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心猿意馬

歐陽很快收到集團的紅頭文件《集團內部新聞單位廣告資源競爭條例》,裏頭雖沒有直接點破浩揚的問題,明眼人都看得出,這規定衝著浩揚在《手機報》跟華晚之間串單而來。看來,事情本身連老鯊魚平處都掩蓋不了,通過經委辦發文,而不是以前的廣告管理中心。至於情況怎麽鬧到上頭知道,歐陽一時無法猜透。但歐陽心裏有數,師總近期對她意見頗大。

事後,平處不得不帶著陳漢源、曹立剛、師昆傑、歐陽到分管廣告的集團錢總處舉行了個六方會談。會上大家口頭約定,在華晚投放的所有廣告客戶,手機報不得主動強拉。要互幫互助和諧共處,堅決不可出現拆台內訌。一旦出現客戶投訴,立即查處。而且,嚴駿飛跟《手機報》的代理合同自動失效,專心致誌回華晚獨家代理。

何總反而笑嗬嗬跟什麽事沒發生似的,他通過兩家廣告發布對比發現,網絡掌斷媒體雖是大勢所趨,但眼下風頭更勁的顯然仍在傳統平媒這兒。同樣發布一個形象廣告,平媒發布的第二天便有立竿見影的效果,而一直掛在掌端頁麵的橫條廣告,幾乎難以帶動銷售,或者說,銷售效果足以忽略不計。統計數據出來,何總更堅定了跟高仁愛一心一意投平媒的決心。數據麵前,再宏偉的雄心都要以事實說話。

那天何總正好來廣告部會議室談這個事,那回曹總跟陳總、歐陽幾個也都在場。就見許可可忽然帶著一個客戶闖進來,許可可立刻神色慌張,輕聲問歐陽,領導,會議室門沒關,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去隔壁。歐陽卻站起身,不怪你,小許,獵狗網的人來了吧,好,我們何總這兒差不多談完,你讓他們先進來吧,再讓李阿姨進來倒茶。

許可可立即笑靨如花,衝高仁愛做鬼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仁愛,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裏麵。何總你好,許可可立即就要上前握手。沒想到何總見許可可今天穿得鮮亮俗氣,連跟她說話的心情都沒有。何總直直從許可可身邊徑直走過去,許可可伸出去的手懸在半空足有半分鍾,最後許可可大聲對何總背影說了聲,何總再見。回身許可可渾然不覺得哪裏不對,照樣出門喊李阿姨。

高仁愛看看何總,忽然憋著笑容,轉頭衝高仁愛做了一個鬼臉,我就喜歡讓那個這種馬屁精下不來台。怎麽樣,解氣吧。高仁愛完全沒想到何總如此調皮無聊,為難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高仁愛轉身就要去打印簽字文件。

你心裏也不認可這個人吧。老實說,我也不喜歡。臨在過道分手,何總到另一個會客室沙發上坐下等候,何總眨巴了一下眼睛跟高仁愛說。

高仁愛惱他最近常常抓住她周末加班,父親又生病累得快要崩潰。而何總卻跟個孩子一樣,完全不顧及她的感受。聽何總如此講,高仁愛冷不丁回敬一句,不認可不喜歡的人多呢,處處與人為難針對別人很有意思嗎?

怎麽,生我氣啦?我是不是很幼稚?啊呀,高仁愛啊,你還沒長大啊。開個玩笑都不可以?

我最近最討厭人開玩笑。她確實最討厭人跟她開玩笑,把她當某種靈長類動物。何總輕輕搖搖高仁愛的手,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我知道你最近心理壓力大,但人生本來就充滿艱辛,麵對任何事要能夠扛住,並且越是讓人沮喪跟哭泣的事,越要笑著對付過去。這話,我說認真的,不再開玩笑了。你先幫我去打印一下,我在這休息一會,老實說,我最近也很累,美國那邊出了點相當棘手的事要我來處理。

高仁愛奇怪了,何總不專門處理國內的事嗎,怎麽最近同時忙著處理美國的事了?她也僅止於想到這兒,嘴上一個字沒問。別人的私事,她還是很有分寸感的,主要憑她跟何總的關係,顯然無法談到更進一層,雖然何總的意思,是希望跟她能進行進一步交談。

