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所有孤注一擲的堅持,都隻是為了證明我愛你}

1

爾雅經典的麵試地點在商務樓隔壁新建的那棟七層高的小樓裏。

電梯人太多,為了節省時間,秦漫月從選擇跑樓梯上樓。

快到公司門口的時候,她看了看表,還好沒有遲到,和前台說明自己是來麵試的,填了單子之後,前台為她指引了麵試的方向。

秦漫月看了一下這間剛剛成立的服裝公司,有別於曾經嚴謹古板的科技公司,整間公司透著一股熱辣奔放的感覺,牆麵上都畫著熱情如火的西班牙女郎,小奢華中又透著一股高大的品位。

她應聘的是總裁助理,因為她實在想不出一個理工科出身的她到底在服裝公司能做什麽,文職看來是最保險的。

她一路走過去,長長的走廊裏都是拿著表格的人,有的在打電話,有的拿著粉撲在照鏡子,一張張青春亮麗的臉龐,都打扮得分外水靈和妖嬈。

秦漫月剛走過去,大家都對她投來各種各樣的目光,大概是被她的樣子嚇到了。

她站在透明的玻璃前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大腿上還流著血,手臂雖然清理過了,可是還是傷痕累累,最要命的是,本來用簪子盤好的頭發,現在已經完全鬆散下來,好在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依舊精致,特別是一雙沉靜的黑眼珠仿佛要閃出水光,倒是襯出了另外一番韻致。

“怎麽有這麽隨便的應聘者啊?”一個穿著桃粉色連身長裙的女孩看著她說道。

“看上去年齡挺大的了吧?”另一個和她一起麵試的短發女孩附和道。

“阿姨還來和我們搶飯碗,怎麽好意思。”

“說不定人家有特殊關係呢?”

“爾雅這種大公司,怎麽可能要這種人啊?”

女孩們竊竊私語的聲音不斷傳來,聲音並不小,好像也不怕秦漫月聽到,周圍的人投射過來的目光更複雜了。

秦漫月沒有理會,這樣的奚落,她從來都不會放在心上。

她站在走廊的窗戶邊上,七樓的風不算太大,吹得她緊繃的思緒有些放鬆了,對麵是高聳而立的商務大樓,她深深地望了一眼頂部的彩虹,它一如既往地掛在樓頂,白天看過去,它似乎沒有任何特別。

漂亮的女孩一個一個地進去了,出來的時候都有些沮喪,剛剛還自信滿滿的樣子都不見了。她是最後一個進去的。

推門而入的時候,那個坐在一堆簡曆表前的人事部經理抬頭看了她一眼,是個中年的有些微微發福的男人。

他在本子上記錄些什麽,聽到有人進來,才抬頭,看到秦漫月的樣子,他先是露出訝異的目光:“秦小姐對嗎?”

“是我。”

“清榕大學技術應用係畢業的?”

“是的。”

“好像已經畢業了三年了,請問畢業之後做過什麽工作?”

“我沒有正式工作過,隻有在大四的時候在一家科技公司做軟件開發的實習生。”

這句話一問出,人事經理的眼中忍不住露出了鄙夷:“秦小姐,你知道不知道我們爾雅是意大利數一數二的服裝公司?不是貓貓狗狗都能進的。你看看你今天的服裝、頭發,妝容,就這種儀態,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我剛剛在路上出了點事,來不及收拾……”

“既然你遇到的事情比麵試重要,不惜把自己搞成這樣,你又何必出現在我們這裏呢?”

“我很想做這份工作。”

“很想不等於就能做好,我們這次招的都是有相關經驗至少三年以上的,英語起碼要在專八以上……你的資曆不是很符合我們公司招人的標準。”

“我可以學習的,我學習能力很強。我也不在乎任何的崗位,隻要適合的就行。”

“學習能力很強?”人事部經理笑了,拍了拍桌子上那一摞的文件,“來我們這應聘的哪個不是說自己學習能力很強的,再說,你都已經25歲了,馬上就26歲了,也已經是個不小的年齡了,如果秦小姐沒有特別過人之處,你說,我們為什麽要錄取你?”

秦漫月緊緊地攥著手,似乎無從反駁。

“秦小姐先請回吧。”經理的拒絕態度已經非常明顯。

秦漫月還想說些什麽,可是她看了看經理的臉知道她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

“今天……麻煩了。”盡管對麵的人態度驕橫,她還是禮貌地道別,拉開門走了出去。

開門的一瞬間,她看到譚展飛和卓清雅站在門口,他們倚在欄杆上,像是在等她。

“沒想到秦小姐這麽快就出來了?”卓清雅堆起笑容,“展飛和我說你要來我們公司,我還感到很吃驚,沒想到秦小姐真的來了。”她看了一眼隨後出來的人事部經理,“阿海,秦小姐麵試,怎麽樣?”

“卓總,秦小姐非本專業,中間又有三年沒有工作,實在不太適合。”人事的用詞雖然中立,但是口氣卻十分不屑。

“沒有想到人事部是按專業來選人的,我也是做研發起家,從未學過服裝,如今不是照樣在做與專業無關的工作嗎?”譚展飛冷冷地開口,看向剛剛那個跋扈的經理,先前在秦漫月麵前趾高氣揚的經理在聽到譚展飛這句話之後額上冒了汗漬。

“我想阿海也是為了專業的角度考慮,不過我想秦小姐有心要來我們公司,不如我親自來麵試好了,不知秦小姐可有意見?”

親自麵試?秦漫月沒想到卓清雅會親自給她麵試,她盯著眼前的兩個人,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麽,可是不管做什麽,對她來說,都是一個機會。

“我沒意見。”秦漫月說道。

譚展飛和那個經理也沒說話,用沉默表示一切。

卓清雅拿起手裏的手機:“小小,把Tony最近設計的幾套衣服拿過來。”

沒過一會兒,蘇小推著一排衣服走了進來,大概有十來件,什麽款式都有。

“這是我們這首席設計Tony最新設計的衣服,秦小姐如果是想來我們爾雅,應該對衣服布料能說上一二,否則隻是憑借我們相識的關係,也很難服眾。”卓清雅的聲音輕輕柔柔,卻能讓所有人都聽見,她沒有要進到房間裏的意思,就站在走廊裏,似乎也不避諱眾人的目光。

來來往往的人都看著秦漫月,大家從來沒遇到過總經理親自麵試的情況,都探著頭,像是要看好戲一樣。

卓清雅以為秦漫月在看到這麽多的衣服之後會知難而退,就算不離開也可以讓她足夠丟臉,至少在這樣眾目睽睽之下,譚展飛也沒辦法包庇她。

她期待看到秦漫月的失態和慌亂的畫麵,可是她沒有想到,秦漫月不僅沒有離開,還默默地走到那一排衣服麵前,極其認真地一件一件地撫摸過去。

“不懂就不要裝模作樣。”剛剛麵試她的經理不屑地嘲諷。

秦漫月並沒有理會,她把所有的衣服都撫摸過一遍之後,走到第一排的衣服麵前,抬頭看了一下眾人,緩緩開口:“前麵這三件襯衫,用的是近年最先進的纖維複合麵料,並且經過抗汙和拒油處理的,穿在身上極為輕軟舒適,中間這三件西裝是用的一級的花呢,手感豐滿,厚實,平滑,最後這三件衣服看不出是什麽材質,用的是拚接式的設計,一層一層的卻並不突兀,繡著透白色的水溶蕾絲花邊,設計師應該是想突出女性的柔美和姣好的曲線。”

她用極其安靜平緩的語調說完這一段,仿佛在介紹她喜歡的作品,周圍所有的人都聽得有些呆住了,包括譚展飛和卓清雅,他們沒想過秦漫月對衣服真的有所研究,雖然並不是非常到位,但是也算說到了點子上。

這對於一個非專業的人來說,已經算是非常難得了。

為了來爾雅,秦漫月並不是沒有準備,她買了很多專業的書,也到商城將各大品牌的衣服一一做過市場調研,多少算是對服裝有了一些了解,而這些衣服,也是湊巧,她正好看到過類似的,所以才能說出一二。

“沒想到秦小姐對服裝還頗有研究。”卓清雅收回吃驚的表情。

“其實隻這幾天惡補的知識。”秦漫月並不想隱瞞。

“秦小姐倒是很誠實。”卓清雅笑笑,看來她是低估了秦漫月的水平。

“我知道我沒有相關經驗,以我的年齡來說,重新進入一個陌生的行業是很艱難,也很晚,可是我能吃苦,也不怕累,什麽工作都能做。我很重視這次麵試,也尊重別人給我的機會。我來之前看過很多關於爾雅經典的資料,這間公司在初期也隻不過是意大利一間非常小的作坊,在當時以外貿外銷為主的意大利來說,它的起步真是太晚了,可是卓老先生並沒有放棄對這間小作坊的運營,哪怕他後來做了很多行業,賺了很多錢,他都沒有放棄服裝公司,直到幾年前爾雅才在意大利名聲大震,一路做到現在。”她的目光定在剛剛嘲笑她年齡大的經理身上繼續說道,“26歲的女人可能在很多人眼中已經沒有資格重新學習了,但是我深深地相信,任何事情隻要有決心,多遲都不算晚。”

