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滅門慘案

正義凜然四個大字懸掛在軒轅山莊議事的大廳正中央,莊主袁世飛麵色肅穆愁容滿麵地看著手中的武林帖,眼中的怒火幾乎可以將帖子焚燒殆盡,下坐之人無人敢應答。

啪!袁世飛突然起身隻見他身旁的桌椅立刻散架,碎落一地。

袁世飛不怒自威,英俊的麵容不因歲月的洗禮變得滄桑古板,挺直的背部宣告著他年少的風采,隱約之間和袁暝有四五分的相似,他的手指攥緊目光微冷,讓下方坐著的三弟袁世成心虛不已。

“大,大哥?”袁世成囁嚅著想問清楚發生了何事,卻又不敢直接詢問暴怒之中的大哥,生怕他背地裏做的那些風流韻事被大哥這個一家之主知曉,一時對武林帖中的內容憂心不已。

正義廳內的眾人全部噤若寒蟬,盛怒之中的莊主真是少見。

此時袁世成大著膽子彎腰去撿那張一同飄落的武林帖,待看清楚裏麵的內容不由鬆了一口氣,試著讀出帖子中的內容,道:“敬告武林同仁,雲鶴大俠一家十一口人慘死在息影劍法之下,此事令武林哀悼,吾輩之人發指,陰花郎罪該萬死,武林正義之士全力緝拿陰花郎以儆效尤,為武林除害!”

雲鶴大俠,這不是雪晴再次許配的雲家,袁世成想到這裏方才明白為何大哥盛怒不已。

“大哥,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袁世成小心翼翼地問。

袁世飛劍眉蹙起,沉聲道:“二十天多前,而一個多月前正是我發帖請雲大俠前來山莊商議晴兒婚事,沒想到,沒想到便發生此等慘事。”

眾人立刻明白此事的緣由,說來這已經是三小姐袁雪晴第二次定親。

第一次許配江南盟主風杞的獨子風修塵結果風修塵死於非命,至今不知凶手為何人?這次雲鶴大俠一家慘死,這不由讓人懷疑是有人針對軒轅山莊而為,滋事體大的確讓人火冒三丈,難怪莊主盛怒不止。

陰花郎花無意成為首要懷疑的目標,息影劍法是陰花郎成名武林的武功。

何況陰花郎早在四年前劫走疏影公子袁暝更是軟禁了一年多才被天道門門主上官圖無意之中救出。那陰花郎花無意行蹤詭秘無人見過他的真正模樣,據說他長了十二張臉,每一張都足以妖魅眾生,又稱十二陰花郎。

“莊主,莊主!”

沉默的眾人突然被幾聲高亢的聲音驚醒,隻見侍衛周河急匆匆跑入正義廳,滿臉血痕,一身是傷,衣衫破爛不已,一見袁世飛便噗通跪下,哽咽道:“莊主,不好了,二少爺,他,他?”不等說完侍衛周河昏倒在地失去了知覺。

隨後,四個侍衛抬著一個架子,上麵躺著軒轅山莊的二少爺袁亦年,滿身是血,左手臂被齊肩砍斷,整個人奄奄一息,白布淩亂的包紮卻早已被血浸透。

袁亦年的臉色慘白,唇齒幹裂,眼睛無法睜開,隻能下意識地掙紮動了一下手指。

袁世飛焦急地快步奔至次子袁亦年的身旁,瞧見次子鮮血淋漓,額頭處一塊皮肉翻卷出三層刀傷,一看便是一等一使刀的高手所為。

袁世飛劍眉緊蹙滿眼的痛心憂慮,探手拂過次子額頭的血發,沉聲道:“將二少爺和周河一起送至喬大夫那裏,一定要給我救活。”

“是!”四個侍衛齊聲應道,速度整齊劃一地向右邊的走廊走去,隨後又來了兩個侍衛架起周河快速離開。

“豈有此理,大哥,這件事一定要徹查都欺負到軒轅山莊頭上來了,不能忍!”袁世成怒火衝天地吼道:“我看那個陰花郎一定是跟軒轅山莊過不去,若是抓到了他一定要五馬分屍才解恨!”

袁世飛臉色陰沉對三弟的話置若罔聞,正義廳內一幹人等均不敢多言。

袁世成見大哥不搭理他隻能默默地落座,心中已經謀劃著讓心腹去暗地裏追查這件事情,一定要抓到如此狂妄的凶手。

“莊主!”軒轅山莊的門客蠶絲劍柳文宇自門外大步而來,一進門便發現正義廳內死水一般沉浸,每個人都麵色低沉,稟告道:“啟稟莊主,天道門上官門主和少門主來訪!”