高仁愛果真就去了打印室,打到第二份裝訂時候,許可可也進來了打印了。高仁愛這才不禁見到今天許可可穿了件相當嫩粉的高領小毛衣,罩一條深藍牛仔褲,腿有點短肥,但算搭得正確。隻因臉上黃慘慘一片,便如一張油畫選錯了背景色,完全感覺不舒服起來。也許為了提亮,許可可特意把唇色抹了透亮的豬油色,閃亮若刀背咂咂咂說個不停,便更覺不討喜。當然,自從許可可當上商業部主管,進來跟她又夾生一層,說話更加言不由衷,盡說何總如何個性如何魅力十足之類的廢話。

高仁愛心想許可可為何總戲弄還背後誇揚,簡直不知出於何種道理。有一種可以解釋的思路便是,許可可認為何總跟高仁愛是有點什麽的,因此盡挑高仁愛歡意的話說。依許可可為人,講起話不來不盡出彩,倒也很少出錯。

“哎,仁愛,你幹嘛一直不吭聲啊?”許可可一份文件複印了四五份,慢慢在那裝訂磨洋工。高仁愛覺得奇怪,許可可最喜愛出風頭,怎麽這麽露臉的事,要鑽到文印室裏跟她嘮閑嗑呢,高仁愛存了疑問,嘴上仍敷衍,“話都落你說盡了,我還說什麽啊?”

“仁愛,別說我不提醒你。年初寫匿名信那會,事兒沒影了,嚼舌頭的可一直沒停過。我還是那話,嚴歪嘴他算個球啊,你一大好前途的黃毛丫頭,千萬別給他給搭進去了,不值得。現在這個何總呢,雖然他剛才並沒給我留下好印象,不排除他今天心情不好。但我看他那個眉眼,估計真的是個不錯的人。你別不信,我會看相。而且,我在你們兩個人的眉眼當中,看出夫妻相來了。”

高仁愛見許可可越說越沒邊兒,跟江湖郎中布衣神相似的了,隻得提醒她卡紙了,並順帶幫她答應了三份文件。許可可忽然丟給高仁愛一張路意西商場打折券,著實讓她吃驚不小。她簡直不知她什麽路數,仔細一想,也才想起來許可可他們看過她父親之後,她回請過她們去了家餐館。如此看來,許可可這人在這些地方倒是非常上心。高仁愛拒絕一番,許可可為了勸她收下,又笑說,都是那個路意西的策劃經理,一定要她帶給報社姑娘們,說最近商場舉行十周年店慶,到時候配合店慶個折扣券,力度很大非常劃算。

高仁愛不得不再幫她打印裝訂好剩下的幾份文件,悄悄收了折扣券,想正好可以去買兩套結婚禮服之類。嚴駿飛既已答應,便真的很跟高仁愛敲定了“結婚”日期,其實是雙方都不用見客戶的時間。本來嚴駿飛還提議過要不要到酒店要個包間,鑒於高父身體情況,隻能在醫院進行。

臨出文印室,許可可忽然跟高仁愛講孫曉晶跟葛靜之間的不愉快,原來一向自以為是的孫曉晶,跟方青山那邊鬧騰著屁股還沒擦幹淨,又來和葛靜搶份額。也就在高仁愛給何總加班那個周六,她看到孫曉晶特意趕在周末來報社發稿,一去樓下大台半天不見上來,原來為這事。

孫曉晶每天給高仁愛審核發稿單,她曉得綠森林每單從飛爾家發從大台走。但到盤指標的時候,孫曉晶堅決不同意把綠森林的發布扒出來給大台,為這高仁愛也勸過孫曉晶,不要造成部門之間的摩擦。看來孫曉晶最終根本沒聽進她意見。歐陽問她,她個傻帽偏偏擰巴,就是不給,要一個人攢手上,害得靜姐老缺個口。許可可總結陳詞。高仁愛知道孫曉晶在這件事上,可能也不僅僅純出於擰巴或不合作,葛靜跟她早不對付,葛靜跟方青山私交甚好,實際上,方青山弄出來的大部分針對孫曉晶的“整人大法”多半出自葛靜之手。孫曉晶呢,也純粹借著這種不算事的事,小小為難膈應一下葛靜。隻是,她完全不懂得看人眼色,覺得有了支燕這棵大樹,便可乘得一時風涼。看在支燕麵上,歐陽確是最後站在孫曉晶一方,但對孫曉晶的印象,對之前更不如。這一點,孫曉晶那兒,仍渾然無覺。

