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戰前夕

九漓站在櫻花樹下。

天庭的九瓣櫻花一如既往的美麗,她看著櫻花,隻覺得自己第一次踏上天庭時緊張又興奮的心情就在眼前似的。她伸出手,接住墜落的花瓣,看著花瓣在自己手心成為水珠,心情無限平靜。

她曾經是那麽喜愛天庭的美麗,但現在它的一切隻是讓她厭惡罷了。

比起醜惡的真實來,她更厭惡美麗的虛偽。

“九漓,該回去了,一會兒天君要來。”艾葉見九漓已經在櫻花樹下站了許久,忍不住說。

“艾葉,你說這天庭都沒有春夏秋冬,你們一天到晚看著這美景不會厭煩嗎?”

“什麽?”

艾葉根本不懂九漓在說什麽。她愣了下,醒悟到九漓好像在問她什麽問題,然後笑著說:“當然不會厭煩了,天庭那麽美,不是嗎?”

“嗬,你從小就在這裏長大,怎麽會覺得天庭不美。”

“九漓,你說什麽啊,我聽不懂。”艾葉愣愣地說。

“沒什麽。”

要是從小就在這裏長大,也許她也會喜愛這些風景,但現在她隻覺得一切虛假地可笑。

天庭的一切明顯是在粉飾太平罷了……下界已經被殺戮所包圍,這樣脆弱而美麗的花卉隻能讓人感覺到好笑罷了。可是,天庭有多少人知道真實的情況?他們活在虛幻的美麗裏,活在自己的夢境裏,還真是可悲。

她們當然不會知道,天庭天帝的暴虐終於引發了三屆的混亂,一場前所未有的反抗開始了。

人類與妖族、魔族聯合在了一起,攻占了不少山頭,一時之間洞主、山主們都來天庭哭訴,吵吵嚷嚷地讓天庭出兵,鬧得是烏煙瘴氣的,就連九漓都遇到了好幾遭。但是,令她詫異的是,被搶了家園的仙人自然是悲苦萬分,而那些幸運的、沒有被殃及的仙人卻是繼續風花雪月,對酒當歌。一提起下界的動亂,他們會鄙夷地哼一聲,仿佛聽到這些就玷汙了自己的耳朵似的。

更別說那些女仙們了。

“九漓,你的衣服可真好看。這可是每年隻織一身衣服的織女親手織的,以前隻有天後娘娘可以穿,天君對你可真好。這銀紅色很襯你,你走出去的話怕是仙女們都要妒忌呢。”

艾葉故意說一些好聽的話來哄九漓開心,九漓也對她輕輕一笑。她說:“是啊,天君對我是很好。”

“九漓,天君以為你死的時候真是變了一個人。他以前雖然是冷冷的,但不會隨便亂發脾氣,對我們也算客氣,但那天你的‘屍體’被那個該死的七夜搶走後他真是變得可怕至極。他足足有幾個月沒說一句話,也沒有人敢提起你的名字。他不聽天帝的命令,想要擅闖地府,天帝大怒,把天君關到了天牢——當時真是風雲變色,大家都惶恐不安的。”

“被關到了天牢?”九漓愣了:“把自己的兒子關到天牢,這個天帝可真是瘋了。”

“噓,這樣的話可不能胡說!”艾葉急了。

“好了,我不說就是。後來怎麽了?”

“後來妖族的叛亂一次接著一次,讓大家都焦頭爛額的。天君是天庭最強大的戰神,他在天牢不能平妖,後來天帝隻能把他放了出來,而天君一點不顧自己的身體,就算受傷了也不肯停下休息——那陣子我們這些小仙子們真是喘氣都不敢。現在你回來了,我們總算可以解脫了。”

艾葉說著,捂著胸口長舒了一口氣,而九漓卻愣了——她真的沒想到曜華會為她反抗天帝。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頭回**,她看著身上華貴的衣服,說:“天君確實待我很好,但天帝不喜歡我,他也很無奈吧。”

“天帝可能是對你有些誤會,但上次都親口答應你們的婚事了,君無戲言,他不會再反對的。九漓,你會是我們未來的天妃娘娘。”艾葉堅定地說。

“強要來的我卻不稀罕。”九漓輕聲說。

“你說什麽?”

“我說我想見天帝。可以幫我安排一下嗎,艾葉?”

“什麽?你要見天帝?”

雖然沒明說,但天帝並不喜歡九漓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艾葉沒想到九漓居然會自己主動送上門去。九漓目光微閃,低著頭羞澀地說:“嗯,我知道天帝一向不喜歡我,但我畢竟是要在這裏生活下去的,總不能一直躲著他吧。天君是為了我好,怕天帝為難我,但為了將來,小小的為難又算得了什麽?我相信‘情感動天’,隻要我孝順天帝,他總有一天會發現我的好的。”

“九漓……”

艾葉被九漓的深明大義感動了。她擦擦眼角,然後為難地說:“可是天君那裏……”

“要是他知道的話就不會允許我見天帝了,給他一個驚喜不好嗎?我不會有事的,就算有事你就和天君說我不見了,讓他去天帝那找我就是。你也想天帝喜歡我,是吧。”

“好吧。”艾葉歎氣。

“艾葉,你對我真好!”九漓眼睛一亮。

“喂喂,我不是天君,不要對我撒嬌啦!”

九漓想見天帝的事情艾草並沒有告訴曜華,所以晚上曜華前來的時候還是神色平靜。他見九漓正托腮在燭光下看書,走上前去,問:“在看什麽?”