“有請!”袁世飛聽聞麵色一緩。

天道門乃是近三十年來西南地區最大的幫派,門主上官圖雖然比他年長十歲,可一手殘月刀據說已經出神入化難逢敵手,真是來的早不如來的巧,袁世飛當下打定主意親自去迎上官圖,“你們散了吧,關於雲鶴大俠一事讓我想一想該如何告知晴兒,你們不可妄言。”

眾人齊聲應道:“是,謹遵莊主之命。”

“最近山莊的護衛要再加強。”袁世飛悶聲的命令,說了一半想起什麽又轉身對三弟袁世成道:“三弟,從今天開始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離開山莊半步!”

“大哥!”袁世成心有不甘想爭辯一番,卻在看見大哥陰沉的目光之後閉上了嘴巴。

“按我的話去做,不然下次斷手斷腳回來的就是你袁三!”袁世飛沉聲言語,不怒自威的神情讓袁世成不敢再辯解,隻能應道:“是,大哥,我聽令便是!”

走出正義廳袁世飛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次子重傷氣息奄奄讓他略顯慌亂,這和三年前袁暝被陰花郎抓走時不一樣,一種是憂心難安,另一種是,是什麽呢?

一世英名的荒涼多了一種說不清的不能說清的陰霾,賜予了認祖歸宗給予了袁氏名諱和衣食無憂,其他的,他還能有什麽給那個孩子?

這個陰魂不散的陰花郎究竟和軒轅山莊有怎樣的過節,這樣至死不休的糾纏?想著如今困頓之中的袁家,他不由長長地歎息一聲,過往情仇哀怨是不是快要一起爆發。

他仰望晴空,回想著柳若依的絕筆書信,那些不堪的往事一幕幕回放不由絞痛心扉,思量了許久才重新歸置了心緒去迎接貴客。

“文宇,讓恒年和晴兒到我的書房來,不用去正義廳了。”袁世飛壓抑著情緒平靜的言道:“我會請上官門主到書房議事,你順便去吩咐一聲準備上等好茶送來。”

“是,莊主!”柳文宇恭聲應道,隨即一閃身影快步而去。

聽雨軒內袁暝吐納結束方覺內力舒緩,滯泄的氣息也能自然在五髒六腑遊走,想到經曆的是非,雖然性命未丟卻也幾次和死神擦肩而過,若是那樣再也見不到姐姐雪晴,姐姐貼心的嗬護他再也感受不到。

還有碧雲,他們自幼一起長大,在一起相處的時間比任何人都長久。假如他不在了,她會傷心難過嗎,還是在這裏仍然被人喚來喚去,這一次傷病好了便將她帶走遠離這裏的是非。

“七少爺!七少爺!”碧雲輕聲地喚著,生怕打擾自我調息的袁暝,可看到他胸口侵染血紅的衣衫,心中沒有來由的懼怕,七少爺一定又去和別人比試武功了不然為何滿身是傷?

“碧雲。”袁暝起身脫去衣衫頓時露出不少傷疤,在胸前更是有三道縱橫交錯的劍傷,背部有一道深入肋骨的傷痕,“碧雲,新衣拿來了嗎?”

尚自發呆滿目淚水的碧雲連忙應道:“拿來了。”說著探手抹掉眼中的水珠,立刻從桌上拿起疊放整齊的藍衣白衫,“奴婢伺候七少爺更衣。”

“碧雲,不是說好了嗎,咳,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不要七少爺七少爺地叫我。”袁暝用棉布藥水擦幹身子,自己拿起衣衫穿起來,看見碧雲不以為然的模樣,補充道:“你若是以後再這麽叫我,我就不理你了。”

聽見袁暝如此說,碧雲並不懼怕,反而大著膽子怒視著袁暝,假裝氣道:“哼,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了,每次三小姐不在,你就不吃藥!我怎麽說你都不聽,既然如此我幹嗎也要聽你的話,七少爺七少爺,我就愛七少爺、就愛七少爺的!”

說到這裏碧雲突然發現她說錯話了,臉上立刻湧起兩片紅暈,不一會滿臉通紅,不等袁暝反應過來一轉身跑了個沒影,腦海裏卻還回放著她的話語:我就愛七少爺……

“碧雲,你怎麽不說話了?”袁暝穿好衣衫,一扭頭發現碧雲已經不見了,當下莫名,也沒發現碧雲的話語有何不妥。

“哎呀!”袁暝將血染的衣衫聚在一起準備拿到後山溪流邊去洗卻聽見碧雲失聲惶恐的聲音:“三,三老爺,三老爺貴安!奴婢瞎了眼,沒看到您在前麵!”