哪有這樣小氣的人,又不少她一分,順水人情都不會做,敢得罪靜姐,真活膩了。看靜姐怎麽收拾,以為找個老記者挨了歐總就上了天了,真是的。許可可仍要繼續往下說,高仁愛示意她打住,借口何總在隔壁會議室等她送文件,趕忙溜之大吉。

等高仁愛到何總在的會議室,發現會議室多了一個人,不曉得什麽時候朱文君進來了。朱文君見高仁愛老遠笑,啊呀,好巧,我本來過來拿茶葉,看到何總一個人在休息,我就陪他說說話。原來何總炒股炒得極好,結果呢,我家李基石何總竟然認識。這麽巧,世界真小。

高仁愛完全不懂得朱文君跟何總為了炒股這種事,能談得如此默契。跟對許可可完全不同,何總跟朱文君有說有笑,說認識華市好多家證券公司跟銀行的人,最後還答應幫忙到發展銀行找人頭聯絡廣告。朱文君更順竿子上,啊呀,何總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千萬要記得回頭叫上我一起到發展銀行哦,我先出去,你們繼續談。到門邊撞上高仁愛,忽然問,高主管,你想不想炒股,我老公說最近有波行情不錯。可以代炒的,三七分成,怎麽樣?

高仁愛忙擺手笑笑,我從來不炒股的,謝謝。朱文君前腳走,高仁愛尷尬衝何總笑,忽然領悟過來似的,兩人一齊大笑,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何總笑說,你們這兒的姑娘,熱情的姑娘不少,有趣的靈魂實在太少。不過,你高仁愛算一個。高仁愛見何總又要說不著四六的話,趕忙打住回歸到工作狀態,不再說些沒邊的事,因為涉及到錢的事,還是要慎之又慎的。高仁愛其實很怕跟數字打交道,她從小對數字不敏感,所以一談到合同上的數字,她必須使出十二分專注,否則,極容易處錯誤。

高仁愛,你這麽嚴肅做什麽,你放鬆點兒。你小姑娘是不是太愛錢啦?這麽認真。不就簽份合同嘛,我掏錢的人還沒你臉崩得緊。有趣有趣。我簽了那麽多合同,你是第一個跟我簽合同簽得跟參加葬禮似的。

高仁愛完全不搭話,隻顧指何總在一處處需要簽字的地方簽字。每簽一個字,何總都必仔細看條文,也是絲毫不含糊的人。看到最後,何總越看越慢,甚至問高仁愛要零食吃,說肚子都看餓了。高仁愛隻得回辦公室拿了點餅幹之類,何總又嫌棄餅幹太甜,他減肥不吃垃圾食品,最後把合同一推說,帶她先出門填肚子。高仁愛並不覺饑餓,而且她為那場結婚儀式還有一堆事要辦,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時間,實在沒心情跟何總吃飯。

怎麽,你忘啦?你可是答應過我的。

高仁愛完全不記得她答應過他什麽,一臉發蒙。何軼站起身什麽都沒說,就要拉高仁愛出門,高仁愛慌忙抽出手,不行不行,我不跟你走,我們這兒全是攝像頭。我下班時間到了,下麵的時間是我的私人時間,我不想再奉獻給工作。

我知道,你還在怪我。我跟你賠禮道歉,我曾經說了些不太嚴肅的話,對不起,我收回。從現在開始,我想我會重新認識你,也希望你能夠重新認識我。

何總,你嚴重了,不要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確實最近家裏有很多事等著我去處理,我跟你說過,我父親在醫院重症室已呆了一周,請你見諒。而且,我們不是一直很愉快地打著交道嘛,真的沒有什麽對不起不對不起。

我知道你是記得的,不然,你不會這樣總刻意跟我保持距離。跟你說個事吧,我已經跟我妻子辦好了協議離婚。就是這回我回來的時候辦好的,孩子跟她繼續在美國讀書生活,當然,孩子也有更好的人替我照顧,就是公司的嶽總。所以說,人生如戲,真的。你看我,是不是還算繃住了?我可沒像你這樣跟自己過不去吧。所以呢,人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照顧好。不然,怎麽有力氣去照顧好別人呢?你家弟妹多,人手足夠,一切用到拿主意的時候,卻是你。所以,你一定要先把自己服侍好,招待好,你好了,你們全家才能好,你父親也才能放心。

