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身殞
“卜菱啊.....這跟地圖一樣的東西……”
“師兄,你這個時候就應該全心全意相信你從海裏帶來的東西,不然我兩都沒命。”卜菱涼涼的打斷劉師兄的猜測,畢竟她也不想失去這所謂的,連信仰都算不上的地圖給他們帶來的信心。
自從發現這耳鰭的優點後,卜菱就開始對未來有點底氣了,畢竟可以用來自保,而且定位也很清楚,他們兩很快就到了那個人稱魔鬼三角的地方。
“每次都是從圖片上看的,其實也沒什麽區別啊……”
劉師兄看著明明沒有界限的海水,轉過頭對卜菱開著玩笑。
“但你看師兄,那邊礁石上的印跡。”
“哪兒?”
“哦,就是有點像大象頭的那塊,”卜菱就想起來自從在那個沙灘把那兩個鮫人殺了後,身體裏的各個方麵都開始往好的方向發展了,比吃黃金搭檔喝紅牛吃士力架還厲害,她從一遊到這兒就看到距離那個三角區最近的一塊大礁石上一角有些發黑,可能是因為船隻撞過礁石的印子。
劉師兄遊近了,靠在那塊礁石邊上歇口氣,不過這是他第一次感知到這個尾巴的存在,因為很累,他遊了大半個太平洋,尾巴都快麻了,甚至會出現疼痛抽搐的感知。
卜菱繞著整個礁石打著轉,不經意看到劉師兄的耳鰭已經不像之前那樣隱藏在短發中,已經開始慢慢卷開了,微微歎了口氣。
“師兄,我們是現在下去嗎?”
“下去,反正現在是中午。”劉師兄抬頭看看雲層翻湧的天空,灰暗的顏色快要壓下來了,與海水連成一幅壓抑的寫實畫,前幾刻鍾還是刺眼的太陽,現在就快要下雨了。
不知道是對此的神秘早就知曉還是怎麽回事,卜菱剛潛下去就感覺到四麵八方的海水都爭先恐後的想要把他們壓下去一樣,連之前潛水聽到的聲音都沒了,仿佛進入真空世界一般。
在深海中遊著遊著,卜菱就失去了方向,可總能在深海中看到一絲亮光,發出邀請的光芒,腦子忽然湧上一些記憶。
關於那艘從中國出發的圓肚船,經曆了一段時間才到了一個海島上,那個海島孤獨又威嚴的立在海水中央,正午時間遠處的行船會看到熠熠發光的光芒從海島中反射出來,飄近了看,層層疊疊的寬厚石牆上鑲滿了這些光芒,鋪張奢侈可謂說極致了。
海島西南方開放了好幾個港口,於是那艘船便環島行駛了大半天才上了岸,同時上岸的還有不同膚色的人,他們口中吐出異域的語言,胡子下的嘴巴不時傳來笑聲,他們和他們的貨物都被恭敬地迎進了島中,按照不同地位穿過不同的棧橋和石拱門。
石牆與石牆之間全是人流,島上猶如同心圓的河流不斷疊進中心的山丘,那兒有一座神廟,長長的柱子上雕刻著繁瑣又神秘的紋路,四周沒有裝扮著鮮花,全是海豚的雕像。
島中有一個金黃色的大柱子,就算用巨人傳裏誇張的描述它也不為過,像是能夠通天的金黃色柱子,醒目地立在島中心的神廟中,到處都砌著金黃色的石塊,在碧藍色的海水簇擁中耀眼的像顆誤落凡間的寶石一樣,這艘船上的他們通過一道一道的石拱門和最後的一道閘門,終於到了。
山丘頂上立有一座輝煌的神廟,終年向這片土地的創造者虔誠的供奉著,波塞冬,是海神波塞冬。
波塞冬,卜菱有些呆滯的大腦像是切了片兒轉換到自己學到的知識上去,是海神波塞冬啊,怎麽沒想到呢……這附近巴哈馬群島中的比米尼大牆在1967年被發現了,然後一直被人認為是亞特蘭蒂斯的遺址,在波塞冬抓鬮和自己的兄弟三分海陸空後,就開始了大西洲的發展,他又和安菲特裏忒生下了特裏同,半人半魚的形象,作為大海的信使,他的代表物就是海螺殼,隻要他可以把吹海螺當做號角可以揚起風浪。
在現存的印第安文明中,有這樣的說法:地球上曾先後出現過四代人類。
第一代人類是一代巨人,他們毀滅於饑餓。
第二代人類毀滅於巨大的火災。
第三代人類就是猿人,他們毀滅於自相殘殺。
後來又出現了第四代人類,即處於“太陽與水”階段的人類,處於這一階段的人類文明毀滅於巨浪滔天的大洪災。
而波塞冬保護下的大西洲是存在大洪災之前的文明,也有一種說法,就是波塞冬也和一個孤女生下了五個雙胞胎兄弟,並沒有半人半魚的特裏同,然後這片大陸就由十個兄弟統治,但最後因為惹怒宙斯,被水淹了。
那麽如果按照波塞冬和安菲特裏忒的故事的話,那麽這個地方算是鮫人的發源地,那麽就有希望變回去了,因為亞特蘭蒂斯史前文明最厲害的就是能源文明和能讓人再生或者返老還童的傳說,這個地方肯定有什麽魔力,反正他們都已經變異成鮫人,好像也沒什麽可怕的。
卜菱不知疲倦的當個追光者,追逐著那縷微弱的光線一個勁的向深海進發,劉師兄想拽都沒辦法拉住,有些心驚肉跳的跟著他認為已經著了魔的卜菱。
果真是!