“看一些天庭秘聞,這些可是以前看不到的。”

九漓笑嘻嘻地揚揚手中的《天庭秘聞錄》,曜華無語——真不知道這書她是怎麽找到的。他的腦海裏下意識浮現出錦弦的臉,問九漓:“錦弦來過了?”

“是啊,你怎麽知道?哦,你是從這裏猜出來的?”九漓揚揚手裏的書。

“他和你說了什麽?”

“拿書做賄賂,問了一些棲梧的事情。”

“那青鸞?”

“嗯。他好像喜歡她。”九漓認真地說。

曜華一怔。他回想起來,覺得錦弦似乎是不太愛纏著他了,原來是這樣的緣故……可是,真是很難想象錦弦也會對某個女子動心。

不,沒什麽想不到的,他也不是如此嗎?

曜華想著,隻覺得情緒在頃刻間波瀾起伏。他看著九漓在燈燭下分外柔和的臉,輕聲問:“裏麵說了什麽?”

“記載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過很有趣。就拿碧落上神來說,裏麵記載她不愛喝瓊漿卻愛喝花露;說其實織女愛慕的是嫦娥,牛郎隻是幌子;說天帝是最仁善的人……”

九漓說著,故意不說下去,而曜華怎麽會不知道九漓的意思。他說:“你放心。”

“放心什麽?”九漓故意問。

“我會保護你。”曜華認真地說。

“可他是你的父親。”

“你是我的妻子。”

清冷的聲音說出這樣甜蜜的話語,九漓的身體微微一顫,然後低下頭,掩飾地一笑。她的心思不知不覺遊離到了遠方。她發呆的時候,突然聽到曜華在說“七夜”,急忙抬頭。她的恍惚隻是那一瞬間,但她眼中的擔憂沒有逃過曜華的眼睛。曜華隻覺得自己渾身好像被澆了冷水一般,而九漓急忙打岔:“天君,我很好奇那個青梧山的下場。棲梧一把火雖說讓水都退了,但山也被燒了,可怎麽辦好?”

“羽族喜火,要是山被水淹隻能是一座荒山,但是被火燒的話要好得多。那裏過幾百年就能發新芽,再過一陣子就能長成參天大樹,再過幾萬年就和以前一樣了。”

曜華說著,慢慢靠近九漓,身上有著一股玫瑰的香氣。他不愛熏香,這味道和天庭美酒玫瑰醉的味道一樣,所以九漓知道他可能是喝了酒了。她看著曜華,暗想天君怎麽會突然喝酒,曜華也正好低頭看她,兩個人臉的距離不過幾毫米。九漓大驚,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而曜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他一用力,九漓就到了他的懷裏。九漓一動不敢動,隻能訕笑說:“要幾萬年才能恢複到以前的樣子啊……好漫長。”

“我們的生命與日月齊輝,幾萬年隻是眨眼即過的事情。到那時,我和你一起去那看花開。”

“好久遠啊……”

九漓不敢確保自己會不會在天庭呆幾萬年,但也不忍心說出不該說的讓曜華不高興,隻是含糊其辭。曜華卻聽出了她的意思。他問:“九漓,你討厭我?”

“沒有,當然沒有!天君怎麽會這樣說?”

“那你是在怪我當時沒救你?”

“不,當時事出突然,怎麽能怪你。要怪隻能怪我自己太弱罷了。”

九漓想起凰羽猙獰的麵容就會發寒,但她絲毫不怪別人,甚至從未想過曜華會和七夜一樣把她帶出地府。曜華是天君,他選擇的方式會是給她一個很好的來世,讓她位列仙班,而七夜卻是那樣決絕地不許她離開。她知道這兩個人都是為了她好,但她還是喜歡現在的樣子。

來世啊……那麽久遠的事情,更何況不知道來世的她還是不是她。

能活著,真好。

“九漓……”

“天君,我累了,可以休息了嗎?”九漓心煩意亂地問。

“當然。”

“晚安,天君。”

“晚安,九漓。”

曜華深深看了九漓一眼。

艾葉去見了天帝,然後興高采烈地告訴九漓這幾天天帝就會召見她。她以為九漓會很高興,但九漓聽著,隻是輕輕點頭,然後繼續躺在藤椅上看著湛藍的天空。她的嘴裏叼著一根狗尾巴草,蹺著二郎腿,腿還一晃一晃的,不拘小節的樣子讓艾草輕輕歎了一口氣。艾草拉著想說話的艾葉離去,而九漓才不管她們看她的眼神,隻是抬頭看著天。

好藍的天空啊,就好像藍寶石一樣漂亮,真想把它搶過來放到口袋裏天天看。咦,怎麽會動這樣的念頭?我可是乖寶寶,堅決不學那些強盜!

太陽曬得好舒服啊……

九漓舒服地在躺椅上伸個懶腰,閉上了眼睛。昏昏睡去。在睡夢中,她覺得有什麽東西觸碰她的臉頰,煩惱地拿手去摸。她抓住了什麽東西,喃喃地說:“七夜你又來鬧我……”

“七夜?”

這個聲音卻不是七夜的。

九漓頓時清醒過來。

“天君,你來了。”

九漓慌忙起身,臉蛋紅撲撲的,還帶著點睡意。她揉揉眼睛,說:“天君,我剛才睡著了,是不是失禮了?”

