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物是人非事事休

陳曦坐在後座，恍惚間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很多年以前，父親也是這樣帶著自己，和齊月他們一起去鎮上趕集。那時候，父親騎的自行車還是那種帶前杠的紅旗牌自行車，自己坐在前杠上母親坐在後座，那時候還瘦小坐在前杠也擋不住父親的視線，就覺得像是在父親懷裏一般溫暖，一家人就那樣高高興興地去鎮上趕集，特別地幸福。現在呢，位置不是那個位置，人也不再是那個人，一切都已經變了，變得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多麽適合的一個形容詞啊！所有的離開，所有的現在，大概都可以用這個詞語來囊括吧！這一縷縷油然而生的煙火氣，又多麽歡快，又多麽淒涼！

陳曦想著想著淚水就不自覺地落了下來。從前的從前，往後的往後，生活於自己可能真的就是這樣地艱難。父親走了，也許把幸福也已經帶走了吧！

一陣風吹來，吹幹了陳曦臉上的淚痕。陳曦有聞到，這樣清冽的空氣中混合著一些苦澀的味道。他望著遠處的田野，玉米地裏已經隻剩下幹枯的秸稈了，田間地頭一排排的楊樹也已經開始落葉了，烏鴉掠過，帶了淒慘的叫聲，讓人膽戰心驚，心生恐懼。

他想：自己，恐怕是已經沒有多少的時日可供祈盼啦！也許是到了該揮手說再見的日子啦！這一眼就能看得到盡頭的未來，我不想要了。累了，真的太累了。

已經死了心，哪還敢央求什麽複燃啊！

陳曦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到：老天爺呀，你又何曾看我過得這麽辛苦，給我哪怕一絲絲的憐愛呀！

模糊中，陳曦好像抱著那個騎車的“父親”走了好遠好遠，等他睜眼醒來，已經是到村口了，而那個父親卻不是自己的父親。

一切，大約都已經回不去啦。真的回不去啦！

老師說要到齊月家去看望齊月，陳曦把他領到齊月家門口就離開回自己家了，他不敢讓齊月看到自己這樣一副狼狽不堪的麵孔。齊月還在生病，自己的這些糟心事還是不要告訴他了吧！

林君老師進來時，齊月正在竹簾前幫阿媽做刺繡的零活呢，看見他，不由得喜出望外。

“這刺繡的手藝可真是巧奪天工啊，齊月媽！”林君老師盯著那已經快要完工的鴛鴦戲水著實是喜愛得不得了。

“林老師喜愛的話，幫您做一幅就是啦！”齊月媽開口。齊月家已經快要把林君老師當成自己的家人了，熱情好客的習慣再加上他那麽照顧齊月當然是就要熟悉得多了。

“此話當真？”

“當真當真。快坐。”

……

“林老師怎麽得空過來？”

“看看齊月的傷怎麽樣了，不管怎麽說，我還是有很大責任的。也就是你們有修養，要是其他的家長恐怕早就把我的辦公室吵翻天啦！”打趣。

“那倒不會。”

齊月卻是奇怪。林君老師有時和阿媽說話，有時又回過頭問問自己什麽時候能去學校，反正是對齊月惦念之事隻字不提。齊月以為他已經忘了，就故意在言語中提醒他，結果老師卻是顧左右而言他，絲毫不提這個事情。齊月也無奈隻好作罷。

爸媽留了老師在家吃晚飯，而待到晚飯過後，夜幕已經悄然降臨。老師也就在齊月家宿下了，阿媽收拾了裏間姐姐的床鋪讓老師歇息。也好，也好，這樣明早正好可以和老師一起回學校，齊月這樣打算。

夜色中，齊月還是忍不住地開口：“老師，那件事情怎麽樣了？”

“齊月呀，老師知道你在擔心顧慮什麽。這樣……老師呢，跟你實話實講，你知道張靈的父親是誰嗎？”

“誰？”

“是咱們鎮上小學校長的獨子。”

“喔……所，所以呢？”

……

“所以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過去了？所以就這樣不理不睬地不管了？所以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是嗎？”齊月有些氣憤，憑什麽，他小學校長又如何呢！

老師下床披了衣衫走了出來，在黑暗中坐在齊月的床沿：“也許是隻能這樣了。我已經仔細地打聽過了，張靈家的背景可是不得了，這其中的水很深很深，不是咱們能夠招惹得起的。

老師知道你在擔心些什麽，但是別怕啊，有老師在呢，你還怕什麽呢！

別太苛求。”像勸慰自己的孩子一樣勸慰齊月。

立日已經是周五了，齊月並沒有跟林君老師一起回學校。踏著清晨的月光，他已經走了。

陳曦星期天來找齊月說了好長時間的話，卻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齊月沒有能夠聽懂幾分也確實是奇怪。什麽以後珍重啊，什麽一定要堅持走下去啊，什麽朋友長朋友短啊！總之，說了好多好多的以前，而對於以後卻全部都是祝福和祈願。

就在今晨齊月還未從美夢中醒過來的時候，阿媽搖晃著告訴了他一個絕望的消息——陳曦昨天晚上在家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