她站在一排衣服的後麵,剛剛狼狽的樣子瞬間高大起來了,就連譚展飛也不得不對她高看了兩眼。

“看來秦小姐真的做了準備。你的資料我們會仔細評估,回去等通知吧。”卓清雅客氣地說道。

“謝謝您給我的這次機會,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再見麵。”秦漫月依舊禮貌地道別,雖然渾身是傷,狼狽不堪,可是她所散發出來的堅定的氣場,卻真的讓人刮目相看。

譚展飛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那個瘦弱到幾乎平常的背影,他不能想象這是他曾經愛過,還傷害過他的女人。

淩亂的頭發,狼狽的模樣,都無法掩蓋她身上特有的堅毅的氣質。

“展飛,你看……”卓清雅看出譚展飛目光中的變化,試探性地問他。

“你做決定吧。”譚展飛低低地說道,並不想幹涉她。

卓清雅捏著秦漫月的簡曆,她沒有想到她故意為難都沒有難倒她,倒是讓譚展飛對她刮目相看了,她真是低估了秦漫月的決心。

當初是她提議陪譚展飛回國的,但是如今她開始有些後悔當初的決定了。

譚展飛走後,她收回在譚展飛麵前和善的笑容,隻是把資料遞給人事部的經理,冷冷地 說了一句:“這個秦漫月,還是Pass掉吧。”

“是的,卓總。”

心高氣傲的她雖然不屑與一個她覺得方方麵麵都不如她的女人比較,可是她依然不想讓這個女人出現在她的周圍,特別是出現在譚展飛的視線裏。

2

秦漫月有些沮喪地坐在後門的樓梯間裏,抱著膝蓋,把頭深深地埋在雙膝間,樓梯間的穿堂風讓她的傷口有些隱隱疼痛,可是她卻隻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麻木了。

她覺得一切都糟糕透了。

前幾天她像打了雞血一樣,今天卻搞得這麽狼狽。

雖然剛剛她臨危不亂,沒有露出膽怯的神色,可是她知道那些都不過是她的偽裝,似乎在麵對難堪時,總是會激發她心底的倔強和不屈。

可是就算那樣又有什麽用呢?她的麵試真是糟糕透了。

秦漫月打了個噴嚏。

“小美人怎麽感冒了?快讓哥哥疼疼。”卓然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把身上的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

“滾,疼個毛。”秦漫月推開卓然,卻露出她手臂和腿上的傷。

“啊?你怎麽渾身都是傷?”卓然看到她身上的傷,開玩笑的神情頓時鬆了下來,緊張地看著她。

“沒事……我就是遇上小偷了。”秦漫月安撫卓然。

“小偷?你確定是小偷不是色狼?”卓然仔細檢查了秦漫月身上的傷,“這下手絕對是強盜所為啊!”

“噗……”秦漫月沒忍住,笑了出來。

“走走走,我去給你買點藥擦擦。”卓然不由分說,拉起秦漫月走下樓。

“你在這等我,別亂跑知道嗎?”到商務樓下麵,卓然把秦漫月安放在花圃上,叮囑了幾句,自己跑去附近的藥局買藥。

“我又不是小孩子。”秦漫月嘟囔。

這個卓然總是把她當小孩子來照顧的。

在等卓然的時候,秦漫月晃著雙腿坐在花圃上,她想起中學那會,她總喜歡坐在學校操場的看台上,任風吹過臉頰,學校上空有展翅而飛的鴿子,在空中撲棱著翅膀,就像她當年放肆揮灑的青春。

時間漫漫,仿佛不會老去。

秦漫月認真地去看了看這棟商務大樓,它高高地聳立在城市的CBD中心,設計簡約大方,卻帶著富貴的氣質,特別是頂部的一道彩虹高高地直通雲霄。

曾經在這棟大樓還是屬於譚展飛的時候,她第一次怒氣衝衝地在阿Ken的帶領下來到這裏,那天她潑了譚展飛一身的咖啡後,揚長而去。

那時候她並沒有心情好好看看這棟大樓。

哪怕她後來在這裏上班,每天在這裏麵進進出出,她都從來沒有靜下來好好看看這棟大樓的樣子。

她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會心甘情願地踏足這裏,並且那麽渴望在這裏留下來。

有些東西或許真的是在失去了,人們才知道掛念它的好。

可是她真的還可以留下來嗎?她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一點點地靠近他,都變得這麽難了嗎?

炙熱的陽光烤著她的頭,讓她的眼睛有微微的不適,可是她卻舍不得低下頭來。

卓然從遠處走過來,遠遠就看到她仰望大樓的姿勢,那雖然是化了妝的臉,卻還是透著一股素淨的冷淡,遠遠望去仿佛像是要高飛的蝴蝶,她腿上手上的傷口觸目驚心,可是疼痛都不能影響她專注的思緒。

那種寡淡的孤獨,多像他心中念念不忘的女孩。

卓然走過去,蹲在秦漫月的麵前,把手裏的藥噴在她受傷的腿上。

“啊啊啊,痛死了啊。”秦漫月沒想到卓然會突然就給她傷口來一下,噴了她個措手不及。

“現在知道痛了啊?我以為你都不怕痛呢。”卓然沒好氣又心疼地看著她的腿。

“誰讓你買這麽刺激的藥了,報複誰呢?”秦漫月低頭看到卓然一點也不溫柔地在幫她上藥。

“到底小偷偷你什麽東西了,你要這樣不要命地豁出去啊。”卓然站起來抓過她的手。

“也沒什麽……”秦漫月想回避這個話題。

“還沒什麽,肯定是手機吧。”卓然掃了一眼她的包。

“你怎麽知道?”秦漫月有些吃驚。

“能讓一次捐十幾億出去,視金錢如糞土的花店老板娘那麽拚命地想要找回來的隻有那部手機了。”卓然妥幫她把傷口妥當地包紮好,手法嫻熟得和護士一樣。

秦漫月沒有說話。

卓然看她垂著眼眸,轉了個話題:“今天麵試得怎麽樣?”

提到麵試,秦漫月想起今天糟糕的一切,雙眼一沉,沮喪地說:“估計泡湯了吧。”

“怎麽泡湯了?”

“嫌我老,又不是相關專業,還失業這麽多年。”秦漫月自嘲地笑起來,“現在果然是年輕人的天下,我是不是挺失敗的?”

“要不然我幫你和我姐說一下,讓她給你開個後門……”

“不用。”秦漫月打斷他,“我知道你和他們關係不好。”她不想麻煩卓然,更不想為難卓然,“並且我隻是說可能沒戲,說不定我就進了呢?”

“你確定?”卓然一臉的不相信。

“要相信我自己的實力嘛。”

“你靠的是實力?難道你不是一直都是靠美色的嗎?”卓然笑起來。

“哈哈哈……卓然你真是我的好朋友。”秦漫月也難得地笑起來。

卓然看到秦漫月終於笑了,終於放了些心:“會笑就好。”

“你怎麽出現在這裏?”秦漫月突然問道。

“還不是我姐讓我來做他們公司的法律顧問,正好婉珍說你在這麵試,我順便上來瞧瞧,沒想到看到個小可憐。”卓然說的小可憐就是秦漫月。

“誰小可憐了!”秦漫月不服氣地頂嘴。

“好好好,你不是小可憐,你是小美人。”卓然把剩下的藥裝好,拎在手上,“晚上洗澡盡量注意,藥定期擦才能好得快。”

“卓然,以後誰能嫁給你真是有福氣。”秦漫月由衷地感歎,不得不說,卓然如果不嬉皮笑臉的時候,真是個不錯的男人。

卓然的目光一愣,看著秦漫月發自真心的目光,微微憂傷道:“我不會娶別人。”

秦漫月並沒有聽懂他這句話的意思,隻是從花圃上跳了下來:“卓大律師,今天麻煩你了,不如讓我請你吃一頓中飯表示謝意。”

卓然睨眼看她:“美人請吃飯,必然有詐。”

“一句話,去不去?”

“去。”

“律師的骨氣呢!”秦漫月撇撇嘴。

“在小美人麵前,骨氣算什麽!”

……

兩個人邊走邊說笑,卓然還把披在秦漫月身上的西裝外套往上提了提,讓外套披得更嚴實了一些。

這些說笑打罵的場麵全都落在從會議室朝樓下看的譚展飛的眼中。

他看到秦漫月身上的傷之後,鬼使神差地找到了放在自己辦公室的醫藥箱,從裏麵翻出了幾支治療擦傷的藥膏緊緊地握在手裏。

他想拿去給她,隻是剛走過會議室的時候,卻在窗戶上看到秦漫月和卓然在樓下的廣場上,六十幾樓看下去,人小得如玩具一般,可是無論她變得多小,很奇怪,他還是能一下子就看到她。

卓然蹲在她的腳邊,幫她擦藥膏,他們親昵地聊天,她身上披著卓然的西裝外套。

他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麽,就連她的臉他都看不清楚,可是他感到有一種可怕的情緒在他的胸腔內翻滾,這種感覺曾經無數次在他的身上發生,那種滾燙的失控,好像快要把他吞噬了。

這種感覺在見到秦漫月的初期隻是微微地泛起,可是如今仿佛愈演愈烈。

卓清雅站在會議室的門口,看到譚展飛緊鎖眉頭,手裏的一管藥膏已經被他捏變形了。她認識他三年,他永遠都是從容不迫處變不驚,可是這次回來,從他看到秦漫月開始,他平日裏所有的冷靜和從容,似乎都不見了。

她的手機響起了,是從來沒有主動給她打過電話的卓然,他的聲音平淡而疏離,他說:“你晚上有沒有空,我想和你見一麵。”

3

卓清雅回國這麽久,這是卓然第一次約她,約在卓然的律師樓。

她到的時候,卓然正在看著桌前的日曆發呆,助理推開卓然辦公室的門:“老板,您的客人到了。”

卓然放下日曆,抬頭看到卓清雅,將一張清俊的臉龐迎向她。

卓清雅對於眼前的這個弟弟,有些許的陌生,他在她的記憶中還是高中時期那個青澀的毛頭小子,可是現在已經長得成熟俊秀了。

卓然高三畢業之後,便獨自背井離鄉去國外念書,吃的苦,挨過的窮她不用調查都知道有多少,而他現在已經是一間律師事務所的老板,城中有名的律師。

她還記得他離家的那年,他還是十幾歲的翩翩少爺,現在穿上西裝成熟而清俊,臉上堆著的笑容,都帶著疏離。

“做我們公司法律顧問的事情考慮得怎麽樣了?”

