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李厚熙今天從一大早,右眼皮就一直在跳,這讓他心裏非常的急躁。
特別是昨天的壞消息,讓他如坐針氈。
這兩年來,他沒有一天不在擔心,某一天,他犯下的那起事件會突然曝光,責難會鋪天蓋地,自己會名聲掃地。
如果真的淪落到那種地步,自己該怎麽辦?
如果,那一天的事情沒有發生就好了。
如果,那個叫王蓉蓉的女人,沒有發現就好了。
如果,在王蓉蓉家找到了她拍下的那段視頻就好了。
如果,那段視頻已經消失了就好了。
因為兩年了,那段視頻都沒有被人曝光,他以為事情會就這麽過去了。
或許是偷走那段視頻的人,以為那種東西,是現在網絡上拍的什麽下三濫的小電影,刪掉了。
或者,偷走那段視頻的人,雖然看過了視頻,但認不出自己,也不知道真假,所以,沒有對自己造成傷害。
可是,兩年後,卻冒出了警方找到了荔香樓402案件的嫌疑人,那個,竊賊。
猛一看新聞的時候,他的心髒差點沒從體內跳出來。
竟然被他們找到了,那竊賊,叫做何東航的,這兩年來毫無動靜,是他看過沒當真?還是他壓根兒沒發現自己手上有那段視頻?
雖然他逃走了,但萬一他被警察抓了起來,一個不小心談起那段視頻的話,自己就完了。
不能冒這個險。
必須派人,去他家找到那個視頻。
然而,在何東航家卻沒有發現任何存儲視頻的東西,電腦,手機,移動硬盤。
視頻,會是在什麽地方呢?
或者,何東航其實已經刪除了那段視頻了?
還是,視頻在何東航也不知道的情況下,丟了?
那樣,自己安全了嗎?
不,不,隻要一天沒確定視頻在哪來,就一天無法確定自己可以安枕無憂。
唯一確定的是何東航,就是兩年前偷走視頻的人。
要去問問何東航嗎?
或者,殺了他?
他現在被關押在公安局,自己怎麽才能派人進去殺他呢?
李厚熙咬了咬牙齒。
“二先生,晚飯了,請入席。”家裏的傭人敲門,在外麵小心翼翼地說。
李厚熙一下站了起來,下樓,看到父母,大哥一家,都已經坐到了餐桌前麵。
“厚熙,這兒坐。”
他的母親朝他招了招手。
他還沒來得及走過去,大門口便聽到了步尋常地喧嘩,還有警鳴聲,他的右眼皮又快速地在跳了,他的心懸在了半空。
該不會是?
他看到了兩個陌生的男人闖了進來,很快看到了自己,而後,視線鎖定了。
他感覺到後背上滲出了冷汗。
“李厚熙?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
“什麽走一趟?你們是什麽人?怎麽敢隨便抓人?”李墾震驚著站了起來,阻止。
“這是,逮捕令。”
蔡騰正啪的一下把文書放在了書桌上,而後跟文彬一起朝李厚熙走了過去。
李厚熙踉蹌地退後了兩步,便被兩人一左一右架住了。
“厚熙,你做了什麽?”李厚載問。
“胡說什麽,我家厚熙,什麽也沒做。”母親叫李厚載住口,走到了蔡騰正他們麵前:“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我家厚熙,一直很乖的。”
蔡騰正與文彬默不作聲。
“好了,夠了,厚熙,你什麽都別說,我馬上給你找律師。”李墾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記住,什麽都別說,我找人救你,你一定會沒事的。”
李厚熙看了父親一眼,表情複雜。
會沒事嗎?
俞阿遲與成秀莉看著審訊室內的李厚熙。
蔡騰正跟文彬已經早把錢玉燕的檔案看了一遍。
針對李厚熙的問訊還沒有開始,李墾跟夫人,還有李厚載也一起出現在了公安局,與他們一起的還有一名陳姓的律師。
“很好,他們一家都來了,剛好我們必須要走訪一趟的人,現在把他們分別放進審訊室逐個問話,省了我們找上門的時間。”俞阿遲眉毛一挑。
“喂,喂,你說什麽大話呢?你可不是刑警呢?審問嫌疑人這種事情,是你幹的?”蔡騰正笑。
“我也是參與調查案件的警察。”
“對,警察,交通警察,還是休假中的那種,就別添亂了,好好站一邊,看看我們大顯身手。”蔡騰正頭一揚,叫上文彬,走了出去。
“那,我也得去調查錢玉燕的事了,你要……”
“完全不用那麽麻煩,隻要檢驗一下李厚熙的DNA不就行了嗎?”俞阿遲看著蔡騰正跟文彬走進了審訊室,麵對李厚熙跟陳律師。
視頻上,李厚熙強行與似乎失去知覺的錢玉燕發生了關係,屍體鑒定報告裏附上的精液中提取的DNA,應該與李厚熙的吻合。
“DNA鑒定結果出來是需要時間的。”
一早在李厚熙到達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拿李厚熙的唾液去做了DNA鑒定。
成秀莉道,“而且,李厚熙殺害錢玉燕的動機是什麽?這也是我們要查清楚的。”
“物證確鑿的話,聽李厚熙直接說不就行了嗎?或許,問問李家的人,錢玉燕跟李厚熙發生過什麽就一清二楚了吧?”