高仁愛聽到“招待”一詞忍不住噗嗤苦笑了一回,知道何總自己是個一直忙於招待人的人,其實她心裏明白何總說的是上回何總在美國電話裏跟她說的回國請吃飯的事,她遲遲沒答應的原因,一方麵確實是父親重病纏身時間無多,更重要一層是確如何總所言,她想可以跟何總保持距離。

最後,高仁愛仍委婉拒絕了何總一起吃飯的要求,甚至沒有坐何總車子去醫院,而是獨自打車過去。車上,高仁愛給嚴駿飛打電話問,喜歡西服什麽顏色款式之類,嚴駿飛正跟單小影看電影,聲音明顯壓低,高仁愛清楚聽到電影中人物對白,主動掛了電話,給他回了短信說她在路意西買結婚用的西服。

高仁愛在三樓西服區胡亂逛了一圈,到東北角收銀台買單時,竟遇到朱文君跟葛靜兩個也在附近看行李箱。行李箱這種並不是應急的物件,兩人忽然這時候來買,估計也是許可可塞的折扣券。高仁愛有心回避她們,轉身想先去衛生間待個幾分鍾再出來,可出來後發現兩人又去了一家看行李箱,明顯一定要買到合適的才離開的意思。高仁愛沒辦法,隻好去中間電梯準備下樓。

背後忽然傳來葛靜的聲音,高仁愛。高仁愛隻好回頭跟她們寒暄。談了不到兩分鍾,朱文君忽又問道,高主管,下午跟你說的事,你真的不想炒股?沒炒過不要緊,可以代炒的,三七分成呢。

君君,現在這個時候誰還有錢炒股啊?不像你,找著個錢箱子。我們可都是些窮光蛋。下午,你找何總就對了,現在隻有這些大老板才有錢玩玩股票,我們這些上班的,股票玩得好,還來上班。葛靜跟朱文君手挽手,說完一歪頭,轉向高仁愛,哎,仁愛,我是沒機會了,聽我過來人一句,一定要找有錢人,過日子不是鬧著玩的。哎,對了,仁愛,這兒可是男裝區。怎麽,給男朋友買東西?

高仁愛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隻好胡亂解釋,上來找衛生間的。顯然每個樓層都有衛生間。葛靜衝朱文君笑笑問,哎,君君,我們剛才說到哪兒啦,你家老公叫什麽來著?

李基石啊,葛姐你要是炒股的話,沒有沒聽過他的名字的,帶頭大哥。朱文君低頭刷手機,漫不經心說。葛靜忽然把持不住,細亮的眼睛放射出見到鑽石一般的光芒,君君,帶頭大哥李七,真的假的,你不在騙我吧?!

朱文君嗯嗯使勁點了點頭。啊!太好了!發財了,發財了!高仁愛完全不明白葛靜怎麽忽然大叫起來。葛靜接著說,如果你老公真是李七,那我出30萬,讓他幫我炒炒看,三七分成。

朱文君立即扔了手機,一把抓過葛靜的手說,靜姐,你放心,這回,我家李基石一定會讓你賺翻天。不瞞你說,靜姐你是有眼光,不光你,廣告部好多人跟我老公炒呢,哈哈。解放南路營業部那,他有線人,叫什麽來著,與莊共舞。

高仁愛不想再跟她們閑扯,找了個理由跟她倆迅速分手,心猿意馬地離開了路意西。

高仁愛跟嚴駿飛在高大海病床前果真舉辦了場簡單儀式。那天病房裏圍了不少人,嚴駿飛忽然前所未有沉重,高仁愛一反常態讓自己神色飛揚一點。弟弟妹妹也都知道事情原委,尤其偉恩,一直配合著高仁愛,跟著唱歌拍手,念恩拍照不停,仁慈跟吳偉傻傻站著隻顧笑。

儀式結束,高大海那一整天都強打精神進食增加。嚴駿飛則在醫院陪了高大海一天,兩人什麽事也不能做,閑得無聊嚴駿飛給高大海念小說,念的《三國演義》,也是經高仁愛提醒,嚴駿飛才知道高大海不僅識字,還念過高中,後來卻跟農田打了一輩子交道,這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完全不得而知。高仁愛完全不準備告訴他的意思,高家上下也沒有人準備談這件事,隻有仁慈在中午吃飯間隙告訴他,父親年輕時候不僅念書多,還當過一陣子代課教師。

