“對……對不起……”葵紗的確被百姬嚇了一跳,她連忙蹲下身來收拾起掉了一地的蛋餅,心疼地拉起百姬的手查看著,“是我不好,不該那樣嚇你。”
“姐,我沒事。”百姬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她抽回了自己的手,草草地衝了衝涼水,也不顧狼籍一片的廚房,轉身就走上樓去。
“百姬!”葵紗擔心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但依舊阻止不了她逃離一般的腳步。
百姬推開房門,轉身很快地將它反鎖,將自己扔在**,鑽進被子裏屏蔽掉所有的聲音。
就在那一天。
晝音吻葵紗的那一天。
不經意地在房門外目睹了這一切的她,終於明白了她心中的悸動和不安,到底是什麽。
終於承認了嗬。
她喜歡上晝音了。
她喜歡上了嗬護著保護著愛護著姐姐的晝音,盡管他對自己的溫柔還抵不過他給予姐姐的萬分之一,盡管他對她的好,完全是因為她是姐姐的妹妹……
但,就是喜歡上了。
這種感覺,無論如何也擺脫不掉了。
她從沒有想過要分享晝音的溫柔和笑容,也從來沒有想過想要改變什麽。
但她能夠控製自己的行為,卻沒辦法控製自己的感情。
明明早就知道姐姐是晝音的唯一,明明早就知道的。
但看到他吻姐姐的畫麵,她還是會止不住地心痛。
是的,隻是心痛,還有,無奈。
她知道自己必須快些調整過來,她的這份微不足道的愛戀,不能被發現,也不值得被發現。
收拾整理了自己的心情,忽略掉心中麻木的痛楚,百姬站起身來,緩步走到鏡子前,給了自己一個完美而苦澀的笑臉。
.2.
同在一個屋簷下,注定每天都會見麵的人,這個時候想逃也逃不了。
葵紗的腦海中已經有了一種微妙的條件反射,每當她看到晝音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想起那天他留在自己臉頰上的觸感和她當時傻到了極點的反應。
“早安。”晝音坐在桌邊,一邊喝牛奶一邊微笑著向她打招呼。
看著晝音自然的表現,葵紗安心地笑起來,她已經無比習慣和熟悉他的存在,就像空氣一般,雖不能讓她的心跳劇烈地起伏,卻也無處不在不可或缺。
仿佛是命中注定。
她的前世是他的劫難,而今生也注定逃脫不了他甜蜜的糾纏和陪伴。
“紅色櫻草開花了。”他線條優美的唇瓣輕輕地吐出這句話,空靈清矜的聲音就像是在唱一曲歌謠,“今天早上,開花了。”
“真的嗎?”葵紗雙眼一亮,方才的尷尬和澀然頓時減輕了不少,“我要去看看!”
晝音眸光柔和,點了點頭站起身來,他走近葵紗,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將她往花園的方向帶去。
推開後門,清新的花香迎麵而來,明明離春天還很遠,這個小小的花園卻無時無刻地充滿春的氣息,令人心曠神怡。
“來。”晝音輕柔地牽著她,在一個小小的花壇邊蹲下。
紅色的櫻草花,被輕風吹得微微地搖曳,仿佛孩童的笑臉,在輕輕地點著頭。
葵紗小心翼翼地低下頭去,捧起一朵花苞,輕輕地聞著那淡雅的清香。花瓣的中間是明朗的檸檬黃色,而邊緣的大塊地方則是醉人的深紅色。如此嬌小的一朵花竟然蘊藏著這樣多的美,令人忍不住驚歎。
“好美。”葵紗輕輕的聲音從唇間逸出,仿佛是怕驚擾了這份難得的美麗。
“這是為你種的。”晝音就在她的身邊,這樣說著。
微風輕拂,帶起一陣花朵的清香,滿園的花草都夢幻般地搖曳著。陽光耀眼得不真實,讓葵紗在那一瞬間仿佛有種做夢的感覺。
“花語……”葵紗的呢喃仿佛夢話,“紅色櫻草花的花語,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她的視線終於離開花朵,側過臉去看身邊的他。
晝音湛藍的眸子裏有海一般的深情,他雙唇微啟,緩緩地將她的疑問全數解開:“紅色櫻草花的花語,是無悔的愛。”
無悔。
無論是前一個百年他遺憾錯過的,還是現在他所看著的她。
他始終沒有後悔過,愛她。
“無悔的愛……”葵紗重複著,晶亮的眸子裏有他的笑臉,漸漸彌漫上一層薄薄的霧氣。
他總是給她感動。
他的愛,他的寵,他的包容,他所有的一切,都讓她無法招架。
盡管心頭有對那個人的愧疚,和因為無法割舍的愛戀而留下的疼痛,隨著時間和他溫柔的嗬護,她知道一切都會一一平靜。
“他大概已經忘記我了吧……”葵紗傻傻地扯出笑容,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希望他忘記我,忘記我給他的傷害,去過屬於自己的生活……”
“這很難。”晝音不忍心看她落寞的表情,輕輕將她擁入懷中,“我知道你心裏一定割舍不下,也許你對他的愧疚永遠也不會消失……”
他凝視她的眼,試著將所有的感情傳遞給她:“但是,隻要你在我身邊是幸福的,開心的……”
這樣就夠了。
真的。
“嗯,我答應你。”葵紗閉上雙眼,心情輕柔得如一片遊**在天際的雲。
隻要有他在身邊,她知道自己隨時都可以停下來休息,去找那個給予她完美安全感的懷抱。
紅色櫻草在風中輕輕搖曳。
陽光似楓糖,如此的甜蜜。
.3.