是什麽?
劉師兄一下子就仿佛與卜菱心有靈犀了,內心的對話讓劉師兄看到前方的卜菱回了一下頭。
卜菱,你剛剛說話了嗎?
劉師兄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上身,在卜菱看來……
一陣惡寒……
沒說話,這應該是鮫人特有的交流方式。
卜菱很淡定,畢竟她是過來人,在看到師兄的耳鰭慢慢開始張開後,就預感他將會同樣獲得這樣的能力。
卜菱還在大學的時候,她媽就跟她說過,女孩要經濟獨立要自己買個房子,等到她的小金庫可以買房子的首付時,她就去看了房子,每次去看房子的時候看到沙盤裏的小模板房,與現在眼下看到的感覺一模一樣。不知道她還要多遠距離才能到那個亞特蘭蒂斯,但現在看過去就是很迷你,大體輪廓就像海豚的背脊在幽靜的深海中沉睡著。
遊近了視圖才清晰的呈現在卜菱的視網膜上,這已經被遺忘的島上城池雖被深海侵蝕了細碎的紋路,但大體仍保持著老舊的同心圓模樣,斷壁殘垣安靜的待在泥沙裏,來往根本沒有一條活物,中間突兀的立著依舊引人眼球的神廟和,方形的神廟不再那麽光鮮依舊,跟她夢裏的差了很遠,像是坍塌的圓明園。
粗糙的觸感像是刺痛了卜菱的手掌,卜菱一下子收回手,她感受到那種死寂感和悲壯,仿佛擁有生命一樣,卜菱在每次走在古街小巷中都會有這種感覺,歲月賦予的禮物,既是沉澱也是無奈,她沿著廟前的台階一點點遊上來,高大的柱子拔基而起,在曖昧不明的光線中孤寂的活著。
像是出演一場無人觀看的話劇,舞台的燈光清晰地打在那些帶著扭曲模樣的建築上,陰影卻是孤傲的可憐。
這個牆上的雕刻好像全都被腐蝕掉了,都看不出是什麽模樣了……
劉師兄在進入最後一道牆後,在心裏膜拜了一遍又一遍,這時候卜菱就很痛恨為什麽叫人要通過這個來交流,心裏最深的思想都能解讀出來,還要不要隱私了,還有這個一遍又一遍沒文化的太雄偉了太厲害了這類簡單的感歎詞,老是從劉師兄那兒蹦出來,簡直不讓人消停一會兒,這時候就需要安靜的膜拜,比如……她。
環顧那個失色的大柱子,遊進廟裏後,正對著門的是一尊具有希臘藝術風格的石像,那個石像腳下還有細碎的浪紋,手中持著三叉戟,頭頂帶著王冠,威嚴的臉上胡髯拖了好長,甚至遮住肌肉發達的胸膛,全身不著一物,就腰間圍著布料。
可以,很希臘。
卜菱看到三叉戟,根本沒有任何聯想,就知道了這是波塞冬的雕像。
整個廟堂的牆上全是刻印的文字,但卜菱也不認識就直接過去了。
一個神廟裏的除了雕像什麽都沒有,那會不會是那牆上刻印的字是可以變回去的?