“我有一個條件?”卓然開門見山。

“什麽條件?”

“我要你錄用秦漫月。”

“果然是這件事。”卓清雅冷笑,她想過卓然會為了秦漫月來找她,沒想到居然這麽快。

“你之前對我的好言好語愛答不理,現在卻為了她特意把我喊來,就是想讓我錄取她?”

“對。”卓然簡潔地回答她,並不想隱瞞什麽。

“你知道她的過去嗎?你對她有多少了解?小然,你不要被她柔弱的外表給騙了。”

“騙?當年你也是這麽和我說的,你說溫暖騙我的感情,覬覦我們的家產,嗬,最後呢?她為了來見我出了車禍,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欺騙?”

“溫暖那件事是個意外,你不能怪在姐姐頭上。”

“意外?對,那是一個意外,我不想和你討論。”卓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我今天叫你來的目的很明確。”

“你喜歡她?”

“是,我喜歡她,這個答案你滿意嗎?”卓然不想在卓清雅麵前掩飾什麽。

“你知道她來爾雅是為了誰嗎?為了譚展飛!你喜歡她,你還幫她進爾雅,你是不是瘋了?”

“我沒有瘋,我知道她是為了譚展飛才去的爾雅,她心裏愛的等的人也是譚展飛,我知道她這三年為了等譚展飛受了多少煎熬,那些日日夜夜都是我陪她度過的,現在譚展飛回來了,她想要回到他身邊,無論是用什麽方法,我都要盡力去成全她。隻要她快樂,高興,我都願意去做。”

“你喜歡她,是因為她長得像溫暖吧?可是小然,溫暖已經死了,她長得再像也不是她!”

“你別和我提溫暖,你不配!”說到溫暖,卓然的心裏像是被針刺了一般難受,“你和那個老頭,都不配提到她!

“小然……”

“今天的談話就到這裏吧。”卓然打斷卓清雅的話,“秦漫月的事情你看著辦,交換條件我已經說過了。”卓然衝著門口喊,“娜娜,送客。”

“小然……”卓清雅還想再說什麽,卓然已經擺出一副不想再聽的樣子了。

卓清雅歎了一口氣離開了。

卓然默默地走回自己的辦公桌,他看著桌子上的日曆,上麵印著的是溫暖的臉,那是溫暖留給他的唯一的相片。

十八歲的少女紮著一個簡單的馬尾,站在學校的樓梯上,她身穿亞麻色的校服,露出寡淡的神情。

時光倒退到他的中學時代,那時候的他還是個玩世不恭的二世主。

他仗著家裏的條件和自己的小聰明在學校裏插科打諢,也因為長了一張俊臉,令許多女孩子趨之若鶩。

他的父親為了讓他好好學習,特意拜托老師找了一個優等生給他補習,老師選了溫暖。

起初他對溫暖的到來是不屑的,拿老鼠嚇她,對她的教導愛答不理,想盡一切辦法讓溫暖離開。

但是溫暖似乎並不介意,她每天下課後按時幫他補習,不管他睡覺還是玩,她不氣不惱。他從來沒見過一個女生這麽寡淡冷漠,從不被任何事物所牽絆。

直到有一天,他在學校門口因為一個車位和同學發生了口角,被人推倒在地,磕破了頭,推他的男生嚇得當場就跑了。

放學後的停車場黑得可怕,他摸著頭上的血覺得冰冷而絕望。

後來溫暖來了,她把手覆在他的頭上,幫他仔細地擦去頭上的血漬,冷靜地撥打了120急救電話。

他們坐在黑漆漆的停車場的角落裏,溫暖把他的腦袋放在她的肩膀,平日裏除了說題目就沒有多說一句話的少女突然說:“心裏有傷的人才更需要健康地活著,而不是用冷漠來掩飾傷口。”

他抬起頭,黑暗中少女的眼珠明亮得似乎都能照到他心裏去。

從醫院出來之後,他對溫暖的感情就不一樣了起來。他開始了解她,知道她從小失去爸爸,她媽媽含辛茹苦地帶她長大,她非常努力學習,就是為了出人頭地,將來給她媽媽一個好的生活。

他開始專心致誌地學習,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收了性子,做回好學生,隻要能讓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讓他做什麽都心甘情願。

所有人都看出他喜歡溫暖,溫暖卻開始故意疏遠他,遠遠地看到他來就回避他,抱著書飛快地在學校裏逃走,他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的裙裾飛揚,長發翻飛,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沉迷愛慕。

她在一個晚自習後的夜晚在半路上遇到了壞人,他挺身而出,她看著他傷痕累累的模樣,明明眼中是擔心,卻隻是冷冷地丟了兩個字:“活該。”

“為了你,做什麽我都願意。”

他笑起來,有些傻傻的,握住她的手卻久久沒有鬆開。

那是他記憶中最美好的時光,他騎著單車載著她滿城市地跑,摘下合歡花戴在她的頭上,女孩偶爾轉過頭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都能讓他失神好久。

這段感情傳到了他父親的耳朵裏,父親嫌棄溫暖家境清貧,阻止他們來往,他幫卓然安排好了出國的手續,他想要出門,父親卻把他關在家裏。

溫暖在卓然要離開的前一天晚上獨自出來找他,在路上出了車禍。

卓然到醫院的時候,溫暖的媽媽在停屍間門前哭了很久,死活都不讓卓然進去見她。

卓然連溫暖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他不知道那天他是怎麽回到家的,他走在冷風刺骨的黑夜中,總感覺一伸手,將能將那個笑容寡淡的女孩摟進懷裏,他想起溫暖對他說:“以後我要賺很多錢給媽媽,讓她再也不用過苦日子。”

那個連笑起來都帶著倔強的姑娘,讓他失去了靈魂。

他收拾了行李獨自出國,再也沒有回過家,靠自己艱難地讀完大學、研究生,進了最好的律師事務所,可是他的心裏一點也不快樂。

溫暖死了,仿佛把他的心也一並帶走了。

遇到秦漫月,他一直覺得是老天對他的恩賜,他仿佛看到了另一個溫暖,她活了過來,就站在他麵前,她們一樣地倔強,一樣的笑容,就連微微蹙眉的樣子都像雙生子。

他千方百計地對她好,陪在她身邊,甚至他連知道她心裏想的是別人,都無所謂了。

他甚至不敢表露自己的喜歡,他害怕他的唐突會讓她離開。他寧可這麽默默地守護在她身邊,看著她幸福快樂就足夠了。

卓然摸著溫暖的照片,仔細地拂過照片上的眉宇,他輕聲問了一句:“暖暖,我這樣做,是對的嗎?”

3

巴洛克風格的大廳中間,一張長桌上放著幾碟清爽的小菜,卓老先生在傭人的攙扶下走到了飯桌前,譚展飛和卓清雅已經坐在桌子前了。

卓家的晚餐吃得非常簡單,多數以清淡為主,因為卓老爺子的身體不好,很多食物都不能碰。

“清雅,我聽說上次來我們家吃飯的那個秦小姐到爾雅麵試了?”今天剛坐下,卓老先生突然說道。

“爸,你怎麽突然問起公司的事情了?”卓老先生早在幾年前就因為身體不適很少過問公司的事情,今日突然這樣說,卓清雅難免有些疑惑。

“這姑娘卓然挺上心的,我也就多注意了一下,她麵試得怎麽樣?”

“還……可以吧……”卓清雅望了譚展飛一眼,“不過總經理助理這個職務要求挺高的,不是誰都可以勝任的,我覺得秦小姐資曆上還是欠缺了一些。”

“這有什麽?我們那麽大間公司,又不是隻有總經理助理這一個職位。”

“既然爸都這麽說了,我就讓她進來先試試吧,不過能不能做好,就看她的表現了。”

“卓然那臭小子看上的姑娘,應該不會太差。”卓老先生在提到兒子的時候,眼眸中有了些許的光亮,雖然這麽多年來兒子與他決裂了,可是兒子始終是他兒子,是他的骨肉,以前是自己太偏執,現在他總想著力所能及地幫他什麽。

吃晚飯之後,卓老先生在傭人的攙扶下回到了房間,久久不語的譚展飛突然問道:“你真的要讓秦漫月來公司?”

