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暗夜畫片下的,昨天的臉}

1

在經曆有驚無險的試用期考核之後,秦漫月正式升為Tony的助理,跟在他身邊學習服裝設計。

公司裏的人對秦漫月的身份又有了一些謠傳,說她一個非專業畢業的能進爾雅,完全是靠關係,似乎完全忘記了她是怎樣一針一線地做出衣服取勝的事。

不過這些八卦謠言從來都不能影響到她,她照例每天神清氣爽地來公司上班,把自己的事情做得利落幹淨。

誰也沒有再提起是誰剪壞了那件衣服,有些事情既然過去了,也就不再需要計較。

秦漫月開始認真學習關於服裝方麵的知識,從不懂到熟悉到漸漸有了興趣,她發現服裝設計和她學的程序編碼不同,這個領域充滿了色彩、想象和美好。

特別是當她看到一張設計圖被做成了模特身上的衣服時,它們穿梭在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向世人展示設計者的理念,那種感覺十分微妙,她異常向往。

Tony和她說:“想要做好設計,你必須非常熱愛它,否則你設計出的東西永遠沒有靈魂,有的隻是空架子。”

為了快速地提高自己,秦漫月還報了一個夜校的服裝設計班,每周上三次課,搞得最近一直兼做司機的卓然直呼她走火入魔了。

秦漫月知道,她並不是走火入魔,而是想認真地做好一件事,既然這是自己的選擇,她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她已經有點愛上服裝設計這個行業了。

正式進入公司之後,秦漫月兌現了自己的諾言,請吳凡在公司附近的餐廳吃飯。

“聽說你當場做了一件不錯的衣服,當即就通過考核了啊。”剛坐下來吳凡就誇獎道。

“這都要謝謝你的幫忙。今天千萬不要客氣,想吃什麽隨便點。”

“都是你自己努力啦。”吳凡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對了……”他從包包裏拿出幾本與服裝相關的書,“這些專業書,希望對你有幫助。”

“你都給我買了多少本書了……”秦漫月簡直感動得一塌糊塗。

“其實這些書……”

“怎麽了?”

“沒什麽……”吳凡在心裏歎口氣,這些書都是譚展飛買來讓他送給秦漫月的。雖然他不知道譚展飛和秦漫月是什麽關係,為什麽會對她有特別的照顧,但是他看得出譚展飛對秦漫月的關心是發自真心的。

吃飯間隙吳凡問她:“你有沒有想過參加飛天設計比賽?”

“那個四年才辦一次的飛天設計比賽?”秦漫月感到不可思議。

“看來你知道的還不少嘛。”

秦漫月之前是不知道的,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耳濡目染,也大概了解一二。

“這個設計比賽就是想給一些年輕的設計師展現自我的機會,評委不講求你的作品製作有多精美成熟,主要是看你的創意和設計,我覺得你對服裝設計很有想法,有自己很獨特的見解,雖然在製作工藝上還有待加強,不過這都可以通過以後的學習來改變。”

“可是我才剛剛入門而已。”

“怕什麽,這比賽在三個月之後,你有的是時間準備,先送一個初樣過去,反正試試也沒壞處。”吳凡鼓勵道。

“我感覺我不行。”秦漫月真心覺得參加這個比賽對她來說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沒有什麽不行的,既然都來了服裝公司,學好服裝是必備的,現在全公司都知道你是Tony收的小徒弟了,你總不能給他丟臉吧?”

見秦漫月遲疑,他又說:“公司裏那麽多不好的流言,如果你得了獎正好堵了他們的嘴。”吳凡拿出早早準備好的報名表,“喏,給你。”

“這是什麽?”

“報名表。”

“就算不得獎,就當鍛煉一下。”吳凡不由分說,把報名表放到她手裏,薄薄的一張紙片,秦漫月卻看了許久。

2

秦漫月沒想過自己能參加設計比賽,畢竟她學習設計才短短幾個月,要想和那麽多專業院校的學生比賽,想想她都頭皮發麻。

接下去的時間,她陪著Tony跑了幾場時裝周,當模特在T台上走的時候,她在台下看到那麽多華美的衣服在燈光的照耀下綻放著動人的光芒,那個奢華的光影交錯的畫麵就像在放一部一部動人的電影,讓她有了蠢蠢欲動的念頭,像是她身體裏的另一個活躍的細胞被撩撥起來了。

她畫了很多圖紙,從布料到剪裁到衣服上的配飾,她都挑了又挑。

她發現當她全身心地投入去做一件衣服的時候,可以把所有煩惱的事情都拋諸腦後,仿佛所有的煩惱都會隨著做衣服的過程,慢慢地被消耗掉。

她望著那張報名表許久,最後隻是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到文件夾的袋子裏,將抽屜鎖緊。

譚展飛打開電腦監控,看到秦漫月把報名表放好,她萬分沮喪地低垂著臉,鼓著腮幫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雨點發呆。

她總喜歡發呆,微微的側臉映在夜色中,眼眸婉轉哀傷,像是有數不清的憂思。

“譚大哥,我把報名表給秦漫月了,但是她好像不想參加。”電話裏的吳凡的聲音裏是無奈。

“你幫她把報名表填一下,再把她最近做的衣服送過去。”

“譚大哥,可是沒有推薦人。”

“我已經聯係了你老師做推薦人。”

“乖乖,譚大哥你連我老師都請得動,真是太厲害了。”吳凡驚歎,要知道他老師可是設計學院出了名的教授,一般人是請不動的。

譚展飛站起來,走到窗戶邊,那是很遙遠的一段距離,隻能看到她辦公室的燈光,當初在知道秦漫月要做Tony助理的時候,他就特意換了這個小辦公室,圖的就是這個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方向。

這個女人真的曾經那樣狠心地害了他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誡自己,不要被她再次玩弄在股掌間,要靜觀其變看她做什麽,再一舉給她巨大的傷害,就能報她當初背叛他的仇,可是他現在在做什麽呢?他不是在報仇,他是在保護她,還在用一種她看不見的方式。

譚展飛把手伸在半空中,濕潤的細雨落在他的手心裏,冰冷哀婉,就像他每次觸碰秦漫月的臉頰時的感覺,直抵內心的繾綣,怎樣也揮之不去。

3

過了幾天,吳凡把秦漫月從工作間拉出來去看籃球比賽。秦漫月開始並不知道這件事,到了場地才發現是爾雅和藍方律師樓的比賽。

比賽地點在清榕大學——她許久不曾再踏足的地方。

這是她的母校,一切她都那麽熟悉,白色的鴿子當空飛翔,蔥鬱的大樹遮蓋了路麵,合歡花開了整個校園,遠處籃球場喧鬧沸騰。

這是個巨大的露天籃球場,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麽方法租到了這裏的場地,籃球場在秦漫月畢業之後被重新修葺過,此刻已煥然一新。

公司的姑娘們今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她們都對卓然這位從未在爾雅露麵的太子爺有極大的興趣。

“那就是卓總的弟弟啊,長得可真帥。”

“聽說是個有名的大律師。”

“身材真好,笑起來好像那個明星黃哲西啊。”

秦漫月聽到小姑娘們討論卓然,隻是會心地笑了笑,她今天穿了一條淡黃的裙子,頭發淩亂地披散,在縫紉間忙了一天,臉上的妝有些花了,好在一張小臉還算精致,恬然倦怠的樣子看上去比那些初出社會的女孩多了幾分靜美。

