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玄武入魔

九漓對“隨從”這個稱謂一點意見都沒有,令她微感詫異的是七夜對這個稱呼也沒有意見,怡然自得跟在曜華身後,好像很習慣從“強盜頭子”到“天君隨從”的轉變。她偷偷看七夜,希望在他臉上看到一絲不甘,但她失望了。而她不得不承認的是,就算站在光芒萬丈的曜華上仙身旁,七夜也是氣勢無雙,絲毫不遜色。

明明他的身份那麽低微……是什麽讓他有這樣的自信的?

九漓看著七夜,暗想。

他們走了很久才到宴會廳。

在這個冰雪的世界裏,夜明珠發出柔和的熒光,雕工精美的冰製地磚璀璨無比,粉妝玉砌,有著別具一格的美麗。玄武的族長玄素大人是一個有著冰藍色頭發的俊秀青年,臉色有些發白,嘴唇紅潤,雖是端正的相貌,有著與別人截然不同的妖嬈之氣,讓九漓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玄素對他們一行人表現得極為恭敬,請他們上座,並命舞姬前來表演,而其他人對他們卻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眼中壓抑著仇恨的光芒。他們的憤怒讓九漓不寒而栗。九漓想到自己和七夜是讓玄武宮殿倒塌的罪魁禍首,倒也能理解他們的心情。她對玄武所愛的烤肉之類的食物沒什麽興趣,倒是對高大豐滿,衣著暴露的女妖們很感興趣,看著她們豐滿的胸部,眼中滿是豔羨。女妖穿著都很清涼,九漓忍不住問:“她們不冷嗎?”

“切,這些下賤的女人冷不冷關你屁事。”修羅翻了個白眼。

“你怎麽這麽說話!”九漓不高興了。

“隻是血統低賤的妖類罷了,你那麽關心她們做什麽?難道你以為玄武一族的女子會表演舞蹈給你看嗎?”

“就算她們是女妖你也沒必要這麽說人家吧,她們又沒惹你。”

“嗬,為了長生有多少女妖用采補修煉,為了成仙又有多少女妖企圖爬上仙人的床?這些下賤的女人……”

“閉嘴,修羅。”

曜華冷冷看了修羅一眼,修羅隻好閉嘴,但還是滿臉的鄙夷與憤憤然。他的神情讓九漓極為不舒服。

雖然身為血統高貴的靈獸,但狐族一向和妖族關係不錯,她沒想到連修羅這樣的小屁孩仙人都那麽看不起他們這些未位列仙班之人,心裏特別不爽。美妙的歌舞突然乏味了起來,她悶著頭吃東西,突然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愕然抬起頭,此時才發現眾人都注視著她。她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問:“有事?”

玄素溫和笑著:“九漓仙子,不知你在密室見到了什麽,能和我說說嗎?”

“啊……”

九漓飛快看著曜華和七夜的臉色。

曜華自顧自飲酒,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而七夜專注看著大廳中央那顆夜明珠,似乎在盤算著怎麽把它弄到手。沒有人給九漓一點提示。九漓眼珠一轉,捂著額頭,嬌柔地說:“當時我暈過去了,什麽都不記得了,真是對不起……”

眾人的眼角都抽了抽。

玄素不死心:“那不知道你昏迷前有沒有看到奇異的景象?比如說看到什麽人?”

“我當時又驚又怕,哪注意那些啊。我隻要一回想心就跳得不停,好難受……”

九漓說著,皺起了眉,捂住胸口。曜華見狀,微微皺眉,而七夜饒有興趣地看她表演,笑盈盈的樣子讓九漓幾乎演不下去。她的獸身圓滾滾的非常可愛,捂住胸口的樣子非常萌,讓不少玄武都起了憐香惜玉之心,對九漓擅闖禁地之事也沒那麽大的火氣了。眼見九漓死不承認,玄素微微一笑說:“九漓仙子是不肯告訴我們實情嗎?要是九漓仙子說出秘寶所在,我們可以不追究你擅闖禁地,毀壞宮殿之過。要是你執意不肯說,玄武全族怕是要與仙子為敵了。”

玄素的聲音是那麽溫和,可是掩飾不了他的森森寒意,讓九漓不知覺地打了個冷顫。曜華冷冷地說:“玄武要與天庭為敵?”

“當然不敢,隻是不懲戒這隻闖了彌天大禍的小狐狸我無法向族人交代,希望天君大人諒解。她並不是天庭之人,玄武也自然沒有和天庭為敵。”

“她是我的人。”

曜華石破天驚一句話讓所有人傻了眼,修羅一口水更是噴了出來,滿麵通紅地看著自家天君。曜華並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不對,而九漓看著他,突然紅了臉。她低著頭用手玩著衣角,暗想天君說這句話到底是不是字麵的意思,他又是不是對她……

天,臉紅得就要燒起來了!難道她活了那麽多年終於出現了個把愛慕者了嗎?而且這個愛慕者可是身份高貴的天君大人……據說龍族是要和鳳凰成婚的,天君大人要和她這隻小狐狸成婚的話天帝會答應嗎?他們的子嗣會是龍還是狐狸,或者是龍頭狐狸身,狐狸頭龍身?

九漓的心跳個不停,臉色風雲變幻,而玄素也臉色大變。

天君、修羅是天界之人他不敢惹,那個叫七夜的男人上次有族人和他交手,雖然不明身份卻實力非常強大,他不想惹。他隻好選了九漓這個沒法力,又沒強大家族保護的靈獸開刀,卻沒想到曜華居然會公然袒護她……

曜華對九漓的袒護引起玄武的憤怒,大廳又冰冷了好幾分,玄武身上的肅殺之氣讓九漓氣都不敢喘。她清楚知道,雖說七夜與曜華都是非常強的人,但麵對全族的玄武卻勝算並不大,打起來的話怕是討不著好。她眨眨眼睛,指著七夜:“是他逼我去禁地的,那個宮殿也是他毀的,和我無關。我的法術怕是在座各位都有數,我哪有那個能力?他之前還來你們這偷東西呢,你們不記得了嗎?”