俞阿遲看到文彬播放了那段視頻給李厚熙以及陳律師,李厚熙冷汗直流,而陳律師則臉色蒼白,但從那以後,李厚熙便三緘其口。
俞阿遲皺起了眉頭。
吳凱的辦公室,聽說李厚熙是殺害錢玉燕真凶的李母一臉難以相信,直到聽說其罪行被人錄成了視頻將信將疑,到看到視頻後,幾乎昏闕過去,之後就一直被大兒子攙扶著。
李墾臉色鐵青。
“李墾先生呢,你兒子的罪行是板上釘釘的事實,DNA鑒定出來以後,不需要證人,也不需要他的口供,就已經完全可以定罪了。”
“你確定,沒有人偽造了這段視頻嗎?”李墾問。
“確定。”
“你拿這段視頻鑒定過了?”
“一拿到手就給技術科鑒定過了,沒有任何刪改。”吳凱道,“如果你們不信,可以等李厚熙的DNA鑒定結果出來,錢玉燕體內隻有一種精液,也就是跟她生前唯一發生過性關係的男人的,而我們的證據顯示,你們剛才也看到了,生前跟錢玉燕強行發生關係的,是李厚熙,隻要DNA鑒定結果吻合,那李厚熙是凶手的事就毋庸置疑了。”
李墾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不僅如此,李厚熙還對兩年前,錄下這段視頻的女人下了毒手,派人上門將其殺害了,以及,昨天在原嫌疑人家的入室偷盜事件,也跟他脫不了關係。”吳凱道,“讓他開口,盡快對我們坦白,抗拒是沒有用的。”
李墾走出了辦公室,仰頭,望著天花板,長歎了一口氣:“這個混帳。”
“爸!”李厚載扶著默默流淚的母親跟在後麵。
“你帶你媽回家去。”李墾命令。
“厚熙,厚熙他?”李母抓著丈夫的手,哀求:“有什麽辦法,可以救救我們厚熙?”
“回去,我來想辦法。”李墾顯得有點惱火,“這就是你的寶貝兒子,一點事情都辦不妥善。”
“爸!”李厚載叫了一聲。
“行了,厚載,你回去吧,明天公司還有幾個重大會議,那邊靠你了,這邊,我來應付。”李墾擺手。
成秀莉去了李家,找了幾個人問錢玉燕在李家工作的情況。
“是玉燕啊,認識,她是,啊,已經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她那個時候就在李家工作了,是李老先生的專用護士。”
“李墾?”
“對,因為李老先生上年紀了嘛,身體不太好,說是有冠心病,高血壓,曾經因為腦血溢住進了醫院,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錢玉燕,她就是當時負責的護士,因為李老先生覺得她專業,可靠,所以就雇用她過來給自己做專用護士了,聽說人工還挺高的。”李家的一位傭人奇怪,“可是,錢玉燕她不是兩年前請假旅遊的時候出事,死了嗎?昨天晚上你們又抓了二先生,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了?”
“是某件牽涉到李厚熙跟錢玉燕的案子,所以請他回去配合調查。”成秀莉點了點頭:“你們知道,這兩人之間的關係嗎?”
“沒什麽關係啊!”
“沒什麽關係?”
正湊在一起在廚房清潔的幾個傭人都搖搖頭。
成秀莉轉而去問在布置每天的餐桌,鮮花的傭人。
“二先生跟錢玉燕啊!沒感覺他們有什麽來往,因為錢玉燕的工作,一般都是圍繞著李老先生轉的,二先生身體很好,沒有用到錢玉燕的地方。”
“有沒有注意到,他們兩個平時表現奇怪的地方?”
“表現奇怪?”其中一個傭人想了想,搖頭,“要說奇怪,李老先生跟錢玉燕的表現才奇怪呢?”
“什麽?”
“啊,你可別想歪了,我說的奇怪,是李老先生對錢玉燕的態度。”
“真的?”成秀莉追問,“你說說看,怎麽奇怪法?”
