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眾星捧月
歐陽找葛靜談話那天兩點剛過，辦公室裏特別悶熱，眼看有一場急雨。
歐陽開門見山，拿出一份文件。
葛靜一看，一份三四頁的東西，情況交待書，落款郝睿。葛靜心裏疑惑，郝睿交待了什麽？歐陽到底控製了什麽？
歐陽直接說，現在找工作不容易，她一個年輕女孩子，因為這點事丟了飯碗可惜。眼下廣告形勢一片大好，領導們對我、對廣告部工作都非常滿意，我不希望這個時候有這個事。今年也是集團和諧建設年，我希望，我一天在廣告部，這事就隻有我們三人知道。
葛靜暗自叫苦，俏媚眼做給了瞎子看。一不小心入了地雷陣，心裏估摸著這事背後歐陽脫不了幹係。不然，就是借一百個膽兒給郝睿，怕郝睿也不敢如此瞞天過海。葛靜又換一種角度去想這問題，這回探了歐陽這底，反而又不自覺偷偷愉悅起來，歐陽終歸也有弱點，是人物就怕有弱點。
接下來葛靜已聽不進歐陽繼續聲如洪鍾的大道理，隻聽到歐陽最後跟她交代，葛靜啊，這事無論如何你是有功的，尤其對我，你也非常支持。回頭郝睿這事交你全權處理，關於那幾家廣告公司的接洽工作，你去辦。
葛靜這番聽下來，歐陽是上了船了，跟她同船共渡。無論話術上如何冠冕堂皇，錢字頭上利字當前，歐陽已然默認了她們的同盟合作關係。有郝睿的交待書在，舢板早已搭好，再沒有什麽可擔心的。
隻聽得天邊遠處一聲炸雷，傾盆大雨如期而來，一發不可收拾。
那天，葛靜前腳離開歐陽，一個嫩黃的人影一閃也進了辦公室。孫曉晶穿件嫩黃薄款小羊毛開衫格外顯眼，遠遠望著撲騰騰的，如隻上竄下飛的黃蝴蝶兒。
一忽兒，外頭一行三四個高高大大的男人一律西裝筆挺，一人托個兩米多高的萬年青，一人手上大包小包的盒子。四人直奔而來。
大家見怪不怪，歐陽辦公室的門檻，每天進進出出幾十家公司，什麽陣勢都有。
今天來的正是綠森林。
孫曉晶聽他們寒暄下來，才曉得鄒君子跟歐陽認識。準確說，是跟歐陽老公程景開認識。
程景開有家會計事務所，鄒君子剛組建綠森林時，找景開事務所核算資產，並聘了程景開當財務顧問。這幾年綠森林又是並購又是集團化，程景開投了些錢，是53個小股東之一。歐陽和丈夫兩個，各有事業，互相不幹涉對方工作上的事。不是鄒君子提起程景開，丈夫一點也沒給她透過風。既沾了丈夫情分在裏頭，歐陽於公於私都要配合綠森林，把那個狙擊計劃執行好。幸好有新聞部配合，方青山孫曉晶幾個張羅，早在“315”之前，綠樹林果然撤離安市。
此前每一期新聞稿，鄒君子都派小杭剪貼下來，作為公司教案，尤其對《安能辨我是“樹”“森”？——支燕看本土品牌“綠森林”被仿冒》《綠樹林，你意欲何為？》《好一個旺仔小饅頭——揭密仿冒“綠森林”螺旋藻藥物成分》《怎樣的保健才是真的好》四篇文章最為欣賞。稿件中采訪了投訴人周女士、消協秘書長柯軍、軍總亞健康專家毛隸之主任醫師、百新連鎖藥房蕭嘯曉總經理、省醫藥公司醫藥部黃興主任，市營養學會秘書長唐鬆等等十幾號人，鄒君子把剪貼文章仔細批注過，看到“綠森林”字眼滿心歡喜。鄒君子對華晚的廣告策劃能力很是放心得過，今天來是為進一步合作要政策。
鄒君子爽朗一笑說，歐總辦事，我們絕對放心。
歐陽斬釘截鐵，鄒總，這事我說過，一定給你配最好的廣告團隊。方主管是廣告老革命，最有行業經驗的，你找他做，打了一百個包票。小孫也是跑前跑後機靈人，執行力超強，沒她搞不定的。另外，“支燕視點”的支燕，專門做投訴新聞的。當時小孫剛跟我匯報，支燕那兒新聞提綱就email過來了。
