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消失的愛人（上）
高考終於結束了！
考完試，交過卷子，監考老師立刻撕下這兩天鐵麵無私的麵具，陽光感十足地衝我們微笑，“祝賀你們，可以離開考場了。希望大家高考順利，生活幸福。”
這時，陽光聽話地從雲層中露出了臉。
那一刻，我激動得眼淚快要湧出眼眶。從此，我可以擺脫“高中生”的身份晉級，大膽地約嘉淇一起玩耍了！
在兩秒鍾的時間內，我躥上講台，背上書包，和全班同學一起大聲地說了聲“謝謝老師”，出門直衝嘉淇的考場。路上，我還抽空給媽媽發了條敷衍了事的短信：“收拾點東西，等我，晚點。”對不起媽媽，你再原諒我一次吧，隻是此刻我太激動了。
我跑出教室的時候，科比已經在門外等候程淼淼很久了。剛一見麵，他們倆就緊緊擁抱在一起，雙手十指相扣。這對成熟關係，終於迎來了它“不成熟”的那一天。
說來奇怪，在高考結束的前一秒，這項動作都會被視為禁忌。但是，在高考之後一秒就在一起的情侶，卻全然不用有任何顧忌，“時間”可真是個模棱兩可的東西啊。
究竟是什麽定義了“早戀”本身呢？難道真的是年齡問題嗎？如果是的話，我們從剛才到現在，隻長大了幾個小時。
這真是令人困惑的問題。
嘉淇的監考老師收卷很慢，我都跑到了，她們班才剛剛放人，於是，我們倆趕上了樓梯堵塞的情況。我靈機一動，跟她說：“我們去繞那個小樓梯吧。”然後，我抓起她的胳膊就跑。
我和嘉淇一起呼吸著解放後的自由空氣，並排從巷口中學的南門繞出去，避開了北門排隊等待祝賀大家脫離苦海的老師和家長們。
我們一路跑到奶茶大叔那裏，嘉淇直接蹦上了三級台階，對奶茶大叔說：“大叔，香芋奶茶，半糖，大杯。”
大叔看了她一眼，笑著說：“好嘞，那隔壁這位小夥子呢？”
她看都沒看我，就直接對著窗口說：“草莓果奶，半糖，大杯。”
大叔把頭伸出窗口，咧嘴笑，“你這麽了解他喝什麽啊？”
嘉淇沒接話，她整個人轉過身，靠在奶茶店的牆壁上看著我，一條腿自然地彎曲著。我不知道我們兩個人的笑容，誰的更燦爛一些。
“你們倆是不是剛剛高考完啊，都是老客戶啦，原來九塊一杯，現在給你們打個半價，一共給我九塊就好了。”大叔將做好的奶茶從窗口裏送了出來。
“謝謝大叔！您怎麽知道我們剛考完啊？”
“我在巷口中學附近也待了這麽多年了，剛考完的學生，臉上都帶著一種特別的光芒。”
“特別的光芒？”我也好奇地湊過去問。
“說不上來。總之，就是那種‘終於解放了’的表情。姑娘，我不要你的錢。小夥子你幹嗎呢，買一贈一還要人家姑娘請客，太沒誠意了吧！”大叔叉著腰，故作氣憤地盯著我，看著我掏出錢包，又恢複了親切的笑容。
“我錯啦，給您十塊錢，不用找了啦！”我把錢放進窗口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好嘞，祝你們倆畢業快樂，玩得愉快……愛情美滿！”
“沒有啦，我們倆不是……”我們不約而同地衝窗口內解釋。
大叔嘿嘿一笑，就接著去做奶茶了，留下我們倆大眼瞪小眼，好像兩個人的臉都比較紅……
“嘉淇，要不要嚐嚐我的？你喝了好幾年香芋奶茶了吧，也來嚐嚐草莓果奶。”
“不要不要。草莓果奶口味好淡，還是我的香芋奶茶比較好喝！”
哼，不喝？那我自有辦法。“奧斯卡時刻”來臨，“可是今天做的怎麽這麽好喝啊，我的天呐，不喝可能要後悔終生呢！”
“你這個人，怎麽跟戲精一樣！那我就試一下好啦……趕緊把你的吸管拿開，竟然敢占本小姐便宜，討厭！”
但我沒想過，在喝完我們的“交杯茶”後，在她說要去全聚德和家人一起聚餐後，她就一下子從我的世界裏消失了。
不，是從我的社交網絡裏消失了。這時我才意識到，我們的聯係是那樣脆弱。離開了校園、教室、課堂，隻要她不在手機的另一端出現，我竟然無法在這個世界上找到她。