秦漫月想找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誰知道還沒坐下就聽到有人喊:“卓然,你家小美人來啦。喂,秦漫月,看這裏!”藍嘉遇第一個看到了秦漫月,大喊了一聲。

畫麵好像定格住了一樣,所有人,包括卓然和譚展飛的目光齊刷刷地朝秦漫月這邊瞥過來,包括周圍女生或驚詫或羨慕的眼神。

瞬間,她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該死的藍嘉遇,秦漫月在心裏把藍嘉遇狠狠地罵了一百遍。

既然被點名了,她隻好硬著頭皮佯裝鎮定,衝籃球場上的卓然揮揮手。

“你家小美人都來了,你可得好好發揮了。”藍嘉遇意味深長地拍著卓然的肩膀。

“你小子別胡說八道,搞得漫月多尷尬。”卓然瞪他。

“我胡說嗎?我怎麽看你一臉高興呢。”

……

遠處的秦漫月注意到譚展飛臉上的變化,波瀾不驚的俊顏上像封住了一層冰,看人的目光都透著銳利。

他似乎非常不高興。

吳凡熱情地拉著秦漫月在第一排的位置坐下,剛坐下就聽到吳凡恭敬地喊了一聲:“卓總。”

秦漫月這才發現卓清雅也在,她趕緊打了個招呼:“卓總。”

“你來了卓然可真高興。”卓清雅笑得溫柔。

“我和卓然……”並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關係。

她停了停,最終還是沒有把後半段的話說出來。

她歎了口氣,這誤會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澄清?

好在比賽開始了,誰都無暇顧及她的心思。

爾雅雖然是一間很大的服裝公司,可是男生並不是很多,會打籃球的男生就更少了,不像律師樓的男人,雖然少,但是個個都是運動健將。

這是秦漫月第一次看譚展飛打籃球,第一次看他穿這麽休閑的運動服。

三年的時間,他的身材一點都沒有變,緊腰,寬肩,手臂上肌肉的線條,在穿梭之間,完美地凸起。

藍色的三葉草圖案被穿在一個中年男人的身上,竟然毫無違和,一張俊臉雖然沒有笑容,卻帶著一股神秘和引人注目的寒意,在跑跳投籃間,隱約露出完美的腹肌,讓旁邊的姑娘們尖叫連連。

秦漫月看著這個熟悉的母校,仿佛回到了讀大學的時候,那時候,她偶爾也會坐在學校籃球場的看台上看人家打球,那些奔跑的身影裏,有小陸同學回眸時的燦爛笑容。

可是譚展飛卻永遠不在那些人裏麵,他總是陰沉著一張臉,一臉不高興地走到她的麵前,命令說:“下來。”

她不下來,他就把眼睛眯起來,加重語氣說:“我讓你下來。”

她從看台上跳下來,他用力地接住她,牢牢地把她抱在懷裏,在她耳邊說:“沒有我的允許,不許看別的男人。”

她在他懷裏咯咯地笑:“我喜歡看你吃醋的樣子。”

她不用看他的表情,都知道他的心跳亂了節奏。

秦漫月從來沒想過能見到譚展飛打籃球的樣子。

在她的心中,這些與校園青春有關的一切都不會和譚展飛有關聯,可是現在卻那麽真切地發生在她眼前。

從來沒有不可能的事,隻有你預料不到的事,生活就是這麽戲劇化。

整個比賽,爾雅這邊的分數幾乎都是譚展飛拿下的,每投中一個球,姑娘們的尖叫聲幾乎都要將學校的雲層穿破。

卓然的球技也並不遜色,好多次都把譚展飛防得死死的,和藍嘉遇兩個人一個防守一個進攻,配合得非常默契。

這場籃球比賽真是精彩,有那麽多養眼的帥哥,光是這一點就讓人善心悅目。

上半場結束的時候,藍方律師樓以一分領先,卓然顯得很開心,笑著朝秦漫月跑過來。

“小美人,好久不見,想死我了。”他張開手要擁抱秦漫月。

“臭死了。”秦漫月很機靈地躲閃了。

“卓然,打得不錯。”卓清雅開口對卓然說道。

“一般吧。”卓然並不想和卓清雅多交流什麽。

譚展飛也走了過來,卓清雅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毛巾為他擦汗,她那麽關心,那麽仔細,像是這個動作她做了無數遍。

卓然看出了秦漫月的不對勁,像是故意的,把自己喝了一半的水遞給她:“渴不渴?”

秦漫月沒有注意到這是卓然喝過的,腦子還沉浸在卓清雅給譚展飛擦汗的畫麵中,呆呆地接過來就喝了。

她嘴對著瓶口的瞬間,譚展飛眼中折射出了可怕的光:“看來秦小姐真是卓先生的動力。”

“我……”

“漫月特意來給我加油我當然有動力了。”卓然像是故意要刺激譚展飛,親昵地揉揉秦漫月的頭。

“卓然在秦小姐麵前,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卓清雅也說道,說完還特意看了譚展飛一眼,像是說給他聽。

“我……”

“有句話怎麽說,隻有在愛的人麵前,才甘心做一個小孩子嘛。”卓然根本不給秦漫月說話的機會。

譚展飛臉色沉沉,嘴邊噬著笑:“人隻有缺乏什麽,才會越想炫耀什麽。”

“你什麽意思,你……”卓然被譚展飛這句話給激怒了。

“下半場比賽開始了。”譚展飛算是在口頭上贏了這一局,不動聲色地回到籃球場準備就位。

“和譚展飛鬥嘴,就是自取其辱。”秦漫月拍拍卓然。

“拽個屁啊!”卓然一想到自己每次都被這個男人激得說不出話就非常生氣,他可是城中有名的名嘴啊!要傳出去,他以後可怎麽混啊!

“我就不信他真的不在乎。”卓然像是賭氣一樣,在秦漫月沒有留神的時候“啪嗒”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

全場發出驚呼聲,大家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給驚嚇到了。

就連一向冷靜的秦漫月也被這個吻給嚇住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卓然已經笑著跑到籃球場上去了。

下半場一開始,球場的氣氛就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本來打球求穩的譚展飛突然對藍方律師樓發起了猛烈的進攻,每一個球都像是在和對方搏鬥,幾乎不給對方任何一個投籃的機會,快、準、狠的架勢把所有的人都打得節節敗退。

吳凡在旁邊說:“譚總這是拚了命的節奏啊。”

卓清雅接話:“展飛說如果這次比賽贏了,卓然就會回家和爸爸一起吃飯呢。”

原來是這個原因,秦漫月本來以為他是在吃醋,看來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比賽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在快要結束的時候,秦漫月感到胃裏一陣生疼,她才想起來自己今天隻顧著學習做衣服,還沒有吃一口飯。

“漫月你怎麽了?”吳凡看到秦漫月的不對勁關心地問。

“老毛病了。”她在包裏摸了半天,想摸出點糖來補充,卻發現什麽都沒有。

“我看你好像不對勁。”

“沒事,我出去買點吃的……”秦漫月站起來,想出去買點吃的,可是一站起來,一陣眩暈的感覺襲來,瞬間她整個人就不受控製地往後麵倒去。

她以為自己這次肯定要磕個巨大的包,可是有人早一步接住了她下墜的身體,那個人的手臂堅實有力,心跳飛快,伴隨著一股汗水的氣味。

她安心地倒在他的懷中,失去了知覺。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她回到熾熱的夏天,在繡球花開的清榕大學,她走在林蔭小道上,漫天墜落羽狀的葉片,周圍極靜,沒有一點聲音。