“就是,李老先生不是因為信任錢玉燕,所以才從醫院把她雇用到家裏來專門管理自己的身體的嘛,平時有個頭昏發燒什麽的,都是錢玉燕在伺候著,而且看得出來,李老先生對錢玉燕很好,李家的人都看得出來,但是,就是她死去的那一年吧,李老先生,李老夫人帶著最小的孫子去尼泊爾旅遊,把她也帶過去了,結果尼泊爾發生地震,好不容易,李老先生跟夫人都活著回來了,但他們的孫子偏偏死在了地震裏,回來以後,李老先生對錢玉燕的態度就變了。”
“怎麽變了?”
“總覺得他們之間怪尷尬的,李老先生平時經常粘著錢玉燕的,但從尼泊爾回來後就經常避著錢玉燕了,而且啊,在李老先生傷好後,就又請了一個護士,表現得非常依賴新的護士,那錢玉燕就變得可有可無了,沒多久,我們就聽說錢玉燕死了。”
“是嘛!那……”成秀莉還要問下去,卻猛然響起了一個嚴厲的聲音。
“誰允許你們在那裏嚼舌根了?”
是李大先生李厚載的妻子李大夫人,她氣得臉微微漲紅了起來,“一個兩個不幹活,是覺得可以怠工呢?還是嫌棄你們的工作太輕鬆了?”
“不是,大夫人。”
“不是還站在哪裏幹什麽?都滾,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
傭人一下四散開來,留下成秀莉一個人,她朝李大夫人笑笑,剛要說什麽,便被李大夫人一個眼神堵上了:“我什麽都不知道,有疑問,你找我們當家的好了。”
從目前自己了解到的情況,似乎李厚熙並沒有跟錢玉燕有過於親近的關係,而殺害錢玉燕的動機也不明顯,還是說,李厚熙跟錢玉燕,背地裏有另一層秘密關係?
否則,從視頻裏那瘋狂的舉動,說李厚熙跟錢玉燕一點關係也沒有,實在說不通。
還有,李墾跟錢玉燕之間的關係,又是怎麽回事?
成秀莉隨後去找了錢玉燕的朋友,從他們了解到的情況得知,從來沒從錢玉燕聽說過她在李家工作的詳細情況,而對於李厚熙有沒有跟她有深一層接觸的關係,也沒有聽錢玉燕提起過。
錢玉燕的家人也證明了這一點。
如果錢玉燕不是嘴巴太過於嚴實,那就是錢玉燕跟李厚熙之間根本是毫無關係的。
兩人之間是毫無關係的話,那李厚熙為什麽要殺死錢玉燕呢?
俞阿遲聽完成秀莉的疑惑,也皺起了眉頭。
“會不會,錢玉燕跟李厚熙的真實關係,隻有李家的人最清楚?”成秀莉問。
“你覺得錢玉燕跟李厚熙之間會是什麽關係?”俞阿遲問,“一個是李家的二少爺,一個是小小的護士,難道你以為,他們之間會有那種羅密歐啊羅密歐,為什麽你是羅密歐的那種,親密的關係?無聊的愛情小說看多了吧?”
“可是,你看看視頻裏李厚熙對錢玉燕做了什麽?”成秀莉辯解,“那不正說明李厚熙心裏對錢玉燕有某種強烈的情感存在嗎?”
“你是說占有欲?”
“也可以,這麽說吧?”
“成秀莉,你知道嗎?男人可以對毫無感情的女人存在這樣的占有欲。”俞阿遲道,“在特定的時候特定的地點,隻要能滿足下半身的欲望,男人對女人都有這樣的衝動,不存在一定要有感情才能跟女人產生性關係的說法,你調查這個方向根本就錯了。”
“那,你說,錢玉燕跟李厚熙沒有任何關係,李厚熙又不喜歡、又不在追求錢玉燕,他們之間根本不可能存在衝突,那李厚熙為什麽要殺死錢玉燕?他精神錯亂了嗎?”
“錢玉燕跟李厚熙確實沒有關係,但錢玉燕跟李墾不是有關係嗎?”俞阿遲看了一眼坐在那邊陪著兒子等候鑒定結果出來的李墾。
“你是說,李厚熙殺害錢玉燕,是因為李墾的緣故?”
俞阿遲點頭。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李厚熙也用不著在錢玉燕死前,對她做那種事情。”
“或許那個時候李厚熙的性致上來了,想想錢玉燕反正要死了,而且錢玉燕也長得不錯,不如在死之前解決自己下半身的需求,也算物盡其用。”
“你——你說話用不著這麽冷血吧?”
