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命中注定遇見你

所以很多年後,我總覺得不管在哪裏,一轉身就能遇見你,你身後是幹淨的街道,你逆著陽光給我最好看的微笑,然後告訴我,真巧!

命中注定的人,即使彎下身來綁鞋帶也不會錯過。在十九歲那年,我總是一個轉身,就能在不遠處看到你,我們總是很碰巧地遇上,你揚手對我揮揮,笑著說這麽巧。

一眨眼,四年了……

短短四年的時間,浮生如夢,夢如浮生。很多事情,好像刹那芳華,眨眼間便滄海桑田。正值千禧之年,網民暴漲,連老婆婆都走街串巷叫賣殺蟲劑,說是專製“千年蟲”。

此時,熱幹麵隻賣一塊錢一碗,電腦沒有普及,手機通話三分鍾內六毛錢,還是雙向收費,巨蟹座的黎美洙十九歲,她長高了,身材勻稱,長發挽起,盤了起來,一路走來,與同學說說笑笑。

“黎美洙?你不是黎美洙嗎?”

一行人都抬起頭來,看著那個男生。

等她抬頭時,那個男生異常興奮。

“你是……”她抱著課本,奇怪地看著他。

那男生“油悶”了,興奮之情好像大冷天裏被人淋了一大盆涼水。

“我是熊逸啊!你不認識我了?我是跟你初中同學了一年的同學,熊逸啊!”他邊說,邊抬起右手來捋起了自己額頭細碎的頭發,好像要以瞬間改變發型喚醒她的記憶。

她茫然的臉上刹那間驚喜起來。

“熊逸!”她開心地認出他來,也衝著他笑了。

熊逸也笑了,笑著放下手來,放下被他捋上去的頭發。

“想起我了吧?”

他與她對話時,眼睛都要放光了,和美洙同行的女生們自然是看到了,她們彼此看了一眼,心領神會。

“美洙,你們慢聊,我們先走一步了哦!”女生們笑眯眯地打了聲招呼,就手挽手地離去。

她們加快了步子,遠遠地去了,留下了熊逸和黎美洙。

熊逸哎呀呀地感歎說:“地球太小了,真沒有想到我們又見麵了,哦對了,你哪個係的啊?”

“我?”她說,“我太陽係啊!”

他怔了片刻後,更是不可思議地看著美洙道:“真沒有想到,你變得會說笑話了,看著現在的你,根本不敢想你以前是怎樣內向……”

他說著,發現她的臉色變了變,他馬上打住了口:“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以前的事情!”

她抿著嘴搖了搖腦袋,衝他展顏一笑:“我比過去開朗,是好事呀!我當你誇我呢,這誇獎還很順耳,所以,我不生氣……”

她說著,便笑眯了眼睛。

他釋懷了,輕噓了一口氣,又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眼眸含笑:“我是03級計算機係,你呢?”

“我是04級會計係!”

“你怎麽低我一屆啊?”

“初三的下學期我轉學了呀,轉去別的學校隻能再念一次初三,所以我比你晚一屆!”

“呃,原來是這樣啊,難怪你黑得跟黑人牙膏似的,你……剛剛軍訓完吧?”

“嗯!”

話說到這裏,他們走到了一個路口,她往左,他往右,各自邁出一步後,就笑道:“看來不同路啊!”

她笑道:“我要去的教學樓往那邊走!”

他指向另一邊說:“我的在那邊……”

“我先去上課了,我們課下見!”

“嗯!”

“哎,你留個聯係方式啊!”

她笑了笑,從包包裏掏出便箋紙與圓珠筆,在上麵留下一排字後,遞給他:“不好意思,我沒有手機,隻有宿舍電話。”

與黎美洙道別的時候,熊逸靜靜地看著美洙的背影,直到她走進教學樓,再也看不到。

放學,黎美洙去圖書館想借些書來看。

一進到裏麵,就有股說不出來的黴味撲鼻而來。而且,泛黃的書一翻開,居然還有無數米白色的小蟲子在爬,嚇得她趕緊把書放回書架,神經質似的,感到渾身發癢,特別是胳膊那裏,越撓越癢。

借書的心情全沒有了,於是黎美洙向室外走去。可沒有想到,剛剛陽光普照的天就陰了下去。太陽好像被一塊大黑布遮住,一場大暴雨說來就來了。

有傘的同學都走了,沒傘的都等在大廳裏,有等不及的衝了出去。

正在發愁間,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好巧啊,黎美洙!”

美洙回首,看到熊逸在後麵笑著叫她的名字。

她不禁一陣驚喜,剛想說是你時,他卻一臉無奈地聳聳肩道:“別看我,我也沒帶傘。”

他一開口,就讓她忍不住想笑。

“這雨下得……”

她站在大廳裏,有些焦急。

眼看天黑了下來,雨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美洙似乎沒有耐心再等下去。熊逸脫下衣服,頂在頭頂時將她裹了進去。

來不及掙紮,他便用手箍住她。

他將她扯進雨裏,跑動起來。

雨水浸濕了頭上頂著的他那件並不厚的衣服,濕漉漉地黏在他們的頭上,讓他們狼狽到極點。終於跑到寢室,看到彼此被雨水淋得睜不開眼的樣子,兩人沒有由來地大笑起來。

開懷大笑後才發現,他的手一直摟在她的肩上,她止住笑,向他扶在身上的手看了一眼,他突然意識到什麽,漲紅了臉,將手收了回去:“我是看你等不及了才……”

她用手捋了捋額頭的濕發,將它們扶到耳後,低著臉看不出情緒,隻看到睫毛撲閃兩下,就揚起眸子來看他。

“謝謝你!”

她一笑,好像尷尬的氣氛不存在了,這讓他緊張的心弦鬆懈下來。

“謝什麽啊!”他笑著對她說,“我們之間不需要這麽客氣的!”

她如蠅似蚊地嗯了一聲。

氣氛有些尷尬!

冷場——

他想打破這種僵局,於是莫名其妙地笑了出來:“好過癮啊,好久沒有這樣跑過了,以前總是和江磊……”

他猛然打住了口,驚愕自己居然叫出那個人的名字。

“對不起啊,我……我看到你就想起他了,無心的,你不要放心上。”

“要不是你提起,我都快忘記他了。好久都沒有他的消息了,他一直在和你聯係吧?”

他搖了搖頭說:“沒有,他考試前兩個月轉走後,就再也沒有聯係過我。”

她的心猛然扯動似的痛了一下,隨後又掩飾地笑道:“這樣啊,真可惜了,你們關係那麽好。”

她的眼圈紅了,感到有什麽東西要從裏麵溢出來,於是忙轉了腦袋,揉著眼睛訕笑道:“這該死的雨水,都跑進眼睛裏了。”

他似乎想說話,可又不知道說什麽,被雨打濕的頭發正貼著眉間滴水。

有一滴滴到眼睛裏去了,他不適地揉了揉,隨後衝她說:“是啊,該死的雨水,也滴到我的眼睛裏了。”

她揮了揮手,說拜拜。

走進女生樓,到了樓梯拐角,她忍不住站住,什麽東西在心口挖了一塊,挖了一個窟窿,涼颼颼地透著涼風。

怎麽可能忘記?