“無妨。你可記得你睡夢中說了些什麽?”

“說什麽了?”九漓忽閃著大眼睛。

她的臉蛋紅撲撲的,黑黑的睫毛好像小刷子一樣,金色的眼睛比琉璃還要幹淨美麗。曜華看著她,平和地說:“沒什麽——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

“好啊。”

九漓心虛地微笑,裝出興高采烈的樣子來。他們在天庭四處逛著,雖然美景如畫,雖然九漓一直保持著在微笑,但曜華知道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麵。他的心開始煩躁了起來。他們走到天的那邊,星月仙子正在套車,準備出發。九漓看著華麗的車廂,英俊的黑馬眼前一亮。沒說什麽,而曜華已經帶著她朝那走去。他說:“星月,你的車給我一用。”

“天君的命令莫敢不從,可是這馬兒性子烈,怕是……”星月仙子為難地說。

“無妨。九漓,坐好。”

曜華說著,把九漓抱上了車。九漓很喜歡這馬車,興奮地一會兒摸摸馬車上的寶石一會兒去摸白馬。她玩夠了,疑惑地看著曜華,輕聲說:“天君,我們這是……”

“坐穩了。”

曜華說著,猛然一拉韁繩,黑馬好像箭一般射了出去,揚起的風吹亂了九漓的發髻。九漓的黑發在風中飄揚,她一聲尖叫劃破了長空。她隻見自己所到之處都變成黝黑一片,興奮地問:“這星月仙子是帶來黑暗的仙子嗎?”

“嗯。你把這銀粉撒向空中。

曜華遞給九漓一個小錦囊。九漓打開一看,隻見裏麵流光溢彩,都是銀色的小沙粒。她抓起一把灑向空中,所到之處的星辰頓時明亮了起來,熠熠生輝。九漓不斷把銀沙灑在黑絲絨一般的幕布上,而馬車直到銀河邊才停了下來。

此時,天已經全暗了。

“真有趣。”

九漓拍拍手,指縫中的銀沙掉入銀河中,很快就順著河流一起飄走,不留一點痕跡。她想起方才的驚險刺激就覺得興奮非常,但後來一下子就泄了氣。她輕輕說:“天君,那個,我們搶了星月仙子的馬車,會不會有事啊?”

“你到現在開始害怕是不是晚了點?”

“嗬嗬,當時高興嘛。”

九漓害羞地說,對玩心太重的自己很是無語。她知道曜華是最循規蹈矩的人,撓撓亂蓬蓬的頭發,說:“天君,我們回去吧。和星月仙子道個歉,也許她就不計較這件事了。”

“你怕她?”

“當然不是——她那麽柔弱,怕是連我都打不過。我,我隻是擔心天帝懲罰你罷了。”

九漓輕輕說著,看著曜華,而曜華也轉過頭來望著她。輕風拂過,曜華黑色的長發就好像一張網一樣揚起,在月光下閃著動人心魄的光芒,比銀河裏的星辰還要耀眼。九漓出神地看著他,而他輕輕勾起嘴唇,對九漓輕輕一笑。他的笑容讓九漓好像看見了融解的冰山。

“九漓,我不會讓任何人為難你。”

曜華的聲音輕柔而堅定,九漓的身體輕輕一顫。她低著頭說:“天君,你實在沒必要為了保護我對我那麽好。我不值得。”

“九漓……你喜歡那個強盜?”

曜華突然問,九漓的身體輕輕一顫。她低著頭,笑著說:“怎麽可能。那家夥又壞心又冷血,還聰明地可怕,和他說話都會折壽,我怎麽會喜歡這樣的家夥。”

“九漓,抬起頭。”

九漓聽話地抬頭,看著曜華的眼睛。曜華的眼睛就好像鏡城的千年玄冰,是那樣的清澈,讓九漓自慚形穢,心虛地低下頭來。她覺得自己的心思都被曜華看穿了。她以為曜華會發火,但曜華隻是把手一鬆,說:“暗夜不能留。”

“天君!”

“他們屢犯天條,踐踏我天庭尊嚴,絕對不能留。”

“可他們都是事出有因啊!就好像這次,棲梧也隻是為了報母仇罷了。她雖然行事決絕了一點,但,但情有可原啊,不是嗎?”

“那他們血洗蓬萊之事?”

“是為了救我。”

“使青丘滅族之事?”

“這件事是天庭做的,和他們沒關。”

九漓下意識地說,然後輕輕咬住了嘴唇——她居然下意識把這件事說出來了。曜華眸光一閃,沉默許久,低沉地說:“你知道了?”

“嗯。”

“什麽時候的事情?是他告訴你的?”

“是我猜的。”

“猜的?”

“天君,我累了。”

九漓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過身去,而曜華抓住了她的肩膀。他的手冰冷如玉。九漓極力控製自己,但火氣終於一點點蔓延,終於擴散到心頭。她轉過身,看著曜華,一字一句地說:“說實話,一開始我並沒想到青丘覆滅會是天庭的手筆——畢竟誰都知道天庭代表的是正義。可是……曜華,難道事情的真相不是這樣嗎?”

“九漓……”曜華突然感覺到無力。

“如果說青丘的事情我沒有證據的話,那麽琳琅山的殺戮是我親眼所見。天庭不是最仁慈的嗎?我自認為我、琳琅山都沒什麽值得天庭感興趣的地方,那麽天庭不惜一切要我們死是為了什麽?是因為我是碧落上神的軀體,是嗎?”