“我隻是擅長把事實完全真實地說出來,而不像你們委婉地修飾一番才說得出口。”俞阿遲的眼睛,一直望向李墾父子那一邊:“DNA鑒定結果什麽時候可以出來?”
“已經讓實驗室加急處理了,就快了吧!”
俞阿遲想了想,慢慢走向李墾父子。
李墾的神情有焦慮跟恨鐵不成鋼的感情在內。
從昨天晚上兒子被抓到現在,他不知道已經打了多少個電話,而陸續來這邊問情況的人,絡繹不絕。
都是從李墾口裏了解到情況後,又匆匆離開了。
到早上為止,人漸漸少了。
忙碌了一晚的李墾臉色疲憊,多數時間保持著沉默,不時朝坐在一邊的李厚熙望兩眼。
“李先生。”陳律師看了看手腕上的金表,臉上是掩飾不了的擔憂,“你確定,要等DNA結果出來嗎?”
“陳律師,你在胡說什麽?這是汙蔑,我兒子絕對不會幹這種,這種……”李墾惡狠狠地剜了一眼李厚熙,“你啊你,真是,什麽事都幹不好!”
“幹不好嗎?我覺得他倒是幹得挺幹脆利落的。”俞阿遲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他們麵前,“當然,前提是,不被人錄下了那段視頻,那事情完全可以天衣無縫,因為原本誤以為的殺害錢玉燕的凶手已經被抓住了的,沒有人會追查到你身上的。”
“你是什麽人?”
“這裏什麽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律師跟李墾一起質問。
“我是,跟他們一夥的。”俞阿遲指了指成秀莉,“來跟李厚熙提個醒。”
“有什麽話,等鑒定結果出來再說。”李墾拒絕。
“看,那是鑒定實驗室的人吧,是來送鑒定結果了?”李墾與陳律師一起看了過去,確實看到了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把一紙文件遞到了吳凱手上。
趁這個當兒,俞阿遲俯身下去,湊在李厚熙耳邊問:“你甘心嗎?”
李厚熙一愣。
“你甘心,把天龍這個集團,全部交給你哥哥李厚載嗎?”
李厚熙握緊了拳頭。
“喂,你……”陳律師反應過來李厚熙被人套話了,阻止。
“我回去看看鑒定結果。”俞阿遲說著,昂首抬胸走到了成秀莉他們那邊,“結果怎麽樣?”
“那當然是,吻合。”
李厚熙在再度進入審訊室的時候,腿都軟了,坐在桌子前,看著鑒定結果,當即就哭了出來。
“笨蛋,這個笨蛋。”李墾在拚命跺腳,氣急敗壞。
“是在嫌疑自己的兒子做得不幹淨嗎?”俞阿遲問,“如果他沒有強奸錢玉燕的話,或許我們也沒辦法給他定罪?可是,別忘了,我們還有視頻呢!所以,並不是幹不好的問題,而是根本就不應該幹的問題。”
蔡騰正跟文彬走了出來:“他不肯招供,直接收押,送往檢察局吧。”
“能讓我跟成秀莉去審問他嗎?”俞阿遲問,“我有信心能讓他招供。”
“嘿喲,行啊,一個交警還比我們刑警能幹了?”蔡騰正笑,“吳隊,你以為呢?”
“就讓他跟秀莉去試試。”吳凱點頭。
李厚載跟李厚熙兩兄弟之間的關係並不融洽,尤其是對於李墾江天龍集團總裁的位置給李厚載繼承,讓他全權打理天龍集團這一點,作為弟弟的李厚熙心裏一直是不服氣的。
圈子外的人或許隻是表麵現象,比如圈子內傳出的一些流言,猜測李厚熙對李厚載有看法,但眼看天龍集團在李厚載的管理上蒸蒸日上,也難怪李墾厚此薄彼;但在圈子內的人,都知道李厚熙與李厚載的兩兄弟一直是水火不容的,在李厚載上任之初,李厚熙就曾經中傷過李厚載,公然表示過不服李厚熙的管理,大概後來在李墾的調停下,事情才漸漸平息下來。
對於這種兄弟之間的競爭以及互相中傷,圈子裏的人也見怪不怪了,權大勢大的,誰家沒幾件這種事?若是沒有鬧出人命,就不算嚴重。
俞阿遲看著李厚熙的情緒漸漸冷靜下來:“我真替你感到悲哀啊!”
李厚熙紅著眼圈看著俞阿遲。
“你出了這麽大事情,你母親,因為身體不好,沒來,你大哥,因為公司事務繁忙,也沒露麵,就隻有你父親,一直陪著你,是因為他跟你的感情最深嗎?”
