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如夢一場

似乎隻是一場夢,夢裏旖旎水鄉讓他不忍醒來。

袁暝感覺他的身體在漂移地瞬間離開了軒轅山莊,這個讓他一直厭惡又不忍離開的地方,這裏有姐姐雪晴的溫柔嗬護,碧雲的耐心照顧。

黯然的簫聲在耳邊低低響起,一曲又一曲的斷魂曲,吹到心裏肝腸寸斷。

袁暝掙紮著從木**麵爬起,才留意到眼前是一個帶著麵具男女莫辨的灰衣人在吹簫,一雙眼眸黯淡無光。

“你是誰?”少年袁暝絲毫不懼,“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灰衣人自顧歎道,隨後他盯著袁暝的眼睛,似乎想從中探取一些東西又仿佛在找尋什麽,追問道:“軒轅劍法你學到了第幾成?”

袁暝雖然隻有十四歲可長身玉立絲毫不矮於眼前的灰衣人,滿臉稚氣可冷傲之姿絲毫不減,淡漠的言道:“為什麽要告訴你?”

“哈哈!”灰衣人狂妄的笑著,鬼煞一般的麵具襯出他的眼神陰鷙狂傲,“因為我想殺你,不僅殺了你,還要殺了袁雪晴和那個可憐的小侍女。”

“你敢!”袁暝怒道,原本波瀾不驚的淡然麵容因為灰衣人一句話的試探變的驚恐不安起來,立刻斥責道:“你敢傷害姐姐和碧雲,我即使化為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哦?”灰衣人見目的達到,不由挑眉輕笑同時用輕視的目光掃向袁暝,問道:“我殺死你如同捏死一隻螞蟻。”

“我不怕死!”袁暝並不畏懼死亡,可因為他殃及姐姐和碧雲,他便無法忽視灰衣人的存在,卻不想之前的灰衣人也隻是試探而已,終究是袁暝稚嫩了些。

砰!一把四尺長劍被灰衣人丟在地上,袁暝詫異地看了一眼灰衣人,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他從號稱戒備森嚴的軒轅山莊擄走,那他的武功一定非常厲害,雖不知道他的打算如何,可看著他輕蔑的眼眸袁暝不由俯身撿起。

軒轅劍法的口訣和劍招他大部分已經記在心裏,可他並未認真的練習過,何況習武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從七歲到軒轅山莊一直到十一歲才有姐姐雪晴教過他一招半式,其餘的時間他不是臥床養病便是躲在屋中習字吹簫,武功他從未放在心上,如今看來他果然輕視了武功。

“怎麽,畏懼了?”輕視的目光,蔑視的口吻,鄙視的動作讓一向身體病弱卻心高氣傲的袁暝鬥誌盎然,“我並不是畏懼,隻是有自知之明,此時的我並不是你的對手,你以彼之長攻吾之短,勝之不武。”

“哈哈哈!”灰衣人竟朗聲而笑,笑聲之中竟帶著不少溫情,調笑道:“我還以為你會和我理論一番君子之道,好,看在你有自知之明的份上,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這三個月我會讓你衣食無憂,三個月後你若能接住我五十招,我就放過那個侍女,一百招我放過袁雪晴,當然你若能打敗我任君處置。”

袁暝急忙答應:“一言為定!”

與此同時袁暝驚詫地看了看灰衣人,他此番言語所為何故,他更加不懂灰衣人的所作所為,但他可以悄無聲息的從軒轅山莊帶走他,如果暗下殺手姐姐雪晴和碧雲肯定會遭遇不幸,快速的盤算著最為妥善的應對,學劍法便學,從來他想學的東西還不曾有學不會的時候,如此他驕傲的與灰衣人對視著。

從此每天三頓飯正常飲食外加一天兩頓湯藥,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六個時辰在練劍。

整整三個月,袁暝一心撲在軒轅劍法上,有時候甚至為了領悟灰衣人所傳授的劍招心法口訣他三日不眠不休,當突破脖頸更上一層樓的時候袁暝驚訝地發現那種油然而生的喜悅竟不比吹簫練字來得少。