被猛然撞到,袁世成正欲發火卻看見一個水靈靈的丫頭,不由雙眉一挑,喜道:“喲!你,你叫什麽名字?”

聽雨軒外袁世成本無意路過此地,可在正義廳內當著那麽多護衛門客的麵被大哥袁世飛禁足心情十分糟糕,於是想到後莊來散散心。

他不想無意之間竟然走到聽雨軒就被一個冒失的丫頭撞了一下,本想一巴掌拍開這不長眼的丫頭,可當西山的餘暉灑在這丫頭的麵容上,發現她竟有幾分姿色清秀的容顏如同初綻開的水蓮花一樣,他心中頓生一念。

“奴婢叫碧雲。”碧雲低垂著頭輕聲的言語,不知為何她很怕這個三老爺。

“碧雲,好名字。”袁世成調笑道,近身走上前抬起碧雲的下巴想看仔細些,柳月彎眉,尖細的下巴,蓮藕般的白皙皮膚,“沒想到這後莊偏僻的地方還有你這樣清麗的丫頭。”

雖是華美的衣衫俊雅的麵容卻早已經被腐爛的心侵蝕,此時的袁世成不過是一個猥瑣好色的偽君子。

袁暝走出聽雨軒便看見袁世成俯身抓著碧雲的臉,當下快步走到碧雲的身旁拉過碧雲並擋在其前麵,肅然道:“三叔。”

“喲,我們的疏影公子終於舍得走出聽雨軒啦!”看清袁暝的臉,袁世成這才記起聽雨軒是大哥劃給他的小侄子袁暝的住所,那這個水嫩的丫頭定是他的侍婢了,想到這裏當下索然無味。

“碧雲,我們走。”袁暝拉起碧雲的手直接走回聽雨軒,對身後的袁世成置之不理,然而碧雲明顯地聽見袁世成不屑地罵了一句:“賤妓之子!”同時感到七少爺握住她的手緊了緊,似乎在隱忍,想到這個禍是她闖出來的滿心愧疚卻無能為力。

袁世成看見袁暝瘦弱如風的身軀再看他身旁亦步亦趨的碧雲,心中慢慢生出另一種想法,反正被禁足在山莊如同軟禁不如同他這個小侄子玩一場遊戲,至於他身旁的那個婢女遲早是他的囊中之物,想到這裏止不住的得意之色一掃心中的陰霾。

待夕陽西沉,皎潔的月光淡淡地灑在袁暝和碧雲的身上,那一層銀白色的光輝讓袁暝遺世獨立的絕世風采一覽無遺。

“碧雲,他有沒有傷到你?”袁暝抬起碧雲的下巴仔細的檢查,沒有發現傷痕才略微寬心,而碧雲早已羞紅了臉頰輕輕地搖頭道:“七少爺,他沒有傷到我。”

“他敢傷了你,我一定殺了他。”無意中流露出的煞氣使袁暝整個臉都一副陰沉,可碧雲害羞地低著頭自顧自的纏繞著發辮完全沒有發覺。

七少爺的手指修長且微涼觸到她的皮膚隻覺一陣戰栗和三老爺捏著她下巴時完全不同,她的身心都是愉悅而不是恐懼。“七少爺!”碧雲柔聲的喚道,多想把她的身心完全托付給袁暝。

袁暝不明所以,觸手碰到碧雲發燙的臉頰,並拉起碧雲的手腕探試脈相,卻被碧雲一用力掙脫袁暝的相握,跑回了她自己的房間,空留袁暝一人莫名得望著碧雲的背影不明所以。

背靠著房門碧雲被她的想法嚇了一跳,方才減淡的紅暈更濃重了。她被內心湧入的欲望嚇了一跳,不知為何這一次七少爺重新歸來,她一直的擔心才舒緩,也是這一次碧雲發現她對七少爺發呆的次數更多,起初還不明所以。

她甚至跑去詢問喬大夫她是不是病了卻診斷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可是最近麵對七少爺臉紅心跳明顯增多,撲通撲通的心跳有時候讓她心酸有時候又讓她覺得甜蜜不已。

哎!碧雲胡思亂想一番始終不明白,幹脆也不再去想,隻是想到曾經有人在七少爺服用的湯藥裏下了慢性毒藥就憂心不已,想著今後七少爺服用的湯藥必須每一份都經過她的雙手才可安心。

如此想著碧雲也平靜了不少。她不知道門外袁暝一直守著待她熄滅了蠟燭,人才離開。袁暝有時會擔心有人擄走了碧雲如同擄走他一般,神不知鬼不覺。

夜色淒淒卻也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