在熊逸麵前笑得開心,就是以為他和你保持著聯係,想他向你轉述遇到我時……我的開心,讓你知道,沒有你,我也可以過得很好,比以前還要好。

回到寢室,就聽到林蔓在靠門的上鋪說:“美洙,你可回來了,剛才有個叫舒野的打電話找你,說是你的男朋友,讓你回來後給他回個電話,說號碼你知道!”

黎美洙吸了吸鼻子,衝她說謝謝,就去門邊拿電話,正準備撥號,卻聽到林蔓講:“美洙你怎麽了?眼睛這麽紅,哭過啊?”

另一位室友馬上笑道:“是你一說她男朋友打電話來,她激動了吧!”

黎美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取了牆上的電話,開始撥號。

語音提示後,她輸入了密碼。

電話通了,嘟了幾聲後,響起了舒野的聲音,他喂了一聲。

美洙說:“舒野,是我!”

電話那頭的他帶著笑意,輕聲說:“我知道!”

然後,就沉默了,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突然,聽到話筒那邊有男生暴吼:“媽的,老子一口氣買三碟,這盤是花仙子,這盤是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這盤是葫蘆娃,脫了褲子的小屁孩,屁股上還打碼!”

舒野把話筒給捂住扭頭大吼:“你大爺的,我在跟我女朋友打電話,注意點形象。”

過了一會兒,美洙才又聽到他的聲音:“你吃了嗎?”

她輕點了腦袋,應他:“吃了!”

“吃的什麽?”

“酸辣土豆絲,紅燒茄子。”

“食堂的飯菜好吃嗎?”

她說:“還吃得下,沒傳說中的難吃。”

“想我了嗎?”

“不太想!”

他悲傷:“真傷心,我這麽想你,你都不想我。”

她沉默。

“洙!”

“嗯?”

“這個星期我來看你!”

“啊,你坐火車來要七個小時啊!”

“沒事,住一晚上。”

“住哪裏啊?”

他在那頭笑:“賓館啊。”

寢室文化裏,除了撲克牌外,最經久不衰的就是臥談會,大家從鬼故事講到梁詠琪和邵美琪之間的“雙麵奪伊”,從“雙麵奪伊”講到謝霆鋒和王菲的戀情,說是打死都不相信,這太令人腦袋抽筋。又從成龍的私生女小龍女講到成龍背後的女人林鳳嬌,又從林鳳嬌轉話題到了鄧麗君,又從鄧麗君的歌講到鄧麗君的死。可誰都不承想到,後來……謝霆鋒娶了張柏芝,有了兩個兒子後,又離婚,又和王菲舊情複燃。

黑暗裏,有人轉了話題問:“美洙,你講講你和你男朋友是怎麽相愛的吧?”

美洙笑道:“不用了吧!”

一屋子的人說:“那不行,前幾天,我們的戀愛史都輪流講了,就你沒有說了,這可不公平哦。你一定要說,不然,我們和你絕交哦!”

美洙隻好笑道:“我和我的男朋友認識純屬偶然。高一那年,我在教室門口同人揮手道別,剛轉身便被一個奔跑過來的人撞倒!書散落在腳下,撞倒我的人卻好像我撞到他一樣罵句不好聽的就跑開了!我坐在地上,剛想爬起來,舒野便把手伸過來。”

她說到這裏停下了,她想到舒野將手伸過來的那個場景,熟悉極了,她想到一個人,想得心擰痛起來。

她停頓,大家可不樂意了:“你快說呀,後來呢?後來怎麽樣了?”

被催促下,黎美洙吸了吸鼻子,自我解嘲般訕笑道:“可能是撞痛了,我眼淚都快出來了。我沒有讓他拉我起來,隻是站起來接過他遞過來的書,沒有道謝,轉身就走。他攔著我,問我怎麽不跟他道謝,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衝他吼了起來。吼了什麽,我不大記得了,大意是你一個男的,怎麽計較這些小事情。你讓我謝你?我謝你大爺——”

大家都驚呼起來,不是吧,美洙,你真的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要不是你親口說,打死我我都不相信這句粗話是你說的。

她躺在**笑了笑,這笑沒有人看見,隻有月光散在了臉上。

“誰知道呢……”

她歎了一句,她最不喜歡別人知道她心底的秘密,盡可能地輕描淡寫:“可能……真的是撞痛了吧!”

“那後來呢?”

“後來……”

後來,他也吼,你大爺的,怎麽開口就罵人啊!你以為我想管你啊,我是怕你被人踩死了,變鬼了,來找我!

她用極其輕鬆的語調說出了上麵的話,但沒有告訴她們,她當時想哭的心情。因為,那一刹那,她驚住了,眼睛被淚蒙住,她看外星人一樣看著他,然後心醉地搖了腦袋,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語:“不是你,不是的……”她說著,不由自主地往後退著,然後踩到一個人的腳,被踩的人突然推了她一把,大喊:“你最好叫你女朋友走路時帶上眼睛!真是的,吵架還吵到走廊上了。”

她們便樂道:“然後呢?”

“然後啊?”美洙說,“然後有人圍觀,他就喊,看什麽看,沒看過男朋友跟女朋友吵架啊?就這樣,他逢人就說我是她女朋友。也不知道他是怎樣討好我身邊的人的,大家都在我麵前說他的好話,老是給我們機會相處。久而久之,他總出現在我麵前,我也就習慣了。”

“就這樣了?”

是啊,就這樣了。

她也不知道這算不算男女朋友,他隻是陪她回家,送到路口離家很遠的位置,她就不讓他送了。她怕媽媽看到,怕別人說她早戀,內心有無由的恐懼。

高一下學期的一天,美洙和他一起回家的路上,他的CALL機收到一條信息,他疑惑地到公用電話亭打了這個號,聽到電話裏的聲音,他的臉色突然大變。他大吼:“你給我打電話幹什麽?你都跟我媽離婚了,你還來管我和我媽的死活幹什麽?”

他痛苦地掛了電話,拉了她的手請求:“你可不可以陪我坐一下?”

她隨他坐在路邊的小台階上,她清楚地記得他苦笑著望著前方說:“那個男人是跑采購的,會全國各地跑。還記得健美褲嗎?我們這裏剛流行那會兒,我媽第一個穿。還記得電子寵物嗎?很拉風吧?全區我第一個有。我爸總帶稀奇的東西回來。我們一家挺好的,我也覺得可以這麽好下去。直到有一天,那個男人在桌上摔下筷子,莫名其妙地發脾氣,那天起,他就再也沒有回來吃過飯。再然後,他就幹脆搬了出去。然後,他要死要活地跟我媽離婚,再然後,離了。都離了,你還管我幹什麽?管我吃好沒穿好沒幹嗎?這麽關心我,他媽的離個什麽婚啊?抱著那個女人時,有沒有想過自己有老婆跟兒子啊?這會兒跟個蒼蠅似的飛回來,天天在我媽麵前說後悔。媽的,相差二十歲,都能當他閨女了,除了花錢和撒嬌,她還能幹什麽啊?這會兒他吃不消了,就跑到我媽麵前說後悔,想跟我媽複婚,又跑來跟我套近乎,什麽東西!覺得還是我媽好,可以當傭人,又不用花他的錢啊?!”