曜華沒有說話。

“嗬,被說準了嗎?我為了那個神靈而生,在神靈沒複活之前讓我死隻有一個原因——你們並不想碧落上神複活。她是唯一的神,她是這三界的真正主宰。雖然她現在表現的對天帝之位並不感興趣,但要是她想做天帝,現任天帝必須退位吧——對方可是神。所以,天帝並不希望碧落女神複活,好保全自己的位子,也所以要殺了我,是嗎?”

“九漓……”

曜華沒想到九漓把他心中暗自揣測的就這樣說了出來,看她的眼神複雜萬分。九漓微微一笑:“嗬,是不是沒想到我什麽都知道卻還能對著你們微笑,卻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是不是覺得我貪生怕死,看我不起?”

“別說了。”

曜華抱住了渾身顫抖的九漓。九漓聞著他身上的玫瑰香,輕輕說:“天君,我以為你是師父,但你畢竟不是他……是我錯了。你是曜華。天君,我不適合做你的天妃,等一切都結束了,放我走好嗎?”

曜華沒有說話,緊緊抱住九漓。不知道為什麽,他有一種錯覺,總覺得九漓就好像方才她握在手中的銀沙,會在下一秒鍾會消失不見似的。

“天君,我累了。可以回去嗎?”九漓笑著問。

曜華深深看著她,不語。

曜華送九漓回去,然後默默離開,九漓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但她並不後悔——她喜歡曜華,但並不是那種喜歡。她不想欺騙他的感情,也不想讓他誤會什麽。她當然喜歡高高在上的天妃,但她更愛呼吸最自由的空氣。

幸好不愛曜華啊……不然真的要為了他做籠中鳥嗎?

她是八尾的狐狸,不是金絲雀。

“曜華天君親自送你回來,看你對你真算不錯。”

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九漓嚇得險些驚叫出聲,而一雙大手牢牢捂住了她的嘴巴,阻止了她的尖叫。九漓看清來人,鬆了一口氣,沒好氣地把他的手打開,驚訝地壓低了聲音說:“你怎麽會這?這,這可是天庭!”

“我知道。”

“這裏守衛那麽森嚴你到底是怎麽進來的?你是通緝犯你不知道嗎?要是被抓住的話他們肯定會把你抽筋扒皮!”

九漓朝那個悠然吃著她最愛吃的仙果的黑發男子做出了抹脖子的手勢,而後者沒有放慢吃仙果的速度。九漓看著自己最喜歡吃的仙果就快見了底,急忙衝上前,搶了一個桃子在懷,然後迅速吃了起來。七夜站起身,笑容嘲諷:“想不到我還不如一個桃子。”

你當然不如桃子了!桃子好看又解渴,不會欺負我不會殺我,桃子比你可好太多了。不過,你的臉色粉粉嫩嫩的,還真有點像桃子……

九漓想著,看著七夜好到極點的臉色,再想起自己這些天來宛若被囚禁的日子,為他擔驚受怕的日子,真是氣不到一處來。她眼看七夜的手去拿最後一把櫻桃,飛快閃到了果盤邊,把櫻桃含在口中。她對七夜得意地笑,沒想到七夜低下頭,輕觸她的嘴唇,一口咬住她嘴裏的櫻桃。

七夜……

九漓的腦中一片空白,隻知道呆呆看著他,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臉頰比織女手中織出來的紅霞還要鮮紅。她覺得自己熱得就快冒煙了。七夜的手指意猶未盡地撫過她的嘴唇,輕輕一笑:“很甜啊。”

“七夜……你已經淪落到了連個櫻桃都要搶的地步嗎!混蛋!”

九漓怒罵七夜,一個人站到窗邊生悶氣,一直過了很久才平息了紛亂的心跳。她隻覺得房間靜謐無比,懷疑七夜是不是走了,悄悄回頭,然後跌入了一雙黑幽幽的眼睛。七夜摟她入懷,聞著她發絲上的味道,然後說:“你胖了三錢。”

……

“七夜!”九漓咬牙。

“你喝酒了?”

“沒啊。”

“那你身上有玫瑰露的味道是來自何處?因為那個天君?”

“哪有味道!”

九漓心虛地聞聞衣袖,而七夜的手一緊。她頓時醒悟自己中了計。她先是惱怒地輕輕一皺眉,然後對七夜微微一笑:“啊,我想起來了,這味道是曜華身上的味道,今天他喝了一些酒。”

她等待著七夜的反應。

“哦。”

出乎她意料的是,七夜隻是輕輕點頭,然後不再說話。他的臉上甚至看不到一絲不悅。失落與傷心突然就席卷心頭,九漓冷冷地說:“不早了,你走吧。要是被人看到你在我房裏,我可說不清楚。”

“嗬,別告訴我你會怕他們。”

“我不怕他們,可我怕曜華介意。”九漓認真地說。

“雖然是玩笑,也適可而止吧。”

七夜的聲音突然就愣了下來,而九漓被他氣得都說不出話來。她下意識提高了嗓門:“適可而止?你有什麽資格和我說這句話?嗬,我們是什麽關係,你有什麽資格管我?”

她還沒發泄完,七夜突然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抱上了床,速度快到九漓來不及反應。他壓在九漓身上,九漓剛想發作,突然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急忙閉嘴。艾草敲門:“九漓,是你在叫嗎?有什麽事嗎?”