嚴駿飛不由重新打量了番高仁愛,發現高仁愛與生俱來的清高勁跟與人距離的感覺,跟高父的教誨不能不說毫無幹係。而且,在他跟高仁愛的接觸過程當中,高仁愛從來沒對他提出過婚姻及金錢上的要求,也許這兩樣東西其實是她目前情況下最為欠缺的。至於他跟高仁愛的關係,他完全說不清楚,不是愛情,也不是友情。至於到底是什麽,他一整天穿著新郎西服,一有空的時候,就在那暈乎乎地想。

一周後,高仁愛跟嚴駿飛都去參加了孫曉晶跟支燕的婚禮。婚禮上,華晚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到場了,證婚人是師總,平處也低調坐在主桌,旁邊桑桑不住給他敬酒,平處喝起酒來不慌不忙大度得很。嚴駿飛單獨上去敬平處,平處忽然假模假樣像跟嚴駿飛完全不熟,冷淡敷衍一通。高仁愛偷偷看下,也全當不見,順耳聽著席桌上大家私下裏對新郎新娘偷偷摸摸的議論。

來賓議論的焦點無非兩點,這對郎才女貌的組合,有兩人最不看好,一個是方青山,另外一個是綠森林的鄒君子。高仁愛笑笑,有什麽不好理解的,支燕比鄒君子年輕也很有才氣,有女人就是喜歡一個年輕的身體根本無可厚非。她自己想,若是讓她選擇,她說不定也選擇支燕。

台上新娘笑靨如花,孫曉晶平時從沒今晚如此高貴美麗。高仁愛眼中的孫曉晶是個怪丫頭,整天五彩繽紛怪模怪樣衣服不說,常做些無厘頭的事,損人還不利己。比如小心眼,愛跟人鬥氣之類;說她無腦吧,一雙圓溜溜的杏眼水靈靈轉,偶爾趕趟兒別人話起來,嘴巴來得快能堵人。孫曉晶生得一張櫻桃小嘴微微上揚很是美麗,皮膚勝雪恰到好處。隻是鼻頭有點厚平但勝在勻稱,不妖自風流。

孫曉晶渾身透出一股女子特有的傻勁小氣嬌氣乃至媚態,她吸引的男士一般分為兩種:經過複雜心思深沉的或者閱世極少乃至不自知的,支燕跟鄒君子都是前者。高仁愛也是後來才慢慢發現,孫曉晶心眼並不壞,像是沒腦子又像非常現實,精靈一樣時時變著。但她當時跟鄒君子眉來眼去,回頭竟直奔支燕,估計在鄒君子那兒,整個的忽兒像被欺騙了似的。高仁愛四處張了一張,鄒君子果然沒有到場。方青山葛靜兩個倒是頭靠頭碰在一處邊吃邊笑。

沒人知道,方青山在報社這麽多年,心裏最牽扯的,隻有一個孫國力。這一段簡而言之便是,當年方青山在安城日報給許嘯坤許總開車,八麵玲瓏十分討喜。得了個轉編輯的機會,當時的本報評論員孫國力號稱文膽“孫大雷”,他從這事中嗅出潛藏的歪風邪氣,有得放矢來了篇刹車文章:《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寫在我市用人機製改革試行前》。這個節骨眼上,方青山的崗位調動,自覺不自覺擱淺下來,幫忙奔走的人不願在這時出頭。時機一過,方青山隻得呼天搶地,轉戰子報華晚廣告部來混飯吃。

如今方青山經營多年四平八穩,名下還有家小有規模的廣告公司慈威,個中艱辛隻他自知。但從那時候,孫國力根係繁殖,方青山一直暗暗關注,歐陽麗他沒法,隻能裝孫子。張見明高高在上,八竿子犯不著,如今進去了,更不算事。唯這支燕,雖說和孫國力一根繩子牽過來的,整天在他眼皮底下晃**。《考核方案書》歐陽爽快批下來,就等師總著陸,如果進展順利,醫療保健總盤子3000萬,基本按著每月計劃中數字在走。照這樣,年底完成有戲,全獎兌現下來也該有30萬。

席桌上,方青山跟葛靜兩個早早離開了。再往後,跟逐漸謝了的花兒一樣,席桌上已寥寥若幹人頭零星點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