譚展飛從花樹下一步一步地朝她走過來,他還是二十多歲的容顏,冷酷的眼眸中帶著寵溺的笑意,他跑到她麵前,將她從樹下一把抱起,在溫暖的陽光中打著轉,他們無視周圍人的目光,在花間奔跑,她緊緊地拽著他的衣角,笑聲仿若銀鈴,一串一串地掉落入陽光的縫隙中。

“你這個小孩,永遠都不許離開我。”像是命令的話,卻帶著霸道的幸福。

4

秦漫月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學校的醫務室了,幹淨的小房間,米黃色的木製門窗,透明的玻璃上貼著學生剪的窗花。

她的麵前有一麵白色的布簾,將她和布簾後麵的人分隔開。

一個高大的身影在白色的布簾後麵搖曳。

“以後要督促她按時吃飯,胃病可大可小。你看她那麽瘦,一看就是都沒有按時按點吃飯,你這個做老公的也真是,你太太身體都這樣了,也沒發現。”

看來醫生誤會了,可對方沒有解釋的意思,隻是在靜靜地聽著。

秦漫月輕輕地拉開布簾的一角,看到譚展飛抿著唇,低頭在聽醫生訓話,窗外的風吹開他側臉的發絲,棱角分明的五官透著一股說不清的專注,像是在想著什麽。

“你醒了。”醫生先看到布簾後麵的秦漫月,“你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記得你以前常來我這拿藥。”

“您還記得?”秦漫月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她有什麽跌打損傷總是上醫務室來拿藥,一來二去的,和醫生也混得眼熟了,沒想到畢業這麽久,醫生都還記得她。

“我記性可好著呢,畢業這麽多年,沒想到你都結婚了,老公長得挺帥的,就是不知道疼人,你胃疼成這樣了,他都不知道。”

“他不是……”

“我不是她丈夫。”在一旁一直一言不發的譚展飛突然開口。

“呃……原來是我搞錯了。”醫生覺得有些尷尬,“有個藥沒有了,我出去拿一下,一會兒回來。”

小小的空間一下子安靜下來,譚展飛遠遠地看著她,並未走近。

秦漫月有些尷尬地笑笑:“這醫生眼力見兒真不好,我們哪像兩夫妻。”她匆匆忙忙地下了床,因為太慌張,鞋子一直穿不上。

譚展飛走過來,按住她晃**的雙腳,被他的手觸碰到,秦漫月立刻不敢亂動了,老老實實地隻看著他。

他一隻手托住她的腳,另一隻手拿著鞋子,順著她的腳踝,幫她把鞋子穿上,再細細地扣好。

霞光打在她細白的長腿上,搖曳著若有似無的光,真讓人遐想連連。

整個過程秦漫月氣都不敢出一聲,手撐著床單,連呼吸都屏著。

譚展飛感到她整個人都在發抖,他的觸碰總是讓她這麽害怕,他抬起頭,看到她長長流瀉而下的黑發,一雙有些驚恐的烏黑雙眼閃動著,將她本來就巴掌大的臉襯得更小了。

他站起身在醫務室的水池邊洗了洗手,轉過頭,就著滴答的濕手去摸秦漫月的臉。

她嚇得一躲。

“別動。”他命令她。

她乖乖地不敢動了。

譚展飛用手在她的右臉上擦了擦,動作粗魯,粗糙的手紋刮得秦漫月的臉生疼。

“疼。”她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現在知道疼了?剛剛卓然親你的時候我看你高興得很。”他的聲音帶著怒氣。

秦漫月這才反應過來譚展飛是在擦剛剛被卓然親過的地方。

“剛剛卓然是開玩笑的。”她解釋。

“開玩笑?”譚展飛認真地看她的臉,聲音透著不屑,“我不知道居然還有這種玩笑?看來你比我想象的還要隨便!”

“譚展飛……你……”

“你沒有必要和我解釋那麽多,你和卓然是什麽關係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他捏了捏她幾乎沒有肉的臉頰,“我隻是不明白,這麽平凡的一張臉,怎麽會吸引到那麽多男人呢?”他湊近她,“你最擅長的就是利用你這張無辜的臉和楚楚可憐的眼神吧?”

“譚展飛,你為什麽總要說這些話來傷害我?”秦漫月覺得自己的心好痛。

“我傷害你?我傷害你什麽了?因為你,我受盡了痛苦,因為你我差點連名字都沒有,因為你我想不起以前所有的一切,你說,是你傷害我,還是我傷害你啊?”

“我……我……”秦漫月縮著腳,不知道如何反駁。

“他親過你多少次了?”譚展飛盯著她的臉。

“沒有……”

“沒有?”他用力地捏住她的臉,小小的臉就在他的掌心,仿佛一把就能捏碎,“他在你身邊三年,你和我說沒有?你們早就在一起了吧?”

“沒有……”秦漫月拚命地搖頭。

“就算是我不要的,我也不許別人要!”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冰冷,沒有一絲溫度,讓秦漫月冷到骨子裏。

她的臉被譚展飛捏得疼極了,眼淚蓄在眼眶裏遲遲沒掉下來。

眼前的譚展飛露出憤怒的表情,那麽猙獰,她知道這是他的情緒病,她查過書籍,手術留下的後遺症會讓他情緒不穩定,從而做出失控的事情。

“放開她!”出去買東西的卓然一進來就看到譚展飛捏著秦漫月的臉,她似乎非常害怕,眼眶都紅了,卓然似乎本能地衝上去,一把拽開譚展飛。

“漫月,你怎麽樣?他想幹什麽?”卓然去檢查秦漫月的臉,心疼的表情明顯地顯現在臉上。

譚展飛被卓然狠狠地推在床頭的鐵架上,卻一聲也沒吭。

“我沒事卓然。”秦漫月安撫他。

“什麽沒事?他是不是欺負你?你告訴我,我打死他。”

“我們兩打架還不一定哪個死呢。”譚展飛冷冷地說。

“怎麽?你想試試?”卓然揮著拳頭,一副要衝上去的樣子。

“哎呀,小然,展飛和你說笑的,看你認真的那個樣子。”卓清雅趕緊上前打圓場,“我看現在秦小姐也沒事了,那你陪著她,我和展飛就先走了。”卓清雅去拉譚展飛,他並沒有拒絕,很淡然地站起身望了秦漫月一眼,那道目光太冷,看得秦漫月有些涼。

他頭都沒回地和卓清雅一同走了出去,卓清雅挽著他的手,像是一個非常正常的動作,讓秦漫月內心一疼,各種酸澀爬滿周身。

“給你買了粥,趕緊吃一點。”卓然把熱騰騰的粥端到秦漫月的嘴邊。

“我不餓。”

“我看你這工作不如別做了,反正譚展飛也想不起你,對你還那麽壞,你在裏麵也是天天受氣。”

“不,卓然,我好不容易進來的,我不會這麽輕易地放棄的。”譚展飛越是誤解她,她就越要證明給他看,他是錯的。

“你啊,倔強起來誰也拿你沒辦法。”

“哎……”她歎氣,

“都是因為你,我籃球比賽輸了啦,你說怎麽補償我!”卓然不想再戳她的傷心處,幹脆轉移話題。

“補償?”秦漫月伸出手狠狠在卓然腦袋上敲了一下。

“啊……好痛。”卓然沒想到秦漫月會給他腦袋狠狠一擊。

“誰讓你今天亂親我的,就算為了贏比賽,也不能用這種方法啊。”

“你怎麽知道我是為了贏比賽?我不能就是想親你嗎?”