畢業潑水節，我去了，她沒有來。
畢業圖書館還書，我去了，她沒有來，不知道她是怎麽還的書。
學校清理每個畢業生的書櫃，我去了，而且我每天駐紮在空空****的教室裏，隻為了等她來清理櫃子的那天，可是她直到最後一天也沒有來。
她櫃子裏雖然東西不多，但是我清晰地記得，有我今年冬天才送給她的一對龍貓耳夾，她口口聲聲說她特別喜歡。
而現在，她也不要了嗎？
從高考結束那天晚上開始，她有兩周多的時間沒有回我哪怕一條消息。我不知是在哪裏招惹了她，還是她突然遭遇了什麽壞事。我甚至一度擔心，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天災人禍。
更讓我感到蹊蹺的是，身邊人也沒有和她有太多的聯絡。我起初以為她隻是不理我了，但我打電話問樓月月她和嘉淇是否有聯係，她也搖搖頭說：“考完試想找她一起出來玩，可是她推辭說最近心情不好不想出來玩。我本想再安慰她幾句，她就草草掛掉了。難道是她考得太差了嗎？”
我回答說：“不會的，剛考完試她心情很好啊……我問了問深爺，咱們班有沒有誰對過答案後，跟她講自己答題水準失常。深爺說，隻有陳驁發揮不佳，別人都沒什麽大波動。她還意味深長地告訴我，吳嘉淇考得還可以。”
“陳驁……唉，希望他別掉太慘吧。對了林爍，嘉淇不出來玩，你總可以出來玩吧？明天，我們幾個女生準備一起去看電影，《小時代》要上了，要不要一起去看？”
我看了看電腦裏小時代華美的寬屏海報，看著帥哥美女們的靚裝和美顏，心中莫名感到一種巨大的失落。
“嗯……算了吧，我最近也沒什麽心情去玩。”
“為什麽啊？初中時候我們不是都一起追過郭敬明嗎？不要在意電影質量啦，我們實際上看的也就是青春的回憶嘛！”
隻因為，最真實的痛苦，往往是最樸素的。
我也草草掛掉了她的電話。
高考完的兩三周裏，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落寞的人。所有人都活得生機勃勃，樓月月燙發，還在微博上做起了學霸筆記的生意，程淼淼去了國外旅行，程安琪回到後海酒吧打起了架子鼓，蕭石學車的同時做起了字幕組翻譯，陳驁則在一支業餘足球隊和一幫北京老爺們兒玩得不亦樂乎……
每個人都有他們新的生活，這新世界屬於他們，卻不屬於我，應該也不屬於嘉淇。
在畢業典禮上，我才終於見到嘉淇。我截住了她，想要和她合照。樓月月大呼小叫地說：“我要給你們好好拍，說不定以後就是結婚照呢！”可是她雖然口氣很大，水平卻差勁得很。最後，她隻挑了個濾鏡，然後跑去找蕭石來拍攝了。
我一直注意著嘉淇的反應，她對“結婚照”的說法不置可否，既沒生氣地阻止，但也不帶一絲笑意。
若即若離，這就是故事中最讓人沒有安全感的狀態。
當天快放學的時候，也是我們最後一次在校園相見，我鼓起勇氣問她：“明天就要出成績了，下周我們就要去上海畢業旅行了。你……來嗎？”
樓月月衝上來一把摟住了嘉淇，大聲說：“當然會去了，畢業旅行是大家的集體活動，嘉淇怎麽能不去呢？”
嘉淇看著樓月月，眨了眨眼睛，緩緩點了點頭。
我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看著操場的圍欄。我的眼眶濕潤起來，突然產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她是不是之前一直在利用我？其實之前，我們的關係一直沒有很近。隻是她骨折後，心情不好，挺需要我的，才每天和我走在一起？而現在，我們可以各自有各自的人生了，她就將我丟下不要了？
難道我一直努力建立的“我們”，其實隻是在極端環境下產生的一種實用性關係嗎？一旦度過高三，我和她之間難道就沒有任何交集了嗎？