沙發一頭，黑瘦的方青山皮笑肉不笑，隻顧點頭應和。孫曉晶則忽然在一邊提醒道，鄒總，別光顧說話，接下來的宣傳計劃，趁我們領導今天高興，你們麵對麵談妥了吧。
歐陽見這個孫曉晶，胳膊肘朝外拐，還想繼續要新聞配合。看眼前鄒總倒是個好說話的，丈夫跟他公司又有些牽扯，轉而爽朗一笑，小孫，這些細枝末節的事，就不要拿來煩我們鄒總了，他是忙大事的人。
歐陽這一說，鄒君子倒楞在一邊，現在被歐陽這麽一板子打回來，提也不是不提也不是了。
孫曉晶一邊兒來了快，領導，你們把框框條條定好了，我們底下的好操作。不然又是報告又是簽字，層層的，到領導您這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不光綠樹林，原始森林都冒出來了。
歐陽心裏對孫曉晶的伶牙俐齒充滿厭惡，弄得她幾乎下不了台，隻看在500萬的份上說，A疊前20版，雙通以上，顏色不限，再加四篇文章，一星期一篇整整一月，欄目仍打“支燕視點”，同期隔天發布四期半版彩色形象廣告，500萬裏頭扣，新聞算贈送，怎麽樣，鄒總。
很快，方青山最前，綠森林一行羅羅雜雜一幫黑壓壓的認，孫曉晶墊後一齊出了歐陽辦公室。
孫曉晶則立刻興頭頭的坐到辦公桌前擬發布協議書，準備趁熱打鐵馬上就給歐陽看。
她剛坐下，魏嵐端來杯咖啡說，不錯嘛，500萬進賬了哦。這月肯定全獎咯。孫曉晶頭不抬打字，接了咖啡抿了口說，我謝你了啊，你給我發獎金。告訴你，沒一分到帳，那頭財務緊張，那筆款子得年底到齊，我的大小姐，我也巴巴的，指望周末拿了全獎去好好SHOPPING一下呢。
別哭窮了。在你袋子裏的飛不了，年底還不一次拿到手軟。哎，跟你們方主管說說，我來給他打打工，看他要不要？你們吃肉我們喝湯，同樣上一天班呐。說完，魏嵐挺著那一身寶姿，儀態萬方回辦公桌了。
孫曉晶看著她搖搖頭苦笑。議定書有老模版，改頭換麵，一會就好。
剛保存好打印機嘎吱嘎吱打印著，鄒君子在車上打來電話，曉晶，有你我的事總辦得順啊。我們慶祝一下啊，還在瑪雅。
孫曉晶真犯難了，上回人多。這次保不定就一對一，怎麽應付呢。她隻得口頭模棱兩口著，喔，到時再說哇，不知道會不會有別的安排。
電話裏那頭停頓，好久才說，喔，好，周末我再來個電話。
孫曉晶也悵悵的，呆著頭望著白花花的顯示器老長老長。孫曉晶繞到打印機旁，見高仁愛兀自支著頭做眼保健操。孫曉晶才仔細聽出，大廳音響裏是在播放眼保健操音樂。而在這個時候，大廳裏能夠放下手上工作的，真的一板一眼做眼保健操的隻有高仁愛一個。
眼保健操完畢，高仁愛仍支著腦袋定格最後一節的洗麵動作，像在休息又像在思考什麽問題。許久，高仁愛才打開電腦，草擬一個類似合同的文件。
孫曉晶想上前跟她問問知不知道鄒君子跟歐陽認識的事，見高仁愛接了個電話，很快掛了，又繼續擬文件。孫曉晶終是沒打擾她，用QQ跟她對話，高仁愛卻遲遲沒回複，一心打字。
孫曉晶忍不住敲桌子，我說，高主管，什麽合同十萬火急呀？我QQ跟你說個事兒呢，你也不回我。孫曉晶撅著嘴巴嘻嘻笑，說著令人不悅的話，聽話人但看到那張可愛明媚的臉，氣便能消掉一半。
高仁愛並不買她賬，跟沒聽到似的沒聲好氣，你問我我問誰去？我要凡事都能未卜先知，我還在給人打工？
孫曉晶見高仁愛出言不遜，但句句又挑不出毛病，急得直跺腳，一扭頭走了。高仁愛對她背影偷偷笑了。順著孫曉晶背影的視線，歐陽辦公室出來一個身形壯碩的男人，高仁愛細細一瞧，正是大名鼎鼎的支燕。