秦漫月跳下床,看著卓然正色道:“卓然,別開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開個玩笑都不行,大不了以後不親了。”

“你啊,沒半點正經樣子,以後真的找不到女朋友了。”

“我要什麽女朋友,我有你一個就夠了。”卓然沒正經地說。

秦漫月搖搖頭,也不等醫生拿藥回來,徑直往校園裏走去。

十一月南方已經有了入冬的寒意,秦漫月還穿著露大腿的短裙,她環著手,慢吞吞地在校園裏走著。

她像個懶散的旅人,在走來時的路,路過曾經的景,懷念最初的美好,她覺得隻有這樣才會暫時忘記譚展飛剛剛給予她的傷,那些冰冷難聽的話像是巨大的刺,紮入她的心底,讓她無法呼吸。

卓然跟在秦漫月的身後,看著她孤獨瘦弱的背影在自己眼前晃動。

他不知道怎麽和秦漫月說,當他親下去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心跳竟然加速了。

他打籃球打到一半,看到她昏倒,大腦一片空白。

可是譚展飛卻搶先一步衝過來將她抱起,比賽也不顧了,直接把她抱到醫務室。

他隻能跟在他的身後,心裏一陣酸楚。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以前那個大方寬容,甘於默默付出的卓然,什麽時候變得嫉妒小氣了?

他一直在秦漫月的身上尋找溫暖的影子,可是她到底不是溫暖。

清榕大學的繡球花開得正好,一簇一簇的鵝黃從清寂的秋裏漏下綿延的迂回,染在晚霞的紅豔中,抖落一片泥濘的花海。

秦漫月一路走去蝴蝶穀,傍晚時分,那裏隻有三三兩兩的人拿著書本在背單詞,綠色的池子裏一片片暗褐色的葉片覆蓋在水上。

成片成片的蝴蝶飛舞著,蹁躚歡快,有隻不怕生地落在她的手上,她小心翼翼地看著它斑斕的身體,薄薄的翅膀不停地扇動,她仿佛看到自己十三歲時捧在手心裏的鳥兒。

那時候她將那隻鳥兒交給譚展飛,托付了一條生命,從此宿命糾葛,他們始終糾纏在一起。

她轉過頭,對卓然說:“你看到了嗎?這是我的大學,我在這裏開始青春,我在這裏埋葬青春。”

“怎麽突然文藝起來了?”

“蝴蝶穀有個傳說,所有到過這裏的戀人在這裏都不會得到幸福,我曾經帶過譚展飛來這裏,那時候我多麽希望早日離開他,可是當他真的離開了我,我就像斷了翅膀的蝴蝶,感覺再也無法飛翔了。”

“傳說都是騙人的。”卓然安慰她。

“可是幸福始終沒有來臨,不是嗎?”每次她都以為幸福快要來了,可是又被人活生生地抽走了。

包括她等來的譚展飛,都不再是當年那個深愛她的男人了。

他舉著利劍衝她走來,刺痛了她,還將她置於無邊的失望中。

卓然走近她,靜靜看著她:“漫月,相信我,你會得到幸福的。”

成群的蝴蝶從灌木中飛出來,五顏六色的,它們爭先恐後地撲棱著自己的翅膀,像散落的瑰麗的珠花。

秦漫月望著它們一隻一隻在自己眼前飛過,飛遠,就像她怎樣也抓不住的愛情。

5

回到公司之後,秦漫月發現所有人看她的目光更奇怪了,大家對那天籃球場的事都避而不談,仿佛沒有發生過這件事一般。

事實上,那場籃球場的比賽,在秦漫月昏倒後,就沒有繼續下去,因為兩大男主角,譚展飛和卓然,都沒有再繼續這場比賽。

這件事仿佛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她還來不及仔細回想,鋪天蓋地的忙碌就讓她無暇顧及。

而爾雅經典雖然是剛剛進駐中國市場的,因為前期的推廣好,又有白蕭這位大明星做代言,Tony針對辦公司白領的設計的一套係列衣服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於是公司又將目光鎖定初出社會的年輕女性。

一項新係列的開啟,她就要花上幾個月的時間來籌備,秦漫月作為Tony的助理,每天都忙到要飛起來了,幫Tony修改圖紙,拿給流程,盯著樣品的每一個細節,幾乎事無巨細,全都檢查得認真。

她隔三岔五還要去夜校上課,常常腦袋昏昏沉沉的。

卓然每次去接她,她幾乎沾著靠背就能睡著,到了樓下卓然也不忍心叫醒她,隻是把車停下讓她睡。

好多次她睡得一臉印子醒過來,都看到卓然正看著她。

這個時候的他,難得沒有了平時的玩世不恭,俊朗的眉眼在昏暗的車內,掛著溫柔的笑。

“又不叫我。”她有些不好意思。

“看你睡得和一頭小豬似的,真不忍心。”

“你律師樓的事情不多嗎?怎麽總有空來接我。”

“律師樓都是小事,嘉遇會處理。”

“你這名律師,真是徒有虛名。”

“沒良心的女人,我這都是為了誰?”

他們拌拌嘴,一整天的緊張似乎排解了不少。

秦漫月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收到飛天設計大賽的複賽通知書。

收到通知書的時候,她在爾雅已經待了近五個月了,她簡直不敢相信,在幾萬的參賽作品中,她的作品居然能脫穎而出。

她不知道誰幫她報的名,誰幫她寄的作品,她跑去問Tony,Tony也一臉詫異。

她唯一能想到的人隻有吳凡了,打電話給吳凡,吳凡很不好意思地承認是他推薦的。

“我覺得你不參加太可惜了,就偷偷拿你的作品去參加比賽了,你不會生氣吧?”

“不會不會,就是沒想到。還是要謝謝你。”

“等你拿了獎再謝我!”

秦漫月拿著通知書覺得一切像是阿拉丁的神燈顯靈,空降了一個驚喜給她。

但是短暫的驚喜過後,她又開始憂慮起來,如果通過複賽是僥幸,那麽參加決賽還能這麽幸運嗎?並且複賽要求讓模特穿著她設計的衣服在伸展台上展示,她還要說出設計理念,評委會當場評獎。

她對上台什麽的,真的一點信心也沒有。

可是既然都到了這一步,她也沒有理由放棄,她相信笨鳥先飛,隻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結果總不會太糟糕。

所以為了籌備這次比賽,秦漫月泡在縫紉間的時間更長了。

有次她做累了,出來倒水的時候,無意聽到茶水間有幾個女人在聊天。

“你聽說了嗎?那個秦漫月參加飛天設計比賽,居然過了初選。”

“就她那水平,肯定是卓家給她走了後門吧?”