“沒事。”九漓悶悶地說。

“你要不要吃點什麽?”

艾草說著,已經推開了門。九漓不悅地皺著眉,然後大聲說:“不用,你出去吧,我要睡覺了。還有,我不喜歡別人不打招呼就進屋。”

“對不起,我隻是擔心你有什麽事。”

“出去吧。”

九漓嚴厲地說,艾草沒想到一貫溫和的九漓居然那麽不給自己情麵,蒼白著臉出去,而七夜嘲諷一笑。他玩著九漓的發絲,說:“真是越來越有天妃娘娘的風範了,小九漓。”

“從我身上下來!”

九漓不敢大聲說話,拚命去推七夜,而七夜含笑看著她。他低下頭,黑絲與她的糾纏在一起,竟是分不出彼此來。九漓出神看著七夜烏黑的眼,七夜的唇落在她的額頭:“你在生氣?”

“沒有。”她不敢看七夜,悶悶地說。

“九漓,等我把天帝解決後帶你走。”

殺天帝……

九漓渾身一顫,無奈地看著這個平淡如同談論天氣一般的男子,挑挑眉。她沒問七夜為什麽要這樣做,隻是冷笑說:“我為什麽跟你走?你也太自大了吧。你覺得我會放著好好的天妃不做,跟著你們這幫強盜嗎?”

“嗬,你真的看重這個的話就不會為了我們被抓來天庭。”

“我喜歡天庭,我高興我樂意。”九漓嘴硬。

“九漓……我們又何必彼此試探。我要帶你走,你此生此世都跟著我,現在你是否明白?”

“為什麽?”九漓故意問。

“自然是因為我喜歡你,想要與你在一起。”

七夜永遠不會說什麽甜言蜜語,但九漓知道七夜從來不屑利用感情,從來不屑說謊,他說到的話一定就會做到。巨大的喜悅與迷茫充斥全身,她看著他:“為什麽?”

為什麽是我?

我明明和你是兩個世界的人……

“因為在我說要殺天帝的時候你沒問‘為什麽’。”

“啊?這算什麽理由!”

“九漓,我們是一類人。一樣的冷血,一樣的自私,也一樣的不會輕易被迷惑。我們是一樣的人。”

七夜說著,額頭輕觸九漓的額頭,九漓可以感受到他溫熱的溫度。他的體溫讓九漓感覺到安心。她輕輕說:“我才不是你這樣的人,我比你心軟多了。”

“嗬,是嗎?”

“嗯。”

九漓才不承認自己和七夜一樣冷血,她可是好孩子。

雖然對於惡人受到應有的報應她不會聖母,對於別人的事情她不會多管閑事,覺得弱肉強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她才不是強盜。

“七夜,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問。”

“你不是麒麟嗎?麒麟的仁愛是天生的,你怎麽……”

“嗬,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仁愛是無傷大雅,但如果仁愛已經威脅到生命了呢?那些族人,可是情願自己死也要去救蒼生,後來終於落了一個滅族的下場。我從來就不是純白如雪的。”

遙遠的麒麟一族都是毛白如雪的仁獸。看到受傷的仙人、妖獸他們都會救治,凡是請求他們都不會拒絕,別人看上他們的瑰寶的話他們也會雙手奉上。無數人讚美著他們的仁慈、善良、強大,但後來麒麟遭遇所有妖魔圍攻的時候據說沒有任何族群施以援手。九漓不知道七夜是否經曆了那一段時光,對他的冷心冷肺也終於有所理解。

不,他生來就不同的。他是代表著黑暗的黑色麒麟。原來,就算再光明的所在,也會有黑暗的一麵啊……

“我不過問你想做什麽但並不代表我不知道。九漓,你不是他的對手。”

就在九漓遐想的時候七夜突然說話,九漓下意識點頭。七夜繼續說:“不要做一些注定會失敗的事情。”

“我有我的打算和想法,七夜。不要幹涉我。”

九漓輕輕歎了一口氣,直直看著七夜,目光清澈、坦誠。七夜看著她,突然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的情形。那時候的她隻會害怕,活在恐懼之中,而她卻以一種令他都感覺到驚訝的速度成長著。越大的挫折和困難越能激發她的潛能,她這塊璞玉終於綻放出屬於自己的光芒。七夜眯起眼睛,說:“等事情結束後,我邀請你加入暗夜。”

“我對殺人沒興趣。”

“暗夜偶爾也會做慈善。”

“你們那都是強的可怕的變態,我有那麽強嗎?而且我加入的話有什麽好處?”

“嗬,已經學會講條件了嗎?我們不會對同伴下手,如果你惹了麻煩並且尋求幫助,我們會幫你不惜代價擺平,如果你死在誰的手裏我一定會給你報仇。”

“喂喂,我還沒死呢,請不要這樣暗示我好嗎?你這些條件都不夠誘人,我拒絕。”

“哦?”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啦!我當然知道要加入你們有多難,但不管加不加入我不是都能享受你所說的那些待遇嗎?有人欺負我你一定會幫我欺負回去,有人殺我你一定會幫我報仇,對吧。”

九漓說著,笑嘻嘻地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七夜,七夜麵容平靜,但她敏銳發現七夜的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這可是他第一次吃癟。九漓想到終於能讓七夜鬱悶一次,高興無比,嘴巴都要樂歪了,隻能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笑得太大聲。七夜從懷裏拿出一個黑盒子給她:“這裏麵有冰蟬絲,打開的時候能捆住開盒子的人,給你。”

“謝謝。對了,你到底為什麽到天庭來?你想做什麽?”