支燕最近跟她們部門做奇美的稿子，常往廣告部跑，高仁愛見怪不怪。但緊接著，歐陽忽然跑出辦公室，在大廳外忽然高聲擊掌三下，大聲說，大家停一下，我有個事要宣布，我們新聞部的支燕同誌，從今天起，將正式調來廣告部，負責健康生活部下的汽車行業廣告發布。
汽車行業一直由一家叫捷馳的代理公司做包版廣告，日常事務少得很，原是高仁愛在大台時候負責汽車包版發布，到高仁愛轉入行業代手處理著，並不統計工作量。這幾乎不是工作的工作，歐陽現在卻安排專人來做，且是新聞部的大能人，大材小用不說，嚴重浪費人力資源。
高仁愛估摸歐陽會喊她進去談話，做好跟支燕的工作交接。下班前半小時，高仁愛果然被歐陽叫進辦公室。
歐陽說，將來汽車行業大有可為，支燕來廣告部將來是要開辟一塊全新領域的。她轉而對高仁愛說，小高啊，本來汽車行業也準備讓你來試著開拓，一來你是女孩子，對汽車天然沒有男生有感覺，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那塊整形美容、婚紗攝影也在蓬勃發展，很多大品牌婚紗攝影都進來了，這應該是你下半年工作開拓重點。兩天前，台灣一家婚紗攝影還來跟我對接過。隔天，你過去拜訪一下華市負責團隊。
高仁愛隻嗯嗯不住點頭。點到半場，歐陽忽問西塘稿子現在怎麽變成高仁愛在做了？不是司進負責文案撰寫的嗎？而且，西塘不是做形象為主的嗎，怎麽現在整天做文字了？
高仁愛一時難以想明白，歐陽如此發問的出發點。她不敢貿然作答。待她想清楚歐陽本意原來仍要司進負責文案配合，浩揚發布形象硬廣便道，西塘現在主做文字是客戶提出來的想法，配合文案這塊本來她並不想介入，隻是司進目前全力負責商業誌所有文案統籌，實在騰不出時間來專門配合，而且西塘的軟文廣告發布最近比較密集。
歐陽似有似無冷笑，這麽說，這事隻有小高你才能做羅？連我們專門的文案部，你跟客戶都信不過？
高仁愛立刻改口，不是不是，領導，我有一個辦法，把西塘的軟文半版稿並入商業誌，由文案部所有人分工撰寫，既成係列又有質量保證，版麵也好。高仁愛心裏猜測歐陽未必同意，西塘目前支付價格隻有商業誌半版價格一半。但不提出來，便無任何可能。若歐陽能夠同意，想必一定能大大刺激何總追加投放熱情。一旦西塘廣告做成排山倒海之勢，不怕吸引不來第二家西塘。
你倒是會想主意，這樣不大大便宜了西塘？我不喜歡我們廣告部的人，都喜歡胳膊肘朝外拐。我不管你們是為了做業務也好，還是還私人人情，工作就是工作，我希望你們不要急著討好客戶，真正把握好客戶，是能夠掌控客戶，真心真意服務客戶。不管小高你在東家做，還是到西家走，客戶都能跟你跑，才是你小高真正的能耐。
高仁愛真誠點頭表態，領導講的極是。歐陽最終仍未同意西塘半版軟文廣告排入商業誌。當歐陽詢問奇美的事進展如何時，高仁愛說出了她對這類背景複雜客戶的擔憂。
小高，有沒有搞錯？奇美是整形醫院行業標杆，奇美不在你這做，你還指望以後進來的王美、李美來找你？反過來，奇美都在你那做了，哈哈，我能預測，明年師總又得給你碼個500萬。大哥大大姐大怎麽了，洗錢不洗錢的事你我知道？咱報社的人，跟什麽人都要會打交道。而且，你回辦公室就去跟秦安說去，稿子多準備幾期，前麵幾期我看過了，數據不夠嚴密，新聞感覺稍差。現在支燕直接到我們這辦公了，你讓人調一下桌，讓秦安搬到文案策劃部最後麵一張桌子，緊靠支燕，讓他有空多跟支燕學習寫稿子。