我心中浮現起很多鏡頭，她給我買的小熊餅，我和她一起去抓的娃娃，考試前共同整理的筆記，難過時相互發短信的告慰……兩年時光的點點滴滴在心上堆疊。恍惚間我以為，七百多天中，我們相處的無數個瞬間，足以讓我們的緣分延長得很久很久。畢竟，我是一個靠記憶就可以活下去的人啊。
但是我一直忍著沒和她爆發。我記著自己曾說過的話，男生和女生有矛盾時，男生一定不要發火，因為女生一定有難言之隱。輕舉妄動，最後還不是要乖乖賠禮道歉。
“林爍，等到上海的時候，我們倆找個時間好好聊一次吧……我應該做的。最近我這麽對你，不太公平。”
聽到這句話，樓月月識趣地走開了。
她的這一句話，又拯救了我連續兩周多的壞心情。她這次要和我說些什麽呢？晚上我回到家，直接蹦到**，捧著手機，翻閱我們這兩年多來所有的消息，那些有默契的回複，那些暖心的安慰，那些給彼此買過零食後的提醒……
我和自己不斷重複：我們之間一起經曆過那麽多事情，有那麽多回憶，怎麽可能是一場“相互利用”的關係呢？呸呸呸，我之前是什麽人啊，竟然在自我懷疑。
但是當我意識到，我的心情多麽受我和她關係好壞的支配時，自己也很難輕易笑起來。這麽長時間以來，我把生活全部的重心與動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如果我和她的關係崩潰了，那我世界的中心就將從此毀滅。像是個亡命之徒一般，我必須握緊與她的關係之繩。這是為了捍衛我對她的喜歡，但同時，更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
可是，在這個輾轉反側的夜晚，我第一次開始清晰地自我反省：將自己生命的意義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而且是另一個年輕的靈魂之上，真的是一件合理的事情嗎？
七月中旬，我、吳嘉淇、樓月月、蕭石、程安琪、程淼淼、陳驁、科比，一行八人，踏上了前往上海的畢業之旅的火車。
籌劃旅行前，我們以為，班裏大家關係這麽好，畢業旅行肯定能湊一大幫人。沒想到，最親密的小團體其實一直都存在，那些沒來畢業旅行的人，其實都組成了各自的畢業旅行局。
沒想到，同學間的告別，比我想象的來得要更早一些。
不過我們自我安慰道，旅行也不是人越多越舒服，八個人都很熟悉，彼此能相互遷就，說不定更好一些。
這時，成績已出，各學校的錄取線也已蓋棺論定，同學們都陸陸續續收到各自的通知書。
那一年，北京還是分一二三批次錄取，而且不存在平行誌願。所以大家最關心的問題就是，是否有人掉下了第一誌願。
萬幸的是，我們班掉下來的人不算太多。
我的成績成功達到了F大的分數線，日語專業也不是什麽問題。深爺高興地說，她從沒看錯過任何一個人，從此這個名單裏又多了一個案例。
程淼淼誌願報得太低，她根本就不想去那所大學報道。和爸媽商量後，她決定用高考成績直接申請澳大利亞的頂尖大學，這件事在我們那個年代也算剛剛流行起來。她說，申請很順利，隻要再考過英語，九月份就直接去報道了。
時代給了我們更多喘息的機會。
樓月月的預測很完美，今年是奇數年，她成功進入她預測的分數線較低的財經類院校學習會計。
吳嘉淇正常發揮，被P大新聞係錄取了。不過她並沒有主動告訴我這個消息，還是樓月月轉告我的。我本應為她開心，但她沒有和我說結果這件事，還是讓我感到失落。難道說，到上海談話之前，她都不會和我說什麽話嗎？
我試探性地給嘉淇發了條消息，“祝賀呀，這下我大學可以經常來找你玩了”。不過等了很久很久，才收到她普普通通的一句“謝謝”。
在去程的火車上，我有些餓了，準備去餐車買桶泡麵，蕭石也跟過來了。他和我麵對麵坐下，把麵用叉子蓋好，手指交叉，立在桌麵上，用關切的語氣對我說：“林爍，你和嘉淇沒事吧？”
我佯裝平淡無奇，“我們能有什麽事啊？很好呢！這次來上海，她還要單獨找我聊天。”