玄素等謹慎地沒有說話,而七夜含笑看著九漓,笑容比玄武身上的寒氣還冷了幾分。九漓仗著曜華在場,幹脆吧所有的事情都往七夜身上推:“他可是‘暗夜’的首領,手中有不少血案,燒殺搶掠無所不做,還毀了你們的宮殿,我支持你們對付他為民除害。”

“什麽?他就是‘暗夜’的首領?”玄素眼中精光一閃。

“是啊是啊,他可是惡名昭彰的強盜頭子,強迫我看著他做壞事。你們快去收拾他吧,這裏是你們的地盤,你們一定可以的。”

九漓熱情建議,果然成功煽動了不少玄武。他們看七夜的眼神中滿是恨不得把他殺之而後快的寒意,隻是礙於族長沒有發話不敢擅自行動。九漓不知道玄武會如何決定,盯著玄素看,卻發現玄素邪魅的眼睛淬了毒。

玄素眼中紅光一閃,速度快到九漓幾乎以為方才所見的是隻是錯覺。九漓愕然看著玄素,而玄素已經恢複了慣有的溫文爾雅。他看著眾人說:“看來此事還有些蹊蹺,我們不能讓人隨意侵犯我們的驕傲,卻也不能冤枉他人。既然如此,請天君大人在此稍住一陣,待我們查明真相可好?”

“你想囚禁本君?”曜華厲聲問。

曜華的怒氣讓大廳又冷了幾分,就算是好戰的玄武在天界的戰神麵前也感受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有些人幹脆下意識把武器拿在手中以做防備。九漓急了,急忙拽拽曜華的褲腳。曜華看著她,怒氣在九漓的爪子觸碰他的瞬間,不明原因地淡了許多。九漓輕聲說:“他們人多,別和他們鬧,天君來這的目的是查明真相而不是和他們反目吧。在這多住幾天也好,說不定能發現什麽線索。我沒事的,天君不要為我擔心。有什麽事我推到七夜身上就是。”

“好。”

曜華點頭,修羅又被噎地說不出話——這個聽話的男人是他家天君嗎!女人果然是禍水!而他們就這樣把自己賣了。

雖然七夜被潑了髒水,但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並不介意九漓說了什麽——反正他身上命案多,虱子多了不怕癢。眼見曜華點頭答應,緩和了情緒,玄素也鬆了一口氣:“萬萬不敢冒犯天君,隻是想多留天君住幾天罷了。”

“我們三日後離去。”曜華說。這是他的底限。

“榮幸之至。”玄素笑著說。

曜華金口玉言,九漓他們還要在鏡城待三天。玄武有沒有足夠證據能把九漓定罪的話,三天後他們就安然離去,但與玄武一族卻也算是結下了仇怨了。她暗暗問修羅:“玄武與天界關係那麽好,這樣得罪他們真的沒事嗎?”

“當然有事!哪一屆天帝不是靠著玄武鎮守北方的,你倒好,直接讓天君和他們反目成仇,北方怕是要不太平了。”修羅白了她一眼。

“啊?那怎麽辦?”

“涼拌!要麽你主動自殺認罪,能灰飛煙滅就更好了。”

“那還是算了吧。”九漓笑著說。

“切,我就知道。對了,你那麽栽贓七夜就不怕他把你哢嚓了嗎?”

修羅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而九漓樂了。她跳到修羅懷裏,拿小爪子笑著捏修羅圓嘟嘟的臉:“想不到小修羅還是很關心我的嘛……你放心啦,我沒那麽容易死,我和他之間的仇怨也不止這一件兩件的,無所謂。”

“別碰我的臉!”修羅憤怒地說。

“好啦。”九漓收手。

修羅的臉已經漲的通紅,伸手就要打九漓,但九漓極為靈活,他追了很久都追不到,累得直喘氣。他無力地說:“算了,回來吧,我不打你……喂,你別把七夜那混蛋說得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似的,人家可是把你抱回來,情願自己受傷都沒讓你受傷。你們之間真的沒那啥關係?”

“你說什麽啊!”

“嘿,當時那混蛋受傷還挺重的,背上都是血,順著他的衣服就滴滴往下落,但你在他懷裏睡得那叫一個香,什麽事兒都沒有。他可不是什麽心善的人,這樣護著你,你還說你們之間沒關係?”

修羅逼問九漓,而九漓呆了。她是真的沒想到七夜居然會……這家夥不是該踩著她逃命嗎?難道他當時被什麽東西附了身?

九漓想著,心裏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她不懂當時七夜為什麽會護著她,更不懂為什麽他對這件事隻字不提……

“我走了。”

九漓的心情莫名低落,不再和修羅打打鬧鬧,尾巴都垂了下來。看著九漓這個樣子,修羅一怔,然後恨恨說道:“狐狸精!”

九漓在七夜的房間的屋頂上已經站了很久了。

大片的雪花把她幾乎埋了起來,她凍得瑟瑟發抖,但還是沒有下決心到底要不要去看一眼七夜。修羅的話給她帶來了巨大衝擊,要是不親眼看一眼七夜恐怕她都睡不好,但一想到要和七夜單獨相處她就怕得不行——她可是剛往七夜身上潑髒水,就這樣進去的話會被欺負吧。

要麽還是等他睡著了再說……

九漓想著,在屋頂上站到了半夜,見七夜房中的燭火熄滅才抖抖毛鑽了進去,頓時覺得溫暖了許多。她屏住呼吸,躡手躡腳靠近七夜的床。看著七夜熟睡的容顏,她伸出小爪子,一咬牙,輕輕拉開了七夜的衣襟,在他雪白的肌膚上果然看到了還未愈合的傷痕。九漓隻覺得心猛地一跳,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而她的爪子突然被七夜一把抓住。七夜微睜眼睛,聲音慵懶:“你來非禮我?”

“胡說!”九漓麵紅耳赤地說。

“那你大半夜來脫我衣服做什麽?”