劉師兄看著一直在貼著牆壁摸著的卜菱一臉莫名其妙。
你不會認為你可以認識上麵的字吧……
劉師兄看著波塞冬的雕像看了好半天,有些羨慕嫉妒恨。
這位神的胸肌、腹肌……各種肌。
他想會不會有些小技巧,可以打開一個暗道,然後他就可以尋求變回去的方法,想著就開始在牆壁上找各種凸起。
是不是我們的方法錯了?
卜菱摸了幾個字,就徹底放棄希望,這特麽哪裏來的鬼畫符!
這該死的語言不通……
整個神廟隻有一個門,她有些奇怪,一般來說隻要是公共建築,都是兩麵通,為何這隻有一個門,她試圖去推那個不存在的門。
嗯……卜菱都開始使用蠻力了,要不我來推推那個雕像吧……萬一撿漏了呢……
劉師兄想罷,就開始自己的撿漏大計。
媽的,也不行……
我這也不行……
那師兄我去外麵看看。
我也跟——
卜菱剛剛遊出門口,劉師兄的話也沒有說完,就發現麵前的石門緩緩落下,可能是時間過久了,石門下的很緩慢,劉師兄一把把還在外麵發愣的卜菱拽進裏麵來。
他兩回頭看那扇被卜菱推了半天的門一點點抽上去了,原來是這樣,需要一個人出去,像紅外線感應人一樣,進來的人隻有出去才能闔上門柱,前麵的門沉下來了,對麵的門才會打開,好似共用一扇門,原來是這樣的小技巧,不過就不知道是不是危險,卜菱看到原本就很陰暗的廟裏在正門被關上了就更加黑暗了。
兩人遊進神廟深處,又再一次被驚呆了。
麵前有一條通道,頭頂的兩側疊砌磚樣的台子全放著熠熠發光的珍珠,可以清晰地看到通道的盡頭,還有一些雕像。
卜菱啊,這珍珠比我頭還大哎!
她看到鮫人的石雕,栩栩如生,活靈活現,有胸部帶著紅褶的紅褶鮫人,還有身材短小的鮫人,大概就一米左右,還有長著兩個魚尾巴的鮫人,像人一樣站立,還有胸前長滿了**的鮫人……
許多不同種類的鮫人陳列在這個不通天日的地方,簡直比陸地上的人種還要多出幾倍來,卜菱意識到神話變成真實是多麽可怕,真該讓那些成天喊著人類是高等生物的人過來看看。
通道的盡頭就是一扇貝殼,方正的擺在幾層台階上,很大,人躺進去都綽綽有餘,因為能視度太低了,顏色都很暗淡,看不出什麽玄機,倒是貝殼後麵的石牆上有很多令人眼花繚亂的花紋,微微有些眼熟。
劉師兄看這些奇形怪狀的鮫人,心中震撼,不由越來越期盼變回人,這樣他就可以申請個項目,然後借此成為一個有功之人,多少人想出人頭地,偏偏他要等到這個時候,有時候看到自己家裏麵身邊的兄弟姐妹都那麽厲害,爭強好勝的心永遠在跳動,如果自己可以借助這項發現,就可以了……
躺進去就可以變成人?
卜菱快速的遊到貝殼跟前,左顧右盼,問出了這句話。
應該是吧。
我第一次看見那麽大的貝殼,是不是假的?還是成了精的?
喜上眉梢的劉師兄仍站在通道的入口那兒,壓抑住自己內心的狂喜用不確定的語氣回答卜菱,看她伸手摸著石壁上的花紋,當時在海島遇見她的時候可沒現在看她那麽礙眼,這個女孩家世雖然平庸,但是找了個好師父,還談了個有錢的男朋友,就是在這樣的溫室中,她就知足了,停止進步了,真是太鼠目寸光了……
我見識短?師兄,你這話說的太可笑了……
怎麽可笑了?這你也能聽到?
我不清楚,不過我家庭雖然平庸,但是我父母教會了我什麽叫做教養,我找了個好師父?古話不是這樣說的麽,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所以你常常說你自己才華沒有得到施展,是因為你的才華配不上你的野心,不是嗎?能力不夠,還眼光狹隘,我談什麽樣的人做我男朋友關我屁事,我自己經濟獨立,雖然現在什麽都沒有,而且師兄,什麽叫我現在礙眼,你莫不是過河拆橋,這樣待人不仗義……
卜菱一股腦的說出了憋在心裏的話,自己說完自己不禁為自己鼓掌,但對麵的劉師兄並沒有理解她的意思,懟起來了。
你在這清高什麽,人隻要在這個世界,都會被這些俗事牽絆,我說你擁有的這些你如果不好好利用,最後一無所有的時候你就會後悔了,不過你的意思是說我沒有教養,我自己沒有才華是嗎?
