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孤軍
卜當奉第二天清晨起床後,手腳麻利的做了早餐,還一一澆了卜夫人的愛花們。
“怎麽?今天心情超好?”
卜夫人起床後,漱完口,坐在桌子上等待卜當奉開飯。
“好,最後一道,請夫人檢閱!”
卜當奉端了最後一碟菜放在桌子上,才匆匆脫下圍裙,坐到椅子上。
“果然出趟海,讓人神清氣爽啊!”
卜夫人了然地笑了笑,隱晦的提了一句,“你是心才飄回來吧!”
“這都讓你看出來了……”卜當奉一口吞了茶葉蛋,豎起眉頭,“這又是從哪家買的?我今早看見鍋裏有,就煮了,味道很不錯啊……”
“是崗枚,崗枚婆婆煮的,聽說我愛吃這茶葉蛋,就送了過來。”
“不錯!”說話間,卜當奉又跟老小孩似的迅速剝了一個遞給卜夫人,自己又剝了一個,響亮的讚賞著。
“你啊!”卜夫人接過茶葉蛋,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卜當奉注意到了。
“阿嬅這事,就這樣吧……”
卜夫人聽著卜當奉有些冷下來的口氣,歎了一口氣,“那楚家……”
“那個孩子是不錯,可我這一看他在國外吃的洋墨水也不過如此,我不想糟蹋了阿嬅!”
卜夫人沒有接腔。
卜當奉吃完飯,就拎起衣服跟卜夫人道了別。
半路上,接了電話,本來很舒暢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你說緯南怎麽了?”
“不知去向?”
卜當奉拍了拍卜浩的肩膀,指了指西邊,卜浩把方向盤一轉,就奔著那個海灘過去了。
海灘上的場景讓卜當奉皺起了眉。
海灘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具屍體,全是被槍殺,還有幾條異變鮫人了無生息的躺在陰冷潮濕的海岸邊,風暴於黎明前退散了,浪潮也悄無聲息的把漂浮在海麵上的鮫人來回拉鋸著,一部分隨波逐流去了詩和遠方,葬於大海,而有些則被衝上了岸,連帶著束縛他們的鐵鏈,在一個月之前,他們還是活生生的靈魂和國家棟梁,現在隻是一個任意拋棄的冰冷屍體。
卜當奉漫不經心的把帽簷向下壓了壓,雙腳合並敬了個軍禮。
展緯南不知道去哪裏了……
卜當奉迎著吹麵的冷風,順便去楚庚的研究所看了看,隻有三樓有人,楚庚形色淒慘的躺在臨時作床的手術台,身邊隻有幾個人。
“卜將軍有何貴幹?”楚庚神情懨懨的,連頭都沒抬一下,就聽出是卜當奉這個老狐狸過來了。
“楚總裁,我來呢,是想慰問一下你現在的病情。”卜當奉皮笑肉不笑,“還有,對於上次的眼拙,我想你恐怕需要負一些刑事責任。”
“我說過了,上次真是不好意思,真的沒有認出令侄。這年頭挺亂的,而且令侄為何出現在我這個地方,我真的沒想到……”楚庚聽到最後四個字後,臉色有些動容,才抬起頭衝站在床邊的卜當奉歉意的一笑。
“我原諒你了。”卜當奉習慣性的抬了抬眉,語氣咄咄逼人,“但並不代表我默認這些事情的發生,這些在你看來可能是小事,可不好意思,卜某人護短得很,還有你這個研究所……”
“……”楚庚在心裏罵娘,心思開始活絡起來,“卜將軍,我是真的不知情,可能是我弟弟邀請令侄過來參觀,我不知情——”
“你若是個男人,敢作敢當,我倒可以不計較.....”卜當奉看著楚庚臉上顯而易見的討好,語氣開始輕慢起來,“事前事後不同反應,讓人很懷疑楚總裁你的人品啊……”
沒等楚庚回答,卜當奉就離開了。
在楚庚看來,卜當奉是帶著以權壓人的意味在裏麵。
“還想以勢壓人!真是官威大了!”楚庚又故作不在意的看了身邊幾個人,儀器前那些人的神色各異,讓他感到自尊心收到了蔑視,不耐的嗬斥道,“出去!沒看見我現在心情不好嗎?”
……
“將軍,五樓還有一個鮫人,還活著。”卜當奉剛準備進電梯,就聽見卜浩說,“對比之前的名單,應該是寧殿青教授手下的一個學生。”
“知道了。”卜當奉看到手機亮了亮,轉頭跟卜浩吩咐道,“處理掉。”
接了電話後,“去軍區。”
到了軍區,卜當奉迅速坐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快艇。
登上M52驅逐艦後,他拿著望遠鏡,海麵上風平浪靜。
“報告將軍,已經驅散這附近的漁船了。”
一個軍裝下士向卜當奉報告。
“好,現在先這樣,等會有情況再行動。”
卜當奉坐在艦長室,目視著指揮中心的顯示屏,有條不紊的下著命令。
……
卜菱在第二天清晨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基利安真的在他身邊,還有嚷嚷不停地鮫人,這種無聲又吵鬧的感覺又回來了,讓卜菱心中無比寧靜。
她拍了拍基利安的肩膀,指著他完好如初的肚子,有些擔心道。
你的肚子不流血了?
什麽是肚子?
不是,這兒我記得明明有傷口啊?