“我,我夢遊……”

九漓找了個蹩腳至極的理由,而七夜笑了。他把小狐狸摟在懷裏,把她裹在被子裏,說:“夢遊的時候都能到這裏來,看來你是真的想我了。”

“嗬嗬,我現在醒了要回去了。”

“外麵那麽冷,還是這裏舒服,不是嗎?”

七夜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說不出的魅惑,而他的手臂是那麽有力,九漓用盡渾身的力氣都掙脫不了。後來,她在七夜懷裏不住踹粗氣,也終於消停了下來。房間是那麽安靜,她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幸好夜足夠深,七夜看不到她紅彤彤的狐狸臉。九漓躺在七夜的胸前,一動不敢動,七夜說:“今晚的月光不錯。”

九漓艱難轉過臉,看著窗外。

七夜說得不錯,今晚的月光確實又大又圓,非常漂亮。皎潔的月光照在皚皚白雪上,窗外的世界好像被霧氣籠罩一樣,瑰麗非常。雪花靜靜落在地上,滿目潔白,九漓好像都能聽到雪落的聲音。她安靜地和七夜一起看著月光,隻覺得心中無限安靜。

她實在無法想象那麽好戰的玄武居然會住在這麽純潔無垢的地方。不知道他們屠殺妖魔回來後,會不會因為自己手上的血汙玷汙了這塊淨土而心生不快?要是她的話,怕是舍不得任何人弄髒了這地方的吧……

九漓想著,倒是能理解玄武為什麽會對他們擅闖禁地,毀壞宮殿一事那麽氣惱——可那些都是七夜闖的禍,和她有什麽關係?不對,她怎麽又昏頭昏腦地過來,和七夜看什麽狗屁月亮?看月亮這樣風雅的事情當然是要跟著天君嘛!

她正胡思亂想,七夜說:“你過來是看我的。”

他用的是肯定語氣。

九漓沒有說話。

“為什麽?是因為早上的事情愧疚嗎?不像……是為了怕我生氣把你殺了?也不像……”

七夜開始揣測九漓的動機,一連猜了許多都是錯誤的答案,九漓都懷疑他的腦子在這裏被凍僵了。她不高興地說:“不是啦,我是看你受傷沒……”

“嗯?”

“那個,修羅那混蛋說你為了護著我受傷了,我來看看。你沒受傷吧,他是騙我的吧?”

九漓極力想讓自己顯得漫不經心,但她顫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自己。七夜沉默了半晌,聲音第一次帶著一絲迷茫:“你是為了這個來的?”

“嗯。”

“隻是……下意識的罷了,無須放在心上。”

七夜的話有些令人摸不著頭腦,九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越來越懂七夜的意思——什麽叫下意識的?難道是下意識護著她不成?這家夥的腦子真的被凍壞了吧!

“下意識?”她忍不住發問。

“嗯,好像是第一反應……嗬嗬。”

七夜的聲音已經不見了迷茫,聽起來是那麽愉悅,好像這事情真的很好笑似的。九漓覺得有些不高興了,但還是說:“雖然是你設計逼我和你進去,但不管怎麽說你是為救我才受傷的,我算是欠你……不,我還是把你的人情還了吧。我的血能療傷你是知道的,你放了我,我弄些血給你,我們也算是扯平了。”

“扯平?嗬,你我之間要扯平有這樣容易嗎?”

“你滅我青丘,害得琳琅山被屠,又三番五次置我於死地,我們之間確實沒有那麽容易扯平。可我不如你,就算再修煉恐怕也不是你的對手,捅了你一刀,你又有幾次也算是救了我……唉,好像除了忘記,裝作什麽都沒發生,苟且偷生外我什麽都不能做。”

“不錯,你什麽都不能做,但我能殺了你。”

七夜的手摸上九漓的脖子,突然用力,九漓一下子就呼吸不過來了。她沒想到七夜突然想殺了她,驚慌失措。她有法力的時候都不是七夜的對手,更何況現在?她沒想到七夜這次是真的下了殺機,隻覺得眼前一黑,意識一下子就淡了。她努力呼吸,麵前的景象模糊不清,而她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滿是苦澀。

他還是要殺我嗎……

有點難過呢……

“七夜……”

九漓輕聲喊著七夜的名字,頭一歪倒在了一邊,終於安靜,而七夜的手輕輕一顫。七夜知道在現在,他隻要伸出手掏出她的心髒,或者輕輕扭斷她的脖子的話就會讓這隻狐狸再也不能鬧騰,但看著她,手竟是怎麽也下不去。他看著自己骨節分明的手掌,不明白殺人如麻,從未有任何感覺,也不怕任何報應的他為什麽也會有“不想下手”這樣的奇怪情緒。

明明,這隻是一個傻瓜罷了……

七夜看著九漓,想著九漓自以為是的樣子,膽小怕事的樣子,囂張驕傲的樣子,勇敢無畏的樣子,笑靨如花的樣子,心中湧出陌生的情緒,也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他輕輕撫摸著九漓柔軟的毛,說:“好像確實下不去手啊……既然殺不了你,那就隻能把你留在我的身邊了,小九漓。”

七夜的臉上浮現著溫柔的笑容,竟是比窗外的月光還要華美。

不知道睡了多久,九漓才從噩夢中醒來,卻發現自己在房間裏,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恢複了人形。她看著自己的手掌,想著昨天晚上發神經病突然要殺她的七夜,不敢確定昨天發生的事情是真的還隻是一場夢境。

她去銅鏡前注視著自己的容顏,發現脖子光潔如初沒有一絲勒痕,但昨天的記憶實在太過深刻,讓她輕輕歎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七夜不會殺她,所以當那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她才會那樣驚慌與痛苦。她看著鏡子裏那張明媚的容顏,想起了那個紫發少女,突然頭昏目眩,冷汗直流。就在她心跳不止的時候,門突然開了,進來的卻是一個可愛的侍女。

“九漓仙子,天君大人請您過去一下,說是有事找您。”

“知道了,我這就來。”九漓忙說。

九漓把滿頭青絲胡亂挽了個髻就跟著侍女出了門。她七轉八轉,到的卻是昨晚的宴會廳。侍女把門打開,然後離去,而九漓看著黑乎乎的大廳,不知道為什麽有些遲疑,有一種轉頭就走的衝動。她看著遠處黑暗中的那個高大的白衣男人,笑著說:“天君怎麽約我在這裏見麵?”

