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呆若泥偶

嚴駿飛蜜月歸來,忽然叫上陳重一起小聚。

華市到了最熱的七八月,上半年眼花繚亂的各項活動終於逐漸偃旗息鼓。高仁愛趁這段相對寬舒的時間,跟陳重慢慢由不熟到不見外,慢慢在對方麵前完全放鬆下來。念恩告訴高仁愛,這就是戀愛的全過程啊,跟整個烙餅一樣,平平常常得很,慢慢升溫慢慢芳香。

那天高仁愛一下班,就帶了實習生小楊搭上陳重的車直奔單小影新辦的健身中心。嚴駿飛換了身阿瑪尼西裝,指間戴著閃爍異常的鑽戒。嚴駿飛帶陳重跟高仁愛說是參觀一下裝修一新的健身中心,在高仁愛看來,盡是一個投機主義者誌得意滿的炫耀。高仁愛低頭看著手機,根本沒聽健身房導購經理的推介,她的任務本來是要寫軟文的,這次她新帶的實習生小楊,並沒有常江芝那麽靈透,很真誠地問著導購經理一些傻傻的問題。

嚴駿飛捂嘴輕輕笑,卻拿眼偷看高仁愛。陳重未來也要負責部分健身中心的運營工作,他一直跟在導購經理後麵很仔細聽著。嚴駿飛跟高仁愛並排落在後麵老遠。

嚴駿飛知道高仁愛故意一路低頭看手機。他也並不主動挑話題,見高仁愛全程完全沒有跟他搭訕的樣子,終於忍不住問了何總最近如何的話。

高仁愛冷冷答,不知道。他們許久不再聯係了。

嚴駿飛不信,你們不快要結婚了嗎?你騙我。何總發在華晚上那封公開表白信,怕是全天下人都看到了吧。怎麽,難道你挑了他?嚴駿飛偷偷點了點陳重後背,他有老婆的。

高仁愛啪嗒關了手機,擺出一副嚴肅的答辯臉道,我的私事,不勞動嚴總關心。咱們今後就是公對公,我個人的隱私,希望你不要打聽。我也不會告訴你。陳重在老家結過一次婚這件事,陳重早就一五一十跟高仁愛開誠布公過,高仁愛自己的事呢,陳重也未必完全不知道。他們兩個,在相識之前,就已各自在心裏衡量過這段感情的對等之處。而在嚴駿飛聽來,則完全不曉得哪裏跟高仁愛過不去了,臉不自覺由白到紅,完全沒了曾經遊戲放鬆的瀟灑姿態,顯得拘泥拙劣起來。他甚至不知道如何給自己台階下,以前擅長的俏皮話,給一段新的婚姻給弄得跟個木頭人一般呆若泥偶。

高仁愛上前兩步甩開嚴駿飛,陳重見高仁愛終於走過來,順勢就牽上她的手,並肩聽導購經理介紹健身中心情況。小楊剛畢業不久,在一旁不住問問題,對身邊一切全然無知。參觀到最後一間健身房時,單小影來了。嚴駿飛便瞬間恢複了昔日活泛風采。

單小影穿件紫色皮夾克,緊繃的雙腿蹬雙過膝長靴,仍然俏麗活潑。高仁愛這才仔細看清,單小影雖打扮入時,年紀確實有了,法令紋、魚尾紋、雙下巴一股腦洶湧上來。但在嚴駿飛眼裏,這些都不算什麽。他越看越覺得單小影如觀音坐蓮花盤,俏眉深目端莊可親。他有意深深衝單小影賣個笑,不用說,嘴巴不自覺歪了。

高仁愛實在懶得看嚴駿飛在她麵前醜態畢露,一個餘光卻瞥見陳重拿把汽車鑰匙,不聲不響塞到單小影小巧閃亮的香奈兒包裏。

單小影開車在前麵帶大家來到一間高檔會所。這家叫“華世會”的會所,高仁愛是從沒來過。看樣子,嚴駿飛常來,在客服部都有固定衣服毛巾之類。

單小影一來到包間,便囑咐服務人員給她取來熱毛巾。陳重則忽然對高仁愛格外冷漠,神飄散向四周。高仁愛愈來愈看不懂陳重。她常常覺得自己在看男人這方麵,腦子嚴重不夠用。她記得,昨晚陳重還一遍遍**,一遍遍說愛她,到了人跟前,卻變得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嚴駿飛倒大大方方挽起單小影的胳膊說,老婆,這邊請,這張凳子我讓服務員備了條毛毯,知道你有關節炎,腿不奈寒,這邊舒服些。拿張凳子,緊靠他自己。

