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父母
清晨剛醒的時候,卜菱習慣性的摸了身邊一下,腦子一機靈,小可愛去哪了!
每次睡覺的時候卜菱都會把小鮫人護在身側,防止他亂滾。
之前有次卜菱是問過小鮫人的事情,關於性別關於名字。
是個男孩兒啊?我以為是小姑娘呢?卜菱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嫌棄,隻是有些驚訝,真的一點都看不出是個男孩子,長長的墨一樣的頭發快要把瘦弱的身子包住了,細長細長的蛇尾和精致的五官,怎麽就是男孩子了呢?
後來又把視線落在基利安的身上,心中感歎,可能是長大了,小時候肯定也是雌雄莫辯的樣子,太妖孽了。
但是不知道基利安怎麽了,有些生澀又有點躊躇的樣子。
你身體不舒服嗎?
卜菱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很是含情**,低頭看著海水中不甚清晰的自己,捏了捏臉,唔,這時候長得醜就很有個性了。
但是基利安很義正言辭的誇了她一通。
希望他是審美疲勞了。
一隻魚一下子跳到她的臉上,把她徹底打懵了,然後就無聲無息了,卜菱就聽到基利安警告小可愛的刺耳聲音。
睜著惺忪的睡眼盯著在基利安手裏撲騰的沙丁魚看了一會,又迅速定了小可愛的位置,看到他在海麵上翻騰,玩得很開心。
嚇我一跳,我以為他跌下去了!
卜菱這才反射弧跑完全程,長籲一口氣。
基利安把沙丁魚丟到海中,小鮫人瞬間像個炮彈一樣,朝沙丁魚墜落的方向發射過去,可惜被一隻很會抓住時機的藍色鰹鳥銜在嘴裏飛遠了,而且小鮫人用力過猛一下子撞到陡峭的岩石壁,這時藍色鰹鳥正好吞完那隻沙丁魚,繼續環繞在海麵上遊**了一會,就無力的墜落下來,被小鮫人一把抓住了。
這時候卜菱才意識到鮫人與人本質上的區別,看著小鮫人尖銳的指甲撕開鰹鳥光滑油亮的羽毛,血珠滴在細弱的手臂上,嘴角漾起勝利卻在卜菱看來是殘忍的笑,她的心撲騰的窒息了好幾下,小鮫人沒有咬那隻垂死的鰹鳥,而是把動物的屍體扔在海麵上,繼續玩起來了。
不一會兒,就有些肉食動物聞血趕來,在海麵上爭奪著一隻鰹鳥。
卜菱撐著石壁的手有些顫抖,周邊的空氣好像都冷凝了,不由自主的深呼吸了好幾下,抬頭看著基利安,眼神有些陌生卻仍保持著鎮定。
基利安湊近卜菱,卜菱也挪著身子保持了距離,雙方僵持著。
“害怕?”
吐字很清晰,說出來的全是卜菱教過的話。
還好……卜菱一陣恍惚,但扁了扁嘴巴,這是他們的本性,而且現在他們是同一種族的,他們也不傷害她,相反對她真的是很好,何必庸人自擾,以人類的道德標準來判斷他們,多此一舉呢。
基利安又默默的靠近了卜菱。
你為什麽一直穿著這個?
基利安盯著這個被海水泡的有些褪色的病號服,他很好奇為什麽要穿這個,不是很礙事嗎?
我需要穿著它擋住身體不能給別人看的部位。卜菱聽到基利安那麽問她,有些語塞,組織了語言才回答了他,但語氣是有些焦躁但還是很友好的,這是文明的遮羞布造嗎!
有什麽不能看的嗎?
卜菱被基利安一提就想起之前第一次那不愉快又充滿暴力的見麵,語氣頓時就不友好了,不能看就是不能看,問那麽多為什麽幹什麽?
你生氣了?
基利安蹭到她麵前,魚尾放鬆的垂在峭壁上,雙手有力的撐起整個身體,雲層中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卜菱掃視了他全身,仿佛有聖光遍布在他周圍,讓人難以忽略。
我摸到的……
基利安那麽直白的揭開了卜菱安慰自己的最後一片輕紗,她的臉一下子不知道是惱羞成怒還是害羞的,騰地全紅了,眼睛都水亮的驚人。
我們能不能不提第一次見麵!
見麵?基利安很好奇卜菱說出的話,很多是他從沒有聽過的。
卜菱每每想跟基利安生氣的時候,總是告訴自己,第一,他是真的不知道,第二,還要靠著他生存在海麵上,第三,他是真的無心的,真的真的不知道!