男人回過頭,卻是玄素。

“玄素大人?天君他……”

“找你的不是天君,是我。”

“你為什麽要假冒天君?我走了。”

九漓大怒,轉身就走,但大門被關上,她怎麽也打不開。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九漓氣得召喚尋月,但一向囂張跋扈的尋月此時卻是一副病蔫蔫的樣子,無力打轉,連把門砍碎的能力都沒了。九漓以為這是因為她的身體剛恢複法力不夠的關係,但玄素走下來,笑著說:“這裏有我布下的結界,到結界中的仙人或是靈獸都無法施展法力,我是這裏唯一的主宰。”

“你想怎麽樣?”九漓顫聲問。

“其實對你這樣的小八尾狐根本不需要布這樣的結界,但我做事一向謹慎,被你跑了的話想把你抓回來可就不容易了。現在隻有我們,別人救不了你,你最好乖一些。告訴我,那晚你看到了什麽?”

“哪、哪晚?”

“就是你和那個強盜去了我玄武禁地,毀我宮殿那晚!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我說了當時我暈倒了什麽都沒看到!”

“小狐狸,我勸你不要嘴硬!”

玄素突然發作,一道強光擊中了九漓的腹部,九漓一下子彈了出去,喉嚨一片鹹腥,一口血就這樣噴了出來。她擦擦嘴角,卻是決定什麽都不說——玄素如此狠辣,要是被他知道了他想知道的東西,她的下場隻有死。她打定主意不說,玄素卻突然溫和地說:“看著我。”

她下意識抬起頭。

玄素的眼睛閃著妖豔的紅光,好像最璀璨的寶石,也把九漓的魂魄吸入其中。九漓隻覺得自己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紅色,呆呆看著,腦中也是一片空白。玄素好像在問她些什麽東西,雖然心底有個聲音讓她什麽都不說,但她還是下意識地一一回答。

時間過了很久,很久。

九漓的配合讓玄素滿意地收回了攝魂術。九漓癱倒在地上,神智慢慢恢複,渾身的力氣就好像被抽幹一般。她強迫自己睜開眼睛,隻見玄素靠近火堆,對著火訴說著什麽。她強迫自己站起身,去看火堆裏到底有什麽人。

隻是驚鴻一瞥,她見到的是一個俊美至極的男人的影像,而那個男人驚愕地看了她一眼後消失不見。九漓看著玄素,玄素大怒:“你竟敢不經過召喚就覲見主上,真是膽大妄為!主上說了,你必須死!”

玄素說著,又是一道強光襲來,九漓覺得自己就要融化在這強光中了,渾身好像被撕裂一般。玄素沒想到重擊下九漓還沒死,冷笑說:“不愧是擁有強大抵抗力和修複能力的狐族啊……幸好你隻是八尾,要你是九尾的話恐怕我都不是你的對手。不過,無論如何,你今天是死定了。”

九漓艱難抬起頭,沙啞著嗓子:“你能不能給我個明白?”

“你想知道什麽?”

“我到底怎麽得罪你們了?為什麽你們非要置我於死地?要是沒記錯的話,我們這是第一次見麵吧!別說是因為闖禁地之類的,我知道不是為了這個。”

“嗬,怪隻怪你得罪了我家主人吧。”

“主人?是說那個火裏的男人?你們玄武不是最驕傲的族群,隻臣服於天帝嗎?”

“與主人比起來沒用的天帝算什麽,腐朽的天庭又算什麽?他們都比不上主人的萬分之一!我們玄武隻效忠於最強者,主人會帶領我們創造新的世界!能成為主人計劃中的一部分,你該感覺到幸運!”

“計劃?你們想如何?”

“自然是推翻天帝,統一三界。”

“嗬,好大的口氣……就連天帝都無法一統三界,你們可以?”九漓冷笑。

“天帝昏庸無能,他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們做不到。你還有什麽遺言嗎?說出來,然後死。”

“你的主人到底是誰?”

“他可是上古的神祇。”玄素驕傲一笑:“受死吧,小狐狸。”

他用盡全力攻擊九漓,九漓雖然呼喚尋月抵擋,卻也知道這樣的攻擊是自己承受不來的。她屏氣凝神,尋月在她周圍籠罩了一圈淡淡的光芒,那光芒卻比玄素弱得多。她暗暗叫苦,急忙大叫:“死修羅快救我!”

然後,她被抱在了一個男子的懷裏。

石破天驚。

九漓方才所處的地方被砸出了一個深坑,要是她挨了那一下,就算她僥幸不死的話怕是也送了大半條命。她看著抱他入懷的曜華滿是感激,瞥了一眼七夜,然後狠狠瞪著修羅:“那麽晚才喊天君過來你是不是想我死啊!臭小孩我饒不了你!”

“天君被玄武絆著我有什麽辦法啊死狐狸!你不是沒事嗎,別唧唧歪歪的了!”

“哼,我看你就是想我死了好獨占天君!”

“胡說八道!”

修羅的臉上有著可疑的紅暈,九漓堅定認為這是心虛所致,對修羅狠狠齜牙。曜華把九漓放在地上,說:“在我身後不要出來。”

“是。”九漓乖乖說,不看七夜一眼。

“嗬嗬,想不到為了這隻狐狸天君也來了,倒真算是意外之喜。可你知不知道,這門可是能進不能出,進了我的結界你們什麽法力都施展不出,這裏是我的天下!”

“這樣啊。”七夜點頭。

“你……你別囂張!就算你是‘暗夜’首領又如何,你會在鏡城有去無回!”