“既然卓然和爸爸都替她說話了,那就給她一個機會吧。”

“那你打算讓她做什麽?”

“我們最近重金從MK挖了個大師級的設計師Tony,他好像還缺一個助理,就讓秦小姐去做他的助理吧。”

“這個大師聽說性格古怪得很,能不能留下來還不好說呢。”

“你們不是都相信她的實力嗎?那我就看看她的實力究竟如何。”

譚展飛走到窗戶前,推開窗,看著遠處闌珊的燈火,秦漫月來爾雅麵試的消息是他故意透露給卓老先生知道的,他知道以他愛子心切的性格肯定會給卓清雅施壓,與其與卓清雅麵對麵,不如讓她父親給她壓力來得更直接一些。

他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幫秦漫月來到爾雅,或許他隻是想看看這個女孩是不是像她所說的,要證明給他看,證明她的愛。

Tony的助理,這可真不是一個什麽好職位啊。接下去真是有一場好戲看了。

4

秦漫月麵試完之後,因為身體和情緒上的不適,在家中大睡了幾日。

三日後的清早,她還在**睡得迷迷糊糊的,卓然用力地敲響了她家的房門。

秦漫月穿著大襯衫,棉布拖鞋,頭發亂蓬蓬的來開門。

“大清早的你不去上班來我家幹嗎?”

“快點收拾收拾,去上班。”

“上班?上什麽班?”秦漫月還沒搞清楚狀況。

“去爾雅上班啊。”卓然走進她的房間,打開她的衣櫃,迅速從裏麵拿出一套連身洋裝,附加了一條桃紅色的腰帶,“就這套,快點去換。”

“什麽情況?”

“早上我姐給我打電話,說你電話這兩天都打不進,他們人事要通知你去上班都通知不到,你今天再不去,他們就當你自動放棄了。”

秦漫月這才想起來,這幾天她就顧著悲傷了,手機放在包裏一直忘了拿去修。

“哎呀,我手機一直忘了拿去修。”秦漫月趕緊從包裏拿出那堆被包得好好的卻是四分五裂的手機,“等等,你是說爾雅聘請我了?”她剛剛才反應過來這件事。

“是啦,怎麽?你不想去?”

“你是說我被錄取了?”秦漫月不相信,又重複了一遍。

“你是聽不懂人話啊?”卓然好笑地看著她。

“真的嗎?哈哈哈。”她突然發現這是真的,瞬間喜出望外,一把拿過卓然手裏的衣服,卻又停了,“不是你給你姐打電話,讓她給我走後門的吧?”

“一個美貌和實力並重的你需要我走後門嗎?”卓然伸手幫她把淩亂的發順了順。

“啊!太好啦!”

秦漫月一把搶過衣服,立刻跑到房間裏開始換,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選上的,但是不管怎麽說,爾雅給了她一個機會,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換衣服,刷牙洗臉,秦漫月蹦來跑去,好像好久沒有這樣快樂過。

她站在衛生間對著鏡子化妝的時候,卓然靠在門上環著手臂看著她,長卷發微垂,一雙水眸此刻正熠熠發光,就連刷牙都感覺要笑出來了。

卓然想起他們認識的這三年裏,他總是陪著她經曆悲傷,這是第一次感受她的快樂。

他知道隻要他出麵卓清雅肯定會給他這個麵子的,他太了解卓清雅的性格了,即使麵對勁敵,她也有足夠的信心打敗對方。

他能想象得出此去爾雅,秦漫月一定不會有太好的日子過,可是那是她的選擇不是嗎?她總要自己去麵對。

秦漫月妝化得很簡單,沒有鋪很厚的粉,隻是用了水乳霜加少量的散粉,黑色眼線微微勾翹,保守的水紅色唇膏讓雙唇顯得嬌豔欲滴。

洗漱完畢,換好衣服,秦漫月拿過包包:“走吧。”

“不錯,化妝品真是個小妖精。”卓然由衷地說了一句。

“難道不是因為我天生麗質嗎?”秦漫月難得地開玩笑。

“是是是,小美人天生麗質。”

在車上的時候,卓然隨手翻出一部手機丟給秦漫月:“知道你手機壞了,喏,這是客戶送的,先給你湊合幾天。”

“哎呀,這怎麽好意思。”秦漫月在客氣的瞬間已經快速把手機卡裝上了,在卓然還沒回過神的時候說道,“先謝謝了,過幾天還你。”

“小姐,你真的有在不好意思嗎?”卓然哭笑不得。

4

秦漫月到爾雅辦理了入職手續,她以為自己做的是譚展飛的助理,可是沒想到人事部的人把她帶到了商務樓旁邊的那棟七層的小樓。

這棟樓很安靜,所有人都在緊張忙碌地工作著。

電梯直接到達七樓。

這一層的裝修沒有那麽複雜和奔放,牆麵上簡單地刷上了淡綠色的漆,手繪了一些藤蔓纏繞的花紋,她認得那花是曼陀羅,寓意著無邊無盡的愛與追逐。

她跟在人事的身後,越往裏走越寬敞,後來終於忍不住地問了一句:“請問,這裏是?”

“這是Tony的辦公間,你現在開始就是Tony的助理了。”人事簡單地和她介紹。

“Tony誰?我什麽時候成了他的助理了?”

秦漫月看了一下眼前的這個女孩,她一頭利落的短發,眉宇間有種挺拔的英氣,畫了極重的眼妝,整個人看上去像一隻藏在黑暗裏的貓咪。

“蘇青,這是總經理的決定,你找我也沒有用。”人事甩開她的手,對她的糾纏像是習以為常,“況且你做實習設計師不比做助理強嗎?”

“那怎麽能一樣?我隻是想跟在Tony哥身邊學習,做助理也無所謂啊。”她能看得出這個女孩迫切的心情。

“很抱歉,Tony助理這個位置已經有人選了,除非這個助理還不能讓他滿意,你再來應聘內部轉崗吧。”

“她?她是哪間設計學院?得過什麽獎?”

“她是學計算機的。”人事淡淡地說。

那個叫蘇青的女孩臉上**起了無法置信的目光,人事很快接了一句話:“不過啊,她是我們卓總弟弟的女朋友。”

秦漫月心裏一愣,瞬間頭皮發麻起來。她沒想到人事居然把這個不是事實的事實說了出來,她和卓然隻是好朋友,還沒有到男女朋友的地步,她想和那個女生解釋兩句,但是來不及了,女孩已經對她投來怨恨的目光,她還來不及說什麽,人事已經一把將她拉走了。

她這才剛來第一天,就有這麽大的誤會,以後她在公司還能太平地過日子嗎?

“藍姐,我不是卓總弟弟的女朋友。”

“哎呀,你就別不好意思了,卓總都給我交代過了。”藍姐對她會心一笑,然後伸手在小操作間的門口輕輕地敲了敲門,“Tony哥好。”

一個包著頭巾的男人,看上去約莫三十歲,他側對著她,英俊的五官散發著一股陰柔的美。全身上下的穿著並不是什麽大牌,可是衣服的風格前衛大膽,完美地勾勒出他身材上的優勢,秦漫月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戴著的是一串法國著名珠寶大師設計的歐若拉係列的男款手鏈。

此刻他正支著額頭對著一個模特身上的禮服發呆。人事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他仿佛非常不高興,轉過頭來瞪了人事一眼:“我說過多少次,我在做創作的時候,不要來打擾我!”

“是,Tony哥,不過……這是你的新助理……我帶她來給你看看……”人事介紹完秦漫月,就走了出去。

“又是一個靠關係進來做我助理的,這爾雅經典難道都招不到靠譜的人了嗎?” Tony對秦漫月的到來像是習以為常,輕蔑道。

秦漫月站在門口,看著眼前這個全身散發藝術家氣質的設計師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她現在整個人還處在茫然的狀態,她也沒有想到自己來爾雅竟然會被分配給設計師當助理,而這個助理好像還是個“肥差”。

秦漫月就這樣站著門口直直地站了二十分鍾。

Tony終於注意到一直站在門口不發一語的秦漫月。

他偏過頭微微看了她一眼:“傻站著幹嗎?等著我給你頒獎啊?現在的助理真是一個比一個傻。”

“我不知道您有什麽要求?”

“要求?你畫圖嗎?”

“小時候學過水彩和油畫。”

“哪個學校畢業的?”

“清榕大學計算機應用專業。”

“什麽?”Tony聽到秦漫月說的話,立刻跳起來,“計算機?你說你是學計算機的?”

“是的。”秦漫月很誠實。

“Oh my God!清雅這是在逗我呢?以前找的助理又笨又蠢就算了,好歹也是服裝專業畢業的,這次給我丟一個學計算機的?我頭好痛。”他撫摸著額頭,“你,你……你去樓下買一杯咖啡,多糖去冰不要奶。”

“我不愛喝咖啡。”秦漫月以為Tony要她下樓去買咖啡。

“誰說是買給你的啊!我讓你去給我買一杯咖啡!”

“好,我這就去。”秦漫月看著眼前這個漂亮得像美人一樣的俊臉快要擰成一團暴走了,她知道自己再不離開,很可能會被他憤怒的目光淩遲致死。

“我要瘋了!”