高仁愛臉色怎麽也不好看了,她覺得惡心。陳重則有些落寞地若有所思。他也在想單小影以前對他千依百順,供他吃喝玩樂,讓他從一個一無所有的小哥,變成一個有棱有角的款哥。他陳重,可以說,完全由影姐按照她理想中男人的樣子一手打造。他願意當她的玩偶,永遠的。但世上哪有永遠,他還記得他與影姐的最後一夜。

最後一夜,他們在土耳其一家豪華酒店度過。

影姐破天荒點了一水土耳其當地姑娘和一個男人。

陳重嚇得膽兒亂顫。

他跟單小影雖然有濃烈的愛,但不至於需要如此鋪張。雖然,他仍然眷戀她母親般的溫存,但當麵表演如何征服一個又一個女人,卻絕不希望。影姐出了道終極期末考,並用黑洞洞的槍口監考。在她與那個陌生男人雲雨的時候,陳重兩腿癱軟,撲通倒地。那些可愛的姑娘們沒做任何事。

他默默為他們行注目禮,正如,今天他同樣看不懂,一向高高在上的影姐,怎麽會看上這麽個普通貨色?到底什麽樣的溫存,讓影姐丟棄了他年輕而強壯的身體,投奔一副拉拉垮挎行屍走肉般的肉體?嫉妒、羨慕、仇恨或者說是醋意,五味調和不留跡象。

陳重假意開心笑著,像在欣賞一幅浮世繪卷。他鬢角邊搐遊動的青筋,則清晰刻錄了他不能自已的情感,這一切都掩蓋在那副冠冕堂皇的皮相之下。陳重在他們對麵幽幽地想,影姐和嚴駿飛瞬間遁形。幻想餐桌鋪開華麗的毛毯,隻留下他和他心愛的姑娘。

高仁愛終於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被刀片割開二次受傷的淤口。當她清醒過來,她又開始慶幸,GAME OVER,很好,一切扯平,誰也不欠誰的。如果有可能,還是適合結婚的。她和陳重,迷途中的男男女女,還有什麽樣的婚姻,比一種惺惺相惜的關係更令人寒涼溫暖。她甚至感激上帝為她打開黑色禮盒時候,都是語重心長慈眉善目的,孩子,這就是你應該得到的。那一瞬,高仁愛想,隻要陳重向她求婚,她立即同意,不是為了愛情,而是憐憫。憐憫他,憐憫她自己,就象迷途中的羔羊,一路絕決衝出森林的時候,看到一隻同樣受傷的長頸鹿,她覺得,那是她天造地設的小夥伴。

她也忽然搞明白自己最近情緒的原因。以前麵對孫曉晶,她都能克製。現在一個上串下跳的秦安,竟讓她大庭廣眾之下與之發生口角之爭,進而出手?看到這些令她不屑的人,她總是準備了背上慢慢生長出來的大刀伺候。獨獨對陳重,她願意同情,憐惜,賦予更多的愛。

她記得每次跟他作愛的時候,他輕車熟路溫柔得如一隻小綿羊。而她在經曆了嚴駿飛那種粗暴流氓式的苟且之後,第一次感受到了,原來**是可以如做菜一樣慢慢烹調慢慢熬熟的,還可以加上精致的前菜,美麗的甜點。雖然,她心裏知道,和她共同經曆著愛之甜蜜的人,承載的遠不止甜蜜浪漫,正如他的名字一樣,而是“沉重翻覆”。他們究竟有沒有未來?

“老嚴,你盡整些沒用的。你說,你到底能不能給我爭取到兩個點的返點?現在的高主管可不再是以前的高主管了呢,人家聽不聽你的話,估計你也沒了底了吧。”單小影半帶嬌嗔大聲問。

“老婆,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也隻開了個屎眼大的公司而已,比起你那些通天的手眼,高主管還不全看你老婆你的麵子上,才願意稍微聽一點我的專業意見而已。”嚴駿飛矯情地調情,旁若無人。

“老嚴,可是你說的啊。高主管可在座著呢,高主管,你說說看,老嚴講的對不對?”