這期間灰衣人偶爾會一直陪著他習劍做他的對手,也會默然無聲的在一旁吹簫,簫音淒然難鳴,似乎有難言之隱。

有時候灰衣人看著他的眼眸分外和藹可親,可一旦他們的目光相撞,灰衣人便開始變得陰霾或者偏執,那複雜難明的情緒越發濃鬱,倒是和父親有幾分相似之處。

三個月後,袁暝第一次和灰衣人正式比劍,原以為三個月的苦練可以撐到五十招,不想三十招之後便大敗,挫敗感讓他丟下手中的長劍癱在地上難以起身。

灰衣人那陰晴不定的眼神隻是丟給他一句話,三個月後接著比試,不到五十招立刻前往軒轅山莊殺了碧雲。

原本爬不起來的袁暝立刻撿起長劍並用劍尖刺向左肩,痛感讓他清醒了許多,再去練劍,超越了他之前不曾有過的極限。袁暝覺得灰衣人不是玩笑,他的眼眸閃過諸多的仇視足以毀天滅地,他不能讓碧雲和姐姐有生命危險。

煙霧之中蒼茫水色難辨真偽,袁暝拚命地練軒轅劍法劍,再練灰衣人傳授的劍法,不敢停歇更不敢懈怠,隻求一百招之後可以屹立不倒。這樣他所擔憂的兩個女子都會安然無恙。

霧氣包裹了袁暝,他在水橋之上找不到灰衣人,找不到那間囚室,找不到未來的路,突然橋斷了,袁暝就從橋上一下跌入水中,淹沒了他的所有,為什麽他又被遺棄了,為什麽?

“喂喂!”靈動清脆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上官名禾搖晃著袁暝,滿臉頑劣的笑容想嚇嚇夢中囁嚅不停的袁暝。

猛然睜開眼睛袁暝幾乎下意識的動作一下掐住上官名禾的咽喉,讓她瞬間失去呼吸臉色從紅潤到蒼白急劇地變化,她不曾想到袁暝的防備意識幾時變得如此陰狠下手又如此重,忙道:“你,臭小子是,是我!”

“上官名禾!”袁暝額頭滲出冷汗,眼睛也冷冰冰的,他緩了緩心緒不再讓低沉的情緒出現,此時他認出來者是誰忙鬆開箍著的手指,十分奇怪,“你怎麽在我的房裏?”

“咳咳,你,你氣?”上官名禾大口的吸氣,摸著脖頸差點被袁暝掐得斷氣。她看著從**起身的袁暝,臉又瞬間紅了,袁暝隻穿了薄薄的一層紗衣,隱約可以看見他身上的紗帶還透著血色,她又是害羞又是擔憂。

等呼吸恢複正常上官名禾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之色,迅速揮出一拳攻向袁暝的右胸,袁暝本能反應躲開這氣勢洶洶卻沒有殺傷力的一拳,繼而反手使出一招小擒拿想扣住上官名禾的手腕可沒有成功,上官名禾已經收拳退回原地麵帶燦爛的笑容看著袁暝,道:“試試我教你的武功有沒有放下。”

袁暝快速披上衣袍,眼中厲色變幻最後平靜下來,淡然無憂地瞥了一眼上官名禾,無奈道:“軒轅山莊的紈絝子弟再不濟也會幾招應對困境。”

“袁暝!”上官名禾柔聲的喚著,目光柔柔地帶著喜歡,已經有半年未見袁暝他似乎又長高了一些。

“嗯?”袁暝怔了一下,一向凶巴巴的天道門千金小姐突然溫柔地叫他的名字,讓他有些不明所以,想不明白幹脆不想直接走到屏風後麵。

碧雲小心翼翼端來早餐便看見天道門的大小姐和七少爺兩個人被一道屏風隔在兩個地方。不知那上官名禾何時出現在七少爺的房間裏,碧雲恭敬地端來早餐便要退出房間。

“碧雲,請上官姑娘離開。”袁暝淡淡的言道。

“臭小子!”上官名禾聞言忍著的怒氣一下升起,氣道:“我來軒轅山莊已經三天了,你都不來看我一下,現在我過來看望你,你就是這麽對待救命恩人的嗎?”