秦漫月踩著Tony憤怒的叫喊聲離開了辦公室,當她站在樓下的COSTA點咖啡的時候,她終於意識到她的工作生涯已經開始了。

隻是看剛剛那個設計師對她各種不滿意的眼神,她就在心裏暗暗打鼓。

“幫Tony哥買咖啡呢?”一個排在她後麵的男生對她笑笑。

“是啊,你是?”

“我叫吳凡,你叫我小吳就可以了,我是爾雅剛剛轉正的設計師,專門做女裝設計。”

“你好,我是……”

“你是秦漫月。”吳凡接過話來,“你麵試那天我也在,大家都在傳你會不會被錄取,沒想到你做了Tony哥的助理。”

秦漫月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公司就已經有人在討論她了。

“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來找我。”吳凡看上去幹幹淨淨的,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讓人如沐春風般舒服。

“謝謝。”

他們一起坐電梯,吳凡的辦公室和Tony的辦公間在相反的方向,分別的時候,吳凡說了一句:“希望你堅持住。”

“什麽意思?”秦漫月沒有聽懂。

“在你之前Tony哥已經辭退了九個助理了。”

九個助理?

爾雅在中國分公司開業到現在也不過短短的四個月,他已經換了九個助理,這是什麽概念?

秦漫月瞬間如芒在背,握著尚有溫熱的咖啡走到Tony的辦公間,剛踏進去,Tony已經一臉不高興地對著表看著她說:“買個咖啡居然花了十五分鍾。”

“Stop!居然還狡辯?”他走到秦漫月麵前,一把拿過她手裏的咖啡,順便從頭到尾,把她打量了一遍。

Tony靠近她,秦漫月這才發現Tony的臉白淨到幾乎能掐得出水來,有些深邃的五官像是混血兒一般,濃密的睫毛仿佛刷了一層睫毛膏卷翹得不像話,撇開他性格的毛病,眼前的這個男人長得過分漂亮。

“你們這些女生,看到帥哥就犯花癡!能不能有例外的?” Tony看著秦漫月看他的眼神嘲諷道。

秦漫月莫名其妙被罵得發愣,一時都不知道怎麽回答。

“你穿的這是什麽衣服?簡直LOW爆了。”

“可是這是大品牌啊。”秦漫月想到這身衣服是卓然大早上幫她挑的,如果被他知道被人這麽不屑地嘲諷,肯定要氣瘋了。

“大品牌也有很多垃圾款好不好!你平時到底有沒有在看時尚雜誌?”一說到秦漫月Tony整個人似乎又要暴走。

“我以後我會注意多看的。”秦漫月恭敬地安撫。

“算了,真是看看你我就夠了。”他放下咖啡,拿過手邊的愛馬仕包,“我現在要出一趟,你去把我桌上的圖紙和文件整理清楚。”

“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嗎?”

“你跟我去?你穿成這樣還好意思跟我出門?” Tony丟下這句話甩門揚長而去。

隨著TONY的離開,辦公間恢複了平靜,秦漫月剛剛全程混亂又緊張的心情才稍稍放低了下來。

這真是個被人瘋狂嫌棄的一天啊。

秦漫月一邊整理文件和圖紙,一邊頭痛萬分,今天她什麽事都沒幹,可是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她看著散落一地的圖紙,蹲下身去將它們一張一張的撿起來。

不得不說,雖然Tony是個看上去非常挑剔的人,但是他的設計的確很新穎,讓秦漫月這個非專業人士都想稱讚。

收拾完桌子之後,她閑著沒事,又把整個工作室的都打掃了一遍,一個下午下來,工作室煥然一新。

等Tony回來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了,秦漫月以為Tony為此對她改觀印象,沒想到他一進工作室就先尖叫了起來:“天哪,誰把我辦公室弄成這樣!!”

“我看太亂了,就給您收拾一下。”

“誰讓你收拾的!設計師的工作室不亂怎麽能搞創作?你是不是吃飽撐得沒事幹?” Tony像發了瘋一樣在寬敞的工作室走來走去,那些花了秦漫月一個下午才打掃好的地方,他三兩下就又給搞淩亂了,一邊折騰一邊罵,“又蠢又傻又自以為是,真是沒法好好幹活了!我明天就和清雅說換人!你真是挑戰了我忍受的極限!”

秦漫月看著自己辛苦打掃的房間瞬間被破壞,還要被人說又傻又蠢,忍了一天的怒氣瞬間就爆發了:“忍受極限的是我吧?難道您不知道你自己說話刻薄又毒舌?別人不說隻是礙於您大師的身份罷了,我什麽都還沒做,您就先給我下了判決書,你怎麽知道學計算機的就做不好設計師助理了?搞藝術的就了不起啊,大師就了不起啊,所有人都要遷就你啊?”

他從小到大都是頂著天才的光環長大的,眾星捧月般,從來沒有人這樣對他說過話。

時間好像靜止了,Tony盯著秦漫月,一字一頓地說:“你給我滾出去。”

“我……”

“滾!明天不用來了。” Tony一把將她推到門口,啪的一聲用力地甩上門。

房間裏劈裏啪啦砸東西的聲音讓人聽得心驚肉跳,可見Tony是氣壞了,她伸了伸手想推門,但是一想到自己剛剛說的話,又把手收了回來。

下班的時候到了,有人陸陸續續地下班回家了,隔壁設計組的同事聽到這邊的聲響特意跑過來,看到她被Tony關在門口幸災樂禍地說:“沒有人敢和Tony哥吵架,我看你明天可以早點去辦離職手續了。”

“沒想到Tony哥這次換助理居然隻用了一天。”

秦漫月在同情嘲笑的目光中離開爾雅,她沒想到一個助理這麽不好當,讓她遇到一個這麽刻薄的領導。

大廳外下著蒙蒙細雨,像是迷醉的雨霧,遠處已經燈火闌珊。

她走在蒙蒙的雨中,細細的雨水落在她的發梢上,像是染了一層白色的霜,冰涼的感覺讓她感到自己還是活著的。

腿上的傷口還貼著創可貼,一點點小小的疼痛提醒她這隻是個開始,可是她好像剛開始就已經陷入絕望了。

“大小姐,Tony哥好像很生氣。”辦公室裏,蘇小把今天的情況向卓清雅匯報。

“很好,Tony的性格我最知道了,刁鑽刻薄看誰都不順眼。”把秦漫月安排去給Tony做助理,她一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一天,隻是她沒想到這一天居然來得這麽快

“那還要繼續放消息下去嗎?”蘇小所說的消息就是指秦漫月和卓然的關係。

“為什麽不放?哼,我就是要讓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她是靠關係進來的,那無疑在明裏暗裏都給她樹了很多敵人,也不用我去做什麽小動作了。”

“大小姐你這樣做……”蘇小看著眼前的大小姐,感到有些陌生。

“蘇小,我現在這樣是不是很可怕?”

“沒有,蘇小不這樣覺得。”蘇小對卓清雅隻有感謝與感激。當年她還隻是個貧困的窮學生,父親欠了一屁股債被人追殺,她差點被討債的人打死在街頭,是卓清雅路過把她救了起來,替她還了債,還供她上大學,畢業之後她就跟著卓清雅,成了她的心腹,在她心中,無論卓清雅做了什麽,變成什麽樣子,都是當年那個在她走投無路的絕望中伸出手來幫她的善良的姐姐。

“蘇小,不要覺得我可怕,我長這麽大,隻愛過一個男人,為了他我可以什麽都不要,可是我現在眼看著自己的食物要被人搶走了,我能不急嗎?他們都護著她,展飛不說,卻為她做了,卓然公然為她和我吵架,父親也讓我給她個機會,她什麽都沒有做就讓所有人都圍著她轉,我做了那麽多,他們都看不見!為什麽這麽不公平?”

“蘇小,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卓清雅看著窗外,“他們讓我給她個機會,我就給她這個機會,她自己待不下去,就別怪我小氣了。”

卓清雅抿了一口咖啡,清麗動人的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笑得讓人毛骨悚然。

5

秦漫月整晚一直在想怎麽補救,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幹脆爬起來在網上搜索關於Tony的資料。

不搜不知道,一搜她才發現這個Tony的來頭不小。

他出身名門,爺爺是法國著名的設計師,母親也是出了名的調香師,當年她一意孤行嫁給了一個中國的畫家,從大洋彼岸來到清榕,Tony從小學畫,十八歲就跳級從全球知名的凱薩設計學院畢業,他曾經遊曆過世界各地,拿下許多國際大獎,被譽為最具天才的服裝設計師。

之前在著名的MK集團擔任首席設計師,設計了風靡一時的小蜜蜂係列,他的創意時尚大膽,顏色鮮明,充斥著一股貴族範,被很多女性追捧喜歡。

難怪他這麽驕傲,他的確有驕傲的資本。

關上電腦,秦漫月想了想,不管Tony還生不生氣,她還是應該要去和他道個歉。

第二天她特意起了個大早,買了Tony喜歡的咖啡,像貓一樣慢吞吞地走到辦公間。

她做好了被劈頭蓋臉地臭罵一頓了,沒想到她推門而入的時候辦公間裏空無一人。

辦公室靜悄悄的,隻是一地亂七八糟的擺設告訴她昨天Tony在這裏發了一場好大的脾氣。

她不敢動現在的東西,也不知道要做什麽,一直等到臨近中午也沒有看到Tony的身影。這時候設計總監突然跑進來,神色慌張地問:“Tony人呢?”