高仁愛回到廣告大廳，見秦安正支著兩腿到半空低頭翻看時尚雜誌。
高仁愛把歐陽的話剛轉述一半，秦安立刻打斷她，跟沒事人一樣，一個回轉椅，梯背上擱一隻細長手，得，高仁愛，這事你別找我。我沒義務跟你們玩，玩死了，你償我命啊。
要是歐陽要你做呢？
嚇唬誰呀，你。歐陽給我電話，我才幹。我是文案策劃部的，輪不到你高仁愛來指揮我，給我派活。就是我們司主管來找我，我還看看心情呢。
秦安繼續看雜誌，把一張像鬼一樣的走秀模特圖片撕下來，貼到辦公桌台板上，得意地回頭，怎麽樣？這時，桌上內線響了，他立刻坐正姿勢，知道是歐陽，說好好，好的，好的，沒問題。領導，你放心放心，一定一定。真是很有意義的采訪任務呢，一定一定，一定會跟支首席學習，多謝領導把這個好機會給我。多謝領導，多謝領導。
高仁愛聽完，頭也沒回走了。
剛坐定，伊麗的小文在大台給高仁愛打電話，已在會客室候著。小文給她帶了套化妝品試用裝，笑眯眯跟她閑聊一會，神神秘秘問，聽說你們最近在跟奇美接觸？高仁愛的健康生活部裏負責美容行業，就一家包版代理公司伊麗，在行業內一直做得紮實，平時不怎麽要她擔心思，把一些規模中等或更小的美容休閑類客戶服務得很妥帖。在業內也算小有名氣。但廣告利潤越來越薄，尤其經濟總體下滑的時候。包版客戶都是緊摳摳的，幾百塊對他們每天的營業收入還是有點影響。小文常常想，如果能找些規模大的客戶做，也跟美食那邊的西塘那樣，談個總包價，走走單，刷刷量，該多好。
奇美這塊肉，千萬不要動心思了。歐陽親自操刀的。別說你了，我都很難沾手。而且，會有新聞配合可勁推，最後，估計從飛爾那過吧。高仁愛推說要到食堂吃飯，草草結束談話。
小文低下頭灰灰的，亮亮的眼睛頓時黯然無光。
高仁愛去食堂吃飯，經過歐陽辦公室外，仍聽到辦公室裏“叮鈴鈴——”電話不斷。不一會，便傳來歐陽跟電話裏的人親熱寒暄之聲。
不到五分鍾，便聽到電梯口出來個穿得異常考究裝扮精致的女人對著歐陽辦公室說：“剛路過安泰路的萬紫千紅，看新近又招了些品種好的花兒，看著實在是好看，想著一定要送給愛花的人，這不，隨手挑了盆蘭花，放在一樓車庫保安室，下班千萬別忘了”，高仁愛認出來人正是久聞大名的潤格家的倪巧思。
在華市廣告界，以美貌著稱的倪巧思可謂無人不曉。她也是華市晚報最大的廣告代理商，簽的是政府公告，暗地裏，什麽行業的廣告都發。每年廣告公司年會上，倪巧思都會穿上全場最紮眼的顏色，水蛇一般款款步入。滿場齊紮紮的男人們噤若寒蟬，隻聽得她溜圓細滑的小嗓門分外充沛。她每說完一句，便轉溜下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天真無邪又嫵媚別致。其他廣告公司都知道，敢於和師總叫板的，隻有她。廣告部也都知道，在華晚，最硬氣的廣告公司是潤格。從大台到各條口業務員，都有個心照不宣的秘密，惹誰千萬別惹潤格。高仁愛在大台時候，每次輪到她值班定廣告發布計劃，最善於胡攪蠻纏的就是潤格，好幾回最後擺不平，都是倪巧思親自電話過來把她臭罵一通了事。
倪巧思邊說邊徑直走進來，如一團火紅的雲雀，嘰嘰喳喳的，熱鬧得很。高仁愛慌忙假裝按電梯，隻衝倪巧思禮貌招呼一聲，飛奔而走。
歐陽歐陽暗想，通常廣告公司拜訪，無非來反映反映問題，攻殲別人怎麽不地道。或來要要政策，讓自己多多進些銀兩。再或，走動走動，談談心，在跟前晃眼晃眼。這個潤格，絕對不會這麽低劣，他們總比別家高明許多。