他罵了粗話。

但是,她沒覺得難聽,他的心情她也完全理解。

私生子,離婚,外遇,第三者,都是最不能接受的字眼。

偏見,歧視,排擠,孤獨,悲傷……如影隨形。

不健全家庭的孩子,總有難以啟齒的悲苦。

她懂,也完全明白。隻是她真的沒有想到他會有這麽難過的事情,她不由得心碎,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落。

他紅著眼睛笑她:“你哭什麽啊?”

“你還是原諒他吧,他到底是你的爸爸啊!”

“我才不要那樣的爸爸,我不想見到他!”

她難過地捂著嘴巴,傷心地說:“要是我爸爸回來看我,隻要他肯回來看看我,我一定……他做錯什麽,我都原諒他。”

她怕別人笑話,所以,隻要別人問起,她就說自己父母離異。

她的內心有小小的希冀……

她依然奢望那個男人像離婚的父母一樣,會在某一天找到她,看看她。

沒準他有點想媽媽,覺得對不起她,就回來找她,然後發現他有一個這麽大的女兒,然後,他肯定會哭著說對不起她,接著請她原諒他,讓她認他。

她想她一定會口是心非地說我才不稀罕你,然後哭得眼淚嘩嘩,但內心還是認了他。

雖然常違心地說我不稀罕,可內心還是有強烈的期盼。

她難過,忍不住流下眼淚的時候,他慌得在邊上道歉。

“你別哭啊,我不是在說你,你別放進心裏啊!我知道你也是單親家的孩子,你爸和你媽也離婚了……這大概就是我喜歡你的原因吧,我們兩個的眼神真的很相似,對生活都快絕望了,卻還是掩飾著,很累啊!”

他說完,就嗬嗬地笑了。

然後,她傷心地哭。

他就抱著她哄她,哄著哄著,就把兩顆心哄到了一起。

她想,他們是同類人,所以才會相遇。

她想,或許所謂的同病相憐,大抵如此。

遠在S城念大學的舒野執意要來看黎美洙,住一晚上,下午三點,再坐火車回去。

在火車站等著舒野的時候,她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個綠車皮靠蒸汽運行的蒸汽機式火車,在十年後幾乎絕跡。鐵軌上……再也聽不到“嗚”的一聲長鳴,再也看不到駕駛室的頂頭的煙筒上冒出的濃濃白煙。

就像……她再也看不到小學和初中的校園操上……用黑色煤渣鋪滿的跑道,也看不到老師提著一個桶,用長長手柄的勺子挖上一勺,邊走邊傾了勺子,貼著黑色的煤渣地麵畫著白色的跑道線。

火車站的門口有做苦力幫人背包的挑夫,還有騎著電力三輪的麻木司機。

就這在擁擠的人堆裏,她守在出站口守到了一個月沒見的舒野。

他背著大大的背包,從那邊擠了過來,然後,衝她露齒一笑,笑得好看極了。他笑著叫她的名字,她點點頭,兩個人隨著人潮向站外走去。坐公交車到了一家旅館,登記後,他們來到了房間。

門一關上,他把手裏的包包往**一扔,就抱了過來。

“我想你了!”

她的下巴擱在了他的肩上,微微一笑。

“你想我了沒?”

“還好!”

“還好?”他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了。

“我特地趕來看你,你就給我一句還好?”他壞壞地笑,“這可不行,你得補償我!”

隻感到身體被他撐起,他開始擁吻過來。

她本能地將腦袋仰起,隻想著他是自己的男朋友,親親抱抱也沒什麽。

可是,下一秒,她驚大了眼睛,一把將他從衣擺伸進來的手按住。

“你幹什麽?”

她極度緊張,他微微喘氣說:“我在抱你啊!”

“你的手在幹嗎?”

他訕訕一笑,自我解嘲道:“我也不知道怎麽了,親著親著,手就伸進來了。”

她把他的手扯出來了。

他“嘖”了一聲,悶悶不樂道:“我們都這種關係了,就讓摸一下!”

“不行!”她斬釘截鐵地拒絕。

“讓我看一下!”

“也不行!”

她使了力,一把推向他,他向一邊倒下,倒在她身邊,用胳膊肘撐在**,臉上浮起不悅。

他妥協似的說:“好好好,我不摸,我不看,那我繼續親你,總可以吧……”他說著,就又欺身上來,親吻著她,唇遊移到她的耳邊,輕輕問她:“你愛我嗎?”

她怔了怔,紅著臉,恍惚地點了點腦袋。

他高興起來,高興得眉毛都揚了起來。他覺得時機到了,手霸道地伸進了她的衣服裏。

她再次驚大了眼睛,死死地將他的手拉住。

她看到他鼻尖有了細細的汗珠,好像欲火焚身,急不可耐,卻又皺了臉哀求,聲音沙啞道:“我想要!”

她搖著腦袋,說不行,不行!

他身體壓在她的身上,用手扳住她的腦袋。

“給我吧!”

“不行!”

“我會對你負責的!”

“一定要等到結婚的那一天!”

“可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等不到就不行!”

“美洙!”

“不行!”

“美洙——”

“不行就是不行!”

他有些惱了:“怎麽不行啊?我和你都談了三年了,畢業的時候才肯跟我接吻,我才剛把手伸進你衣服裏,你就這麽大的反應!你壓根就不愛我!”

她猛力推開他,坐起身來,衝著驚愕的他大喊:“愛你就一定要跟你上床嗎?愛你就一定要把自己給你嗎?你那麽想要一個能上床的女朋友,你就去換一個啊!”

“你發那麽大的脾氣幹什麽?不願意就不願意,吼什麽?”

他懊惱地將頭發向腦後捋去,突然覺得心有不甘,又轉過來,企圖把她撲到在床。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硬是將他掙開。她扯了扯衣服,從**起身,急走到門口,大口吸氣,捂著胸口,紅了眼睛轉過身對他說:“你先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再來!”

那天回去後,舒野對美洙淡了許多。前些時,還一天一個電話,後來,兩三天一通,再接著,已兩個星期沒有等到他的電話了。

大家都說,距離會拆散兩城相隔的戀人,這不禁讓她隱隱擔心。

這個陰鬱的下午,校園裏正在舉行一場女子籃球賽。

但那群女生的球技太爛了,投籃用砸的,斷球用搶的,運球用抱的。裁判幾次吹哨子,都是因為她們一團人搶在一起。整個比賽,給人的感覺是一場搶球爭奪賽。像搶西瓜似的,想象力更豐富一點,像餓狗撲食,搶骨頭似的。

她突然想到高中的運動會,想到她為舒野加過油。

怎麽著也是喜歡過的,怎麽著也是對他動過心的,也許應該告訴他,不是不喜歡他,而是不能這樣輕易付出自己,因為看到媽媽的下場,她害怕。如果真的要在一起,她就不該把身世瞞著他。

於是,她去了電話亭,插了IC卡給舒野打電話。

接舒野手機的是一個女生,她喂了一聲就說:“你哪位?”