“我不知道……我一個上午都沒看到他……”

“你不知道?你是他的助理他去哪兒你怎麽會不知道?”

“Tony哥早上沒有來,也沒有交代……”何況她還個已經被辭退的助理。

“沒有交代?這個Tony真是太任性了,今天特意為他舉辦了一場服裝交流討論會,來了許多業內人士和喜歡他衣服的千金名媛,他現在人不見了,讓我怎麽和來的人交代?這些人是我們得罪得起的嗎?”設計總監氣得臉都青了,看來這是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我不知道今天有活動……”

“你現在去把他人給我找出來,下午一點前把他帶到活動現場。”

“可是……”

“找不到就去人事那兒辦離職手續吧!”設計總不給秦漫月說話的空當,“真是要氣死我了,這時候給我出這種幺蛾子……”總監的聲音漸漸消失在秦漫月的麵前,把她一個人丟在空空的辦公間。

秦漫月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她才來這個公司兩天二天而已,確切地說第二天都還沒有過完,她跟的設計讓她別來了,設計總監對她說找不到人可以去辦離職。

這個設計師居然在昨天發完脾氣,今天就鬧失蹤,讓她去找人,她要到哪裏去找這個人?

秦漫月坐在沙發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理工科出身的她,還是非常能理性地思考問題的。

她認真地在這個工作間掃了一眼,看看有沒有什麽蛛絲馬跡。

亂七八糟的工作間,東西撒得到處都是,她在房間裏走了幾圈,突然她在桌子的角落裏看到了一張報紙,她把報紙拿過來,上麵的一則新聞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像是想到了什麽,走到門外抓住一個同事問:“歐若拉的專櫃在哪裏?”

“金金百貨,唉,漫月,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去百貨公司幹嗎?”同事表示很不理解。

“我去去就來,幫我和總監說,我下午一定準時把Tony哥帶到。”

“Tony哥怎麽會在金金百貨?”

“她被總監罵傻了吧……”

秦漫月沒有去聽身後嘲笑的聲音,隻是自顧地下樓,打車直奔金金商場而去。

臨近中午,炎熱的太陽當頭,秦漫月在金金商場B區的歐若拉專櫃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擠在一堆人群裏,戴著貝雷帽,今天穿了一身亞麻色的衣服,戴著大大的口罩,像是怕被人認出來。

雖然秦漫月隻見過他一次,可是她還是清楚地辨認出那個人就是Tony。

此刻他的目光鎖定在玻璃櫥窗裏的那條全球限量100條的手鏈上。

歐若拉的櫃台和一般的櫃台不同,它隻在中午12點準時開門,而這條全球限量版手鏈在清榕隻有一條,雖然價格昂貴,但是還是依然有很多人守在門口。

店門被打開的一瞬間,魚貫而入的人幾乎三兩下就把Tony給擠到後麵去了,他著急地往前擠,但是卻無濟於事。

秦漫月仗著自己身形嬌小,又做過運動員,一下子就衝到了櫃台的最前頭,櫃台小姐拿著鑰匙打開玻璃櫥櫃,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搶過手鏈:“小姐,這條手鏈我買了。”

後麵還在爭搶的人幾乎傻了眼,特別是Tony,看到第一個搶到手鏈的居然是秦漫月也非常震驚。

“歐若拉螢火係列全球限量手鏈已經被這位小姐買了。”專櫃小姐大聲地說道,意思就是讓後麵的人不要再搶了。

所有想買手鏈的人,眼看著穿著極其平常,打扮非常不起眼的秦漫月掏出銀行卡刷掉了他們夢寐以求的手鏈,統統氣得捶胸頓足。

付完錢出門口的時候,Tony已經在門口等她了。

“這手鏈我出雙倍的價錢,你賣給我。” Tony說道。

“我不缺錢。”

“那你要什麽?”

“你答應我一個條件。”秦漫月看著他說。

“什麽條件?”

“不許辭退我。”

“從來沒有人敢和我提條件!”

“你憑什麽覺得我會答應你?”

“不過就是仗著你喜歡它。”秦漫月拎著手鏈的盒子,“這條手鏈的廣告語說得可真貼切。”秦漫月胸有成竹地笑起來。

Tony的臉抽搐了一下,竟沒有反駁。

因為喜歡才會無怨無悔地去付出和妥協,不論是對物還是對人,都是通用的真理。

“你既然不缺錢,為什麽還要做這份工作?”

“要做一份工作,有時候和金錢無關。我隻需要你給我一個機會,如果我做不好,你再辭退我也行。” 她黑色的瞳孔晶瑩發亮,他從未見過一個人目光這麽強烈而迫切,不是對他的渴望,而是對這份工作的重視。

“真不知道哪裏找來的怪物。”半晌之後,TONY的臉終於鬆了下來,一把拿過秦漫月手裏的鏈子。

“你……答應啦?”

“少廢話,還去不去活動場地了。”TONY不耐煩的回答。

秦漫月終於確定,TONY這是同意了,她開心的小跑上去,感覺心都要飛開心的飛起來。”

Tony開了一輛極光,上車的時候他很自覺地把車鑰匙丟給秦漫月,她識趣地坐在了駕駛座上。

“這是我的銀行卡,卡號您記一下,回頭您把錢轉到這個賬戶上就行了。”秦漫月把自己的銀行卡拿出來放在Tony麵前,然後熟練地開車,掛擋,踩油門,一點不畏懼生人的模樣。

“我以為你會把手鏈送給我。” Tony沒想到秦漫月居然還要收他手鏈的錢。

“像我這種又傻又笨的小助理,可送不起這麽貴的手鏈。”秦漫月拿昨天Tony罵她的話來回敬他。

“還說我講話刻薄,我看你講話比我刻薄多了。” Tony撇撇嘴拿過卡,掏出手機現場轉賬。

“Tony哥,您可是大師,我怎麽比得了。”秦漫月上揚著嘴角,掌握一個人的軟肋果然就掌握了他所有的情緒。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Tony一邊拿手機轉賬一邊問道。

“這張海報。”秦漫月把包裏的海報遞過去,“這是您留在桌子上的一張報紙,上麵有個版麵清楚地寫了歐若拉的螢火蟲係列手鏈全球限量剛剛來到清榕,20號中午12點準時發售,全中國隻有香港、上海、北京、澳門和清榕五條,對於您這位歐若拉手鏈的狂熱分子來說,你肯定會在第一時間來購買這條手鏈的。”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歐若拉的手鏈?”

“我昨晚被您罵了之後,回去看了您所有的采訪和報道,您的采訪不多,可是每次的采訪無論是視頻還是照片裏,您都一定會戴歐若拉的手鏈,每次都是不同款式,而您手上現在戴的這條是一個舊款,可是依然非常新,說明您非常寶貝,再加上這張報紙的內容,我猜測大概您有收藏歐若拉的手鏈的習慣。”秦漫月說完這些,Tony停下劃手機屏幕的手,他轉過去看開著車的秦漫月,她握著方向盤的手很穩,小而精致的臉映在一片陽光中,前麵的樹葉篩下來的陰影在她臉上掃過,照得她整個人看上去非常與眾不同,特別是眼眸中傳遞出來的自信和篤定,就好像不管身在多麽飄搖的環境裏,她都會不畏艱難往上攀爬。

“沒有想到你觀察得倒是很仔細。”

“這是作為您的助理必備的素質。”

“那既然你觀察得這麽仔細,那你猜我現在在想什麽?” Tony像是來了興致。

“您現應該是想等等怎樣隨便糊弄兩句就早早離開。”

Tony沒想到他心裏的那一點點的小心思都被秦漫月看出來了,他從頭到尾就不想參加什麽活動,所以才偷跑出來買手鏈。

“你怎麽知道?”

“藝術家嘛,最不喜歡熱鬧喧嘩的低俗場麵。”秦漫月自幼跟隨父親,認識了許多藝術名家,他們孤傲清冷很難看得上一般人,他們多數有自己獨特的思維,覺得知己是最難求的,很顯然Tony就屬於這類藝術家。

“那些千金名媛根本不懂我的設計,隻是喜歡我的名頭,一想到要麵對她們,我頭就很痛。”

“雖然我不是搞創作的,但是我聽過一個大師的一句話,創作就是一直頭痛的過程。很辛苦,很折磨,可是看到成品的時候,卻是非常滿足和幸福。我知道您追求的是作品被懂的人欣賞,可是再好的創作,也是為凡人準備的,你討厭她們的庸俗,可是穿衣吃飯,本來就是一件非常庸俗的事情。”

“你真的是來給我做助理的嗎?”聽著秦漫月頭頭是道的分析,Tony問了一句。

“當然,為何您有這樣的疑問?”