提到救命恩人袁暝平和的神情閃過一絲痛苦之色,那些往事如水一樣湧來還有漫天的火海,他的雙手顫抖,一會才恢複平靜。的確是上官名禾救了他的性命,走出屏風黯然道:“抱歉,我不知道你來,沒人告訴我。”

“怎麽會,我已經來了三天,整個山莊的人難道沒有一個人告訴你一聲。”上官名禾聽聞袁暝這樣說更加生氣,後莊除了風景美,卻感覺陰森森的氣氛像墳堆一樣沒多少生氣,“那,那你現在知道我來了幹嗎還趕我走啊?”

“趕你走?”袁暝愕然,“我隻是讓你離開,並沒有趕你走啊,何況,我的衣衫都在你後麵的臥榻上,我需要更衣請你離開不是很普通的事情嗎?”

“你!”聽袁暝軟軟弱弱的話語,上官名禾氣得直跺腳,道:“那你不會把話說清楚,還讓別人轉達!”

“你看我衣衫不整難道還不明白,我已經含蓄的說明,何況這也是你教我和你說話不要直來直去,要委婉含蓄的表達。”袁暝無辜的說道,曾經的確是上官名禾如此教導他,對方還一本正經的告誡語氣。

“呼呼,我忍!”上官名禾對袁暝的解釋深吸了一口氣,此時袁雪晴推開半關的門,看見披著衣袍的七弟和上官名禾劍拔弩張的對峙著,而一旁的碧雲臉色暗沉地站立著發呆,“碧雲,你怎麽了臉色這麽差?”

“碧雲?”袁暝穿好衣衫,這才注意到碧雲的臉色不對勁,忙走到碧雲的身邊拉起碧雲的右手關心地問道:“碧雲,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沒有的事。”碧雲驚慌地抽出手,擠出一絲笑容,“可能是昨夜吹了冷風又忘了加衣被,有些風寒。”

碧雲聽聞了七少爺和上官名禾婚事的消息感覺人生一瞬間昏暗起來,原來心中一直的惦念才化為清晰的想法,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袁暝不待碧雲說完便探手去試碧雲的額頭,發現的確涼冰冰的,擔憂道:“我去請藥堂的大夫。”

“不要!”碧雲一下拉住袁暝的手臂當袁暝轉身看她,她一副自我嫌棄的模樣連忙鬆開了自己的雙手,“七少爺,我沒事,睡一覺便好,何況風寒的藥我自己也會煎熬,你忘了,我也快是半個大夫,求你別去請大夫好嗎,我不想看大夫。”

“碧雲。”袁暝遲疑的喚道,心中擔憂碧雲的身體,想了想碧雲的確也會看病把脈,可他忘記了醫者不自醫這麽一回事。

“七少爺,我不想看大夫。”碧雲唯唯諾諾地懇求道,說完不再停留對著袁雪晴和上官名禾深深一揖便從房間裏溜走,讓手已經伸在空中的袁暝蹙眉深思,記憶之中的碧雲從來沒有如此惶恐不安過,即使是年少不更事的時候他對碧雲淡漠待之,碧雲也從不惶然的避開他。

“暝兒!”袁雪晴見碧雲如此也就隨她去了,來到七弟的麵前。

“姐姐!”袁暝歡喜不已,一時暫且將碧雲的憂色拋開,他與碧雲是朝夕相處,和姐姐卻是聚少離多,他越前幾步走到姐姐雪晴的身邊。

袁雪晴見七弟衣衫穿得不整齊,關心道:“已經入秋,記得要穿暖一些,你陰寒的體質更需要保暖加衣。”

聽話的袁暝恭敬的言道:“是,都聽姐姐的。”啪!突然傳來一聲木門被強烈碰撞的聲音,袁暝轉身看見上官名禾氣鼓鼓地離開他的房間,頭也不回地直奔而去。

這時袁雪晴才注意到上官名禾狂奔而去的身影,恍然明白怠慢了這位天道門的少門主,想追上去攔住對方卻被七弟袁暝拉住手臂,“姐姐,不用管她,她的脾氣就是如此,你難得來看我多待一會好嗎?”