高仁愛隻得點頭苦笑,看在錢的份上。“靚仔,你也仔細學著點,看看人家老嚴多會說話。盡整窩心的說甜得不得了。怪不得我現在每天都不用專門讓你給我空運燕窩了,每天早上啊,我直接吃了老嚴就成。”單小影頗為爽直,講話不計後果。高仁愛聽出來了,“靚仔”是對陳重的愛稱。

“老婆,可是你說的啊——你竟把這麽個便宜機會讓我,榮幸榮幸,我輕輕地來了——輕輕地——”,嚴駿飛估計快喝醉了,借著酒勁,當著大家麵,不三不四地拱起豬嘴巴。在場無不覺得胃不舒服,尤其才二十出頭的小楊,害羞得低了頭不敢看。

嚴駿飛跟單小影兩個在包間不避旁人秀恩愛完畢,黃胡子忽然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趕過來。一見這陣勢,一把抱起嚴駿飛,駿飛,你個老不正經,在這還談什麽鬼廣告,你也不看看,鄔總帶了條子來了。

嚴駿飛一聽“條子”兩個字,酒醒一半,什麽條子?我一沒犯法,二沒作奸,他,他,鄔,鄔,烏龜王八蛋憑什麽來抓我?

駿飛,我看你是貓尿灌出洪了。上回你是不是在淩霄宮,找了個姑娘不給錢,你他媽完事扔一遝子體驗券,算什麽球事?!你就是喝了貓尿,回頭你也回去補個情報個道啊,你老人家竟忘到九霄宮了。這下好了,你惹誰不是惹,惹到鄔總頭上,淩霄宮可是鄔總的地頭。他哥鄔文武是咱華市公安局局長,還不快求求影姐想想辦法。

什麽狗日的淩霄宮,烏龜王八蛋,鄔,鄔,鄔文兵,你有種衝我來,還來找我撒野!告訴他個烏龜王八蛋,我是誰!我是華市晚報的獨家代理嚴老大,華市晚報上上下下就沒有我搞不定的事,就沒有我搞不定的女人!我排老大,他烏龜王八蛋隻能排老二…

黃胡子知道他醉得厲害,連忙跟單小影拱拱手。單小影卻不慌不忙,饒有興致地看著嚴駿飛,覺得她遇到過的男人,一個個聽到她前夫鄔文兵或鄔文武的大名,都嚇得兩腿發軟兩眼發直。隻有這個叫嚴駿飛,聽到不僅不服氣,還敢跟他叫板,很有血性的樣子。她由衷欣賞他,且覺得他似乎也有些稚氣的。

兩個便衣破門而入,單小影認識,便衣一見到單小影,也都知趣地回避了。嚴駿飛這才鬼頭鬼腦地衝黃胡子眨眼。陳重則心懷恨恨,覺得女人終歸婦道人家,看男人十個有九個看歪。

方青山突然罹患肝癌,醫院一查晚期,一個月暴亡。

高仁愛來不及反應,黃勁鬆便緊急慢趕把健康生活部總管的位置給了高仁愛。高仁愛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其他什麽,如此獲得的崗位多少有點勝之不武意味。命運似乎就是如此擅長跟人開玩笑的。

方青山忽然離去,華晚很多人都知道,方青山老婆癱瘓在床,有個獨子常年定居國外,父母年邁。師總決定由廣告部找幾個人過去幫忙,辦一場小型追思會。

追思會那天一切都有條不紊,黑幹精瘦的方青山在業務一路不景氣的經濟氣候下壽終正寢,不免令人唏噓。廣告部曾經的同事基本都到場。章瀾臉上掛著盈盈笑意,招呼這個招呼那個。她甚至別出心裁給老方送了塊裱刻著廣告發稿單的蛋糕,大家一齊切著吃了,來表達對這個老廣告人對廣告的摯愛。