美洙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你哪位?”她反問。

“我是舒野的女朋友!”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她的女朋友,那我是誰?我才是他女朋友。”

電話那頭的聲音尖銳起來:“你是他哪門子的女朋友?他女朋友是我,你從哪裏冒出來的?臉皮夠厚的你!”

黎美洙的耳朵裏有了尖銳的嗡鳴,她覺得異常刺耳,頭頂的太陽也讓她感到暈眩。她努力地揚了揚眉毛,閉了閉眼睛,也不氣也不惱,隻是平靜地說:“我是他的女朋友,我們高中的時候就在一起,請問你是誰?”

那頭的電話“啪”的一聲掛上了。

她走出了校門,來到一邊的車站,看到一輛車來了,便坐了上去。找了個位置坐下,售票員便在車子啟動的時候,拿著售票夾走到她的麵前,手一伸,說:“票!”

美洙遞過去一塊二毛錢,售票員接過了,撕了一張票,見美洙沒有打算伸手去接,便把撕了的票向空中一揚,說:“看好了啊,票撕了!”

她沒有言語,隻是看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什麽,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隻是眼淚偷偷地順著臉頰往下淌。

她在終點下車,這裏是一個嘈雜的街道。空氣中混雜著臭幹子、臭豆腐的味道。有人推著半高的小推車,擱上一塊木板,在上麵叫賣著一塊錢一小碗的西瓜,抑或用看上去不怎麽幹淨的塑料小桶盛滿一串串泡白了切好了的菠蘿。賣頭飾的,售老鼠藥的……全都聚集在人流量很大的街道上。有乞討的小孩子,也有售花的花童,不遠處總有什麽工程在施工,“嘶嘶”的油炸聲伴著此起彼落的吆喝聲,還有機器的轟鳴聲,格外喧雜。

她不知不覺來到某個廣場的一角,那地方很美,有假山,有綠草,有小石砌成的小徑,也有一個中央噴泉,隻可惜它沒有噴水。

人工種植的草皮上,豎著“不要踩踏”的牌子。那片較大的草地上有一個很大的鴿籠,裏麵的鴿子零散或集體地飛翔,息著,走著,吃著遊人喂食的飼料,頗有點兒埃菲爾鐵塔的味道。她瞅著那些可愛的鴿子,隻覺得心喜,於是從書包裏掏出一塊麵包,撕碎了放在手心裏,讓鴿子啄食著。沒想到鴿子會不滿足她手心裏的那點麵包屑,反而攻向她另一隻手裏的麵包。

她是來喂鴿子的,反而被鴿子追得滿場跑……

扔了麵包,鴿子們就不再睬她。

這一跑,一出汗,便覺得悲傷的心情好了一大截,於是,她嗬嗬地笑了笑,看看時間不早了,便向返回的車站走去。

候車時,黎美洙習慣性地把手伸進荷包裏,想從裏麵掏出錢包來取點零錢,卻發現手摸空了,錢包不見了,一定是被鴿子追的時候掉在廣場上了。她抱著僥幸回頭去找,真的發現她的錢包孤零零地躺在草坪上,大紅色的物體在綠色的草地上煞是顯眼。當她拾回時,才發現,裏麵一分錢都沒有了,甚至連放在裏麵的一包紙巾也不見了。

黎美洙一下子蒙了!

這種情況她從來沒有遇到過。穩住自己的情緒,她搜遍全身,居然隻有一毛錢。

打電話找警察?會被人笑死的。

她臉皮薄,又不好意思跟公交車司機說:“這次坐了,下次再給!”學校根本不會放計程車進去,就算在門口遇到熟人,借的錢也得還,這裏坐回去,很貴的,她的生活費可不是大水漂來的。

她看到街邊那一排電話亭,突然想到林蔓,便走過去。

林蔓在那邊安慰,說別急別急,我大姨媽來了,我來不了啦,我找同學去接你。

美洙報了地址,就坐在廣場的水池旁,直到華燈初上,廣場亮起低矮的草坪燈,乘涼的人搖著大蒲扇,登上這個綠島。

此時的黎美洙坐在一邊的小凳子,突然肩膀被誰拍了一下,轉頭一看,是熊逸笑得開心的臉。

他說:“嗨!”

她不可思議:“熊逸,你怎麽在這裏?”

熊逸說:“林蔓叫我來接你的!”

黎美洙皺起了眉頭:“你跟林蔓認得?”

熊逸笑道:“高中我們一個學校的,有什麽不認得的?”

“這麽說,你也是華南三中的?”

“是的啊!”

“這麽說,你和她是校友啦?”

“是的啊——”他簡直無奈了。

“你真是笨!連自己的錢包都看不住。”

“我……我不小心掉了!”

“唉!真拿你沒有辦法,走吧……”他邊說邊帶住她的背包。

“去哪兒?”她的防護係統突然就啟動了,他撲哧一聲就笑了。這怎麽跟多年前,他興衝衝地跑到她麵前拿書的場景一個樣啊?連她緊張後退的樣子,都不帶改的,要不是他確定他們大學了,還真要錯覺時光倒流了。

“去哪兒?我們能去哪兒,自然是回學校了!哎,你別總是提防著別人會賣你。”他的眼裏充滿了笑意。

“那……麻煩你來接我了,我跟你不是很熟,怪不好意思。”她的聲音越說越小。

“嗬嗬,熟?”熊逸傻笑道,“熟了的東西還能動嗎?”

“那你還來?”

“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

“是呀!”

他笑道:“我隻曉得林蔓叫我來後,我就跑到車站了,上了車我就問自己,她又不是我媽也不是我女朋友,我急什麽?”

他總是這樣不正經,快受不了他了,但還是跟他說了一句:“謝謝你。”

“就這樣算謝了?太小氣了!”他說著不滿地撇撇嘴。

“那你想怎麽樣?”她問。

他撓撓脖子,嗬嗬笑道:“還沒有想到,想到再告訴你!”

美洙微揚起嘴角,算是對他扯出一個笑臉。

望著泛光的草坪,她問他:“熊逸,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生活就像一杯可樂,剛倒出瓶口會沸騰,充滿生命力,到它再也冒不出氣泡,再也沒有甜味時,它就失去了意義。”

熊逸想了想,搖著頭說:“太深奧了,我沒聽過!”

她苦苦一笑,眼睛看很遠的地方。

“其實,”她說,“我很向往書上描述的生活,找個安靜的地方,拿著一杯冒泡的可樂安靜地坐在路邊,看過往的人群,直到變味的可樂再也冒不出泡……”

以為他能聽懂她的意思,沒想到——

“哎呀!你幹什麽?”

他的手居然摸到她的頭頂,跟老猴子翻小猴子身上的虱子似的,她不得不大叫起來。

“我想看看你的頭……”

“我的頭有什麽好看的!”

“看看上麵長了眼睛沒有?”

她一把拉開他的手說:“你有病啊!我又不是螃蟹,頭上怎麽會長眼睛?”

“怎麽不會?”他居然說,“你沒聽過別人說愛幻想的人的眼睛長在頭頂上?”

“呃?有這個說法?”

“是呀!”

“奇怪……”她嘀咕道,“我怎麽沒有聽過?”