“是嗎，那就好。”蕭石的眼神透露著不相信，“其實，我知道一些關於嘉淇的事……”
“什麽？！那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啊？”我拍了拍麵前的泡麵桶，說話的音色都變了。
他雙手交叉在胸前，神情緊張，“我隻是不知怎麽和你開口……是這樣的，高考完當天晚上，我們家在全聚德吃飯，沒想到嘉淇她們家也在。不過其實隻有她媽媽，她爸爸並沒在場。”
“她爸爸又不在場？我之前就覺得她爸爸很奇怪了。去年成人禮，那麽重要的時刻，她爸爸竟然直接錯過了，他對女兒簡直不是真愛啊！”我憤怒地說。
“這些都是人家的私事，你可以猜，我是不好猜了。反正嘉淇看到她爸爸不在，心情特別不好。我在自己的位置上能看到她，她一言不發，毫無食欲。”
“可是……為什麽呢？”
“我前幾天整理班級檔案的時候，特別替你關注了吳嘉淇的家庭背景，雖然這不太道德，但是你原諒我吧，我不會和其他人講的。她爸爸是個自由畫家，我就自己瞎想，是不是藝術家們容易……”
“你是說，出軌……我認為不會吧，她爸爸行動確實有些蹊蹺，但高三時吳嘉淇每周和我分享水果的時候，都是她爸爸固定時間送來的。”
蕭石拿起叉子，吃著麵前的紅燒牛肉麵，從牙縫裏支支吾吾地擠出幾句話：“我真的說不好。你說，女孩子會不會因為得不到而產生一種幻想？”
不會吧……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嘉淇也太悲慘了些。而且，這也太像言情電視劇的套路了……生活應該沒有這麽狗血吧？
真相一定複雜得多，我隻能等到了上海之後，她再和我細細道來了。
“我隻是個局外人，也隻能提醒你一下，這次旅行多把握住機會，好好撫慰她內心的創傷。”他看著我的眼睛，帶著強烈的羨慕的神情說：“你們是有情人，值得終成眷屬。”
但願如此。可是，離開了校園的我，和她的關係就像一縷沙，一鬆手就漏光了。
在上海的前兩天，我們像遊客一樣走過了很多景點。小時候，大概十年前，我也來過上海。但這次卻不同，因為是和嘉淇一起。在同學們的助攻下，我們倆有用不完的單獨共處的時刻。浦東的上海科技館、喜馬拉雅美術館、正大廣場，浦西的豫園、城隍廟、外灘、南京路、人民廣場，都留下我們兩個人攜手漫步的身影。
其實，我們幾乎是八個人兩兩成對各自玩耍。程淼淼和科比一隊，蕭石和陳驁一隊，程安琪和樓月月一隊。
這一路，蕭石神情放鬆，樓月月卻異常緊張。
這天傍晚，科比在樓上洗澡，我和蕭石、陳驁在酒店大廳的沙發裏打牌，但其實主要是為了蹭WiFi信號。玩著玩著，蕭石的手機響了一下，他隻看了一眼，就把手機反過來扣上了。可我卻發現了一些令人驚奇的秘密，他的手機壁紙，竟然是程安琪的照片？
“蕭石，我都看到了，別一畢業就整天八卦我了，來說說你們倆的事吧！”
他一副沉著冷靜的模樣，應對自如，“你說樓月月？你想多了，我和她隻是好朋友的關係。”
我克製地說，“什麽，樓月月？你手機壁紙不是程安琪嗎？”
他右手顫抖了一下，坐直了身體，然後重新陷在了沙發裏，“整件事情，你一共了解多少？”
“恐怕很少很少。”
他滑開手機，點開了那條消息，想了很久，卻沒回複。他也從沙發裏坐了起來，腰杆挺直，把牌收拾好，碼成一堆，清了清嗓子。
我和陳驁交換了個眼神，也都挺直腰板坐好，把手機扣過來，準備聽故事。
“這一年，我隻是在幫助樓月月，我們沒有其他的關係……”
“怎麽個‘幫助’法？”陳驁的情商當然無法理解這樣的關係。
“我欠她一個很大的人情，至於什麽人情我暫時不想說。後來她要求，隻要我多陪她說說話、講講題，她心情就會穩定很多，否則就想自暴自棄，無心複習。於是這一年，我就和她……”
我打斷了蕭石，“那你是什麽感受？你如果不願意，為什麽還和她表麵上維持了這麽長時間的複雜關係？”