因方青山一去,章瀾覬覦已久的大台主管位子也順次落入她手。那天章瀾有意跟高仁愛待在一塊,想著要跟她說上兩句。無奈高仁愛卻像故意避著她,能離她多遠便有多遠。高仁愛早聽聞大台很多人反映,章瀾為獲黃總信任,拋家棄子每晚加班到12點半。她把兢兢業業做到極致,每天像在跟工作死磕。她就這樣一天一天如磐石一般繞著轉盤磨了一晚又一晚,在廣告部鮮血飛揚的18樓主戰場,幾乎沒有人看到她默默付出的巨大艱忍。她把工作看得比親爹還親,把兒子看得比手指還輕,把丈夫看得不如工資單上的零頭。

別人勸她休息,她說,沒有大家哪有小家,我就做那個為大家舍棄小家的人。多麽悲壯,隻可惜她身在大台這個不那麽需要她衝鋒陷陣的地方。不然,她一定會用董存瑞炸藥包的精神,為廣告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章瀾沒讀過多少書,漂亮的話說不出來,看著有些蠢相。

高仁愛如今回想起來,她卻用看似最笨拙的方法,完成了職場最完美的華麗轉身。

越笨拙的方法,越能直抵人心,到達事物的本質。這不是成功學,是科學。不管你信不信,高仁愛信。章瀾的工作哲學是這樣的:無論世界天翻地覆,我自拚死賣命。多年後,章瀾在大台主管的位置上穩如泰山之時,便卸下那一身拚命三郎的麵具,過著上班逛淘寶,下班帶寶寶的正常職場悠閑生活,你不得不佩服,任何職場,都需要為工作忘我的人,就看你能不能成為那個“最”,往往那個“最”,總會笑到最後。。

但在章瀾急切上位的日子裏,她每天臉上烏雲壓城,見誰都象欠她錢。她跟任何人都沒好臉色,笑容隻供領導們瞻仰。廣告部每個人都知道她會拿出理直氣壯大義凜然生死抉擇的氣概,揭發你、揭露你、揭穿你、舉報你、監督你工作上任何一點一滴的失誤把柄。她常在一通電話嗬斥之後丟下一句“這事,黃主任,師總那邊我都匯報過,你看著辦,跟你說了啊,你好自為之”,這是廣告部太上老君的架勢。私下裏,大家叫他廠花,陰毒不留情麵。就連曾經方青山去大台,都被她抓過幾次現行。方青山雖簡管大台統管,章瀾歸他領導,但章瀾眼裏的領導隻有22樓,其他屁大的領導在她眼裏都是蚊子,都有被她拍死的時候。

章瀾還有一手拿手絕招,擒賊先擒王。那一陣,章瀾跟發了瘋似的,專盯許可可商業部發稿單的錯處,一旦發現丁點雞毛蒜皮的問題,下嘴從來不留情麵:“我說許主管,你在大台待過的,也是廣告部的老骨幹,這個路易西商場的單子你閉著眼睛都能簽過去,套彩的價格寫成套紅的價,你沒看出來?太不可思議了。”章瀾說話向來如此,滿嘴包著口水,有些含糊不清。時高時矮,時嗲時凶,明明就在幾米之外,貼著話筒,滿地打手機,這回,她把“太不可思議了”語氣說得輕飄溫柔,象嘲諷又象愛憐。

許可可很氣憤地告訴高仁愛,高仁愛笑說,這是小學朗讀課文的腔調,難得至今保留,這是個什麽樣的人哪。兩人笑歸笑,高仁愛自己也多次給章瀾拎出來給人看:“高仁愛,我給你講啊,你不要跟人說,我告訴你一聲就好了,你放心,22樓我沒提過。我保證。”跟高仁愛說事,再光明正大公事公辦的事,到她嘴裏,就象做了賊似的見不得光。

“仁愛,你還是下來一下吧。這個單子必須得你簽字,其餘誰也不能代替你。你看看,我又幫了你一回吧,怎麽謝謝我呀。”這個時候,她又象一隻討好的寵物狗一樣,急於得到一塊賞賜的骨頭。如此種種。但她的職業生涯史上,最濃墨重彩的一筆非方青山的喪事會。這也是廣告部第一次操辦追思會,前所未有,師總指定由她牽頭負責,她卻把這樣的小型活動辦得絲絲入扣,喪事辦得比喜事還熱鬧。