她低下頭時,居然發現……

“喂!”她忍不住失聲叫了起來,“你,你怎麽穿著拖鞋就跑出來了?”

熊逸翹了翹腳,晃動兩下,說:“要不是來接你,我會這樣跑出來嗎?好心來接你,你卻這樣,你說你有沒有良心。”

黎美洙被他問窘了,低頭看著他腳上的拖鞋,忽然覺得有股暖流注入體內,有絲絲的感動。

“你……”她低語道,“你就不能換上鞋再來嗎?又不是要你趕刑場,急什麽?”

他一臉的似笑非笑,冷哼道:“瞧!我終於知道什麽叫好人難做了,這種事,以後請我來我都不來!”

他走了幾步,又轉了過來,對美洙喊:“你發什麽傻?還不快走!”

一路上,他們沉默不語,熊逸有意無意地保持與美洙的距離。看著他滿腹心思的樣子,美洙覺得疑惑。來到車站,一個小孩子在街上向人乞討,人們視若無睹,或像摒棄一個髒物一樣躲開他,美洙掏出身上僅有的一毛錢投到他捧著的破碗裏。

熊逸轉回頭看著黎美洙,自慚地笑道:“你就一毛錢,還想到別人?”

她幽然道:“剛剛,我嚐到身上隻有一毛錢的滋味了,隻覺得腦袋空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有就給別人吧,沒準人家多一毛錢,就可以買個麵包呢!”

他靜靜地看著她,她眼底映著城市的燈光,閃得如此漂亮,她的身影映在他的眸子裏,變得更加迷人和生動。

“美洙!”他忍不住輕喚了她的名字。

“嗯?”她輕輕地應了一聲,微揚了眉頭,有詢問的意思。

他略有些慌亂了,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好像怕她看透自己的心思,知道他迷戀她的秘密,於是,轉了腦袋,躲了她的視線,覺得自己慌亂的情緒穩定下來的時候,輕輕詢問:“你吃晚飯了嗎?”

她一怔,隨後臉有些紅了,低了腦袋,不自在地說:“還沒呢……”

“那我們先去吃飯。”

“算了,我……我不餓。”

“我餓了呀!我飯吃到一半接到林蔓的電話,現在快餓死了。”

她隨他進了一間小吃館,點餐的時候,他將菜單遞了過來,說:“你先!”

她說:“不用這麽麻煩,就來碗牛肉麵吧!”

“行!”

他笑著對服務員說:“牛肉麵,來兩碗。”

“我……我要素的。”她支吾著補充。

“人家不賣素的。”他邊說,邊催著服務員下單。

等麵端上來的時間裏,他就和她麵對麵坐著,麵帶笑容看著她。

她被看得不自在了,捏住了放在膝間的包包的帶子,小聲問:“你看著我幹嗎啊?”

他笑著,搖了搖腦袋,卻還是看著。

“你別這樣看我啊,我不自在!”

他便笑道:“好好好,我不看你了,不看了。”

她有些拘束:“回去後,我把錢還給你。”

他微皺起了眉頭:“什麽錢?”

她看著藍白格的桌布,抿抿嘴說:“車費,還有吃飯的錢。”

他立馬就不高興了:“你掃不掃興啊?再提這些,以後別跟別人說你認識我。”

“可是我……”

“好了好了!”他一下子站了起來,不悅地說,“我去看看麵好了沒有!”

她突然覺得難過起來,是不是說錯了什麽,惹他不高興了?

過了一會兒,熊逸端著一個托盤,將兩碗牛肉麵端了上來,分別放好後,又抽身買了兩瓶可樂,插了吸管,先遞了一瓶給她,另一瓶自己用。

“我……我不喜歡喝可樂。”

“啊?不好意思,我喜歡,所以我以為你也喜歡。要不,我再去買瓶別的,你喜歡喝什麽?”

她忙說:“不用了不用了,算了,就可樂吧!”

他大口大口地吃,都快吃完了,她還在吃第一口。一看他這麽快,她頓時有了壓力,吃急了,被牛肉麵裏的辣椒給嗆著了,嗆得直咳嗽,她將頭扭向一邊,咳得眼淚都出來了。

一陣猛咳後,她舒服多了,但身體頓時感到虛了,腦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她靠過來的一刹那,他眼底頓時盛上了難言的喜悅。這讓他有了勇氣在她邊上的位置上坐下來,扳了她的肩,讓她的腦袋依在自己的肩上,然後用手輕拍著她的背,問咳得滿眼積淚的她:“好些了嗎?”

她虛弱地點了點腦袋。

她靠進他懷裏時,他有些心疼,這心疼裏卻又雜著一種奇妙的喜悅。

出了麵店,在擁擠的街道上,眼看一輛單車搖搖晃晃地要撞上她。熊逸不由得一陣緊張,隨後一把將她拉到一邊!

好險!他暗自驚呼。

美洙問熊逸:“你是怕我被車撞了?”

熊逸搖搖腦袋,一臉認真地說:“哪裏哪裏,我是怕你把別人的車子撞壞了!我還不知道你買保險沒,也不知道你受益人是誰啊!”氣得美洙直翻白眼。

在返回的公車上,他們並排坐著,她坐在裏麵,他坐在外麵,車窗拉開,風從窗裏迎麵吹來,吹得她的發絲像打秋千的小孩子。他看著她微眯了眼睛,腦袋像敲木魚似的一點一點的,便忍不住笑了。

突然一個刹車,她沒坐穩,腦袋撞上了身邊的窗欞上。黎美洙痛得“嘶”了一聲,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分散了疼感後,抵不住困意,又合了眼睛。

他的手便伸過來,擱在她靠背的椅子上,手心按著她腦袋邊的窗欞。

她的腦袋隨著顛簸的車身左右晃**,不停地撞在他的手背上,撞著撞著,便貼在他手背上睡著了。

“美洙!”他輕輕地喚她的名字,她睡熟了,沒有搭理。

他輕輕地伸出另一隻手,穩住她的頭,將她的腦袋轉了過來,輕輕地放到了自己的頸窩邊。

他怕她會驚醒,所以小心翼翼,她靠近他的頸窩時,潛意識地感到很舒服,居然歪過了身子,兩胳膊伸過來,像抱抱枕一樣,將他攔腰抱住。

他幸福得腦袋轟然一響,骨頭酥了,汗毛都要跳舞了,心中好像有隻小麻雀,雀躍得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熊逸不敢動,保持著那個姿勢,脖子都有些僵硬了……

離她這麽近,氣息拂麵而過,熊逸忍不住湊攏過去,屏了呼吸,好像去搗殺人蜂的蜂窩一樣小心翼翼,唇先觸到她額際邊的頭發,然後,觸到她發絲下的肌膚。

他不敢呼吸,怕嚇醒了她,隻敢屏了氣,卻仍有隱隱的香氣縈繞鼻間,所觸之地,溫溫暖暖,且奇跡般從唇部感受到她額際脈動突突地跳動,像小鼓點一樣,敲擊著他的唇,並且由唇直達心髒。