“看她天天泡在縫紉間,是多愛表現啊。”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就是做給卓董事長看的嘛。”

“看不出她還挺有手段的。”

“年齡大些就是不一樣。”

難聽的話不絕於耳,秦漫月握著手裏空空的水杯,又慢慢地走了回去。

這個世界上到處都充滿了敵意,有那麽多懷揣著惡毒心思的人,真是太可怕了。

哪怕她隻是躲在一個小小的角落,守著一方小小的土地,也會成為別人討伐的對象,隻是因為她獲得了本來就靠她的努力得到的一切。

而那些努力和艱辛,她們統統歸咎為她的手段和運氣。

6

今年的冬天仿佛提前到了,聖誕將至的冬,所有人都裹上厚厚的外套來抵禦寒冷。

秦漫月早上上班的時候,一開門,一陣冰冷刺骨的風像是要在臉上凝結成冰刀。

公司門口已經放了棵巨大的聖誕樹,上麵掛著琳琅的小彩燈,街上到處都畫著聖誕老人的圖案,紅彤彤的,充滿了喜慶的味道。

果果在前天特別天真地問她:“月月媽媽,聖誕老人真的會把禮物放在襪子裏嗎?”

“會的。”雖然知道是謊言,她還是不忍心打破一個孩子心中的美好。

童話裏的謊言騙了無數孩子的童年,可是她年幼的時候就沒有得到過這樣的天真。

她似乎從很早很早就知道了,這些都是騙人的,從來沒有什麽聖誕老人,也沒有禮物,所有的一切都是大人編織出來的謊言。

縫紉間的空調壞了,所有的機器和布料都顯得分外冰冷,本來喜歡到縫紉間來做樣衣的設計師和助理,漸漸地都不怎麽來了,都將設計圖紙直接丟給工廠做樣品。

隻有秦漫月堅持在空之餘到縫紉間來製作自己比賽的作品。

在爾雅的這半年,她感覺自己就像一隻不停往前奔跑的陀螺,不知道會去哪裏,不知道這麽做的意義何在,她隻知道要不停不停向前走,不能回頭。

這次的設計比賽定在聖誕節,這個節日好像第一次因為有這個比賽,對她來說變得不一樣了。

在做參賽作品之前她一籌莫展,不知道要做什麽。

吳凡說:“想想你最想做衣服給誰,設計一件最適合他的衣服,包含著感情的衣服,才最好。”

她的腦海中第一個飛速閃過的人竟然是譚展飛。

那張冷酷的隱沒在黑色中的臉龐,帶著深深的蠱惑,仿佛開在野地裏的罌粟花,從她生命裏的十幾歲繁華地開至灰敗。

她的耳邊似乎還能聽見譚展飛的聲音,他冷漠的語氣,冰冷的氣息。

他站在卓清雅的身旁,坐在會議室的最前端,掛著冷漠而疏離的表情。

從他回來之後,他對她若即若離的態度,常常讓她陷入惶恐。

她在這樣的惶恐中勇往直前,不知道是否能獲得她想要的愛。

秦漫月的手摸過那些做西裝的料子,想象它們穿在譚展飛的身上,那樣完美的身材和從容的氣魄,是最適合不過的。

可是她的手最後還是停在了一塊素白的布料麵前,手伸進去後,柔軟的觸感像是少女的冰肌,她想做一件簡單的長裙。

她設計了近一個月的時間,單是圖紙就被推翻了無數次。

因為設計得太複雜,她又沒有太多做衣服的經驗,很多別致的設計都很難做出來。

她做了又修改,修改了不滿意又重做,不知道反反複複了多少次,還是不能達到她滿意的地步。

掛在天空的一道彩虹,在暗夜裏閃動著繽紛的光芒。

她想起譚展飛曾經在彩虹出來的時候溫柔地抱著她,陪她一起看彩虹掛在天邊,她那麽輕小的身體,全都縮在他的懷中,溫熱的小臉貼在他胸膛,他笑:“這麽大的人還總要人抱,羞不羞?”那明明是責備,卻充滿寵溺。

她用力地摟住他的脖子,天真地說:“有你寵我,我就隻想做個孩子。”

就這麽想著想著,秦漫月的腦子裏突然有了一個靈感,她拿出紙,一點點地在上麵勾勒出一個身形……

7

卓然知道秦漫月參加了這個比賽,壓力大,經常拉她出來參加體育運動。

秦漫月除了對遊泳情有獨鍾之外,對別的運動都興致寥寥。

所以說是在運動,通常都是卓然在打,她負責圍撿球。

卓然喜歡運動,秦漫月認識他三年,在平日打官司以外的時間,他不是騎單車就是跑馬拉鬆,冬天還會去喜馬拉雅山滑雪,甚至為了考潛水證不惜去巴厘島住了半個月。

他活得瀟灑,隨性,和秦漫月淡然沉靜的性格完全不像。

這是秦漫月喜歡和卓然交朋友的原因,他像是另一個活得分外瀟灑的自己。

今天卓然心血**要去打網球,她悶了許久,幹脆放下手裏的布料隨他前去。

清榕大學的網球場的綠色的護欄在網球場高高築起,黃色的圓球體像一個個新鮮多汁的檸檬,即使是冬季,學校裏都彌漫著一股濃濃的青春氣息。

真讓人懷念。

卓然穿得過分單薄,秋天的運動衫是耀眼的天藍色,白色的球鞋白得發亮。他完全不懼嚴寒,在球場上跑來跑去。

怎麽看他都不像是年長她四歲的男人,反而像個帥氣的大學生。

“左邊,右邊,手抬高點。啊,你蠢死了。”卓然一邊罵她一邊教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秦漫月有些無奈地皺眉,覺得自己的耐心快到達極限了。

或許是他的聲音太大,又或許他長得過分英俊,本來冷清的網球場漸漸圍了很多人,都是長得鮮活水靈的小姑娘。

有的姑娘忍不住在場外大喊:“師兄,我來陪你打吧。”

現在的姑娘表達愛意還真直接。

“不行啊小師妹,我女朋友會吃醋的。”卓然笑得一臉燦爛,卻不給別人留一點餘地。

秦漫月正要往嘴裏送一口水,差點要噴出來,將一顆球丟在卓然的臉上:“你還真敢接,這是你師妹嗎?這明明是我師妹!”

卓然拿過秦漫月手裏沒喝完的水,咕嘟嘟喝了半瓶,笑嘻嘻地湊近她:“你這個人關注點怎麽那麽奇怪?你怎麽關注的是小師妹三個字,而不是女朋友三個字呢?”