有人見到這個造型別致的蛋糕,忍不住跟章瀾打趣,章瀾,看清楚了,簽字、規格、印章有沒有出錯啊,你可是我們廣告部的查蟲機器。看錯了,老方會怪你的。下麵一麵靜默不作聲,師總沉著臉總結道,小章,你以前老跟老方吵的,老方那火爆脾氣,哪想到老方的追思會,你來組織,還不道個歉。廣告越來越不好做,老方代表了一代廣告人,他是真的給安晚廣告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大家要向老方學習,做了一輩子廣告,清清白白。師總慷慨說著,全然不顧方青山遺象右麵慈威公司贈送的花圈。遺象上的方青山也是笑容滿麵的,一貫的幹笑。

高仁愛卻在門邊看到有人來了一下迅速閃離,隱約是蝴蝶一般的嫩黃。高仁愛驀地想到,孫曉晶喜歡穿這種明豔豔的嫩黃。

追思會到家,高仁愛無精打**神一直上不來。陳重忽然從背後圍著上來。這一陣,陳重新買的房子在裝修,陳重來高仁愛的小公寓住。弟弟妹妹早各自飛了出去,尋著了新的棲所。弟弟的包子店開得有聲有色,雜糧饅頭、玉米饅頭、甚至綠豆饅頭、紅豆饅頭各種饅頭變著花樣上,眼看開始了一個小業主的幸福生活。今天,是陳重的生日。

念恩忽然去了另一個城市,再沒回安城。偉恩仁慈和吳偉一家都來了。小屋子一下子擁擠不堪。

偉恩學著宋丹丹小品裏的台詞說,姐,咱們屋裏今兒是鑼鼓喧天紅旗飄展,車水馬龍人山人海,熱鬧哪。陳重在廚房準備晚飯,仁慈打下手,吳偉逗著小嬰兒高仁愛咿咿呀呀。吳偉見高仁愛過來,逗笑她說,我說姐,恩寶爸爸媽媽不會叫,都先會叫“姨”了,你聽,姨呀姨呀。

高仁愛喜歡這個踏實的妹夫。雖然她犧牲了很多,付出很多,但看到妹妹一家今天的幸福,她覺得一切都值。吳偉探頭瞥向廚房,轉頭大聲說,姐夫,你們什麽時候把事兒給辦了?

陳重圍著圍裙,帥氣的臉上滿是汗珠。他遲疑了一下,望了望高仁愛,看著滿屋的溫馨,家庭,是的,他也可以擁有一個溫暖的家,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事。就在他恍神的當兒,單小影俏麗的身影象他手裏打的烙餅一樣烙上來,他好久沒有想起影姐,多久了?今天剛提到結婚的字眼,下意識地就冒出這個人來。難道,他內心一直渴望的結婚對象是影姐?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快了快了,房子不正裝著嘛。

高仁愛有些失望。陳重沒有給出正麵回答。男人說的“快了快了”等於說在考慮甚至不考慮。她有些擔憂起來,陳重還在考慮什麽呢,難道是單小影?

她聽嚴駿飛說過,單小影跟鄔文兵夫妻不合,吵吵鬧鬧十多年,就是沒離成,象得了離婚症候一樣,索性兩人都鐵了心,不離了。兩人一度非常享受這種要離將離還不離的狀態,似永遠在期盼**頂點,永遠又達不到**起點一樣,讓人格外興奮舒坦。鄔文兵呢,女人天天換。單小影,男人野戰排。這樣的夫妻關係竟出奇默契,財政互不幹涉,對方的男女互不幹涉。嚴駿飛當時跟秦嘉也正是這個狀態,和單小影迅速結成離婚症候聯盟。鄔文兵偶爾開個小差點醒兩下,總體上是一帆正懸風光大好。但後來卻嚴駿飛跟單小影卻忽然急調槍頭閃電結婚。這一氣下來一氣嗬成,跟看不帶廣告的連續劇似的。

陳重對高仁愛的過去都知道。誰都有過去。但他不喜歡提“結婚”這樣的字眼。他害怕這個字眼,可能每個男人靜下心來深思的時候,多多少少都對這個字眼懷有憧憬又撲朔迷離的不安。陳重正不知如何作答,又聽得妹妹仁慈進一步扛起推土機說,姐夫,你選個準日子啊,我們一定給仁愛一定要送個大大的紅包。

呀,烙餅糊了,快,接個盤子。陳重無奈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