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咱二大爺之八
咱二大爺被派回賈寨和咱大爺第一次見麵就基本談成了黑馬團白馬團加入八路軍之事。咱二大爺帶著完成了任務的喜悅告訴楊翠花,咱們就要可以歸隊了。可是,楊翠花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楊翠花發現書娘表現的更積極,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書娘要帶上書也跟咱二大爺走。你說,這怎麽可能,咱二大爺正在執行任務,怎麽可能拖兒帶女地穿過封鎖線去找部隊呢。書娘卻有她的道理,認為你們回來時一男一女好打掩護,現在咱們四個了更容易打掩護。再說,楊翠花又懷著孩子,路上剛好有個照應。
咱二大爺卻說,俺怎麽能帶著你們娘倆去部隊呢,這不是讓俺好看嘛。八路隊伍裏可容不下俺有兩個老婆。書娘說,八路隊伍裏能容下她就能容下俺娘倆。咱二大爺說,你去部隊那是不可能的,就這俺回到部隊還不知道怎麽向組織上匯報呢。書娘說,該咋說咋說,俺可是你大老婆,你還是說書的呢,你說的那些書上男人有三妻四妾,無論男人娶了多少個小老婆,原配的還是老大。咱二大爺覺得書娘簡直是不可理喻,氣得去找楊翠花。楊翠花早就在院裏聽到了,就賭氣不理咱二大爺。書娘見咱二大爺氣氣咻咻走了,一拍大腿坐在床邊地下一唱一和地哭起來。
“賈文柏,你個沒良心的呀!俺一分錢的彩禮都沒要你的,就嫁給了你呀,你現在有了小的就不要大的啦,嗚——隻要你走,你這邊出村俺這邊就跳河呀……反正俺也不想活了呀,嗚———”
咱二大爺皺著眉頭去了咱三大爺院裏,愁得不知該咋辦。楊翠花也跟著來了,眼淚汪汪的,對咱三大爺的說,要是俺知道賈文柏家裏還有這一攤子,死也不會嫁給你賈文柏。現在該怎麽辦?
咱二大爺隻有歎氣的份。咱三大爺說不管咋辦這家事不能耽誤國事,黑馬團白馬團還等著回音呢。楊翠花提出一個人走,讓咱二大爺留下。雖然咱二大爺開始心裏不同意,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咱三大爺擔心楊翠花一個人又懷著小孩在路上出問題。楊翠花說,一路上有地下交通站,應該沒問題。
楊翠花的這個決定使咱二大爺後來再也沒有回到部隊。
楊翠花走時村裏人都出來看。那天天氣陰著,像要下雨。楊翠花背著包袱出了村。書娘手牽著書隨著。咱二大爺跟在兩個女人身後。楊翠花一個人去部隊匯報,咱二大爺留下了。咱二大爺知道部隊上的紀律,自己老家有老婆孩子,楊翠花肯定要向組織匯報,回去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告別時,一家人站定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大眼瞪小眼的。楊翠花想說什麽,終於欲言又止。書娘在一邊也哭了,說楊同誌你不走不行嘛,俺也沒讓你走。楊翠花哭笑不得。楊翠花轉身走了,咱二大爺邁步追了幾步,可終於還是立在原處。
在咱二大爺送楊翠花出村時,村裏的孩子站在寨牆邊唱:
糖真甜呀俺的天,
黑馬團來白馬團。
糖真甜呀俺的天,
黑馬團來白馬團。
孩子們唱著不知不覺地將咱二大爺改過的順口溜又改了,可見那糖的滋味對孩子來說印象太深刻了。楊翠花望望咱二大爺不知說什麽好。最後楊翠花說,這兒歌改成了這樣讓人覺得好像共產黨給了黑馬團白馬團甜頭,收買了黑馬團白馬團參加了八路軍。咱二大爺說,我們接受的任務說到底就是給黑馬團白馬團甜頭,就是收買黑馬團白馬團,雖然這話不中聽。
送走楊翠花,咱二大爺就病了。咱二大爺在家躺著,算著日子,等待著部隊的消息。一個月後,消息來了,由於楊翠花身體不便,八路派了另外一個同誌。來人化妝成叫花子,一路討飯來到了咱二大爺門前。書娘用一塊紅薯要打發他走,不想叫花子卻問:“這是賈文柏家嗎?”書娘嚇了一跳,也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扭身進去了。不一會咱二大爺出來了,見了叫花子覺得麵熟,可又認不出來。叫花子笑笑,說:“賈團長,是我。”咱二大爺還是認不出來。
“我是姚抗戰,名字都是你給俺起的。”
咱二大爺這才認出了文工團的姚抗戰。姚抗戰入伍時就是叫花子,會說快板,就進了文工團,也沒大名,是咱二大爺給他起的名。
咱二大爺一把把姚抗戰拉回院子,驚道:“咋是你,你咋來了?”