蕭石沉默了一陣，說：“她說，她需要我在身邊才會安心。我很無奈，不過想到自己並不必付出什麽，卻能讓她過得好一點，所以也同意扮演這樣的角色。但是，我從頭到尾，對她沒有一丁點感情。”
可憐的樓月月。
後來她告訴我，她以為，隻要日積月累相伴下去，到高考結束的那一天，兩人之間一定會有感情存在。可是，男生和女生是不一樣的。對於女生來說，日久生情是很常見的事情。但對於男生來說，往往是第一印象特別是外貌給人的吸引力，決定了愛情關係的十分之九。
“但是你怎麽會喜歡程安琪呢，你們兩個看起來一點也不般配啊……”陳驁依然處在狀況之外。
蕭石關掉又亮起來的手機屏幕，“先讓我說完。畢業後，樓月月就和我表白了，她每天會給我發幾十條消息，還經常約我出去玩。我特別不好意思，不知道怎麽拒絕她，我這個人天生不會說不，所以隻好放著不回。後來，我覺得不回複也太尷尬，就說我們不要單獨出遊。結果，她就拉上了程安琪。”
陳驁驚愕，“你就這麽簡單地喜歡上了程安琪？”
蕭石苦澀地笑了笑，“我喜歡程安琪有一年多了。可能是我性格比較沉悶吧，所以會多看兩眼做事幹練、性格酷酷的女孩子。今年寒假的時候，我偷偷問過程淼淼的意見。可是……她覺得我和程安琪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畫風不同，想都不要想。”
陳驁說：“是啊，你要說林爍和吳嘉淇，明眼人看上去就還挺和諧的。但你和程安琪真的一點也不搭，像是工作上的好夥伴，可是下班之後，她會去後海酒吧打架子鼓，但你怎麽看怎麽像加班到十點的那種人。”
“誰說的，我也是很能浪、很會生活的！”
“切……”
後來我從樓月月口中知道，蕭石一畢業就和程安琪表白了，但是遭到了光速拒絕。原因很簡單，程安琪不喜歡和自己性格“互補”的人，她要的是和她一樣轟轟烈烈、我行我素的伴侶。
“我一直以為，人應該和與自己性格互補的人在一起啊。這樣，兩個人可以應對世界上的一切事情。如果兩個人太過相似，比如兩個人都脾氣火暴，那不是一吵架就分手了？”
蕭石啊蕭石，你成於少年老成，卻也敗於少年老成。
陳驁望了望天，說：“可能程安琪還是想要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吧，一般女孩子好像都這樣。”
“行了陳驁，你什麽都懂，那你倒是在感情上有點建樹啊。”我調戲他。
陳驁擺擺手，“我沒想過畢業後就要談戀愛啊。你說，我花了這麽長時間，終於從考試中掙脫出來，可以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我一個人想旅行就旅行，想看球就看球，想運動就運動。這麽寶貴的自由時間，如果有另一個人來侵占，不就全然沒有了嗎？為什麽你們都一定要一畢業就想戀愛呢，和趕時髦一樣……”
這次輪到我和蕭石啞口無言了。
“可能這是‘學而優則戀’吧，像我這樣成績差的，就沒有談戀愛的腦子……唉，你說，考完試後，我每天都能打遊戲、踢球、玩ipad，為什麽當時就非要在高中兩年裏玩？”
可是，世上沒有後悔藥賣了。我後來才明白，每個人生命中，不同的時間具有不同的單位價值。誰在關鍵的時間點上野蠻成長了，就能獲得其他人在非關鍵時點上花幾十倍的時間都無法獲得的收益。而高考，毫無疑問是人生的第一個關鍵時間點。它影響的可不隻是大學四年這麽簡單，而是你未來資源、知識、人脈的基石性質的質量。說高考是決定人一生的考試，從這個角度講，確實是有一定道理的。
當然，在這個時代，高考並不是人生的決定時刻，以後還有很多重寫人生的機會。但是，錯過這個時點的人若想迎頭趕上，需要承受的痛苦就比高中三年的單調、乏味要沉重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