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咱大爺之四
第四天,咱大爺回來了。咱大爺回來的時候賈寨人正吃飯。咱三大爺殺了雞,把咱二大爺和楊翠花請到家中。剛開始吃,楊翠花放下碗就往院裏跑,然後蹲在院裏的豬食盆邊哇哇地吐。當時,咱三大爺的院門插著,堂屋門開著,燈點的很亮,燈光照在楊翠花的背影,一晃一晃的。咱三大爺連忙讓咱三大娘過去看看,咱三大娘來到楊翠花的背後,在楊翠花背上拍了兩下,說沒事。咱三大娘回到堂屋對咱二大爺說:“有啦!”
咱二大爺問有啥了?咱三大娘說,有孩子了。
“哦!”
咱二大爺顯然吃了一驚。咱三大娘從鹹菜壇子裏抓出一塊酸蘿卜,到院子裏遞給楊翠花。楊翠花抓著酸蘿卜吃得極貪。楊翠花說,這東西真好吃,最近我聞到油腥味就想吐。咱三大娘說,這是正常現象。
為什麽?楊翠花正要問,這時院裏一暗,一個黑影站在了堂屋門前,把堂屋的燈光擋的嚴嚴實實。
“哦,鳳英大爺回來了!”咱三大娘道。
“誰?”
“賈文錦。”
楊翠花一聽連忙把最後一點酸蘿卜填進嘴裏,然後擦擦眼淚,整了整衣襟往堂屋裏走。楊翠花進了堂屋,咱大爺見是生人愣了一下。
咱三大爺介紹說,這是書他二娘。
咱二大爺說,我們一起回來的,我們一起回來的。
堂屋裏的人打著招呼,院裏咱三大娘不知和誰在說話。楊翠花見院的黒影處立著兩個人。楊翠花有些緊張,問他們是什麽人?
咱大爺也說,我們一起回來的,我們一起回來的。
楊翠花不由笑了。咱大爺見楊翠花笑了,就拿起飯桌上的饃吃起來。這時,咱三大娘進來了,說來的早不如來的巧,你有口福,俺剛端上來。咱三大娘說著拿了幾個饃又出去了。說是給他們的。
咱大爺吃了一個饃,喘了口氣,才問咱三大爺:“這次讓俺回來幹啥?”
咱三大爺望望咱二大爺,說:“老二回來了,他想見你。”
咱大爺問:“老二找俺啥事,這幾年幹啥去了?”
咱二大爺說:“這幾年俺和你一樣,也在打鬼子。”
“喔,”咱大爺說,“你也在打鬼子,你也帶人回來了。”咱大爺看看院裏又看看楊翠花。楊翠花說:“我們這次回來是八路派回來專門和你聯絡的。”
“八路,”咱大爺停住了手中的筷子。“八路也到咱這一片了,八路不是在北邊山西嗎?咱這豫南俺隻聽說過新四軍。”
楊翠花說:“果然是大名鼎鼎的黑馬團白馬團的司令,不但知道八路還知道我黨領導的新四軍。”
咱大爺說:“那咋不知道,都是在道上和鬼子幹的。”咱大爺望望楊翠花,“那你就是女八路了?”
楊翠花說:“你看我不像嗎?”
“像是像……”咱大爺望望咱二大爺不說了。楊翠花這時一捂嘴又跑出了堂屋。咱大爺嘿嘿笑笑,望著咱二大爺說,“聽她說話像八路,聽她在院裏嘔又不像八路。老二,你膽子也太大了,在外頭說書敢拐走女八路。”
咱二大爺說:“俺也參加了八路,俺是八路文工團的團長,她是俺的手下。”
“文工團是啥團,有俺黑馬團白馬團的人多嗎?”
咱二大爺說:“人和你的差不多,不過不能和你比,文工團主要任務是搞宣傳。”
“搞宣傳,咋搞?”