秋天仿佛過得特別快。
依舊人潮如織的清晨市集,梧桐樹的葉子落了滿地,厚厚地鋪了一層,沒有人去掃,卻也有一番別致的美感,行人錯落的腳步踩在落葉上沙沙作響,雖然嘈雜,但是卻窩心。
葵紗坐在街邊圓頂小涼傘下的白色圓桌旁,抱著雙臂出神地盯著來往的人流。
與百姬達成共識之後,她如期給了那位貴婦答複,想要試著合作看看,今天她來這裏就是與那位貴婦再次約見,以便談些更加詳細的合作內容。
葵紗透過玻璃,看了看身後小咖啡館裏的時鍾,發現離約定時間還有十多分鍾,便撐著下巴繼續發起呆來。
露天小咖啡館陸續有客人光顧,一高一矮兩個男子在葵紗旁邊的桌上坐下,叫來侍者點了咖啡,便隨意地聊起天來。
葵紗的目光無意間掠過他們那一桌,兩個男子的穿著都相當考究,若不是商人便是這個城裏的貴族,她打了個嗬欠,轉開視線,正要繼續發呆時,卻在他們的對話中聽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喂,你記得那個在乘風鳥祭奠上奪冠的洛棠嗎?”矮個男子首先發起了話題。
“嗯,知道,那小子在皇家騎士隊裏算是小有名氣。”高個男子點了點頭,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
“這小子最近墮落啦,你知道我上次在哪看到他的嗎?”矮個男子絲毫不控製自己的音量,大剌剌地繼續著這個話題。
“在哪?”高個男子的語氣明顯是漫不經心,但他的表情卻泄露了他對這個話題的好奇。
“在酒吧,有應招女郎的酒吧噢!”矮個男子誇張地笑了幾聲,端起咖啡喝了好大一口,“整個人喝得醉醺醺的。”
高個男子還未接話,隻聽旁邊傳來椅子倒地的響聲,一個女孩麵色蒼白地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跑出了露天咖啡店。
葵紗的步伐有些踉蹌,她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在見到他之前,她絕對不能停下腳步。
原來愧疚並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多,卻被她用另一個人給的幸福埋得那麽深。
原來簡單的兩句話就能輕易地掀翻她平靜的表麵,原來他比她想象中過得還要糟糕得多。
葵紗一腳深一腳淺地向王城奔去,視線漸漸模糊,呼吸也逐漸失去了節奏。
彌漫上眼眶的是淚水嗎?
她是個罪人,她有什麽資格掉眼淚。
王城逐漸出現在眼前,葵紗跌跌撞撞地繞過噴水廣場,隻見蘭伊塔正站在王城的大門口與巡邏兵說著些什麽,她不顧一切地跑上前去,抓住蘭伊塔的手臂,急促地喘息,幾乎要癱倒在他的腳下。
“洛……洛棠……見……”心中翻湧著的焦急讓她連話都說不完整,隻有那個名字執拗地被她清晰地吐出。
“洛棠?”蘭伊塔連忙扶住葵紗搖搖欲墜的身軀,微微皺起雙眉,“你找洛棠是嗎?”
葵紗隻有急急地點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知道這樣的自己很狼狽,但她無法控製自己,無法再掩藏自己所有的感受了。
已經……到極限了……
無法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無法告訴自己他沒有了她依舊能夠好好地生活。
“葵紗。”蘭伊塔用安撫的語氣開口說道,“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洛棠自從上次出征回來,狀態就一直很不好,最近一直在家裏休假,我想如果你要找他的話,可以到他家裏去。”
“家裏……”葵紗怔怔地重複著,隨即便鬆開了蘭伊塔,轉身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隊長。”看著葵紗的背影,巡邏兵有些好奇地開口問道,“這個女孩子不是當初在乘風鳥祭奠上拒絕洛棠的人嗎?”