李厚熙不吭聲,低下頭去,俞阿遲卻把錢玉燕的相片遞到了他麵前,李厚熙不得不把頭抬起來。
俞阿遲沒有質問,錢玉燕是不是他殺的,反而說起了另一回事:“你喜歡錢玉燕嗎?”
李厚熙看著陳律師,陳律師讓他別作聲。
“我知道,你喜歡的女人,是那種,胸特別大,起碼要C以上,腰特別細,而且還有腿特別長的,皮膚不要白皙的,是要健康的麥子色的,身高,低於一米六八是不要的,對吧?”俞阿遲漫不經心地說道,“而且,你目前為止,交往的女人都是華裔,或者是高加索白種人,對吧?你覺得跟國內的女人溝通有問題,心儀的對象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有海外留學經曆的女人,對吧?”
李厚熙顯得有點吃驚。
成秀莉也不敢相信地看著俞阿遲。
審訊室外,吳凱跟蔡騰正跟文彬也聽得傻了,“他開玩笑的吧?從哪裏的報紙雜誌聽來的這些花邊新聞?”
“而錢玉燕,國內不知名的大專畢業,護理專業,胸不大,勉強34B,身高一米五六,不漂亮,皮膚很白,非麥子色,因此,你根本不會喜歡像錢玉燕這樣的女人,也就談不上跟她有什麽感情糾紛,說到追求不遂而惱羞成怒殺人,我看反過來比較像,有可能錢玉燕追求你不遂而衝動之下因為占有欲殺人。”
“俞阿遲。”成秀莉警告。
“我的這位同事,也已經去你家調查過了,證實你平時跟錢玉燕並沒有什麽來往,也談不上有別的什麽衝突,因此,我推測你在案發現場強奸錢玉燕的舉動,其實是發泄你的怒意,是吧?”俞阿遲看了一眼成秀莉,沒把她語氣裏的警告聽進耳朵裏。
李厚熙沒有吭聲。
“嗯哼,你並沒有殺害錢玉燕的動機,也不喜歡錢玉燕,卻殺死了錢玉燕,而且還在給她吃下迷藥後,降低跟你發生性關係的女人的要求,強奸了她,你對她的怒意是從哪裏而來的呢?”
李厚熙擦了下眼角,陳律師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冷靜。
“成秀莉……”
俞阿遲一開口,成秀莉就盯著他,他幹咳了一口,“我這位同事,成秀莉,在去你家調查的時候,還證實了另外一件事情,就是,錢玉燕跟你父親李墾的關係很融洽,錢玉燕是李墾的專用護士,李墾非常的信賴錢玉燕,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他們的關係卻惡化了,所以,我想,或許,你殺錢玉燕,是因為李墾?”
李厚熙看著俞阿遲。
“李先生。”陳律師在李厚熙耳邊說了句什麽。
俞阿遲把錢玉燕的相片拿到手裏,看著她的笑臉:“是你為了李墾殺死了錢玉燕,還是李墾命令你殺死了錢玉燕?”
此言一出,成秀莉倒抽了一口冷氣,陳律師也變了臉色。
李厚熙則死死地盯著俞阿遲。
“我不覺得你會為了李墾殺死錢玉燕。”俞阿遲舉起錢玉燕的相片,麵對著李厚熙,李厚熙不敢直視,偏過頭去。
“李厚熙,你本質上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確實,李墾是你父親,這世界上,有為了父親而去殺人的兒子,但生於富貴之家的人都很自我,每個人都有自己才是天底下最特別的幸運兒的錯覺,所以,為了別人去殺人這種概率,比其他的一般人都很少,即便殺人,也隻會是出於自身的利益,而不是為了他人。而你,很自我,更何況,你跟你父親,一直都在鬧不和。”俞阿遲道,“你叛逆,桀驁不遜,你喜歡的行事風格,你喜歡的休閑方式,甚至你喜歡的女人,李墾都不喜歡,所以,他會把天龍集團的位置傳給李厚載,他親愛的大兒子,而不是你,這個令他頭疼的二兒子。因此,我推斷,是李墾,你父親,在某種利益條件下,讓你殺死了錢玉燕。”
“吳隊,這是,我們要拉下那個李墾的節奏?”蔡騰正看著俞阿遲,眼裏閃著奇異的光芒,低聲問隊長。
吳凱不吭聲。
“胡說,沒有憑證,你們不能平白汙蔑人,我隨時可以告你們誹謗。”陳律師喊了一句,色厲內荏。
俞阿遲沒有理會,輕輕拍了拍桌子:“李厚熙,麻煩你看著我。”
李厚熙毫無反應。
“你甘心嗎?”