“少沒正經了。”秦漫月根本沒當一回事。

每次這個時候,秦漫月總會不自覺地笑起來,平時的緊張在這裏都得到了舒緩。

對秦漫月來說,運動的目的並不在於鍛煉,而在於排除心裏的抑鬱。

打完球之後,他們一起走路回家,兩個人慢步穿過學校的林蔭小道,灌木叢裏,學校裏三三兩兩的人從他們身邊走過,他們的身影仿佛埋在青春的影子裏。

卓然走在秦漫月的身後,看路燈下她的影子被拖得很長,窈窕的背影一點點地被拉長,心裏湧起了千百種滋味。

秦漫月轉頭,從卓然的眼神中看到熟悉的動容。

他在思念一個人,一個在八年前就已經去世的人,就如同她當初思念小七一樣。

8

聖誕節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如期來臨了。

秦漫月緊鑼密鼓地籌備著比賽作品。

在聖誕的前三天,她終於把比賽的衣服做出來了。

這次她吸取了上次的經驗,不敢把衣服放在公司,而是妥帖包好,拎在手裏準備帶回家去。

她突發奇想地想走路回去,九十點鍾的清榕並不熱鬧,零星而過的車輛聲充斥在她的耳邊,她慢吞吞地在路上行走,吸著夜裏微涼的空氣。

當她抱著衣服和包包經過風化街的時候,突然有個人衝了出來,一把抓住她的包包,她嚇了一跳,像是條件反射,她抓緊了手裏的衣服,那個歹徒很輕鬆地就把她的包包搶走了,刺溜一下像一尾魚一樣滑進了胡同,她死死地抓著衣服,跑到旁邊的一個電話亭撥打了110。

二十分鍾後110出現在了風化街一代,她抱著衣服站在冷風裏發抖,但是她並不覺得冷。警察隨後在一個垃圾桶旁撿到了她的包包,她翻了翻裏麵的東西,除了錢包,什麽都在。

“你可真幸運,遇到了一個有良心的小偷。”警察把秦漫月的包包給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入夜了,警察叔叔特別有責任心地把她送了回去,路上她一句話也沒有說,就是抱著衣服不肯鬆手,她對被搶了錢沒有太大的感覺,她隻是對自己辛辛苦苦做出來的作品更有愛意。

回到家後,秦漫月把衣服放在房間最顯眼的位置,長長的一件白色長裙,乍看並不起眼,用的卻是歐洲進口的布料,簡單的圓領上滾了一圈淡粉色的珍珠,冒肩袖,枚紅色的玉髓扣,恬靜娟秀中又不失時尚,像是翩翩出塵的雪蓮,傲然盛開。

她靜靜地欣賞著自己的作品,把頭靠在椅背上,手裏卻攥著另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深酒紅的西裝,帶著神秘的時尚感,用了時下最流行的設計,此刻正被她緊緊地握在手心裏。

那是她熬夜做出來的想送給譚展飛的生日禮物。

這麽多年她都不知道他的生日,他也從來不提。

她記得譚展飛和她說這段話的時候,臉上毫無表情,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可是她能感受到他心裏的痛,那是一種被至親至愛的人所嫌棄的疼痛。

從那樣可怕的環境下成長出來的堅強,帶著看不見的遍體鱗傷的疤痕。

她多想多想和他一起撫平那些常年累積在他心口的傷。

她將那件衣服細細地包好,裝到袋子裏,封存起來,然後放在她的身邊,再安靜地睡去。

比賽定在聖誕節的晚上七點,去比賽之前,她先到果果的幼兒園看了果果表演節目。

這是果果第一次表演節目,她無論多忙都一定要去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孩子沒有了,她對果果分外疼惜。

卓然為了一個案子,被請到外地,有一周的時間不在清榕。

所以秦漫月就獨自去給果果助威。

她在出門前看了看放在**好幾天的西裝,臨出門前又折回去,將它放到包裏了。

在半路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舉動很好笑,帶著那件衣服又能怎麽樣?難道真的能送給譚展飛嗎?

她到幼兒園的時候婉珍正在幫果果整理裙子,她今天穿了一條粉紅色的蓬蓬裙,漂漂亮亮地站在一群小孩子中間,紮了兩個小辮子,她並不是裏麵最漂亮的一個,也並不是主角,可是她可愛粉嫩的模樣,讓秦漫月一掃比賽的緊張。

“月月媽媽!”

“一會的表演要加油。”

“好。”果果乖乖地回答,眼睛睜得又大又圓。

“你這丫頭,和你月月媽媽比對你親媽還親。”婉珍走過來,敲她的腦袋。

小朋友表演節目的時候,果果在上麵跳得起勁,很簡單的舞蹈,但是她卻有板有眼,跳得很認真,有幾次差點沒跟上節奏,可是她卻又很快接上了。

秦漫月呆呆地望著果果,看著燈光打在她的身上,霓虹閃爍的燈光下,她小小的身體蹦跳的樣子,都觸碰著她的內心。

她仿佛看到自己那個失去的孩子,在黑暗中和她揮手。

“擦擦。”婉珍將一張紙巾放在她的麵前,秦漫月才發現自己濕了眼眶。

“我第一次看果果表演,太開心了。”

“我知道。”婉珍緊緊拽著漫月的手。

果果表演完之後,後麵還有冗長的節目,她提前離開去比賽現場做準備。

比賽場地定在717藝術園區裏,她和模特約在園區門口碰頭,可是她到了園區門口,到了約定的時間,模特卻始終沒有出現,她打模特的電話,電話那頭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這個模特是她Tony給她找的,新絲路模特大賽的亞軍獲獎者,少女有嬌嫩的臉孔魔鬼的身材,是典型的少男宅男殺手。

到了比賽大廳,秦漫月才發現,這場比賽比她想象得還要隆重得多,所有參賽者都帶著自己的模特盛裝而來,一點都不像是重在參與的樣子。

她突然慶幸Tony給她找了個名模,否則還真的不夠瞧的。

秦漫月先到前台去抽號碼牌,她的號碼是倒數第二個,是非常後麵的位置,對於比賽者來說,越是後麵越是有利。

後台裏人來人往,模特們盛裝而來,穿著設計師設計的衣服,設計師都是鮮活年輕的臉孔,在那麽一大群人裏麵,秦漫月看到了蘇青。

她還是一身黑色的朋克打扮,手上戴著骷髏造型的飾品,她正在檢查她模特的衣服,她看到秦漫月,秦漫月以為她會向之前那樣挑釁,沒想到,蘇青看到她的時候,第一次眼中有了惶恐,唯唯諾諾地不敢看她。

秦漫月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對自己露出這種表情,不過她也不想去知道,她自顧著把包包裏那件設計好的衣服拿出來,衣服上有微微的褶皺,她拿去後台,準備掛燙機想把褶皺撫平。

“譚先生百忙之中還抽空來我們比賽的現場,真是我們的榮幸。”

“陸先生客氣了。”

隨著主辦方負責人的聲音響起,一道難以被人忽視的身影出現在後台,他帥氣英挺的五官,冷酷到迷人的臉,完全不輸給模特的身材,瞬間讓後台炸開了鍋。

“哇,這是誰?長得好Man、好酷啊。”

“你看他就是不笑都那麽迷人……”

“哎呀,他朝我走過來了?天呐,我沒法呼吸了。”

譚展飛走過來,他今天是作為比賽的嘉賓出席的,其實他根本不需要親自過來,可是他知道秦漫月參加了這個比賽,所以特意過來看看。

秦漫月看到譚展飛走到蘇青的麵前,嘴角浮現一絲笑容:“你表姐讓我給你打氣,讓你不要緊張。”

“謝謝表姐夫。”蘇青嘴甜地喊道。

表姐夫,蘇青喊譚展飛表姐夫,而譚展飛並沒有解釋。

秦漫月心裏有些難過,將一張臉埋在那件白色的衣服後麵,假裝不去看譚展飛。

突然,後台響起一陣警報器的聲音,是火警的警報器響了,滾滾的濃煙湧向後台。

“著火啦,著火啦……”不知道是誰大喊一聲。

整個後台瞬間彌漫著一片煙霧,所有人都嚇得尖叫,四處逃竄,隻聽譚展飛大喊一聲:“大家冷靜,都別跑,別慌,這不是著火的煙。”