師兄,我沒說你沒教養,我隻是說我雖然擁有在你看來平凡的家庭,但我學到了很多,並不會為之感到難過,你就是個經濟人,唯利可圖,在你看來我生活的混混沌沌,沒有上進心,可我並未這樣感覺。
嗬……倒是我唯利可圖是嗎?
難道你不是嗎?我不知道當時在我們下海後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麽,毛教授被押了,那其他人呢?還有你分明就是奔著我來的,是因為你知道整個隊伍,是不是隻有我和毛教授看得懂蒙古文,而你認為我好使喚,不然你不可能放棄毛教授,不是嗎?而且照你所說,是不是再過一兩天,這個上方,海麵上,就是攔著你的人會不會來?
劉師兄聽卜菱這樣說,才肯仔細審視這個姑娘,身上仍然穿著病號服,耳鰭張得大大的,魚尾上的側鰭溫柔的漂在海水中,長長的頭發披散在肩上,眉眼沒有一點變化,仍然帶著天真,不由輕笑一下,不想再廢話了,在她發表長篇大論的時候猛地拽住卜菱的手腕,一下子甩到身邊的貝殼裏,想要看看卜菱進去後是什麽樣,眼神陰騭又帶著期盼。
又是摔!
卜菱快暴躁了,媽的被一個不認識的鮫人甩來甩去,現在還要被師兄弟甩來甩去,能不能尊重她!
她手指一下子扣緊貝殼的邊緣,半個身子懸進貝殼裏,殼身很堅硬,她的肚子被抵得生疼,寬大的魚尾無意識的拍打著石階,慢慢直起身來,皺緊眉頭集中意念,慢慢凝成一個漩渦,從劉師兄的腳底下一下子卷起他,一開始劉師兄還渾然不覺,直到劉師兄的身體被水圈一層層,卷毛巾一樣裹起自己的時候,呼吸開始不通暢了,才有些驚恐的看著卜菱,嘴裏哆哆嗦嗦,既是被氣得也是呼吸不暢的結果。
你他媽是誰?還是我那個師妹嗎?
你不也不是那個師兄嗎?你這個人怎麽藏得那麽深?
劉師兄不算胖,身體還有健碩,但是就是沒有掙脫水的捆綁,嚐試了好長時間,便開始哀求起來,表情也變得很誠懇。
卜菱,既然你不想先試,那我來就好了,行了吧……
卜菱揉著肚子,心裏暗罵劉師兄下手真狠,為什麽鱗片那麽硬,上半身根本沒有任何防禦的能力。
那好,師兄您先試!
卜菱沒好氣的回了他。
豁然之間劉師兄感覺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水壓減去了,連忙晃動了自己的身體,還算扁平的小腹下麵全被鱗片覆蓋住了,晃著身子順帶晃了魚身,有些滑稽。
劉師兄定定的看著卜菱衣服下的鱗片閃著碧波般的紋路,怔了神才抬起頭,將目光鎖定在那個貝殼上,慢慢的遊了進去,躺在裏麵,末了還對卜菱說了一句。
你等我出來我跟你說清楚事情,咱兩好歹那麽多年朋友了,你這樣對我我是不會說你的,我隻是希望你也能成長起來,別那麽幼稚了。
大貝殼在劉師兄說完話後突然閉合了。
師兄……什麽叫幼稚——
卜菱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眼睜睜的看著貝殼閉合了。
過了一會後,貝殼無聲無息的打開後,卜菱驚駭的發現裏麵已經沒有了劉師兄,殼內空空如也,隻剩下一顆散發著盈盈光亮的圓形珠子,和一個小型定位器。
他沒騙我,確實是裝了定位器。
可劉師兄怎麽就變成一顆珍珠了呢?
卜菱一下子愣住了,手抖得像個篩子,一會兒回神後,還是強忍心中的驚駭小心翼翼的把那珠子和定位器拿了出來,手速快要上250。
應該是珍珠,不是說鮫人哭的時候才會有珍珠嗎?為什麽劉師兄進了殼內就換了一個珍珠?
卜菱焦急的探了半個身子看向那個仍然大開的貝殼,眼神閃避著。
心慌慌……
像是幹了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