李厚熙慢慢地,轉過頭來,看著俞阿遲。
“當你接受李墾的這個命令的時候,他跟你承諾了什麽?天龍集團分你一半?還是他說,比起你跟你大哥,他更信賴你,所以才讓你去殺錢玉燕的?”
李厚熙嘴角**了一下。
“李墾跟你說了,這件事情太重要了,所以,他必須找一個信得過的人去殺死錢玉燕,而你,一直是他最器重的人,所以他才把這麽重大的事情交給你去辦嗎?因為有什麽原因,他不敢指使其他人,或者是雇傭凶手,而務必是李家,能夠維護李家利益,保護天龍集團的人去幹才能萬無一失,而這個忠心耿耿的人,他相信是你,是嗎?”
李厚熙的手抓住了桌子沿,呼吸急促起來。
“別傻了,李厚熙,現在事情敗露了,你聽聽李墾說你什麽了?笨蛋,什麽事情都辦不好,你覺得,他這是信賴你的表現嗎?”俞阿遲冷笑,“你不是因為你父親看中你,信得過你才讓你去殺錢玉燕的,他是因為你沒有李厚載重要,所以才讓你去幹這種嚴重違紀的事情的,他隻是在兩個兒子當中,要挑選一個去做齷蹉的事情的時候,選擇了你,也等於拋棄了你,因為,小兒子,才是適合做這種要弄髒了手的事情的,而大兒子,李厚載,是最重要的,天龍集團的主心骨,在他說著信任你,相信你,說服你去為他殺死錢玉燕的時候,其實就是在拋棄你了,你不過是李墾的一個棄子。”
李厚熙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不是嗎?現在,事情敗露了,隻有你父親在這裏陪著你,他也並不是真正關心你,因為他真正關心的是,你必須把嘴巴閉上,牢牢的,不吐一個字,而他,以後就可以高枕無憂了,而李厚載,以後也少了競爭對手來瓜分天龍集團。”俞阿遲抬高下巴看著李厚熙,“你以為你判刑,死了,他們會悲傷嗎?不,他們隻會高興,李墾高興他的秘密守住了,李厚載高興他可以獲得整個天龍集團,你甘心嗎?”
“夠了。”李厚熙開口,吼了一句。
“李先生,你別受他挑撥。”陳律師慌忙道。
“他沒挑撥,他說的是事實。”李厚熙瞪了陳律師一眼,而後看著俞阿遲:“我不甘心。”
“那?”俞阿遲攤手。
“是的,你說得沒錯,在我父親讓我去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我父親是在選擇毀滅我。”
“李先生,開口說話之前,請再考慮一下。”陳律師最後嚐試著勸阻。
“既然父親的選擇是毀滅我,那我也選擇毀滅他。”李厚熙反問:“禮尚往來,很公平吧?”
時間,追溯回2015年,8月。
當李厚熙被叫進父親的書房的時候,他並不知道,父親要交代自己做什麽,直到,品著茶的期間,李墾長長地歎了口氣。
“爸?”
“厚熙,爸,有個事,想請你幫個忙。”
“什麽忙?”
“厚熙啊!”李墾摸著下巴,看著自己的小兒子,“其實,我一直,在你身上都是期待著有一天可以委以重任的,可是你,還不成氣候。”
李厚熙沒有吭聲。
“你也聽你媽說過吧?從小,我可是最寵溺你的,因為你啊,從小就比厚載聰明,長得也虎頭虎腦的,比她受歡迎多了。”
“爸,有什麽事情你可以直接跟我說。”
“我啊,就是告訴你,爸其實是很信任你的,你以前,不是也很相信我嗎?”李墾笑,“你哪個科目作弊了,你喜歡的班上的女同學是誰,你又把誰揍哭了。”
“爸。”
“而爸爸我,也,很相信你,正因為相信你,爸爸我才決定,請你幫爸爸,做一件事,一件,跟爸爸有關的天大的秘密。”
“不告訴大哥?”
“厚載他,跟我和你,不是同一類人,我不信任他,所以,我不敢告訴她。”李墾搖頭。
“爸,你說吧,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可以幫得上忙。”
李墾歎了口氣,要兒子承諾:“你能保證,你知道了爸爸的秘密之後,不會告訴別的其他人?”
李厚熙點頭。
“好吧,我相信你。”李墾一口氣喝完了放在跟前的茶,“爸我,曾經殺過一個人。”
李厚熙愣住了,看父親不像在說笑,臉色沉重起來:“爸。”
“你不信嗎?”李墾啞然,苦笑,“我也不信,殺人的時候,發現那人死了的時候,我還以為他隻是睡過去了,誰知道……”
“是誰?”李厚熙半信半疑。
“一個叫陶開河的男人。”
“陶開河?他是幹什麽的?”