“和你一樣的目的。”七夜說。

“好。”

九漓不會說那些“不想連累他”那樣的廢話,既然他們目的相同,就該商討一下如何合作才能取得更大的成功。九漓看著他,到底沒忍住,問:“我是為了碧落,你是為了什麽?你何苦攪這渾水?”

“為了活,也為了你。”

“就算死,我也要救碧落。”

“那就一起去。”七夜說。

因為七夜的關係,九漓一晚上都沒睡好,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眼睛下有著厚厚的黑眼圈。她打著哈欠看著窗外的櫻花,艾葉突然進來,然後飛快關上了房門。九漓懶懶看她一眼,她說:“九漓,天帝要和你見麵。你跟我來。”

“好啊。”

“你就穿身上這家衣服去見天帝嗎?”

“不,我要穿那件月白色的。”

“啊?”

九漓討厭白色人盡皆知,艾葉疑惑看了她一眼,然後把這理解為她想討好未來公公,輕輕笑了起來。她按照九漓的心思,隻是把她的頭發用銀白色的絲帶綁起,妝容幹淨,高雅非常。她很少見到九漓這樣素淡的裝扮,抿嘴笑:“這樣才像高貴的仙子。你穿粉色、紅色雖然好看,但到底太過喧囂、浮躁了一些,充滿了世俗氣,不如白色高潔好看。這身打扮天君、天帝都會喜歡的。”

“你說得對,天帝應該會喜歡。”九漓微微一笑。

她與艾葉騰雲而起,過了很久才到了天帝居住的宮殿。她深吸一口氣,示意艾葉不要跟著她,然後用最文雅的步子慢慢走著。她輕輕推開那扇緊閉的門,發現這房裏沒有點一根燈燭,黑暗地可怕。她看到了坐在寶座上的那個中年男子,對他行禮:“天帝。”

“你?”天帝的聲音有微不可聞的顫抖。

“我是九漓。”

九漓微笑著說,抬起頭,沒有錯過天帝眼中的那一抹狂熱與錯愕。她就這樣笑吟吟地看著這個三界至尊的男子,輕聲說:“陛下,我沒死,你是不是有點失望?”

“大膽!”

天帝沒想到九漓居然敢這樣對他說話,怒氣衝衝地一拍白玉椅,椅子都被他拍碎了。九漓悠然轉著自己的頭發,笑嘻嘻地說:“不要生氣嘛,生氣傷身,天君可是會和我置氣的。陛下,我給您準備了一份禮物,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看一下?”

“呈上來。”

天帝深深看著九漓,嘴角突然勾起了一絲微笑,與方才憤怒的樣子判若兩人,帶了幾絲入骨的嫵媚。天帝已經不年輕了,可是容顏俊秀,充滿著成熟男子的風韻,九漓的心禁不住一跳。她慢慢走上前去,把盒子遞給他說:“陛下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好啊。”

天帝漫不經心地說,要打開盒子,而九漓的心已經就快跳出來了。就當他幾乎把盒子打開的時候,他突然把盒子用力扔到了地上,細細的繩索也瞬間包裹住了九漓。九漓被蠶絲纏繞地動彈不得,而天帝冷笑:“這樣的雕蟲小技你覺得可以騙我?”

“你……”

“曜華不想殺你,但我可不和他一樣心慈手軟。”

天帝說著,眼中閃過一絲紅光,一隻手就這樣掐住了九漓的咽喉。九漓覺得自己的脖子就要被他捏斷了。她用盡渾身力氣呼吸,硬生生擠出幾個字:“臨、臨淵……”

“哦?”

天帝眸光一閃,放了手,饒有興趣地看著九漓。九漓拚命咳嗽,啞著嗓子問:“天帝可認識臨淵?”

“臨淵……真是一個很熟悉的名字。”

天帝神色並未有絲毫改變,漫不經心地玩著自己一縷頭發,莊嚴肅穆的臉龐上出現奇怪的妖媚的神情。九漓心知天帝已經下了殺她的決心,心一橫,笑著說:“天帝,您覺得我的裝扮如何?算不算美麗?”

“這個問題你該去問曜華。”

“可是天帝在看到我的瞬間臉色變了呢。我自認為美麗,但也沒美麗到能讓天帝驚豔的地步吧。天帝愣神,是不是因為我長得像什麽人?”

“你的猜想很有趣,你可以把它說完。”

“大家都說我很像碧落上神,天帝你說是嗎?”

“不。”

沉默許久後,天帝輕輕搖頭。他的臉上洋溢著奇怪的笑容。九漓悄悄活動著酸痛的手腕,問:“我哪裏不像碧落上神?”

“你很浮躁,而她比你內斂地多,也溫柔、強大得多。”

“天帝真是把我說得一無是處。我以為男子都喜歡我這樣活潑開朗的性子,碧落上神畢竟太過冷漠。”

天帝沒有說話,隻是冷冷看了九漓一眼,而九漓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被什麽刺到,鑽心地疼。她疼得倒地不起。天帝朝她慢慢走來,說:“你確實很有趣,但你說的話太多了。既然你來了就應該做好了準備。”

“嗯,可是天君要來了呢。”九漓對他無害地笑著。

九漓的話音剛落,門被人推開,曜華風一樣進了大殿。他看著倒地的九漓,再看看自己的父親,皺眉。天帝的臉上恢複了慣有的慈愛:“曜華,你怎麽來了?”