他滿足地笑了歪了腦袋和美洙靠攏在一起,睡了。

不擔心坐過站,因為要抵達的地方是終點。

熊逸好像被驚動似的,微微皺了眉頭,然後,空下的手抱在了一起。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將身體下滑了一下,讓膝蓋頂到前排的靠背底端,腦袋順便歪了過來,整個人就斜靠到黎美洙的胳膊上。

窗外閃爍的霓虹影閃過黎美洙的臉,也閃過熊逸的。她看著他的臉,光斑快速地移動,跟川劇裏的變臉似的,紅一會兒,白一會兒,再青一會兒,再綠一會兒。特別是在閃爍的閃光交換燈下,他的臉跟變色龍似的,一條一條變下來,有趣極了。黎美洙隻顧笑熊逸,卻忘記了,他們兩個是坐在一起的,熊逸的臉變色,那她的臉也好不到哪裏去。

美洙想推開他,最終都未如願,因為每次推開後,他歪著歪著,就又貼過來了。

不得已,不自覺地打量起熊逸的五官。她發現他的眉毛很濃,他的頭發很密,他的嘴唇不薄,不得不承認他看著還很順眼。

美洙無奈地笑了,熊逸這個人呐,連睡覺都在笑。

快到站時,她搖醒了他,他一副被人驚醒美夢的樣子抱怨:“怎麽這麽快就到了?”

“驚擾你做夢了嗎?”

“是呀!我正夢到好正點的美女。”他一臉垂涎三尺的樣子,“隻可惜被你叫醒了。”

“那你繼續吧!”車門開開,美洙便跳了下去,他隨後也跳了下來。

下車後,美洙的腳忽然崴了一下。熊逸馬上扶住她的身體!

他問:“你怎麽了?”

她說:“沒事,就是腳很麻!”

“怎麽麻了呢?”他不解地問了一句。她聽著就氣了:“還不是因為你一直靠在上麵,我不僅腿麻,你靠著睡覺的這半邊胳膊都沒知覺了。”

“不舒服就喊醒我啊!”

她鬱悶道:“你睡得那麽熟,我怎麽忍心喊你?你的頭太重了,都快壓死我了!”

“那是你太瘦了!你每天都在吃什麽?是不是在受虐待?”

“有那麽誇張嗎?林蔓說我抱起來肉球球的,私底下還叫我豬!”

“她說你是豬?太過分了!”他“一臉怒氣”,“她說話怎麽那麽直啊?別人像什麽就說別人像什麽。”

美洙怔了怔,回過味來:“好哇,你拐著彎罵我是豬!”

你說怎麽就這麽巧,正說著豬呢,一車裝滿豬的大貨車打身邊經過。

“喲!美洙——”熊逸誇張地叫道,“這麽多同類啊?裏麵哪一個是你啊?”

“喲!我也看到熊逸了。”美洙反唇相譏地指向遠去的“豬”車,反擊道,“那個最肥的,在美洙旁邊叫哼哼的就是嘛——”

她轉首,有些得意地揚揚眉,看到他怔然的樣子,兩個人突然忍不住大笑起來。

熊逸也捂了肚子,用手按在鼻下吸了吸鼻子,拍了拍胸,對蹲在地上的美洙說:“別笑了唉,我快笑斷腸子了,你怎麽這麽能笑啊,嗬嗬嗬嗬嗬!”

“美洙……”

他突然感到不對勁,意識到她微聳著肩膀,不是在笑,而是在哭。

他一時間緊張起來,連忙蹲下了。

“黎美洙,你……怎麽了?”

她在哭!

她是真的在哭!

他慌得從包包裏掏麵巾紙遞到她的麵前。她蹲在路邊,低泣著,說了一句讓他心疼無比的話:“其實……今天,我被人甩了……”

他頓時揪緊了五官:“怎麽回事啊?你別哭,慢慢說,有我在,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她用手背揩著眼淚說:“我剛剛跟我男朋友打電話,一個女生接的,說她是他的女朋友……”

“啊,你……有男朋友了?”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剛才她就說她被人甩了啊!

但是誰都沒發現這句話有什麽問題。

她不信地說:“這怎麽可能呢?他特意跑來看我,坐了七個小時的火車,怎麽回到學校去,就交上別的女朋友了呢?遠距離的戀愛,真的會拆散相愛的戀人嗎?”

“不是的,你不要哭,可能是個誤會。我以前念高中的時候,有個女生就喜歡亂接人電話,說是別人的女朋友,她就是無聊,喜歡玩這種遊戲,見不得別人好。你不要上當了,真要不放心,你可以去看他啊,當麵問個清楚,比這樣亂猜亂想的好吧?”

“真的嗎?”

“千真萬確!”

“那我再去打電話問他。”

“其實我覺得你親自去比較好,一來,可以解除誤會;二來,可以給他一個驚喜。”

“我是想去,可是火車票要好多錢!”

他脫口就出:“我有,我陪你一起去。”

她掛著眼淚,驚愕地看著他:“你說什麽?你要跟我一起去?”

他說:“那當然,錢是我給你的,我不跟你去,萬一出了什麽事情,我怎麽負得起這個責任啊!和你一起去,有什麽都說得過去的。再說,我正好有朋友在那裏,我去看看他。”

她較真了:“你朋友在哪裏啊?”

“就你在男朋友在的地方啊!”

“可是,我並沒有告訴你他在哪兒啊!”

她沒說嗎?沒說嗎?她真的沒有說嗎?

“林蔓對我說的!”

“可是,我沒有告訴過林蔓啊!”

他結巴起來:“這……這有什麽!我熊逸人脈關係好得不得了,四海之內皆兄弟,哪裏都有朋友,走哪裏都可以借機會去瞅瞅,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可是……”

“黎美洙!”他突然很認真地叫她的名字,“你願意去,我陪你,要麽誤會解除,要麽我替你揍他一頓。我們是老校友了,我無論如何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熊逸……”她不由得喃喃地叫了他的名字。

他應了,很輕很輕:“我在呢!”

“謝謝你!”

他扯唇一笑:“再客氣,我揍你!”

到達X城S大時,黎美洙都不敢相信她真的和熊逸一起來了。除了念書,這是她第一次出遠門,她居然會跟熊逸一起,坐七個小時的火車去另一座城市。

拿著舒野給她寫過的信,按信封的地址找到他的學校……

在進去前,熊逸要先去買早點,她便在早餐店門前等他。

熊逸進去了,出來的時候,抱著一個牛皮紙袋子,走到她跟前,從裏麵拿出一個包子遞給她。

她搖了搖腦袋,說:“不想吃。”

他執意地遞了遞:“吃吧,不吃早點對身體不好,多少還是得吃一點。”

她抬起腦袋看了看熊逸,實在盛情難卻,便接了過來。

黎美洙拿著包子,沒有吃,良久開口道:“你說……我來之前沒有給他打電話,他會不會生我的氣啊?”

熊逸放下咬了一口的包子,想了想說:“不會,要是我的女朋友趕這麽遠來的路看我,我會感到很驚喜,很感動。”也不知道他是實話還是安慰,她隻是抿著嘴,微微地笑了笑,邊笑邊看了看手裏的包子。

“你女朋友可真幸福!”

“為什麽啊?”

“因為你看到她你就開心啊!”

他無聲地笑笑:“我沒女朋友呢!”

“那有沒有和別人交往過?”