歐陽聽了倪巧思這開場白，暗吃了一驚，一時摸不透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那君子蘭也絕非等閑物，立即警惕起來。
沒等她開口，倪巧思插話道，哎呀，歐陽，看你，又板了臉，沒事就不能來看你了啊，你如今可是廣告部的當家人，說話最算話的啊，現在大家是裏裏外外都圍著你，雖說不缺了我們潤格。可我們潤格，也絕對不能落後啊。
倪巧思連珠炮似的，使勁說著話，一動三個彎兒，濃烈的香水一層層漾開來。歐陽心裏本身擱了事，又被她這麽話裏有話冷冷熱熱的，聞著她說不清牌子的香水味，什麽氣勢沒見過的歐陽，生平竟第一次犯了暈，以至於忘記了推絕那盆蘭花。歐陽心裏也隱隱覺得，倪巧思今天的出現，將會帶來什麽不祥的事。歐陽事後回想起來，倪巧思來什這回來其實也沒談，又不像是空來送盆花的。甚至在歐陽的記憶裏，倪巧思究竟有沒有進她的辦公室，還是直接托了人把蘭花送到她家，都混糊不清了。但歐陽清清楚楚地記得，當她第一眼看到那些花的時候，識貨的歐陽一眼看出，倪巧思那盆叫“大元寶”的蘭花，市值6萬元。
歐陽愛花，是經委辦的老孫主任孫國力帶的。日報集團的老報人都還記得，孫國力出身貧寒，讀書卻好，進了報社一肚子不滿有了揮灑之地，總想著能像野草般生存下來，被賞識，被提拔，得以登雲、做官。閑暇之餘，他常到老報社的後山上尋找蘭花，一旦找到喜歡的品種便移植回家種養；蘭花越養越香，他跟著也越養越喜歡，久而久之，每有收獲喜不自勝。在當時，在前途無量的小夥子“孫大雷”眼裏，蘭花和其他一般的花花草草沒什麽不同，純粹是一種愛好。但當名筆“孫大雷”一步一步轉變為孫首席、孫主任時，他開始像占有官位占有權利一樣搜羅可以得到更多的別人得不到得蘭花。這麽多年，找他辦事的人，圈子裏都知道了攻破他，有一條不二法門——送蘭花，這些年，別人給了他一個響當當的名頭“蘭花大使”，他由此“以蘭會友”，樂得笑納。
歐陽常去他家走動，知道孫主任家有一個專門的蘭花室，安著兩台空調恒溫，透明的花房，開花的時候，她會幫著澆澆花，逗弄逗弄，時間長了，她也愛上了花草。歐陽知道，孫主任收藏的各種蘭花品種中，獨缺這盆“大元寶”。
在一個溫暖的傍晚，歐陽直接把車屁股送到孫主任家的花房口子，孫夫人喜滋滋地要留她晚飯，她笑著讓孫夫人好好侍弄，並祝中秋快樂，哧溜一聲走了。
有天，孫國力忽然語重心長跟她長談，歐陽啊，這麽多年來，你是最了解我心意的，那盆“大元寶”我太喜歡了，再舍不得，現在見明的事簍子捅得大；有些你不知道啊，他老婆給帶走了，估計在招標辦一起犯了事。後來一個紀委的同學來電話才知道，數字比較大，直接判至少10年以上。往深處查，殺頭的罪都會有。這次見明這個事，牽扯麵比較大，扯出他來，也是去年進去的集團黨委書記許嘯坤帶出來的，許總以前關心過你；如今的關總雖然明裏肯定你的成績，提攜你，但人心隔肚皮，心裏終歸知道你的根底，你又身在華晚廣告部這個風口浪尖，一定不能錯一步，像見明這樣，錯一點全沒了好處。你、見明、支燕，我是看著你們成長的，他這次給捅出來，是回天無力了；雖然你沒和你孫阿姨講，我是明白你的心意的。當晚，就把那盆花帶給一個估計能幫上點忙的人，知道他比我更愛那盆花，現在在家好好護弄著呢。聽完，歐陽暗暗鬆口氣，提醒自己從這一刻起，每走一步已如走鋼絲，隻許成功不許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