姚抗戰說:“先弄吃的,俺這一路為了掩護身份可真是討飯過來的,娘的,連一頓飽飯都沒吃過。”
咱二大爺說:“好好,書娘趕緊做飯,打雞蛋,下一鍋麵條。部隊上的同誌來了。”
姚抗戰這時撕開了褲腿,拿出了部隊上的公函和楊翠花來的信。姚抗戰沒帶來什麽好消息。
組織上對咱二大爺和黑馬團白馬團達成的共識進行了嚴厲的批評。認為咱二大爺沒有完成組織上交給的收編黑馬團白馬團的任務。所達成的共識完全是拿八路軍這隻革命的隊伍開玩笑。賈文錦行伍出身,身上有太多舊軍隊的兵痞氣,沒有一點無產階級覺悟,這樣的人怎麽能參加八路軍。所謂的共識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升官發財,吃空缺,扣軍餉,這都是舊軍閥的作風。
最後,鑒於黑馬團白馬團的這種情況,組織上暫時不接受黑馬團白馬團參加八路軍。由賈文柏負責對黑馬團白馬團進行教育改造,完成改造後再加入八路軍。為了加強賈文柏的工作,姚抗戰同誌可以留下協助賈文柏同誌工作。
另一份公函是部隊上對咱二大爺重婚的處理決定。那決定上說:賈文柏同誌參加革命後一直做部隊的宣傳工作,為革命事業做出了應有的貢獻。但是,賈文柏同誌在個人生活問題上犯了嚴重錯誤。在部隊期間,對黨的組織不忠誠老實,隱瞞了自己的婚姻狀況,和文工團女戰士楊翠花同誌結婚。此舉違犯了解放區的婚姻法,應追究法律責任;但考慮到當事人楊翠花同誌不準備提起控訴,為此準允楊翠花與其離婚,不追究法律責任。但是,此事影響極壞,經組織研究決定給賈文柏同誌以開除黨籍處分,免去賈文柏同誌的文工團團長職務,在原籍開展抗日工作。
楊翠花在給咱二大爺的信中說:我們的分離是無要奈何的,也是極為痛苦的。書娘是一位勤勞、善良的農村婦女。她娘倆孤兒寡母吃盡了苦頭,我不可能也不忍心把你從她身邊奪走。我們的事我如實向組織上匯報了,希望你好好工作,安心和書娘過日子。
書娘不識字,從信封裏翻出了一張相片。那是一張合影照,是咱二大爺在部隊上和楊翠花的合影。兩人都穿著軍裝,咱二大爺居右,楊翠花居左正衝她微笑。書娘看著就哭了。說:“好好的倆人,咋說散就散了呢?”
咱二大爺收到組織上的處理決定後,幾天幾夜不吃不喝,躺在**發愣。他覺得自己像做了解一個長長的夢,在夢裏拚命地向前飛呀飛呀,可夢醒來卻發現自己還在原處。一切都是好像都是不真實的,好像從來沒發生過。咱二大爺接到組織上的來信後,一病不起。
村裏人都說:男人是船,婦人是水,船離不開水,無水寸步難行;水卻能翻船,翻船的女人是禍水,楊翠花就是禍水。男人的一生就是那麽一回事,成亦女人,敗亦女人。
那天,在楊翠花妊娠的嘔吐中達成的關於黑馬團白馬團加入八路軍的共識,形成的談話紀錄主要有四條:第一,八路軍承認黑馬團白馬團為一個團的編製,任命咱大爺為團長,張萬喜為副團長;第二,黑馬團白馬團加入八路軍後,八路軍按一個團的編製發放軍餉;第三,黑馬團白馬團不開離本地,不接受改編,八路不再派遣除賈文柏之外的其他幹部;第四,抗戰勝利後,八路軍向國民政府申報黑馬團白馬團抗戰之業績,並進行嘉獎。
革命不是升官發財,也不是請客吃飯。咱大爺完全是為了升官發財才參加八路軍的,結果被八路拒絕了。咱二大爺躺在**想想也是這個理,可是,咱二大爺沒敢把八路的公函拿出來。咱二大爺知道咱大爺的脾氣,這件事不能向咱大爺明說,連咱三大爺都不能告知詳情。咱二大爺還警告姚抗戰,這是組織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我們從現在開始就要把黑馬團白馬團往革命的路上帶。姚抗戰是咱二大爺的老部下,當然不敢泄密了。
咱二大爺病著對專程回來的咱大爺說,八路那邊對黑馬團白馬團提出的條件基本同意,但是,八路想看看黑馬團白馬團真正的戰鬥力。咱二大爺把姚抗戰介紹給了咱大爺,並說是姚抗戰帶來的口信。
咱大爺說,既然要加入八路就應該有個見麵禮。那俺和鬼子好好打一仗,打出黑馬團白馬團的威風,讓鬼子真正知道一下黑馬團白馬團的厲害。咱二大爺說,這正是八路的意思。咱大爺說,那俺就再把鬼子的賈寨炮樓端了。咱二大爺表示懷疑,說賈寨炮樓由龜田駐守,很難端掉。咱大爺說,俺拚上老本不信端不了。咱二大爺說,你老本都沒有了,端了炮樓還有啥用。咱二大爺接著說了一句官話。咱二大爺說:端不端炮樓不重要,重要的是多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
咱二大爺說完這話,咱大爺開始對咱二大爺另眼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