“編段子說書。”
“哦,你是給八路說書的。”咱大爺有些輕視地笑了,“我說嗎,這八路裏能人多呀,咋輪到一個說書的當團長了。”咱大爺突然湊到咱二大爺耳邊問,“你們八路裏也興納妾?”
咱二大爺一下弄了個大紅臉,說:“老大,俺在跟你談正事呢!”
咱大爺說:“俺是在跟你談正事呀,俺了解一下八路嘛。”
咱二大爺說:“這次派俺回來和你聯絡,組織上就讓俺和楊翠花結為夫妻,一來為了掩護俺的身份,二來也好有一個照應。”
“這差事好。你沒報告八路組織你家裏有老婆孩子?”
“俺走了幾年,鬼子又占領了咱們這一帶,俺又不知道書娘倆是死是活。”
這時,楊翠花回來了。楊翠花問:“你們談到哪裏了?”
咱大爺笑笑說:“你一走,俺弟兄三個談了談私事。”咱大爺說,“你們八路來了多少人?”
“這個……”楊翠花不好說,看看咱二大爺。
“保密?”咱大爺說,“不問也罷。不過,能端了賈寨炮樓,至少來了一個連。”
“什麽?”楊翠花不解。咱二大爺連忙打岔說,“就賈寨炮樓的這點鬼子,不值得動用八路的正規軍。”
咱大爺問:“是,是,這個俺信。不過你們八路端鬼子炮樓,咋按到俺身上了。”
咱二大爺笑笑,不置可否。
咱三大爺說:“老二還不是為了讓你露臉。”
楊翠花聽不懂這弟兄三個說的啥了,又去院裏吐。
咱二大爺說:“黑馬團白馬團名聲在外,都知道你打鬼子,可是你又沒有像樣的戰果,這多不好。”
咱大爺恍然大悟:“所以你老二端了鬼子炮樓才按在俺身上的!”
咱二大爺說:“現在都知道黑馬團白馬團端了鬼子的炮樓了,可是又不是你幹的,這傳出去多不好。”
“俺無所謂,打鬼子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俺早晚結果了龜田。”咱大爺說。
咱三大爺說:“等抗戰勝利了,國家是要論功行賞的。到那時候你就混不過去了。”
“誰想那麽遠。”咱大爺說。
咱二大爺說:“你現在要參加八路軍,八路軍幹的就是黑馬團白馬團幹的。賈寨的炮樓不是你端的也是你端的了。”
咱大爺笑了,說:“老二你繞了一圈是為了讓俺參加八路。你簡直是彎彎繞,把俺繞進八路裏了。”
“不是把你繞進八路裏,是八路真心請你參加。”楊翠花不知啥時候又站在了門口。
“是、是,俺現在不在國軍也不在共軍,俺遲早要被你們招安了。第五戰區在鄂豫皖有一個遊擊兵團,在大別山裏,都是廣西猴子。李宗仁的48軍張義純部也有人來找過俺,俺沒幹。俺和廣西猴子合不來。要是俺原來所在的部隊要俺,俺還可以考慮。唉……沒娘的孩子難活命,沒有糧草,沒有軍餉,全靠鄉親們接濟,難。在鄂豫皖也有你們共產黨的新四軍,他們沒找過俺,你們八路在山西,咋就舍近求遠呢?”
咱二大爺說:“因為俺在八路裏,他們一調查黑馬團白馬團的司令賈文錦是俺哥,當即就讓俺回來和你聯係了。”楊翠花連忙接過話說:“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是黑馬團白馬團是真抗日,所以八路才主動找到你,你不真抗日八路肯定不會找你。”
咱大爺說:“那俺就在這裏感謝八路弟兄了,對仗還靠親兄弟,上陣還需父子兵。俺同意參加八路,但俺有條件。
“條件你可以談,隻要提的合理八路會考慮的。”
“中!”
那天晚上雙方談得極為成功,並達成了共識,形成了談話紀要。這個談話紀要由咱三大爺寫好,藏在了楊翠花身上,準備送回部隊,由組織上最後批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