“商人,以前爸做生意時候的競爭對手,我們在做買賣時發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爸一個不小心,就……”李墾搓著自己的臉,“那個時候,你大哥五歲,你才兩歲,我的兩個兒子,都丫丫待哺,我如果被抓了,你們,還有你媽,要怎麽活下去,我沒辦法……”
“可是,爸,一直到現在,你不是都沒事嗎?”
“是沒事,可是,馬上,就要出事了。”李墾無奈,“有人知道了我殺人的事情。”
“誰?”
“我的護士,那個錢玉燕。”
“她怎麽會知道的?”
李墾沒吭聲。
“爸,你不說清楚,我怎麽幫你?是因為,你跟她好上了?跟她親熱的時候不小心說了出來?”
“厚熙,你怎麽說話的?爸我是那種人嗎?”李墾生氣。
“那錢玉燕是怎麽知道的?”
李墾猶豫了一下,“我們,四個月前,不是剛從尼泊爾回來嗎?尼泊爾發生地震,我們住的酒店,也在地震中塌陷了,小雷死了,你媽困在了回酒店的路上,而我,跟錢玉燕一起,被壓在了酒店殘骸下,受了重傷,我以為,我再不能活著回來了,所以……”
“你告訴了錢玉燕你殺人的事情。”
“是的,我向她懺悔,說我這一生中最大的罪,就是殺死了陶開河,我對不起陶開河的家人,我對不起愛陶開河的所有人,如果我死了,我希望錢玉燕代替我,上門道歉……”李墾後悔莫及,眼圈泛紅,“我,我該死。”
“結果爸跟錢玉燕卻活下來了。”李厚熙明白過來了,“然後,你們回來了,錢玉燕用這件事情要挾你了嗎?”
“如果她利用這件事情,要挾我還好,她要多少錢,我都能付給她。”李墾搖頭,“我臥病在床的時候,她一字不提,我還以為事情能就這麽過去,結果,等我病好了,現在,她天天叫我去自首,你說,爸能去自首嗎?”
李厚熙不語。
“厚熙,你得幫幫爸爸,現在,就隻有你能救我了。”李墾懇求,“你大哥他,要是知道了這種事情,他肯定也主張我去自首的,可我不能自首,這事我不能夠讓你哥知道,也不能讓別的什麽人知道,厚熙,你就幫幫爸爸,啊?”
“你說,我要怎麽幫你?”
“殺了她。”
“爸?你,要我殺人?”李厚熙搖頭,“為什麽你自己不動手?”
“你知道爸的身體,我的腿骨在尼泊爾地震中受的傷,到現在還沒有好,沒了輪椅我就走不了路,怎麽殺她?”李墾搖頭,“最重要的是,錢玉燕她威脅我,說要是我三天內再不下定決心,她就要去公安局直接告發我,厚熙,爸現在是沒辦法了,所以才拜托你的。厚熙,你就幫幫爸爸吧?啊?”
“如果我幫你除掉了錢玉燕,有什麽好處?”
“你想要什麽好處?”
“天龍集團,不能夠由大哥一個人說了算,我也要有話事權。”
“行,行,你幫我殺了錢玉燕,我把我手頭上關於天龍集團的股權,全部讓給你,你就能入主董事會了,你看怎麽樣?”
“可以,你先把股權轉讓書簽了給我。”
“我現在沒那麽多時間了,我簽,一定簽,但那需要時間,如果我辦下來之後,錢玉燕已經把我告發了呢?我沒多少時間啊,厚熙,你先去處理掉她,我馬上起草轉讓書,行嗎?”
“你說話算話嗎?”
“厚熙,你這麽不相信我?我可是你爸爸啊!”李墾急,“你要不相信我,你知道了我殺人的事情了,對吧?我要是食言了,那你就去告發我,怎麽樣?”