……

“不許騙人,要說實話!”

“有!”

“你……和她擁抱了嗎?”

熊逸皺了皺眉頭:“抱了!”

“肯定也接過吻了?”

“吻了!”

“感情很好吧?”

“也談不上,大家都在談情說愛,她們說喜歡我,我就試試了!”

“她們?看來不止一個啊!”

“高中的戀愛,就那樣吧,也沒什麽好說的。”

“就這樣了?”

“就這樣了!”

“感覺有些隨便了……”

“好像是的……”他嗬嗬一笑,撓了撓頭,“本來想跟你說我沒有過女朋友,但不想騙你!”

“那她們都漂亮嗎?”

“不漂亮誰要啊?”

“對你好嗎?”

“也還不錯吧!”

“那為什麽分手呢?”

“不知道!”

“是因為她們先追你的嗎?因為聽人說,男人都不太珍惜送上門的女生。”

他說:“分手是因為她們嫌我不夠體貼。大概是年紀小,不懂得別人的感受,讓她們傷心了。怎麽做都是錯,都不知道錯在哪裏,也懶得解釋。分了就分了,反正出去都是我花錢,我也沒占什麽實質性的便宜。”

“可惜了,你這麽好……”

“真的嗎?”他看向了她。

他便笑了,笑著咬著包子,樂嗬嗬地吃啊吃的。他無聲地將腦袋轉向她,默默地看著。黎美洙拿著包子,感覺有人盯著她看,便轉過頭。她揚了揚眉,輕輕地“嗯”了一聲,用詢問的表情無聲地問他,這樣看著我……有什麽不對勁嗎?他隨著呼吸泄出一個笑來,心領神會地搖了搖腦袋,無聲地表示,沒有什麽。

路邊正好來了一隻狗,邊走邊聞,夾著尾巴向這邊走來。

黎美洙將手裏的包子掰成兩半,一大一小,圓滾滾的肉餡全到了大的一半裏麵,她彎身,把肉放到地上,喚了狗來吃。

那狗通人性地走過來,用鼻子聞聞,便吃了起來。

熊逸奇怪地問:“你怎麽自己不吃,給狗吃啊?”

她隨口就答:“我喜歡吃包皮。”

熊逸中毒般猛地睜大了眼睛,然後,這大街上所有的人都看到一個小夥子抱著一個貼滿大大小小廣告的電線杆,笑得前仰後合。

黎美洙漲紅了臉,對他大喊:“那是口誤,那是口誤,你不要再笑了!”

可是熊逸還在笑。

黎美洙氣得連包子都吃不下了,轉身就走,他跟在後麵,不停地說“我不笑了,我不笑了”,卻還是笑得打哆嗦。

熊逸追上去扯住了她的袖子,連聲道歉:“我不笑了,成嗎?我真沒笑了,你看看,我真沒笑了。”她扯了扯袖子,抽不開,就轉過頭看他,想讓他放開。她轉頭的一刹那,目光穿過熊逸的腦後,整個愣在了那裏。

是舒野!

他和一個女生從招待所出來,兩個人挽一起,還不停地私聲竊語,舒野偏了腦袋,聽著那女生湊過來在耳邊說什麽。

熊逸感到黎美洙的眼神不對,便有了不好的預感,等他轉過頭,就看到一個體型適中的男生被一個高挑的女生挽著,有說有笑,親密至極地從早點攤邊的招待所裏走了出來。

黎美洙心中一慌。

她竟心虛了!

她竟膽怯了!

她完全有理由衝上前去大吵大鬧,卻在他們走過來還沒有看到她的時候,下意識地移動腳步,往電線杆邊躲去。

舒野他們走近了!

越來越近!

隻有兩三步之遠了!

“你要找的,就是那個人?”熊逸忍不住低聲詢問。

黎美洙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咬了唇,艱難地點了點頭。

“做錯事的又不是你,你躲什麽?”

熊逸攥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拖了出來。踉蹌間,她感到和舒野很近了,近到她聽到那女的對舒野說:“你說給我買的,不許騙我!”

舒野說:“買,買,買,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買……唉……”

一抬頭,他傻了眼。他根本沒想到黎美洙會和一個男的拉扯著出現在他的麵前。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女朋友奇怪地問:“美什麽?”

“我……我是說你真美!”

那女生嬌俏地笑了,親密地挽著舒野,腦袋歪在他的肩膀上。他們與她擦肩而過,越走越遠。

熊逸起步,要追上去揍他。

黎美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算了!”

“算了?”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背叛了你,你就這麽算了?”

她反問:“他們都這樣了,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什麽,你們說什麽?”舒野的女朋友居然聽到了。

“你就是舒野的前女友?哈哈哈!”她竟笑了起來,對舒野說,“這就是那個,你跟我說你從來沒愛過的女生?你說你追她,是因為你跟同學打賭。哈哈,她居然還找到這裏來了,還帶來一個,怎麽,想打架啊?”

黎美洙頓時感到血液湧上了頭頂:“你……說什麽?”她再看向舒野,隻見舒野拚命地拉著那個女生,不停地讓她不要說了。

女生氣急,拉著他的手大喊:“你不是說你不愛她嗎?把你跟我說過的話跟她說一遍啊!明明是個沒有爸的野種,還敢說自己的爸媽是離異,真是不要臉!”

“你……舒野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世?”

他沒有說話,沒有否認,她仿佛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好,很好……”知道就算了,還跟別人提,真是很好!

舒野隻想息事寧人,根本沒有道歉的意思,隻是拉著女友說:“好了好了,走吧走吧!”

熊逸疾步向前,一下就扯住舒野的脖領,“哼哼”地笑著:“小子,風流啊!看到正牌女友,就沒種地想溜,嗯?”

他狠狠地拽了兩下,舒野被勒得說不出話來。

那女生尖叫:“你幹什麽?你幹什麽?”

熊逸冷笑:“我幹什麽?我她媽就讓你看看我想幹什麽!”

他揚起了拳頭,刹那間,黎美洙衝了過去,緊緊地抱住了舒野,護在了他的麵前。

舒野和他的女友同時驚大了眼。

“你……”熊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隨後氣急敗壞地嚷,“你她媽有病啊,他背叛了你,你還護著他。”

她緊閉著眼睛,看上去是準備承受熊逸那一拳了:“他都背叛我了,心也不在我身上了,何必打他,真要打出什麽事來,又要扯在一起沒完沒了。難道你不知道你的拳頭有多重嗎?”

“我……”熊逸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卻還是鬆開了手。

美洙隨後也鬆開了舒野,解脫似的對他說:“既然你找到了真愛,那我們就正式分手了。祝你幸福。”

“真受不了,還祝他……幸福?瞧你那副沒出息的樣,有人替你出氣,還不許,我真是受不了你了!”熊逸氣得直挖耳朵,隨後轉身就走。

“別叫我!”

“熊逸!”

他已大步走了一段距離,聽她一叫,他定了定身形,隨後一臉無奈地轉過身來:“幹嗎?”

“我請你吃冰激淩吧!”