“來接九漓回宮。”曜華說:“九漓,回去了。”

“天君,我動彈不了。”

九漓可憐兮兮地看著曜華,曜華輕輕一歎,然後把九漓抱起就走,一點不管天帝陰霾的麵容。天帝一直目送他們離去,突然癱倒在了座位上,而陰暗處有一個男子緩緩走了出來。他穿著最華貴的青色長袍,一頭銀發,眼睛卻是血紅的。他的唇角勾起微笑:“嗬,冒著被殺的風險就是為了偷天帝的腰牌嗎?以為這樣就能把她救出來?小朋友們還真是天真啊……”

曜華抱著九漓去了南極仙翁那兒才解開南極仙翁的法寶冰蠶絲,而九漓已經被細細的冰蠶絲弄得滿身都是傷痕了。要不是曜華在身邊,她非常懷疑那個白胡子老頭會揪氣她的領子逼問自己的寶物為什麽會在她的手裏,而她心裏把七夜罵了幾千遍——還以為這是他給她的法寶,居然是偷來的!不搶改偷了!這個低級的強盜!

不對,搶也是不對的!無論如何,為什麽讓她背黑鍋啊啊啊!

於是,九漓隻好假裝沒看到南極仙翁差到極點的麵容,由曜華抱回了宮。曜華把她輕輕放在**,然後拿出一瓶丹藥說:“這個外敷,你身上的傷痕很快就會不見。”

“就算天帝召喚的話你也不必去見他,就說是我說的。”

“嗯。”

“我會處罰艾葉,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第二次發生。”

曜華很少說這樣多的話,九漓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她的心裏暖暖的,笑著說:“知道了,我不會再去送死了,不要罰艾葉好不好?”

“這是她應得的教訓。”

那我隻好對不起她了。九漓輕輕歎氣。她不再懇請,而是認真地說:“天君,幸好有你出現。”

“你好好休息。”

曜華深深看了九漓一眼,轉身離開,而九漓抓住了他的袖子。他疑惑地望著九漓,九漓一咬牙,還是輕聲說:“天君,你真的沒覺得天帝不對勁嗎?你……你就要任由他這樣胡鬧下去嗎?”

曜華身影一頓,然後離去。

“唉……”

九漓輕輕歎氣。她走到窗邊,在鏡子裏看著自己渾身上下細碎的傷痕,把藥放進了抽屜,然後晃動手環。七夜悄無聲息出現,九漓說:“到手了,可以行動。”

“脖子上怎麽回事?他傷了你?”七夜眯起了眼睛。

“一點小傷罷了,不礙的。”

“我記得和你說過你拖延時間,讓我去拿腰牌。”

“你要近他的身肯定沒我容易,因為我有這張臉。好了,別廢話了,我又沒事。快走吧。”

“嗬,不覺得很有趣嗎?拯救蒼生的事情居然是我們來做。”

“我隻是不想碧落有事,也不想自己死罷了。”

九漓說著,換上了和七夜一樣的黑衣,把頭發紮成馬尾,然後對七夜輕輕一笑。七夜和她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進入密室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容易。

也許是對自己太過有信心的關係,九漓把天帝的令牌放在了門的卡槽上大門就開了,他們也急忙側身進去。誰都想不到碧落上神就被禁錮在這間屋子裏。房間沒有點燈,九漓急匆匆往前走,看到那個跪坐在地上的白色身影的時候被七夜一把抓住了胳膊。她不懂七夜為什麽阻止她上前,而七夜說:“小心,這些蜘蛛絲會吸取你的精氣,碰到的話會瞬間沒命。”

“蜘蛛絲……”

九漓定睛一看,果然見到了纖細得幾乎看不清楚的蜘蛛絲,而碧落身上也有許多。九漓急了,呼喚她:“上神,你醒醒!碧落上神!”

在九漓的呼喚中,碧落輕輕睜開眼睛。

剛做了很漫長的夢的她睜開紫色的眼睛,看著九漓,在一瞬間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的目光在九漓臉上停留許久,再看了一眼七夜,輕聲問:“你怎麽來了?”

“你是被天帝關起來的嗎?我來救你出去!”

“別枉費心機了,這是不可能的。這蛛絲不斷吸取著我的力量,而這房間還有專門克製我的陣法,你們回去吧。”

“回去吧,九漓。我的事情自己能解決。”

碧落說完,又閉上了眼睛。雖然她是神靈,雖然她有著令人無法想象的力量,但她蒼白的臉色、虛弱的聲音還是暴露了她此時麵臨的窘境。九漓沒想到自己冒險得到的結果居然是無功而返,氣憤地叉腰開罵:“自己解決?你現在一點法術都施展不出來,怎麽自己解決!你為什麽總是一個人,為什麽不嚐試著相信別人?我……我是你的朋友啊,不是嗎?”

“朋友……”

碧落嘴裏回味著這個詞語,覺得這個詞陌生至極,卻又很奇異地帶了一絲溫暖——從來沒人和她這樣說過,也沒人敢和她這樣說。要是以前,她一定會覺得敢和她說這話的人狂妄至極,但和她這樣說的人偏偏是九漓。她看著九漓與她相似,卻截然不同的麵容,心中一暖。九漓急忙拿出玄天弓來。

“玄天?你是怎麽得到的?你又怎麽知道我需要它?”碧落眸光一閃。

“有一天,我好像進入了你的思想裏,聽到了一些……”

“原來是這樣。”碧落輕聲說。

“我把它給你。”

九漓說著,把玄天弓朝著碧落扔去。玄天弓準確丟到了碧落的懷裏。九漓以為碧落會瞬間站起身來,但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她看著碧落,而碧落失落一笑,懷念地說:“它已經死了。”

“死、死了?那它沒用了?”