李厚熙考慮了片刻,點頭。
於是,當天夜裏,李厚熙用藥把錢玉燕迷暈了,放進了車尾箱,根據她平時跟李家傭人說的,想要去盤龍峽度假的說辭,替她跟管家告假,說去盤龍峽散心,李厚熙在車上就打電話給盤龍峽景區的一個別墅定了酒店,而後開車上去,趁深夜的時候,把錢玉燕從車尾箱拎了出來,抱到山崖上,把她扔了下去。
但李厚熙沒有想到,這一切,都被在另一家別墅裏泡溫泉的王蓉蓉發現了,還把他殺人的過程拍了下來。
他原本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花城,兩天後,他就收到了王蓉蓉寄給他的視頻,王蓉蓉在信裏威脅他要兩千萬,否則,她就將視頻公諸於世。
李厚熙沒有辦法,於是派人去殺王蓉蓉,取回視頻。
誰料,在他派出的人找到王蓉蓉之前,何東航就洗劫了王蓉蓉家,估計把王蓉蓉藏起來的視頻也偷中了。
王蓉蓉被殺了,但視頻卻一直下落不明。
他提心吊膽過了兩年,以為事情就這麽平息下去了,結果,何東航被捕,車禍中途逃跑的消息卻傳得沸沸揚揚的。
他從各大電視新聞上目睹了小偷的真容,想辦法打聽到了他的住處,於是再度派人上門偷竊,企圖找回視頻,卻依然徒勞。
“再後來的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李厚熙說完這一切,長長的吐了口氣。
“把你收買去殺害王蓉蓉的人的名字寫下來。”成秀莉道,把紙跟筆都推到了李厚熙跟前,李厚熙毫不猶豫地唰唰寫了下來。
成秀莉把名字遞給了進來的文彬,文彬拿到名字馬上去帶隊抓人了。
“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說。”
“為什麽要強奸錢玉燕?”成秀莉的語氣裏壓抑著隱含不發的怒意。
俞阿遲側身看著成秀莉。
“你的目的是殺她,那你為什麽不直接殺了她?還要侮辱她?”
“反正她吃了迷藥,也不會醒過來了,我跟她做她也不會有知覺了,有什麽關係?”李厚熙撫了一把臉。
李厚熙笑了一聲,看看成秀莉,再看看俞阿遲:“我把錢玉燕搬上車的時候,忽然意識到,我自己此刻在做的事情,性質有多嚴重,而我,想反悔的時候,回頭,看到我父親,母親,還有我大哥一家,圍在餐桌前,開心地用著晚飯。沒有人知道,我連晚飯都不吃,為的,是幫我父親殺人滅口,而我爸,李墾……”李厚熙頓了頓,“李墾他,臉上笑得很開心,他跟母親,還有大哥,嫂子,還有他的孫子,孫女,談笑言歡,一點不像一個擔心事情敗露的殺過人的凶手,也不像一個擔憂小兒子那天晚上即將成為凶手的父親。那個家,並不在乎,我在,還是不在。我不是他們中的一份子,或許,其實我並不屬於那個世界。”
成秀莉沉默了。
“他說信任我,所以讓我替他殺人滅口,但他卻,絲毫沒有懊悔的樣子,他不僅自己成為了凶手,還能狠心讓他的兒子成為凶手。”李厚熙幹笑著,眼睛裏全是絕望。
“既然你意識到這一點,為什麽不住手?”
“因為住手的話,我就得不到老家夥的股權了,那個家,沒有我的地位,我必須靠某些實在的東西,鞏固我在天龍的地位,而我不幹點實事的話,老家夥,肯定不會那麽輕易轉讓股權給我的。”李厚熙看著成秀莉,“反正,無論如何,我捏著老家夥的罪證,所以,我還是選擇幹掉錢玉燕。同時我心裏對老家夥還是很憤怒,把錢玉燕拖到山崖上的時候,我越想越氣,衝昏頭的時候,就……”
“把怒氣轉移到了錢玉燕身上?”
“沒錯,所以,我強奸了她,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李厚熙道,“你們可以去逮捕李墾了吧?”
俞阿遲看著成秀莉:“不用你說,警方對於該做的事情,會做的。”
審訊室外頭,吳凱跟蔡騰正走到了李墾麵前。
李墾一臉驚詫。
俞阿遲跟成秀莉從審訊室出來,看著吳凱跟蔡騰正逮捕了李墾。
李墾臉上露出了半是痛苦半是從容的表情。
俞阿遲的眉頭皺了起來。
“嗐,你行啊!”成秀莉一拳捶在了俞阿遲的胸口上:“沒想到你小子對審訊還有一手的。”
“對啊,那些事情,關於李厚熙的,你是怎麽知道的?”蔡騰正也走了回來,看著李墾父子被押走,問:“很有神機妙算的感覺,一下就讓李厚熙開口說話了。”
俞阿遲看著李墾父子倆的背影,不發一言。
“案子還沒完,李墾殺死的那個陶開河,馬上去查查是誰?什麽時候發生的?要成功起訴李墾的話,現在才是個開始。”
“我知道陶開河是誰。”俞阿遲回過神來,道。
“你知道?”成秀莉,蔡騰正跟吳凱都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