玄素顯然更厭惡膽大妄為的七夜一些,與他廝打了起來。他沒說謊,七夜果然施展不了任何法術,隻能一味躲避,衣服都被勁風打得裂了好幾道口子,露出雪白的肌膚來。九漓看得隻覺得解氣無比,竟是暗暗希望玄素把七夜好好教訓一頓,來報七夜企圖殺她的仇恨。可是,曜華也加入了戰鬥,七夜的敗勢頓時被挽回。

“天君為什麽幫七夜那混蛋?”九漓不高興了。

“傻子,現在不是計較個人恩怨的時候。在這裏什麽法力都施展不出,我們一起被殺也是有那麽一點點可能的。剛才天君被玄武絆住了,晚來一刻的話你真的可能會……你也太膽大了,要是你的紙鶴沒到那你可怎麽辦?”

“死唄。”九漓滿不在乎地說。

“你!”

“當時情況那麽緊急,我反抗的話隻會讓他們提防,也逃不過被帶走的命運,還不如裝的什麽都不知道。而且,天君對我那麽好,我能為他做點事情也是應該的。”

九漓輕聲說,看著與師父麵容極為相似的曜華,神情有些恍惚,而修羅也沉默了。他們沒有失神太久,因為曜華也漸漸露出了敗像,衣服上的鮮血好像雪地裏綻放的紅梅。九漓急了,忙拉住修羅的袖子問修羅:“能不能去搬救兵?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裏嗎?”

“天界距離鏡城甚遠,哪那麽容易搬救兵?隻有靠自己。”

“那……那……”

“天君不會有事的。”修羅堅定地說:“你在這躲著,別出來,我去幫忙。”

“你……”

九漓驚詫看著修羅,隻見修羅小小的身體為曜華擋住了攻擊,平時意氣風發的他們在這裏就好像待屠宰的羔羊一樣,沒有絲毫抵抗能力。她拚命呼喚尋月,想和那晚在琳琅山一樣超水平發揮,身體卻沒有半分異樣的感覺。就在她焦躁至極,以為他們都要命喪於此的時候,七夜突然衝上前抱住了玄素的身體,而曜華的手直捅玄素的心髒。玄素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而七夜輕蔑一笑:“嗬,不能施展法術又如何?”

“你們……”

玄素沒想到一向不對盤的兩個人居然會合作,一句話沒說完就不甘心地咽了氣,眼睛大大睜著,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七夜蹲下身,認真看著他的眼眸,說:“眸色發紅,果然是成魔了。嗬,已經多少年沒見過魔族了,偶爾一見倒真是激動地很。”

“魔族?可他身上並沒有什麽魔族氣息啊。”修羅說。

“他身上的魔族氣息極淡,要不是玄武所掌控之雪中帶了魔氣我也不會發覺——這魔氣和赤炎的味道是一樣的。神獸和妖魔有著一樣的氣息,還真是有趣……除了他之外其他玄武卻沒有幾個有入魔的跡象。”

“可能是什麽人通過控製他來控製玄武吧。”九漓說。

“此話怎講?”曜華立馬問。

“我見他和火焰說話,火焰裏有個男子,他說那是他的‘主人’。對了,他還說要一統三界,推翻天帝……”

九漓知道玄素的話是多麽大逆不道,聲音越來越低,連曜華也是變了顏色。他冷笑:“嗬,我倒要看看是誰有這麽大誌向。”

“火焰裏還有那個神經病的氣息,我見了他一定能認出來。”修羅自信滿滿地說。

“好,那此事就算完結,我們回天界。”

玄素一死,封印自然解開了,他們推開大門,見到的卻是滿臉悲憤的玄武。他們一言不發就朝著他們襲來,九漓愣住了。她知道他們怕是給族長報仇來了,忙說:“你們的族長已經入魔了,他是利用你們的!”

“沒用的。”七夜淡淡一笑:“怕是今天沒那麽容易脫身了。保護好自己吧,狐狸。”

“啊?”

七夜那個烏鴉嘴預言很準,自家族長被屠殺的玄武一族果然不再顧忌他們的身份,一言不發就和他們廝殺。靈獸與族長被殺、擅闖禁地、宮殿被毀……他們一行怕是與玄武結下了無法解決的仇怨,讓玄武不惜一切與他們為敵,也與曜華的初衷不再一樣。

可是,這明明是那個玄素挑起來的事情,明明是圈套啊!玄武一族就沒有有腦子的人嗎?

九漓心中暗暗腹誹,但還是召喚尋月禦敵。寒氣襲來,盛怒的玄武讓九漓身上滿是血痕,也漸漸力不從心起來。就在這時,七夜突然一聲長嘯,九漓驚愕看著一臉興奮出現的百煉,還有棲梧和千色,揉揉眼睛。百煉活動手腕,高興地說:“老大,這次的對象是玄武?能把他們都殺了嗎?”

“盡興就好。”七夜微微一笑。

溫和的外衣被盡數撕去,暗夜的帝王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

“哈哈哈!”

百煉高興地仰天大笑,把屋梁上的雪都震了下來。他們當然知道那個七夜與曜華都不是輕易能動的角色,雖然一夥人一起上勝之不武,但為了複仇也隻能如此——他們就算法力再高強也敵不過人多勢眾。

可是,為什麽會突然來三個實力看起來頗強怪物?可是,就算如此,也隻能拚了!

玄武想著,交換了神色,繼續和他們廝殺,而有了他們的助陣,七夜等人輕鬆了許多。九漓隻覺得腰上一緊,原來七夜帶著她跳到了房頂,而她方才所處之地已經滿是冰淩。她白了七夜一眼,七夜問:“不說謝謝嗎?”

“謝你那晚沒把我殺掉?”

“以後不會了。”七夜溫和地說,摸摸她的臉。

“別碰我。”九漓厭惡地打落他的手。

她討厭七夜。非常,非常討厭。

她從來不懂七夜在想些什麽,從來看不透這個危險又矛盾的男人。他是一個殘忍至極、心狠手辣的強盜,他的眼中沒有任何規則和秩序,他經常欺負她,想殺死她,但又會救她……他到底想怎麽樣!

“那麽恨我?”七夜看著她。

“拜托我現在沒時間和你煩這個也請你搞清楚狀況!你想死在這裏嗎?”