卜菱盯著基利安緊實的小腹看了一會,中間瞅了一眼基利安,還試探性的拿食指碰了碰他的小腹。
已經沒事了。
基利安不自在的退了退,讓卜菱有些警覺。
你是不是還有別的傷?
沒有。
對於基利安的閉口不言,卜菱越是懷疑基利安受了傷,逮著身邊的小鮫人問個不停。
小鮫人捂著嘴巴偷偷笑著,指著基利安對卜菱說。
他的**期快到了。
卜菱點了點頭,後知後覺才驚訝了一下。
**期?
對啊,我們族之前就有好幾個,那群**期的一對對都會找個地方……
哎呀,那我們兩個要不要把基利安送走啊……
哼!是我自己一個人離開吧!
聽了小鮫人賭氣的話,卜菱鬧了個大紅臉,本想逗基利安的,把自己鬧了個大紅臉,理智的覺得自己需要給這個話題加個終止符。
哎呀,我看你這臉上白白淨淨的,嘴邊怎麽就沒有一顆媒婆痣呢?卜菱半威脅半玩笑的捏了捏小鮫人非常有彈性的臉蛋。
什麽是媒婆痣?
就是能說會道,幫人撮合姻緣的!
能說會道我知道,可什麽是撮合姻緣?
卜菱就巴拉巴拉解釋了一遍,剛平息**期反應的基利安和小鮫人才聽懂。
高數競賽好苗子基利安又繼續扛起他的舉一反三大旗。
那我和你是好姻緣嗎?
基利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卜菱艱難的咽了咽幾口口水,才把自己快要蹦出來的心給塞下去,平息了好幾次呼吸,才紅光滿麵抬起頭看著他,卻發現基利安認真的眼神帶著痛苦,她也跟著情不自禁的皺眉。
你怎麽了?
基利安摸著自己的右胸,聲音有些悶悶地,“這兒痛……”
卜菱有些驚訝,又一副了然的樣子。
還瞞著我,明明就是受傷了!看看現在裝不下去了吧!
手剛試探性的伸過去的時候,就被基利安抓住按在胸口上。
我以為你死了……那個時候……
卜菱空出的另一隻手,輕輕放在基利安的頭上,與低頭配合她的基利安四目相對,自己一時所謂的說出心意不過是一腔孤勇,但接受需要最平緩的心跳,這樣多巴胺不會刺激人做出未來後悔的事情。
她之前不是沒想過,幸好自己遇到的是基利安,如果基利安沒有遇到她,而是另外一個人,可能真正有關係的就不是自己了,可能他長時間孤獨慣了,可能自己走後基利安也不會找過來……
怎麽那麽多可能的另一麵造就了現在呢?
卜菱不知道,也沒必要想清楚,活得糊塗也很好。
昨天發生了什麽?
卜菱感覺自己失去了意識後,也不知道過了幾天,就在意識模模糊糊的時候被一個女人抬出來了,然後就到現在,她有些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那個是納亞,基利安的父族。
父族?男的?我以為是……卜菱不好意思的縮了縮脖子,後來想起來,那他是紅褶,不是,是能變成雙腿的鮫人嗎?
是的,基利安還把我丟在神殿那裏,他下去了,走的時候把我丟了!
小鮫人憋著嘴巴,向卜菱控訴。
卜菱無言的看向基利安。
基利安看著卜菱的眼神,有些局促。
我忘了。
然後呢。
卜菱興趣盎然的聽著。
他又回來把我帶走了。
卜菱歎了口氣,摸了摸小鮫人圓滾滾的肚子。
還生氣呐,這肚子都這麽鼓啦……
小鮫人活潑的鑽進卜菱的懷裏,順利的隔開了基利安和卜菱,衝基利安揚起挑釁的笑容。
卜菱安撫性的拍了拍小鮫人的背,然後哄孩子似的問著。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
當時基利安在海水中,把小鮫人放在一塊隱蔽地,就這樣最堅實的目擊者就是小鮫人了。
卜菱思索了一會,按照小鮫人說的,那就意思說內訌了,怎麽又出來內訌了?
卜當奉把這個燙手山芋交給這個什麽楚總裁,然後這邊又出了事,最後誰受益啊,卜菱那可憐的關係網讓她有些鬧不明白。
那其他的鮫人呢?
聽到卜菱問起這些鮫人的時候,基利安眼眸頓了頓,原本拉著卜菱的手有些緊,讓卜菱有些不好的預感。
他們不是我,即使被射中……小腹,也會恢複……他們不會的。
那.....他們呢?他們怎麽會在海上呢?我當時看見的時候還是在那裏啊……
基利安認真的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卜菱看著那片海灘,全部是平坦的,怎麽什麽都沒有留下呢,就被風吹平了……
心情大起大落的,一起共事了三四年的朋友,這下真的就不在了,虛幻的讓她感覺自己處在夢境中,具體是她自己不想認為這是現實。
怎麽那麽快,這才不到一天,不是說鮫人很厲害嗎?為什麽還會那麽脆弱?肯定是那些人在折磨他們!
我們的弱點就是這兒,基利安指著自己的腹部。
陽光一點點把沙灘上的水漬陰影蒸發幹淨,日頭逐漸烈起來,這兒附近的山路也開始有車子通行了,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研究樓,咬牙微微點了點頭。
那我們走吧……
卜菱抹了抹臉,調動了臉部的肌肉,咧了咧嘴巴。
開心點,活著也沒辦法繼續回到以往了。
沉沉的歎息隨著溫柔的海風融化在上午的陽光裏,殊不知敵軍已於五分鍾前到達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