“我覺得你更像是來給我做人生導師的……”

“如果您這麽覺得,這是我的榮幸。”兩個人對視一笑,算是冰釋前嫌。

當秦漫月帶著Tony準時在1點前出現在活動現場時,所有工作人員都震驚了,特別是設計總監,他都已經做好了Tony開天窗的準備,沒想到秦漫月居然把Tony帶來了。

Tony下車的時候,用力地拍了拍秦漫月的肩膀:“十號,跟著我幹,皮可要繃緊一點。”

秦漫月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Tony口中說的十號就是她……

6

一個初入公司的小助理竟然找到了跳票失蹤的大設計師,這一度成為公司最近最熱門的話題。

這件事讓秦漫月的名字迅速在公司飛升,許多人都在後麵討論她到底是哪裏來的本事,她走在公司的時候,總是能感到許多奇怪的目光在看著她。

她並沒有把這些人的目光放在眼裏,隻是努力地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Tony兌現了諾言,沒有趕她走,但是使喚她做事卻絲毫沒有手軟。

“十號,把這個圖拿去給銷售,叮囑他們讓工廠做四個初樣先送過來。”

“十號,去飾品部給我拿一下這個衣服的配件。”

……

說好聽點的叫助理,說難聽點的她就是個專業打雜的,從生活到工作所有的事情幾乎隨叫隨到。

在給Tony做助理的這段時間,她漸漸了解到,即使Tony如此刻薄難伺候,但是還是有許多女生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不時有人上門來求拜師,都是長得十分水靈貌美的姑娘,名牌學院畢業,久仰他的大名,特別誠心地求教。

可是他誰也看不上,講話還特別難聽,三兩句話就把人說得無地自容地離開了。

“這些小丫頭,一看就吃不了苦,都是衝著泡漢子來的。” Tony悠閑地吃著葡萄,他口中說的被泡的漢子就是他自己。

“十號,還是你這樣的好,對我沒有非分之想,大家交流起來簡單輕鬆。”

TONY的自戀,是無時無刻都存在的。

設計師是一個看似風光其實很辛苦的行業,秦漫月隻接觸了一陣子就已經有了這樣的體會。

TONY忙起來,可以連續三天都在公司通宵畫設計稿,親自跑工廠看工人製作樣衣。他雖然人嘴很度,對設計的認真,不得不讓人佩服。

有時候事情太多,她都沒有空吃中午飯,卓然知道之後,就把飯送到她公司門口,那一副眼含桃花的笑臉,讓公司的女同事紛紛來問她那是誰。

她哪裏有空和別人八卦,都隻是匆匆去拿一下便當,又匆匆地進去。

Tony看到她的便當總會說:“又有愛心便當,十號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他不是我男朋友啦,隻是朋友。”

“你說你一個學計算機的為什麽來服裝公司做助理?難道是提前來熟悉家族企業?”相熟了之後,秦漫月發現Tony除了刻薄還特別八卦,真是白瞎了他那一張陰柔俊美的漂亮臉蛋。

“Tony哥,您想象力真是太豐富了。”秦漫月總是三言兩語打發掉他的八卦,絕口不提她來爾雅的真正目的。

7

其實秦漫月到爾雅工作了一個半月,連譚展飛的影子都沒看見。

她隻是偶爾從同事的口中聽到譚展飛的消息,大家都說他是卓清雅的男朋友,公司流傳著他們兩個人的愛情故事,神秘而又美好。

她每天有無窮無盡的瑣事,累得讓她無力去想別的。

設計和編程是完全不同的兩個行業,一個是需要無盡的想象,一個隻需要一成不變。

Tony需要許多許多新鮮的點子,她在一旁打下手,陪他這裏來那裏去,時間又忙碌又充實。

每天隻有晚上回到家躺浴缸裏的時候,她才感覺自己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散下來。

她散架似的癱在水中,目光呆滯地望著天花板,任水漫過自己的身體,腦海裏有個聲音不斷地回**:這就是你現在過的生活,是你經曆的麵對的一切,那樣匆匆忙忙,那樣渺茫未知,這就是你要的嗎?

不,她不會離開,也不能離開,這個強烈的念頭敲打著她,她瞬間清醒了過來。

她把那台老式的手機從包包裏拿出來,這是譚展飛三年前留給她的手機,現在看來已經非常陳舊了,上次摔了一下之後,她找了幾家店才修好。

她撫摸著手機的屏幕,上麵已經有些磨損了,雖然這麽多年她用的時候一直很小心地保護,可是還是無法避免它緩緩地老去。

她記得她拿去修的時候,每個店家都勸她換手機,說這台手機太過時了,現在哪還有人在用啊。可是她撫摸著大屏幕上那一張照片,就仿佛撫摸著自己這麽多年的等待的時光。

她笑了笑,還是把它貼在自己的心口的位置,那種特別的溫暖,永遠無法被取代。

8

秦漫月在爾雅工作了一個半月之後,漸漸掌握了Tony的習慣和脾氣。

她從起初的被罵到現在能準確地從他的表情分辨他的情緒,從他一個手勢就能知道他要取的東西是什麽,他隻需要說要喝什麽吃什麽,她就能準確地買到他所有喜愛的口味。

Tony漸漸習慣秦漫月的妥帖和勤快,習慣了她幫他做好所有的瑣事,提醒他每天都要做的事情,讓他心無旁騖的搞設計。隻要有空閑的時間,她都在服裝雜誌和關於設計的書籍,認真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來玩耍的,他能感覺得出來,她是真的用心在學習。

偶爾他也會讓秦漫月給他設計的衣服出出主意,她雖然不是學服裝專業的,可是想法總是別具一格,Tony看得出她的認真和努力,以及身上有種學服裝設計的潛在天賦,所以也開始有意無意地教導她。

好在她有畫畫的功底,大學期間閑來無事也看過服裝類的書,上手算是很快。

秦漫月漸漸發現Tony並不像大家看到的那樣難纏和苛刻,他隻是有自己的堅持和藝術家的挑剔罷了,公司裏有一個小小的縫紉間,用來存放很多半成品和成品的衣服,也提供給設計師在裏麵手作。

她很喜歡站在那些花花綠綠的衣服麵前一件一件地觸摸它們,她迷上了布料輕觸皮膚的感覺,迷上了將它們裁切出來做成衣服的美麗。

做衣服真的比研究軟件開發來的美妙多了,特別是當它被穿在人的身上,一瞬間,那些紙上的東西,都像是有了活力。

有人看到Tony耐心地在縫紉間指導秦漫月,第二天就傳得滿城風雨:“Tony大師這是要帶徒弟了嗎?”

這樣的流言引得同層的幾個實習設計師對秦漫月非常有敵意。

秦漫月有一次去休息區買泡麵,幾個年齡比她稍小幾歲的設計師看到她來立刻大聲說:

“老女人本事才多呢。”

……

她們毫不避忌地當著秦漫月的麵說些難聽的話,她也不搭理,拿出錢準備買杯麵。

一個染著紅發的女孩走到她麵前態度惡劣地說:“見了我們蘇姐姐也不打招呼,你以為你是誰啊?”

她轉過頭,看到那個紮在一群女孩子裏麵特別醒目的女孩,黑色的齊耳短發,一身朋克風的打扮,手裏拿著一支煙抽著,冷眼看著她。

秦漫月認識她,這個就是她來的那天,抓著人事苦苦哀求說要做Tony助理的姑娘蘇青。

“按年齡說,我應該比你們都大。”秦漫月好聲好語。

“喲,你還挺拽?”麵前的那個女孩瞪著她,眼珠子幾乎都要掉地上了。

秦漫月把紙幣塞到販賣機裏準備買泡麵,誰知道她剛把紙幣塞進去,在機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就被一雙手用力一拉,在機器的反力作用下,那張十塊錢瞬間就被撕成兩半。

秦漫月轉頭,看到蘇青拿著被撕得隻剩一半的十塊錢,她畫著極重的眼妝,煙還拿在手裏:“我最看不慣你這種靠走後門進來的關係婊。”她往販售機塞了幾個硬幣,隨著叮的一聲,最後一盒泡麵已經被她拿在手上。

她挑釁一般地看著秦漫月。

秦漫月看到她目光裏有深深的敵意,她也不惱,誰讓她占了別人一直想做的工作了呢?

她隻是看著蘇青淡淡地笑了笑:“我建議你再買一根火腿腸放在裏麵,味道會更好。”

麵對無謂的人和事,她從來都不爭不搶,不氣不惱。

“蘇姐你看她拽得二五八萬的?”

“秦漫月,你給我等著。”

9

周五秦漫月和往常一樣在幫Tony整理圖紙,Tony突然把車鑰匙丟給她:“走,去城西的片場。”

“去那兒幹嗎?”