卜菱不想再提這茬了,就慢慢蹭下去,跳進海中,這個海島是呈彎鉤型的,他們所待的地方就是凹進去的峭壁那裏,她看著前方兩麵快要湊在一起的山口,兩岸擠挨在一起的棕櫚樹葉巧妙地把凹進去的這片海環成地中海,外沿海岸線上茂密的植被守衛著裏麵的寶藏。
小鮫人看到卜菱跳下了海,立馬竄過來,跳進卜菱的懷裏,一瞬間的身體接觸讓卜菱有些僵硬,可看著小鮫人依賴的眼神,小小嫩嫩的手裏又捧著幾個碩大的扇貝,一臉求誇獎的模樣,跟之前沒什麽兩樣,她歎了口氣,複雜的抱了抱小鮫人。
真棒!卜菱先是誇獎了小鮫人一番,然後很語重心長的樣子跟小鮫人說。
下次別的動物搶了你的東西,隻需要搶回來,在不傷害別人也保護自己的情況下,好嗎?
小鮫人很聰明,可能是因為他生活在一個大家族中,而不是另一個遊離族群之外的基利安,他可以很快理解卜菱的意思,發聲也很清脆,可是他很不服氣,尾巴一甩一甩的,但是沒有鬆開環著卜菱的手。
為什麽?
這時候卜菱更加意識到在自己懷裏的不是一個孩子,縱是有天真無邪的雙眼,可也已經是個明白強權即正義的鮫人,他們天生在海中廝殺,比她更懂大自然的法則。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她不能要求他去為了符合她所希望的那種所做出改變,那太自私了。
那下次應該注意一點,卜菱告誡自己。
小鮫人看卜菱沒有任何動作,就把卜菱剛剛的話直接拋在腦後,繼續掰扇貝。
在遠處看到這一幕的基利安,心中一動,瞬間出現在卜菱的身邊。
見麵是什麽意思?
嗯?卜菱麵對基利安的突然發問有些不明白,為什麽突然問我見麵是什麽意思啊?
之前你說的。
基利安指著他們之前待過的地方。
麵對如此好學不倦的學生,卜菱甚至為自己的齷齪思想感到很羞恥,就是問個見麵而已。
就是……
卜菱有些詞窮,幼兒園小朋友都不會問這個問題好嗎,很艱難的舉個栗子。
我第一次見到你,是見麵。
那我和你天天見麵。
好,你這舉一反三讓我無力反駁。
卜菱木著臉聽完基利安的話,慶幸自己沒有選擇去為人師這條路,她可能會因為無法吐槽而憋死。
不過最奇怪的是她已經習慣和基利安的對話。
卜菱!
這聲是小鮫人喊的,卜菱歪了歪頭。
從那個出生地回來後,懨懨的小鮫人突然變得活潑起來,卜菱又是開心又是難過。
有記憶是為了記著痛苦,對於小鮫人來說,還可以記起歡樂,怎麽能被剝奪了呢?
基利安說他們族擁有魅惑人心的眼瞳,能使喚別人,他們的祖先選擇放棄記憶,但同樣麻煩的是,他們族的繁衍能力最高,卜菱想想也是。
生完忘了,再生一個,循環往複,真是……笑容苦澀。
他們族倒是鮫人的奇葩。
媽媽!
嗯?
卜菱正內心活動的厲害,冷不防聽到小鮫人睜著那淺綠色的眼瞳無辜的說話,有些呆住了。
陸上人不就是那麽喊生下自己的人的嗎!
可我不是生你的鮫人。
卜菱說到這,又有些語塞,事實往往殘酷。
那你為什麽帶著我呢?在大風暴來的時候也抓住了我。
我特麽能說是眼一黑,以為那是基利安才抓住的嗎?
卜菱笑了笑,摸了摸小鮫人已經烏黑油亮的頭發,你喊我卜菱就行知道嗎?我不是你的媽媽。
媽媽,母親,多麽偉大的詞,她想她沒辦法應下這個詞語。
你見過他的媽媽嗎?
基利安似乎在搜索記憶,然後搖了搖頭。
卜菱想如果有人認識他的媽媽就好了,這樣可以畫出來,然後告訴他,那才是他的媽媽,生他養他的人。
倒不是她想不負責任,隻是有些事情不能忘卻,她可以看著小可愛成長,但那種血濃於水的感情她取代不了。
那你也不是我的爸爸!
小鮫人又把可愛的目光投向基利安,基利安在卜菱的身後,表情愕然。
基利安,你是不是不知道爸爸是什麽意思?
卜菱好笑的看著基利安。
好像他們兩倒成了父母,而小鮫人是個孩子,倒是不愧於李江澤說她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