蘭伊塔收回視線,歎了口氣,抬起手警戒一般地敲了敲巡邏兵的腦袋:“好好值勤!”
巡邏兵吐了吐舌頭,也很識趣地沒有再問。
梧桐樹落下最後一片葉子,秋天的腳步也即將走到盡頭。
冬,到底會是美麗的,還是肅殺蕭瑟的呢……
.4.
到底是因為踉蹌的步伐,還是因為模糊的視線,熟悉的小路此刻竟然變得這樣陌生,葵紗幾乎是憑著身體的本能在前進。
腦海裏隻有對那個人的歉疚和幾乎讓她死去的不安。
痛苦的洛棠……幾乎是墮落了的洛棠……
她有什麽資格讓他變成這樣!
“小紗!”一個溫暖的手臂扶住了她的肩膀,溫潤而飽含慈愛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好久都沒見你來了,今天怎麽……”
葵紗不知所措地抬起頭,狼狽的表情讓洛棠的母親怔了怔,一句話也哽在喉間無法說完。
“小紗,你怎麽了,誰欺負你了?”洛媽媽連忙抬起手擦了擦葵紗臉上的淚水,柔聲哄道,“我讓洛棠去教訓他!”
“洛棠還好嗎……洛棠他是不是很不好……”葵紗的眼淚再次控製不住地落下來,麵對一直待她如親生女兒般的洛媽媽,她的歉疚感加倍地濃重起來。
“洛棠?”洛媽媽眨了眨眼睛,眉頭微皺,“他最近總是晚上值勤,每天一大早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蒙頭大睡,怎麽叫都不開門,我確實有點擔心他,這個騎士隊也真是的,他才剛打完一場仗回來,也不讓好好休息幾天。”
“……伯母,難道你什麽都不知道嗎……乘風鳥祭奠上……”葵紗眸光一滯,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
“啊,那個孩子不會是因為在祭奠上失敗了所以才一直沮喪到今天吧。”洛媽媽恍然大悟一般地揚高了聲音,“小紗,他在祭奠前的那些日子拚命練習射箭,好像就是為了能射中最大的花球送給你呢,我和他爸爸原本也要到現場觀看的,可是當天臨時有事……唉,真可惜,他說他還是失敗了,一回來就很沒精神地把自己關在屋子裏……”
洛媽媽絮絮叨叨地說著,葵紗的心越跳越快,握緊成拳的手也開始顫抖不已。
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洛棠他已經做到最好了,他為了她摘下了桂冠,可是……可是……
“……我可以去見他嗎?”葵紗拚命抑製住聲音中的顫抖,征求般地看著洛媽媽,“讓我去見見他。”
雖然他很有可能就這樣將她拒之門外,雖然她很有可能在看到他的時候什麽都說不出來。
但她依舊想親眼看看他。
“嗯,你也是擔心他吧?”洛媽媽有些心疼地拍了拍葵紗的腦袋,“別哭了,如果看到你哭,他也會不好受的。”
聽到洛媽媽這麽說,葵紗隻有強打起精神,抬手胡亂地抹去臉上的淚水,用力擠出一個笑容來。
“他在二樓臥室,你上去敲門試試。”洛媽媽將葵紗領進了家門,“我有事先出去了,廚房裏有點心,如果你餓了就隨便拿來吃,不要客氣。”
葵紗匆匆地點了點頭,便轉身向二樓走去。
方才還那麽渴望見到他的她,此刻腳步卻漸漸變得遲疑,關門聲在身後傳來,她知道這個房子裏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停在一扇緊閉的門前,她多少次舉手想要敲門,卻害怕看見他的無動於衷。
葵紗慢慢地背過身去,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地滑坐下來。
現實越殘酷,回憶也就越溫馨,葵紗無法抑製地去想自己和他青梅竹馬一起走過的點點滴滴,並一遍又一遍地追問自己,走到這一步,到底是因為什麽……
到底是為什麽……
就在她的眼淚即將再次漫過眼眶時,房門竟突然被人打開,葵紗連忙收住淚水,驚詫地站起身時,竟發現洛棠穿戴整齊地站在她的麵前。
他的目光渙散空洞,在接觸到她時竟是用力地一震,沙啞的聲音難掩顫抖:“你在這裏做什麽?”