袁暝望向上官名禾的背影內心說不清的失落感,可具體又不明白這種失落感何處而來,當然他還不知道他們已經結盟定親的事情。

這邊看見姐姐的眼睛血絲滿滿,忙關切地問道:“姐姐,你的眼睛怎麽如此紅腫?”袁雪晴自從得知未婚夫雲俊彥一家慘死,這三日來鬱鬱寡歡情緒低落,又加上二哥袁亦年斷臂重傷,她的心情惡劣到了極致。

從第一次定親風修塵結果對方慘死,如今又加上雲鶴大俠一家以及她的未婚夫雲俊彥枉死,現在江湖上已經風言風語的傳她七殺星轉世克夫之命,不祥之人,雖然她不信鬼神之說,可兩次未婚夫都慘死畢竟是事實,令人黯然傷神。

不想提及眼睛紅腫的因由,袁雪晴轉移話題道:“暝兒,我今天來告訴你一聲,我要離開山莊一段時間。”

“為什麽又要離開?”袁暝不舍,想到一些事情不禁又擔憂不已,“我知道了,我會吃藥。”

“一定要乖乖地吃藥。”袁雪晴敲了敲七弟的眉中心,假裝嗔怒,“不然下次回來不給你帶禮物。”

“這次要離開多久?”袁暝抬起手臂任由姐姐雪晴為他整理衣衫。

“不確定,大概三四個月吧!”袁雪晴的聲音有些黯啞,“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要認真的學劍同時保護好自己,也要鍛煉身體!我已經拜托大哥增加了聽雨軒的護衛,也拜托了喬大夫將最好的藥物留給你,所以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姐姐有重要的事必須要去辦理,你要乖乖地聽碧雲的話,不準不吃藥。”

想起七弟被陰花郎擄走一年多,心中忐忑不斷,至今都不明陰花郎擄走七弟的緣由,七弟又不願再提起陰花郎的事情,而二哥又不知被誰重傷?

關於上官名禾和七弟之間的事情袁雪晴思量了片刻終究沒有開口問明七弟在天道門養傷的經過。想上官門主親自登門提親而父親已經答應聯姻,隻是不知七弟對於入贅天道門有何異議,回想起父親沉重的麵容袁雪晴便覺得難以心安。

“爹,您為何不去探望一下七弟?”袁雪晴忐忑地詢問,她紅腫的眼睛顯示著她這幾日徹夜難眠。

袁世飛聽聞愛女地詢問,麵色一沉,半響無語,隨後又無奈歎息,“這是爹的事情你不要多問了。”

“可是爹,七弟的身體一直不好,甚至咳血,您抽空去看他一下勝於女兒去個十次八次。”袁雪晴將心中一直的困惑問出來,“爹,七弟既然認祖歸宗,便是袁家的子孫,您?”

“晴兒!”袁世飛略帶一絲不耐,歎道:“這件事爹是做得不對,讓他在山莊這般已經是不得已,我對不起你娘,他,就讓他衣食無憂的住在後莊吧!”

“爹,那上官門主的提親你便答應了吧!”袁雪晴知曉上官圖和上官名禾來商議婚事,讓七弟袁暝入贅天道門,想著在軒轅山莊等同於半軟禁的七弟不如讓他去天道門也許還自由一些。

“你?”袁世飛有些詫異女兒雪晴的提議,放下手中的茶盞,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似乎被觸動了內心的什麽隱秘,哀歎道:“也罷,也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那就答應了上官圖的提親。”

袁雪晴回想著和父親的對話,父親閃爍不明,哀痛的眼眸,她總覺得父親隱藏了一些秘密不讓他們知曉,不過七弟離開軒轅山莊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她時常不在山莊,假如日後出嫁,這山莊大哥二哥自是顧不上隻怕更是容不得七弟,哎,也許天道門是不錯的選擇。

袁暝送姐姐離開不曾想到姐姐間接促成了他和上官名禾的婚事。

袁暝送姐姐離開聽雨軒才依依不舍的歸來,想起碧雲連忙去碧雲的臥室卻找不到碧雲的身影,以為碧雲去藥房煎藥也不在意碧雲對他的態度有什麽不妥,回到臥房繼續練習息影劍法,還有七招十八式所有的息影劍法他都將掌握屆時無論保護姐姐還是碧雲都可以無所懼怕。

明暗之間,他才學會隱藏。

他抬頭望向這一片軒轅山莊的天空一如往昔的藍,卻帶著一些隱藏的陰鬱,令人感到一些困惑,不過他依舊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