慌亂的人群在譚展飛的聲音中靜了下來,不一會的工夫,這煙霧果然就散去了,後台的負責人冒著汗跑過來說:“沒有著火,不知道是誰惡作劇用幹冰製造了煙霧,比賽繼續,大家看看有沒有丟失什麽東西。”

擺明了就是有人故意想要毀掉她的衣服,她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

可是這種事情從她進入爾雅開始,就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所以她雖然生氣,可是很快速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隻能想辦法補救了,她看著那條裙擺被燒了一個洞的長裙,想了片刻,然後從包包裏翻出來幾個做衣服能用到的工具,先用剪刀把裙子有破洞的地方剪掉,然後再慌亂地把下擺剪成菱形的層次感,把蕾絲剪出星星的形狀,不規則地粘貼在下擺上,一條婉約大氣的長裙瞬間變成了俏皮夢幻的短裙。

譚展飛看著她不動聲色地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把一條幾乎被毀壞的裙子重新改造,整個過程從容淡然,絲毫沒有手足無措的怯懦,他心裏隱隱對這個瘦弱的女子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秦漫月拿起手機再次撥通模特的電話,這次電話終於接通了,模特卻和她說:“對不起,我今天生病了,可能去不了了,你換個模特吧。”

“你怎麽可以這樣?臨時和我說不來?有沒有一點操守。”

“對不起。”

“什麽對不起啊,喂……”

秦漫月還想說什麽,可是對方卻把電話給掛了。

比賽開始的音樂已經響起來了,主持人動聽的聲音緩緩地流出:“四年一度的飛天設計大賽……”

秦漫月完全聽不進去,整個人像是傻了一樣。

衣服被燒,模特生病,她還怎麽參加比賽?

她看著始終站在遠處的譚展飛,他似乎看到了她有麻煩,但是沒有一絲要幫助她的意思。

她知道,如果跟他開口,他未必不會幫她,可是如果她那樣做,他隻會看低她,覺得她遇到一點小問題都解決不了。

她不想靠譚展飛。

她攥著衣服,拿出一枚別針,臨時把腰的位置改小了一些,既然沒有模特,她就自己上,就算走得難看,慘敗收場,她也不會退縮。

在試衣間裏,她怎麽都拉不上後麵的拉鏈,這是她設計的時候沒有想到的地方,現在懊惱不已,她用力地伸手想要把拉鏈拉上,卻還是夠不著。

後來有人幫她把拉鏈拉起來,她一轉頭,看到譚展飛站在她身後。

“你怎麽進來了?”

“如果自己做不了,就應該求人幫忙。”

“我是想找你幫忙。”

“哦?”

“一會兒我上台的時候,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下我的包包。”

“就這個?”

“對。”她倔強地看著譚展飛,在狹小的空間裏盯著他,冷得讓她唇齒打戰,但是她卻毫無畏懼。

9

秦漫月站在後台準備,上一位選手正在向大家介紹他的作品的靈感。

她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的比賽,更別說穿著自己的作品上台了,剛剛和譚展飛說的話都是在裝腔作勢,其實她現在心裏怕極了。

她試圖去抓住些什麽來穩定自己的情緒,可是黑漆漆的後台,什麽都沒有。

上一位選手退場了,主持人說道:“我們有請70號選手秦漫月帶來她的作品。”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卻在走第一步的時候腿一軟,她下意識地想要去扶什麽,一隻健碩的手扶就住了她,頎長的身體靠向她,譚展飛的聲音在她耳邊低低的:“走路都走不了,太丟我們爾雅的麵子了,我陪你上去。”

她不敢相信譚展飛竟然說要陪她上去,她更不敢相信,譚展飛身上此刻穿著的,是她之前為偷偷為譚展飛做的那件衣服,她放在包包裏,鬼使神差地帶了出來,被譚展飛穿在身上。

“我們有請30號參賽者秦漫月帶來她的作品。”主持人見人遲遲不出現,又重複了一遍。

“走。”譚展飛牽住她的手,“現在我們是兩件作品。”

她感到自己怦怦跳動著的心,因為他的話神奇地平靜了下來。

剛剛的恐慌害怕一瞬間在他溫暖的手掌心中,似乎都不見了。

秦漫月的白色短裙雖然簡單卻精致新穎,裙擺上一排的星星隨著她的行走起伏穿梭,她梳了一個丸子頭,戴上銀色的發箍,空氣劉海,巴掌大的精致小臉搭配這身聖誕氣息十足的裙子,讓她看上去就像一個精靈。

而她身邊的譚展飛,一身完美的酒紅色西裝,別致的剪裁和設計,在燈光下閃現出一種貴族般的神秘感,在他平日裏霸氣冷漠的性格中注入了一絲生動,特別是譚展飛那一張成熟英俊到幾乎完美的臉龐,讓所有的評委都屏住了呼吸。

可愛動人的少女和成熟冷酷的男人,有種說不出的反差契合。

所有的相機都在拚命地閃動,為眼前這個和諧的畫麵。

展示完了之後,主持人說道:“這位選手,說一下你的設計理念吧。”

秦漫月看著台下黑壓壓的一片,她握著話筒,慢慢地說:“我身上的這件衣服是用歐洲進口布料,其實在剪裁設計上都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我的靈感來自於我對青春少女時期的懷念,天真爛漫的青春時期,我們會喜歡各種妖嬈的事物,很少關注素淨和淡雅的白,白色是最純粹的顏色,是最初的顏色,代表了我最初的心,永遠不變,哪怕輾轉經年,我老了,可我依然在這裏,永遠不會忘記那些青春歲月的美好。”

“我看你旁邊這位先生的衣服也非常特別,也是你設計的嗎?”台下的一個評委問道。

“對……”

“那你也說說這件衣服的理念吧。”

全場靜悄悄的,燈光相機在這樣一段樸素的話語麵前都停了,那樣一件並不是特別精美的衣服,在她的敘述中仿佛增添了萬般光彩。

譚展飛側著頭看她,她敘述時模樣認真,眼中透出來絲絲點點的光芒,像是心中的篤定。

有個評委八卦地問:“那你旁邊這位帥哥是不是你男朋友?”

秦漫月看著譚展飛,他的目光沉在藍色的燈光下,在所有人都期待的目光中,他把一直牽住秦漫月的手抽了出來,拿過話筒,用冰冷的聲音淡淡地說:“不是,她是我們公司的員工,我隻是她的領導。”

譚展飛的話化解了眾人的疑慮,也將她的心打到了穀底,他在這麽多人麵前說她隻是他的員工,那副冷淡的樣子,看起來仿佛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是啊,現在的他們不就是真的沒一點關係嗎?她對譚展飛來說,隻是一個員工而已啊。

衝著攝像機的鏡頭,她努力地微笑,她不想讓她的失落被別人看見,她不想把自己的醜態展現給那麽多人看,她拚命地笑著,卻比哭還要讓她痛苦。

10

比賽結果當場就出來了,秦漫月並沒有進入前三甲,但是評委組臨時增加了一個最佳創意獎給她,為她的理念和設計。

這是今年額外增設的獎項,引起了許多爭議。

即使拿到獎杯,秦漫月也沒有太大的欣喜。

譚展飛和她並肩走在寒冷的聖誕夜了,張燈結彩的街道,四處洋溢著節日的氣氛,好聽的聖誕歌在他們耳邊響起,垂墜而下的小燈井然有序地掛在街道兩旁的梧桐樹上,亮燈的時候仿若流星劃過。

“你為什麽會把這件西裝拿出來穿?”