“當然舍不得。不出意外的話,我們贏定了。”

“什麽?”

“玄武怕火。”

“我的狐火……”

“不是你,是棲梧。”

七夜話音剛落,熱浪撲麵而來。九漓看著一身黑色勁裝,控製巨大火焰,威風凜凜的棲梧,忘記了言語。玄武的克星是火焰,他們驚慌之餘用更多的冰雪想降服棲梧,但棲梧的火焰絲毫沒有顯現出弱勢來。他們想襲擊棲梧來阻絕火焰,但百煉和千色把她保護得好好的,他們沒有一點可乘之機。九漓呆呆看著他們,沒注意到冰棱飛來,七夜把她迅速一拉,她的臉貼著他的胸膛。九漓感受著七夜的體溫,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哭。

要麽想殺我,要麽對我好……

七夜……

七夜還算理智,沒有和九漓在這麽混亂的場麵上風花雪月,把九漓安置在屋頂後就下去戰鬥。九漓隻見千色躍到了空中,一揮手,玄武的冰棱就帶了一些灰色,然後很多玄武都倒地不起。九漓倒是沒什麽異常的感覺,疑惑地跳了下去,問曜華:“天君,出什麽事了?”

曜華沒有回答,隻是看著七夜。

“怎麽了?”九漓問七夜。

“隻是在雪中投了一些毒罷了。”七夜輕鬆地說:“千色可是用毒高手。”

“啊?”

“這‘暗香’隻是一種小毒罷了,根本不能體現我的水平。它的作用是讓人體發熱,我本來是用來禦寒的,沒想到有這作用。老子真是天才,哈哈哈!”千色得意大笑。

“那為什麽我們沒事,玄武反應那麽大?”

“你是傻瓜嗎!他們生長在冰天雪地之中,當然對熱氣極為敏感。棲梧的火焰加上我的下在冰雪中能通過他們皮膚滲透的毒,你覺得他們會是我們的對手嗎?哈,這幫笨蛋!”

“好吧。”九漓聳聳肩,壓抑住口中的腥味。

她必須承認,一般人絕對不會像他們這樣卑鄙無恥到玩陰的來對付玄武,但明著來的效果肯定沒有他們這樣好。眼看那麽多的戰士就這樣好像小綿羊一樣倒在了地上,她忍不住走上前,狠狠踹了其中一個一腳。她憤怒地說:“雖然我並不喜歡我這長相,但你們不知道女子最重要的便是這張臉麵了嗎?要是我以後嫁不出去我找誰算賬!還有,你們這幫隻會人雲亦雲的笨蛋,不知道你們的族長已經入魔了嗎?為什麽我們說話你們就是不信?你們族長就在那兒躺著,你們自己去看到底我們有沒有說謊!笨蛋!要是他沒有入魔我隨便你們怎麽辦!”

九漓受了重傷又發脾氣,隻覺得氣血上湧,眼前也朦朦朧朧的,險些一頭栽倒。她的怒氣把玄武們鎮住了,他們雖然不相信九漓,但覺得仔細查訪下好像也沒什麽損失。有人有氣無力地說:“我們都被你們下了毒可怎麽去查看?”

“走路的力氣總有吧!”九漓怒視他們:“難道你們是浪得虛名,就這麽點本事嗎?”

九漓的激將法奏效,不少玄武掙紮起身,然後對他們怒目而視。後來,有幾個人走進宮殿,過了很久才出來,出來的時候臉上神色那叫一個難看。他們拚命搖頭,不可置信地說:“不,族長大人不會入魔的!一定是你們使得詭計!”

“嗬,你是說用幻術了嗎?高明到你們都察覺不了的幻術?被出賣還幫著始作俑者,我真是佩服你們的‘聰慧’。”

九漓的牙尖嘴利讓不少玄武神色大變,偏偏不能把她怎麽樣,隻好強忍著憤怒不吭聲。他們不是傻子,知道自家族長可能早就入魔了,而族長讓他們做的事……

如今,他們自顧且不暇,還與天界結怨,天界大舉來犯的話怕是討不到好處。難道玄武一族真的會被滅族嗎?

一個男子想著,傲然說:“我們玄武一向頂天立地,族長大人入魔了就是入魔了,我們沒什麽好推諉的。之前聽從族長的吩咐對天君多有無禮,要是天君怪罪下來的話我一力承擔,希望天君不要怪罪我族人。”

“我名玄冰,族長是我兄長。”

“你就是玄冰。”

曜華對這個年輕男子有所耳聞,知道他是玄武下一任族長的人選,也是玄武的勇士。他對於玄冰的勇氣倒是頗為讚賞,淡然問:“你要如何贖罪?”

“誅仙台。”玄冰咬牙說。

大家都愣住了。

天界的誅仙台不止誅仙人,凡是上了誅仙台的生靈不能轉世投胎,卻是會隨著那一刀刀的疼痛魂飛魄散,消失於三界,是最嚴酷的刑罰。他們沒想到玄冰居然會如此決絕,對他倒是刮目相看,而玄武們開始**起來。曜華一揮手阻止了他們的**,上位者的王者之氣顯露無疑。一身白衣的他站在風雪之中,淡然地說:“不用。你繼任玄武族長一職,查明魔族所在即可。以前的事一筆勾銷。”

“多謝天君。”

玄冰的臉色風雲變幻,真誠對曜華下跪,玄武全族也都臣服在這個年輕的天君腳下。九漓看著白衣飄飄的曜華,心中滿滿的都是驕傲。

天君最帥了!天君最美了!天君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就在歡呼聲幾乎控製不住出口的時候,九漓隻覺得有誰盯著她看。她迅速回頭,與七夜的視線撞了個正著,然後愣住了。七夜的目光是那麽深邃,嘴角的微笑是那樣勾魂,她急忙轉過頭去,不再看他一眼,而心卻抑製不住跳個不停。