“我的靈力實在太弱,不足以喚醒它。”

“那……”

“你已經盡力了,九漓。謝謝你。走吧。”

碧落說著,重新閉上了眼睛。九漓沒想到自己千辛萬苦找到她居然是這樣的結局,急得鼻尖都開始冒汗。七夜抓住了她的手,說:“走吧。”

“七夜!”

“我們已經盡力。”

“可是……”

“殺了天帝,這陣法自然會破了,也能救她。”

“可是這樣談何容易。”

“你對我,對你自己沒信心?”

“我……”

九漓當然不能說自己對自己沒信心,可她和七夜的力量哪裏就能對抗整個天庭?她輕輕一歎,不去想那麽複雜的事情,而碧落輕聲說:“你們快回去吧。”

“碧落上神……”

“我定會無事。區區隻會使陰謀詭計暗算的臨淵罷了,算得了什麽?”

碧落的聲音是那樣輕柔,可是話語間的肅穆讓九漓不寒而栗。她意識到,就算是身陷囹圄,就算是虛弱地連一個手指都不能動彈,但她還是尊貴的、唯一的上神。是她瞎擔心了。她和七夜一起離開,七夜說:“看來女神這次要發威了,那個臨淵可是危險了。”

“你就那麽信任她?可她都已經兩次輸在臨淵手上了。”

“你覺得這是因為她不如他嗎?”

“應該不是。”

“可能臨淵抓住了她什麽弱點吧……神靈也有弱點嗎?”

“當然。”七夜微微一笑。

“那七夜大人也有弱點嗎?”

七夜沒說話,隻是定定看著她。他黝黑的眼睛讓她覺得喘不過氣來。她突然很後悔問七夜這個問題。七夜的下巴擱在她的頭上,聲音離她那麽近:“我的弱點是什麽,你真的想知道?”

“嗬嗬……碧落的精氣一直被這蜘蛛絲吸取,她的身體根本沒恢複過來,而臨淵卻是吸收了太多的怨氣,越來越強。你真的覺得她會贏嗎,七夜?”

九漓不敢繼續這個話題。她假裝對七夜的接近沒有絲毫感覺,而七夜淡淡地說:“臨淵如今已經是眾叛親離,輸隻是遲早的事情罷了。”

“他真的不管天下蒼生嗎?大家都死了對他又有什麽好處?”

“因為得不到心裏想要的,所以不甘吧……”

“什麽?”九漓敏銳地察覺到這裏麵有文章,疑惑看著七夜。

“以後再和你解釋。”七夜輕輕一笑。

“七夜,我和她真的像嗎?”九漓突然問。

“不像。”七夜很肯定地說。

“好奇怪……我明明是恨她,妒忌她,可是我不會允許別人這樣侮辱她……七夜,我要留在天庭,勸服曜華認清他父親的真麵目。”

七夜的眉心微微一動。

“這些仙人都是被蒙蔽的,他們本不該死。我想,他們總會畢竟,這是師父用生命保護的天庭啊。”九漓輕輕說道。

“我不允許。”七夜說。

“什、什麽?”

“置身事外就好。記住,你的性命很寶貴。你若死了,我會讓那些仙人統統陪葬。”

七夜涼薄的話語卻偏偏帶著一絲溫暖。她知道七夜堅持的事情從來動搖不了,隻能輕輕一歎。她正準備和七夜一起離開天庭,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朝她跑來。修羅一邊哭一邊說:“死狐狸、天君出事了……”

“什麽?”九漓大驚。

“不要過去!”

七夜飛快拉住九漓的手,但已經晚了,修羅的小手精確對準了九漓的腹部。修羅眸露紅光,對七夜冷冷地說:“過來,不然我就殺了她。”

修羅……

九漓看著修羅木然的樣子,知道他也被臨淵控製了。看著修羅,她有的不是憤怒,而是深深的悲哀。鮮血不斷從腹部湧出,九漓覺得身體裏的熱氣好像被抽空了一般,腦中一片空白。她一動不敢動,對七夜說:“你快走。”

看著九漓,七夜第一次猶豫了。

他當然知道不過多久這裏就會被傾巢而出的天兵所占據,也知道那個入了魔的小子很可能真的會殺了九漓,眼下最好的選擇是立即抽身,但他還是猶豫了。這樣無力的感覺,隻有在上次九漓死在他麵前時出現過。

九漓對七夜怒吼,而七夜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她的麵前。九漓鬆了一口氣,而修羅有些怔怔的,沒反應過來——他接到的命令明明是拿九漓要挾七夜啊,為什麽這個七夜居然會走了?還頭也不回地走了?現在該怎麽辦?

就在修羅糾結萬分的時候,天兵們趕到了。為首的將軍把九漓拽了過去,把她往天帝那裏帶去。九漓知道這一去性命可就堪憂了,拚命掙紮,但無奈對方法力高強,怎麽也掙脫不了。她心知現在隻有曜華能救她,扯著嗓子叫道:“天君、天君……”

然後,她眼前一黑,什麽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