她說著,便走進邊上的小超市買了兩隻香芋味的蛋筒冰激淩,上麵有些巧克力和花生。她將一隻遞給熊逸,另一隻拿在手裏開心地吃著,邊吃邊說:“你快吃呀,不吃就化了,我最喜歡這個口味了。”

“你……還好吧?”熊逸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黎美洙笑道:“我?我很好啊!”

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說:“想哭的話,別撐著,肩膀借你!”

她笑著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我真沒事!來之前,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來的路上,我一直忐忑不安,事情擺在眼前後,我反倒有了大石頭落地的感覺。真沒什麽的,別小看了我的承受能力,要是這點事情就要死要活,我早就死過一百八十回了。”

“你這個樣子你讓我怎麽放心,你又不哭出來,你說我能不擔心你一時想不開做傻事嗎?”

黎美洙笑了,好像反過來安慰熊逸:“怎麽會呢!你想多了!”

笑著笑著,她收住了笑容。

“熊逸……”黎美洙看向了自己的手腕,手腕那裏包著一個護腕。她的表情凝聚了一層久遠的哀傷。

“那年,我差點失血過多死去……打了麻藥洗縫傷口昏睡過去又醒來的時候,我就覺得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高中的時候我遇到一件事情,有位同學跳樓自殺,可憐哪……可憐那同學的媽媽在葬禮上哭得幾次暈了過去,哭不出眼淚來了,隻上氣不接下氣地幹號。雖然辛苦,雖然我也時常有輕生的念頭,但也不能這樣不負責任地結束不是嗎?更何況,我一直活得沒有存在感,一直被人忽略,我還沒有嚐到被人認可的滋味,我怎麽甘心放棄自己,做想不開的事情?”

她從落寞哀思裏抬眸一笑:“以後的時間還長著呢,他不願意珍惜我,我會找到對我更好的,日子還要過的,哪有那麽多的時間去矯情啊?”

她衝他樂道:“別替我愁眉苦臉的啦,我沒事的,真的!”

假話說得像真的,可唯有這樣才能安慰自己。

後來,舒野在黎美洙的QQ上說了這樣一句話:“對不起!”

舒野再三說對不起,再三說是無心之過,再三說是聚會是喝醉了,因為寂寞因為不確定她是不是真的愛他,找人傾訴時做了無心之事。

她關了QQ,沒有回複。

而後,那個五位數的QQ被人偷了密碼,她和舒野便斷了聯係。原來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淺得隻是那組號碼。

那天晚上,黎美洙和熊逸過夜了。

一場暴雨,把他們回程的大巴困在了橋洞下,橋上有火車在走,橋下卻是熄了火的大車與小車。有些人借推車的名義幫小車車主推車時,卸了別人的車牌,等車主發現後,他們說是在水裏揀的,坐地起價,一個車牌五十塊或者一百塊賣給車主,說這是有償服務。遇到鬥狠的車主,那群推車的就圍上來,寡不敵眾下,那些車主隻得認倒黴。

因為誤了趕火車的點,熊逸隻得給人打電話,他說我現在在你們學校附近,來辦點事,火車誤點了,票也退不了,身上錢不夠了,先借我一點。

對方問:“你現在有過夜的地方嗎?”

熊逸說:“找車站邊的小旅館過一夜,應該沒問題。”

對方說:“那行,你先在外麵住一晚,明天一早我給你送錢去。現在學校關大門了,我出不去。”

不得已下,熊逸和黎美洙一起來到路邊的小旅館,他身上的錢隻夠開一間房,便隻開了一間。

進門的時候,他對美洙說:“你住裏麵吧,我去外麵網吧包夜!”

黎美洙喊住熊逸:“別走,我也去!我們把房間退掉吧!”

熊逸樂道:“送到虎嘴裏的肉了,你還能退得回錢啊?”

“我一個人住害怕,兩張床,一人一張,不礙事!”

她說的時候,四下看了看。

這個旅館看上去很不安全,很簡陋,她很怕睡得好好的,還在夢中就被人掐死。

熊逸看著她,小心地問:“你不怕別人誤會我們……”

她說:“這地方偏,不會遇到熟人,沒有人會誤會我們。”

“再說,”她頓了頓說,“若是我信不過你,我也不會跟著你出來,你不會做傷害我的事情的,對吧?”

熊逸笑道:“那可說不準,沒準我現在就想侵犯你呢!”

她麵露驚慌。

他笑道:“開玩笑的,你這麽信得過我,我當然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情。看看你,衣服都濕透了,去洗一洗吧!不要感冒了!”

黎美洙將換下來的衣服洗淨後晾在洗浴間裏,裹著浴巾出來的時候,熊逸一下子就傻了。

他怕他再這樣看下去會出事,便低了腦袋,扔下手裏的電視機遙控器向衛生間走去。

她鬱悶地看著他,不懂他為什麽不發一語,為什麽不看她的眼睛,逃避什麽似的跑到衛生間。她明明是衝他微笑的,怎麽……她笑起來很讓人討厭嗎?

那一晚上,真是讓人鬱悶到極點。

大概在十一點的時候,隔壁房間入住了一對情侶。這種小旅館裏隔音效果差得要死,睡得半熟的她竟被他們洗澡的聲音驚醒。

第二天早上醒來熊逸和黎美洙都有重重的黑眼圈。經過一晚,兩個人竟都不好意思理對方,竟都尷尬起來。這無疑是因為昨天那一牆之隔的那對,太夠意思,太盡心表演,讓牆這邊的這兩個人享受了豪華的聽覺盛宴。

一出門,就遇到昨晚上隔壁的那對。

熊逸微點了一下頭,伸了手,做出請的姿勢:“你辛苦了,你先走!”

那男的搖了搖腦袋:“不不不,你也辛苦了,你先!”

“我沒你辛苦,還是你先!”

“你別讓了,還是你先吧!”

送錢來的那位早在樓下等著,看到熊逸帶著黎美洙下來了,他驚大了眼睛,驚愕地從黑色的人造皮沙發上坐起身來。

“熊大你……你……”他顯然是誤會了。

熊逸衝他低喊:“去去去,不是你想的那樣,別想歪了我告訴你!”

那小子樂道:“是是是,我不想歪,我絕對不想歪。”邊說邊邪惡地笑著。

黎美洙頓時漲紅了臉,她轉向服務台,問服務員洗手間的路怎麽走。她走後那小子拉過熊逸別有深意地對熊逸說:“熊大,眼圈怎麽這麽黑啊?一夜沒睡啊?你可要悠著點啊!用力過猛,會精盡人亡的啊!”

說這話的時候他與他勾肩搭背,湊著他的耳朵,把聲音壓得低低的。熊逸一腿拐子過去,對他嚷:“鬼扯什麽啊,再扯下去,我廢了你!”

熊逸去退房的時候,那小子得閑轉身問美洙:“你叫什麽名字?”

美洙告訴了他,他陡然驚大了眼睛,說:“原來你就是黎美洙?”

她奇怪極了:“你聽過我的名字?”

他開心地說:“何止聽過,跟熊大高中同學三年,我幾乎天天看你的名字。他沒事就在書上寫,我一瓶白雪塗改液全讓他給塗完了,還有他課本裏,他沒事就寫著玩。我看他一手雞爪字裏寫得最好的三個字,就是你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