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也可以擺脫這個強盜頭子了吧。

多希望以後再也看不到他。

這樣,就不會難過,不會悲傷了。

他們在鏡城又留了幾天。

千色一行已經離去了,而九漓在這養傷。她的恢複力一直是極強的,這次卻不知道為什麽,傷口過了很久都不愈合,法力也是一直處於停滯狀態。曜華給了九漓幾顆碧色丹藥,九漓服用後隻覺得身體舒暢了很多,傷口恢複速度加快,對曜華也極為感激。她養傷的時候修羅和七夜都來看過她,修羅對她的傷勢還是有點內疚的,給她帶了不少好吃的,而七夜是趁她睡覺的時候過來,不知道安的什麽心。

其實,九漓早就聞到了七夜身上的氣味,但她就是緊閉眼睛,裝作沉睡不醒的樣子——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個舉止怪異的混蛋。他要殺她的話就殺吧,反正天君會為她報仇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七夜倒也沒再下殺手,隻是坐在窗台上靜靜看著她,有時候到後半夜才離去。七夜離開後,九漓才敢睜開眼睛,望著窗外那皎潔的月色,微微一歎。

“七夜……我永遠看不透你。”她喃喃地說。

曜華是一個外冷內熱,十分溫柔細心的人。他見九漓身體不好就說在這裏待幾天,雖然不常來看她,但是會給她各式各樣的靈丹妙藥,甚至還有美容功效的靈藥,真是讓九漓哭笑不得,心裏卻是暖暖的。她對著鏡子塗藥,突然想要是師父見她受傷的話會怎麽辦。

他一定會大驚小怪地說“醜丫頭這下更醜肯定嫁不出去”,把傷了她的人大卸八塊,然後扔給她一大堆藥就事不關己地飄然離去吧……他是風,從不會駐足的風。以前他曾答應過帶她看遍世間風景,也答應過帶她來鏡城看雪,但他食言了。嗬,他總是食言啊……師父怕是想不到她會和別人來這裏吧。

九漓想著師父,突然覺得寂寥起來。她不敢讓自己再想下去,就去找修羅玩。路上,她見修羅幻為一隻小狸貓躡手躡腳往前走,心知他肯定要去做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暗暗好笑,施了隱身術藏在他的影子裏,不用自己走路,非常輕鬆。

修羅的鼻子在地上嗅來嗅去,很快就奔到了一所房子前,猶豫了下,還是輕輕跳到了屋頂,小心翻起了一塊磚。九漓跟著修羅一起往下看,隻見屋子裏是她意想不到的四個人——曜華、七夜、錦弦與玄冰。他們每一個都是舉足輕重的角色,為什麽深夜在此聚集?錦弦是什麽時候來的?

她心中警鈴大響,豎起耳朵聽,隻聽見玄冰說:“天君、七夜大人,你們所料不錯,族長確實是入了魔。其實我早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兄長一直是一個溫和的人,總是勸道大家遇事多想幾分,不要輕易動手,也阻止也不少戰爭,可就幾十年前突然變了一個人,好戰喜功。他主動發動對妖族的戰爭,雖說為我們贏得了莫大榮耀,但玄武也是傷亡慘重。除此之外,他還經常一個人在宮殿不讓其他人接近,對我們隻說是潛心修煉,現在想來,怕是早就……”

玄冰又是羞愧又是悔恨地說,想起兄長的死,心裏很不是滋味。他雖然不指望這些祖宗們的安慰,但是他們什麽都不說還是讓他心裏有些空****的,更別說那個錦弦一直在用玉瓦勺挖耳朵,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房間突然沉寂了下來,錦弦的笑聲那樣清晰。他揚著聲音說:“哦,這樣看來一切都是你的大哥做的,和你們全族一點關係都沒有咯?可我們怎麽能相信你們不是做了兩手準備,玄素那裏失敗了另找他家?嘖嘖,還真是兄弟齊心。”

錦弦說得好像自己親眼看見了一般,玄冰的臉色終於一變。他一咬牙,說出了原本不打算讓他們知道的秘密:“錦弦上仙所言甚是。我細細想來,兄長大人的變化是從一個銀發男子到來後才開始的。”

“銀發男子?”錦弦來了興趣。

“是。當時,他與兄長密見,我也是無意間才發現此人。”

“他容貌如何?可是比我嬌美?”錦弦忙問。

……

“他戴著麵具,看不清楚容顏,但從身形來判斷,應該是一個年輕男子。自從他來後,兄長才像變了一個人一般,暴虐非常,但法術也是突飛猛進。我曾試探地問過兄長,把兄長灌醉了他也沒說出實情,但我探聽得來的消息是那個男子叫臨淵。”

“臨淵。”七夜輕輕一笑。

“你們這是……”玄冰詫異地看著他們。

“不瞞你說,最近三界內時常有戰亂發生,可是混亂地很——以前從未有過如此狀況。最近幾十年來,有越來越多的仙人和妖入了魔。他們本性大變,熱衷於挑起戰爭,大部分都被天庭壓住了,但最近天庭也有些力不從心。我家曜華親自去追查,有些幸存者形容起自家族長時說的情況與你相符,一切矛頭都指向一個叫臨淵的家夥。嗬,能鼓動那些小族也就算了,這個臨淵居然能把手插到你們玄武中來,實力倒真是不可小覷。”

除了“我家曜華”這個稱謂有些不對勁之外,一貫說話亂七八糟的錦弦居然是難得的正經,看來那個叫臨淵的神秘男子確實是值得他們忌憚之人。九漓對臨淵不可抑製地產生了好奇。

七夜摸著下巴,說:“說起銀發男子,我確實見過。當時天君大人正在對抗淩空,而他就站在玄武宮殿的頂端,銀發飄飄,倒還真是俊朗地很。我看他一眼,他迅速閃躲開,而我覺得好奇和九漓一同追上去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蹤影,隻是在宮殿留下了一個小小的指痕——那指痕是我們找到密室的關鍵。他果然是誠心引我們進去的。隻是,不知這密室裏麵的女子到底是何人?”

果然被看見了……

玄冰長歎一聲,沒想到玄武一族苦守那麽久的秘密就這樣被揭開,心中真是五味陳雜。他當然知道七夜話語中的威脅,隻能說:“請問七夜大人可是在密室中見到了一位被冰封住的少女的遺體?”