“我的西裝都是巴黎名師手工製作的,如果我穿著這件上台,瞬間把就會你的衣服比下去了。”

“原來是這樣。”秦漫月隔著包摸著那件西裝,第一次感覺到它是如此廉價平凡。

“你這衣服做給誰的?”

“你不認識的一個朋友。”秦漫月完全沒有了送給譚展飛的心思,故意撒謊騙他。

“先生,給小姐買個聖誕小鹿吧,啊,漫月姐,你怎麽在這裏?”有一個女孩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秦漫月抬頭,看到了花花。

這是以前來她花店裏做兼職的姑娘,自從去爾雅上班,秦漫月已經許久沒有看見她了。

“花花,好久不見了。”秦漫月和她打招呼。

“好久沒見你,我好想你啊。”花花伸手擁抱秦漫月,小姑娘的熱情就是這麽簡單直白。

“這位帥哥怎麽有點眼熟?”花花注意到秦漫月旁邊的譚展飛,“啊,我想起來了,爾雅經典的開幕酒會上的那個男人,你手機裏屏保上的那個人男人嘛。”

“花花……別亂說。”秦漫月打斷她。

“漫月姐害羞了,哈哈。”花花抬眼看了看她身邊的譚展飛,圓圓的眼珠一轉,“帥哥,買一個小鹿送我漫月姐吧,她最喜歡鹿了。”

“我自己買。”秦漫月趕緊去掏錢。

“給,不用找了。”譚展飛先秦漫月拿出一百塊。

“遇到了土豪了!”花花接過錢,激動地放到兜裏,“你們在這等我一會兒,我額外贈送你們一朵玫瑰。”

花花把木製的小手工鹿遞到譚展飛手裏,笑著跑去不遠處拿玫瑰。

“不好意思,我把錢給你吧。”秦漫月準備給譚展飛錢。

“小孩子的東西,還給什麽錢。”譚展飛把手裏的木製小鹿隨意地塞到秦漫月的手裏。

秦漫月想起以前她總是吵著要譚展飛給她買東西,安海路邊的棉花糖,小店裏的珊瑚手串,可以串成項鏈的白玉蘭花,都不是什麽昂貴的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卻讓她樂此不疲。

“給我買一個嘛。”她撒嬌。

“不行,你已經有很多個了。”他像個嚴厲的家長。

“可是我喜歡。”她挽著他的手,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上,睜著大眼睛看他,“最後一次!”

“你每次都說是最後一次!”他抿著嘴,對她說的最後一次根本不相信。

撒嬌沒用,她改變套路,假裝委屈地說:“你不疼我了。”

“買,真拿你沒辦法。”他對她總是無可奈何,“你啊,最喜歡小孩子的東西。”

“我就是個小孩子嘛。”

她笑著,像是要糖成功的小孩,歡天喜地地拿著東西在暮色漸垂的街上跑來跑去。

每次她跑累了便轉過頭,看到譚展飛站在遠處靜靜地看著她,灰色的天空下,樹蔭篩影,他深如潭水的目光像是帶著光影,她又會跑回去,挽著他的手臂問:“展飛,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幼稚?”他笑起來,“你什麽時候成熟過?”

“你討厭……”她嬌嗔地拍他,“我說認真的啦,和你這麽一個深沉又腹黑的大叔在一起,我可要快快長大,要不然你以後腦子突然開竅,嫌我幼稚,不要我了怎麽辦?”她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晃呀晃,像是在思考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她嚇了一跳:“哎呀,這是在外麵,放我下來。”

“讓你胡思亂想。”

她求饒,清麗的聲音在梧桐街道上久久回**,一聲聲地傳入他的心裏。

他把放下來,緊緊地拉著她的手輕聲說:“我們回家。”

她乖乖地任他牽著,聽兩個人的腳步一步一步地踩在梧桐的落葉上,沙沙作響,仿佛那就是他給她的最好的承諾。

她沒有聽見譚展飛在心裏聲音,他說:“我不要你長大,我希望你永遠像個小公主。”

他心裏的小公主。

他像寵愛孩子一樣寵愛著她,把她當成心上最寶貝的明珠,可是當初的她卻渾然不覺。

此時秦漫月抬起頭,看著譚展飛的眼中閃過一絲熟悉的光芒,那個曾經抱她在懷裏悉心疼愛的男人已經變得成熟滄桑,雖然銳氣不減,時刻散發一股蠱惑成熟的魅力,可卻不再是疼愛她的那個男人了。

秦漫月看到街角處有一個蛋糕店還亮著燈,似乎在提醒她,今天是譚展飛的生日。

“那個……”

譚展飛的電話在此刻響了起來。

他接起電話,眉頭瞬間凝重:“嚴重嗎?好,我馬上過去。”

“怎麽了?”

“我有事要先走了。”他急急忙忙地對著馬路邊開過來的空車招手。

“好的,再見。”

秦漫月的臉上分明掛著失望,卻還是要佯裝無恙,她從骨子裏透出的倔強,譚展飛都看在眼裏。

他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女孩靠在他身上可憐的眼神,那麽熟悉,那麽讓人不忍。

那些畫麵仿佛就在他的眼前,像是要衝破層層阻礙朝他奔來。

他的頭有些隱隱地疼,他用力地搖了搖,怎麽樣也驅散不了。

秦漫月就像生長在他身上的一根藤蔓,不知何時就從他身體的某個地方長出來,隨時牽引著他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

11

譚展飛走後,花花拿著一枝玫瑰花走回秦漫月身邊,發現隻有她一個人。

“漫月姐,那個帥哥呢?”

“他有事先走了。”秦漫月愣愣的。

“怎麽先走了啊?我還以為你和帥哥今天晚上要發生點什麽呢。”

“你啊,小鬼靈精。”秦漫月苦笑一下戳她的腦袋。

“這是送你們的玫瑰花,希望你們的愛情長長久久。”花花把玫瑰花拿給秦漫月。

“長長久久。”她低低地重複了一下這句話。

“漫月姐,那我先去忙了,有空我們再約出來聚一聚啊。”花花沒有注意到秦漫月臉上的失落,自顧自地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努力地去愛一個人,原來比被一個人深深愛著,要難得多了。

街道上的燈似流星般一簇一簇地在她眼前劃過,在樹下篩出斑駁的光影,仿佛月色穿過暮色落下來的花。

她站在鼎沸的人聲中捏著一枝玫瑰花,花莖的刺狠狠地紮入她的手指間,她卻感覺不到疼痛。

她不知道她到底要走多久,才能走到他的心裏,她到底要走多久,才能讓他記得她,她到底要走多久,才能讓他不再與她疏離。

讓一個人記起自己,真的這麽困難嗎?

街角的蛋糕店依舊亮著燈,那句“生日快樂”她到最後都沒有說出口。

她以為一個晚上的時間很長,總有機會可以親口對他說這四個字的。

可是她還是錯過了。

就像他們錯過的這麽多年。他深愛她的時候她背棄了他,而他再也想不起她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早已愛他入骨。

秦漫月望著譚展飛走掉的方向,這在夜幕下閃爍的繽紛世界在她眼前不停地搖晃,遮住了她眼中的繁華。

她輕輕地對著冰冷的空氣悄然說了一聲:“展飛,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