葵紗的腦海有一瞬間的空白,四肢的力氣仿佛也全部都被抽空了,她無法作出反應,也忽略了洛棠眼中所有的衝動和狂亂,隻是呆呆地站著,看著麵前這個她始終無法放心的人。
果然,還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她想問他好不好,但這個問題的答案不用他給,她都了然於心。
洛棠深深地喘息著,他的雙手悄悄地緊握成拳,極力地壓抑下想要擁抱她的衝動,努力讓自己的眸光重新回歸淡漠。
不再去追究她為何而來,他傷痕累累的心已禁不起再痛一次。
盡管是她無心的傷害,也足夠讓他的心痛得流血,永遠不愈。
洛棠決絕地從她的身邊擦過,邁步下樓,沒有給她一點挽留的時間和機會。
“你要去哪裏?”葵紗急切地想要抓住他,指尖才碰到衣袂,卻被他揮手的動作給甩開,她執拗地緊追在他的身後,一直到他走出大門。
洛棠沒有給自己轉身的機會,他一躍跨上白馬,雙腿猛地夾緊馬肚,馬兒長嘯著撒開蹄子,按照他指引的方向向王城跑去。
“洛——棠——”葵紗帶著哭音的喊聲在他的身後拖出無奈的線條,但依舊留不住他。
毫無選擇地,葵紗隻有機械而被動地邁開步子,拚命追著他那越來越小的身影。
仿佛從決心要見到他,她就一直在奔跑。
可是。
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仿佛越用力,就離他越遠呢……
.5.
穿過人聲鼎沸的市集,葵紗與熙熙攘攘的人群擦肩而過,卻依舊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
王城,王城。
他去的方向就是王城。
就在葵紗穿過噴水廣場時,她的手臂忽然被一股溫柔卻堅韌的力道抓住,她的身子無力地向後倒去,頓時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她被一雙手臂緊緊地抱住,刹那間滿世界都是令她安心的氣息。
她滿眶的淚水終於決堤,所有的害怕和委屈,仿佛都可以在這個懷抱中消失殆盡。
“傻瓜,你跑到哪裏去了。”他柔聲在她耳邊說著,不是責怪,不是質問,“那位太太沒有等到你,就來了我們家,現在百姬正在招待她,你不要擔心。”
“晝音……”葵紗濃濃的哭音讓他揪心,“我該怎麽辦……”
“……是他麽?”他稍作猶豫,卻還是問了出來。
“嗯,他們說他喝酒墮落,夜不歸宿……我真的沒有想到,我有什麽資格讓他變成這樣……我去找他,可是他卻不理我,他一個人跑到王城……”
“王城是吧?”他淡淡地打斷她的話,用手指抬起她哭花了的小臉,溫柔地抹去她腮邊的淚滴,“走,我們去找他。”
“晝音……”葵紗抽噎著,看著麵前那張飽含著溫柔的麵龐。
他為什麽總是可以這麽包容她,疼愛她。
“走吧。”他再次牽起了她的手。
這個動作總能讓她有十足的安全感,仿佛無論去哪裏都不需要擔心,隻知道有他會一直在她前麵,擋去風雨,領她走向平穩的幸福。
在這樣的心境裏,葵紗的心也慢慢地平靜下來。前往王城的途中,她開始組織自己的語言,開始冷靜地去想該怎麽勸說洛棠。
因為前段時間的經常出入,葵紗和晝音很快便拿到了把守城門士兵的許可,進入了王城,葵紗向士兵打聽了洛棠的去向,得知是國王陛下有事緊急召集他回王城一趟,人現在大概在國王陛下的宮殿中。
葵紗和晝音連忙朝王城中央的宮殿趕去,宮殿的門在白天是永遠敞開著的,四名衛兵把守在門兩側,遠遠地,便看到洛棠單膝跪在王座前,國王捋著胡須,微微笑著,好像在醞釀著準備說些什麽。
等葵紗和晝音走近了,門口的衛兵還沒來得及通報,國王洪亮的聲音便伴隨著爽朗的笑意響起:“洛棠,你最近立功不少,看你也到了該娶妻子的年齡。”他話鋒一轉,放輕了語氣,試探般地繼續說道,“可是……聽說在祭奠上……葵紗並沒有接下你的花球啊……咳咳。”
洛棠沉默不語,臉色如常,胸口卻忽地鬱痛起來。
“別難過,索朗城的好姑娘比比皆是,帝爾伯爵的千金與你年齡相仿,不如讓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仿佛忽然吹起一陣秋風。
最後一片枯葉落在葵紗的腳邊,她凝滯住的腳步和愕然的眼神,還有忽然失去了規律的心跳,伴隨著怎麽也無法順暢的呼吸,與這片最後的秋葉一起凋落。
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嗎?
就像時光無法倒流,他們再也回不到快樂的過去,而時間還在一分一秒地前進,讓她麵對不可抵擋的命運。
冬天,終究還是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