“是。”

“後來發生了什麽,七夜大人能否告之?”

“她破冰而出,後來消失在我眼前。”

“什麽?碧落大人果真複活了?”玄冰大吃一驚。

“那女子真的是碧落上神?”七夜追問。

“不錯。”

“碧落上神於萬年前涅盤,怎麽會在此地?難道她並未涅盤?”

“這就是我玄武一族最大的秘密。”玄冰苦笑。

從玄冰口中,九漓知道了傳說中涅盤,化為雨雪的碧落上神其實雖然逝去還留有肉身,而她的肉身就由玄武一族守護。玄武的祖先說要世世代代守護碧落上神,不能讓人知曉這個秘密。而她不知道,玄冰沒有告訴他們的是,玄武祖上說,碧落上神總有一日蘇醒,而她醒後會一統三界,重現昔日神族的輝煌。

玄冰自己也沒想到祖上的預言居然會成真,碧落真的會複活。她下一步要做的是什麽?真的是一統三界嗎?那現任天帝豈不是要遜位?

玄冰心裏的猜測當然沒對他們說,隻是說了他所知曉的關於碧落上神的部分預言。曜華與七夜都一言不發,陷入了沉思,九漓心中也是起了驚濤駭浪。她真想走到玄冰麵前,問清楚那個碧落到底為什麽和她的容顏居然會一模一樣,為什麽當時她的靈魂好像被吸走一般,為什麽她會用那種眼神看著她……這一切真的隻是巧合嗎!

玄冰考慮周詳,言辭誠懇,曜華微微點頭,對他很是讚同。玄冰見曜華讚同非常高興,看著七夜:“不知道七夜大人是否願意一起追查此事?”

“哦?與我何幹?”七夜還是那副怡然自得的樣子,悠悠問道。

“事關三界,七夜大人要是能一起查證的話,一定能事半功倍。”

“嗬,要是真有人能一統三界的話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這世上本來就是強者為王,有人能強大如斯的話我隻會佩服。”

玄冰被七夜氣得說不出話來,而曜華早就習慣了七夜的放肆,氣氛就這樣冷了下來。其實九漓早就猜中了七夜的回答,見他的回答和自己猜想的一樣不由得暗暗好笑,卻突然覺得身子一沉,竟是和修羅一起掉在了地上。曜華冷冷看著修羅,修羅急忙紅著臉跳了起來說:“天君我不是故意偷聽的我隻是在屋頂上看月亮我什麽都沒聽到!你就饒了我嘛,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出來。”曜華對修羅說。

“什麽?”修羅不解。

眼見躲不過去了,九漓隻好顯身。她對眾人羞澀笑著,然後猛然說:“天君我不是故意偷聽的我隻是在屋頂上看月亮我什麽都沒聽到!你就饒了我嘛,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唉……

曜華看著他們,第一次有了一種頭痛的感覺,但心中的煩悶也在不知不覺間被一掃而空。他看著一臉慌張的修羅,故作惶恐的九漓,嘴角輕輕勾起,而九漓就用迷戀的眼神看著他。曜華被九漓亮晶晶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起來,轉過頭去,卻也疑惑在戰場上從不畏懼的自己怎麽會居然不敢和一個小姑娘對視。他們之間的暗湧除了修羅不明之外,七夜和玄冰都看個分明,玄冰一臉笑意,而七夜臉色一沉,寒氣肆意。玄冰沒想到七夜會突然如此,又是驚慌又是不解,而九漓早就習慣了七夜的翻臉不認人。她下意識縮在曜華身後,她的反應讓七夜身上的寒意更重。他伸出手,對九漓微笑:“小九,過來。”

小九……

她咽咽口水,假裝沒聽到七夜的召喚,天真純情地扯扯曜華的袖子:“天君,我們回去吧。”

“過來。”七夜再次說,卻是沒有了方才的笑意。

“幹嘛啊,有話直說。”

“隨我一同去東海。”

“不去。”九漓斬釘截鐵地說。

“這是命令,不是征求你的意見。”七夜冷冰冰地說。

“我不去!天君,你不會讓我去的哦?”

九漓拽著曜華的衣袖,示威地看著七夜,沒注意到曜華的臉色微微一變。他看著七夜清冷的雙眸,瞬間明了了一切,手緊緊握拳,然後緩緩鬆開。他看著九漓說:“九漓,你隨他去。”

“天君?”九漓不可置信地看著曜華。

“去完東海,我接你回天宮。”

“天君……”

“此事就這樣定了。”

曜華轉過身,因為他不想看見九漓那雙如霧的雙眸,害怕自己一時心軟改了決定反而害了九漓。九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做夢一般輕聲說:“又不要我了嗎?”

又不要她了……

曜華隻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重錘狠狠敲打了一下,先是麻木的茫然,然後是蔓延到骨髓裏的疼,比刀刺入心髒還要疼痛幾分。他茫然地捂著自己的胸口,不明白為什麽會因為九漓的一個眼神,一句話就如此失態……他被無法掌控的焦躁所包圍,一言不發起身離去。修羅沒想到天君真的就不管九漓了,忙對九漓說:“你放心,天君一言九鼎,他說等你去完東海就接你回去一定說到做到。你是我們的人,沒人敢欺負你。”

修羅說著,威脅地看著七夜,肉乎乎的小臉配著與之不配的張揚表情真是可愛至極。九漓又是好笑又是心酸,捏捏修羅的臉:“放心啦,我沒事,我一定活著回來和你搶果子吃。”

“別捏我的臉,討厭!”

修羅扭著身子掙紮九漓的“魔掌”,九漓嗬嗬笑著,淡去了被拋棄的痛楚。七夜拉著她的手往前走,九漓也懶得掙脫,和他一起騰雲離去。她從空中看著鏡城,想著那個決絕白衣勝雪的男子,心中酸楚,幽幽一歎。

那人,畢竟不是師父啊……

“在想什麽?”七夜問她。

“沒什麽。”九漓輕輕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