“給大明星送衣服。” Tony沒好氣地回答。

去的地方是郊區的攝影棚,到了那才知道,白蕭今天在這裏拍爾雅新一季衣服的廣告,Tony負責她這次的服裝,她特意要求Tony親自給她送來。

“這些大明星真是無聊,拍個宣傳片還非要見一下設計師。” Tony對著車前鏡仔細地檢查自己的儀容。

“這說明您的名氣大,連明星都仰慕您。”秦漫月從善如流地拍馬屁。

“拍馬屁以為我聽不出來啊?” Tony嘴上不屑,可陰柔的俊臉上還是露出滿意的笑容。

秦漫月和Tony到達攝影棚的時候,白蕭的廣告已經拍得差不多了,她正要換下一套衣服,拍一些宣傳照當海報。

白蕭此刻著一身華服站在燈光下,好看的妝容在她臉上精致得找不到一絲瑕疵,就像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活體海報,隻是,她的身上曾經擁有的那一份獨特的清冷孤獨,卻淡了許多。

“蕭蕭,這就是衣服的設計Tony先生。”白蕭的助理介紹。

“你就是這次衣服的設計師?”白蕭看了Tony一眼,眼睛掃到了他身邊的秦漫月,眼中漫過了一絲小小的驚訝。

“不知白小姐特意喊我來有何指教?” Tony有些不爽白蕭高傲的姿態。

“久聞Tony大師的名字,一直沒有機會見,所以想認識認識。”白蕭的唇邊泛起一絲笑容,“沒想到這麽年輕。”

“過獎過獎。”Tony對白蕭擺明了沒有好感,“十號,愣著幹嗎?把白小姐的衣服拿給她。”

“是,Tony哥。”秦漫月趕緊走過去,把衣服遞給白蕭的助理。

白蕭看秦漫月的目光有一種深不見底的表情,她討厭那張臉,譚展飛念念不忘的那張臉。

白蕭眼中的敵意明顯,雖然已經時隔三年,她還是對秦漫月有一股深深的敵意。秦漫月也感覺出來了,給完衣服之後,立刻退到一旁。

“大師選助理的眼光怎麽這麽差?爾雅選人這麽隨便嗎?”白蕭像是玩笑地說道,譏諷之意卻沒減少。

“我的助理,我用著順手就好。無須白小姐指教。” Tony出言維護秦漫月。

白蕭看Tony護著秦漫月,還讓她丟麵,臉上頓時有些生氣。她但是卻還強忍下來。

她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個盒子,慢慢地打開,裏麵放著一個冰種翡翠手鐲,晶瑩剔透,那手鐲就在她纖纖玉手下透著水一般的質地。

“大師你幫我看看,一會兒我拍照戴這個好看嗎?”白蕭故意轉了個話題。

“這手鐲通透翠綠,不含一絲雜質,是個好貨,不過和我的衣服不是很配。” Tony實話實說。

“既然大師都這麽說了,那我就更要戴了。”白蕭笑著,“我最喜歡不按設計師的審美來安排了。”她像是在故意和Tony作對,一把把鐲子的盒子放在秦漫月手中,“這鐲子就勞煩你助理替我保管,安安,出去幫我買杯咖啡。”

“好的。”白蕭的助理安安離開了攝影棚,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故意要使喚秦漫月。

Tony生氣了,秦漫月卻衝他搖搖頭,畢竟這是公司重金請來的代言人,得罪了也不好,再說這一點臉色她也不是受不起。

10

拍照的過程還是很順利的,白蕭擺Pose和表情真的很嫻熟和老練,攝影師隻需要隨便說幾句,她就能做出特別讓人滿意的表情和動作,秦漫月站在鏡頭後麵看她的表情,都覺得完美無瑕,她真不愧是國際巨星。

隻是秦漫月拿著的盒子的手,一刻也不敢放鬆。當這組快要拍完的時候,天色突然就暗了下來。

攝影棚裏有人說了一句:“好像要下雨了。”

有個男人拿著一把黑色的傘從攝影棚的門口走進來,光影下他一身淺咖色的西裝,裁剪得體,將他完美的身材凸顯出來,他走到角落裏,似乎不想驚動任何人,一雙如深潭的眼睛盯著遠處纖瘦的背影,在黑暗中散發幽幽的光芒。

“OK.換下一組。”攝影師說道。

白蕭並沒有看到譚展飛,隻是對著不遠處的秦漫月毫不客氣地說:“你,把我的手鐲拿過來一下。”

“喊你呢!”燈光師推了推她。

秦漫月趕忙捧著手鐲走過去。

這時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一個人,像是跑得很急,一下子就撞在秦漫月的身上,隨著那個人手裏的飯盒掉到地上,秦漫月手裏的手鐲盒子也翻倒在地上。

她不顧一切地伸手要去搶救,可是已經晚了,玉鐲從盒子裏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頓時摔成三節。

“對不起對不起。”那個撞到秦漫月的人慌忙道歉。

所有人在鐲子碎裂的一瞬間全都傻眼了。

特別是白蕭,她顧不得自己的巨星形象,提著裙子大步流星地走到鐲子摔碎的地方,玉碎已成定局,一切已經無法補救了。

“對不起……”秦漫月想道歉。

“啪——”

一個重重的巴掌落在了秦漫月的臉上,本來兵荒馬亂的環境裏突然隨著這個巴掌安靜了下來,連安靜坐在一邊的Tony都嚇了一跳,誰都沒有想到白蕭居然會出手打人。

秦漫月的長發被這一巴掌打落在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襲擊上來,她知道這是自己的責任,所以什麽都沒有說,她隻是低下身,把地上摔成三節的玉鐲撿起來,捧到白蕭的麵前:“真的很抱歉,白小姐。”

“抱歉?抱歉有什麽用?你知不知道這個玉鐲對我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這個玉鐲是誰送我的?”

她怎麽會不知道,在她撿起來這個玉鐲的時候,她已經看到玉鐲的內側刻了一個飛字,能讓白蕭這麽緊張的無非是因為它是譚展飛送的。

白蕭看著秦漫月的目光,想起了譚展飛過去對她的種種,氣不打一處來,揚手又在秦漫月臉上打了一巴掌:“看什麽看?難不成我還打錯了你?”

白蕭下手極重,新做的水晶指甲刮過秦漫月的臉頰,指甲上麵貼著的水晶配飾狠狠在秦漫月的臉上劃出幾道血痕。秦漫月疼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卻還是強忍著。

白蕭看著秦漫月狼狽的模樣心裏快樂極了,像是心裏積攢了許久的怨氣終於找了個出口排遣了。

秦漫月這次沒有再道歉,她手裏還捧著那個斷了的手鐲,牙齒緊緊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完全沒有求饒的意思。

白蕭痛恨秦漫月這樣的目光,即使是道歉,她眼眸中流露出的也是大小姐的高貴和清冷,她一把拽過她的長發,讓秦漫月靠近了看她,用隻有她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還在期待英雄救美吧?嗬,別天真了,你看到沒有,譚展飛就站在那裏,可是我打了你兩巴掌,他都沒有替你出頭,他就這樣看著你挨打,你說你在他心裏算什麽?哈哈哈哈。”

“如果白小姐發完脾氣了,我是不是可以帶我的助理走了?”在一旁的Tony實在忍無可忍地說道。

“大師可是心疼你這嬌滴滴的小助理了?”白蕭笑著鬆開了秦漫月。

“我的助理不懂事,打碎了你的玉鐲,我們道歉了,人你也打了,如果白小姐還不滿意,明天可以到爾雅來找我,要賠償或是要怎麽樣,我都奉陪到底。” Tony幾乎是忍著脾性在和她對話。

“我這鐲子,你賣幾年衣服恐怕都賠不起。”她把斷了的鐲子放在手心裏,“不過算了,我不和一個小助理計較。”看到秦漫月忍氣吞聲,滿臉紅腫,白蕭非常滿意,衝著遠處發愣的攝影師說,“攝影師,繼續拍照吧。”

“拍照,繼續拍照。”導演喊了一聲,片場所有人又動了起來,沒人去管秦漫月的委屈,好在Tony扶了她一把,關心地問:“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秦漫月搖頭,看到譚展飛還坐在角落裏,若無其事地看著白蕭拍照,仿佛剛剛隻是看了一出戲。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秦漫月獨自走出片場,因為被人打了兩巴掌,此刻她的腦子嗡嗡作響,連走路都有些踉蹌。

出門的時候,她轉頭看了一眼白蕭神采飛揚的臉,淡淡地笑了一下,路過門口保姆車的時候,她停住了腳步,繞著保姆車轉了一圈。

然後一輛黑車停在她的麵前:“姑娘上哪兒?”

她開了車門,從包裏翻出墨鏡和口罩戴在臉上:“到嘉華路的藍氏診所。”

藍氏診所是卓然的合夥人藍嘉遇父親開的,平日裏專門給鄰裏街坊看病,大家有個頭疼腦熱都喜歡上他家的診所去看。

秦漫月一臉紅腫地出現在診所門口,藍嘉遇的父親嚇得立刻進去給她拿藥,她百無聊賴地在診所裏逛著,一抬眼便看到了用藍色瓶子裝的粉末,上麵的標簽清晰地寫著:癢癢粉。

這癢癢粉是藍嘉遇的父親研製失敗的一種藥,本來是想研製治療小動物疾病的,不知道怎麽就配出個這麽奇怪的東西,上次卓然搞了一瓶不小心灑在他車上,害他癢了三天。

秦漫月看著鏡子裏自己腫得像饅頭那般高的臉,腦子一轉,趁著藍嘉遇父親還沒有出來的時候,偷偷把那個藍色瓶子藏在了口袋裏。

她估計白蕭拍攝沒那麽快結束,於是她心生一計,快速攔了一輛出租車往片場的方向回去,一到片場,她便馬不停蹄地直奔白蕭的車位方向,果然,白蕭那輛桃紅色的保姆車還停在原地,沒有動過分毫。

她打開手中的瓶子慢慢地把那些粉末撒到車子裏去,看到那些粉末洋洋灑灑地落在白蕭的車子裏,她一想到白蕭坐進來後花容失色的樣子,剛剛所有的屈辱都消散了。

等粉末都灑得差不多的時候,她迅速地爬下來,假裝若無其事走開。

她的這一係列行為都被遠處的譚展飛看得一清二楚,他剛剛看到秦漫月被白蕭打了兩個耳光,他沒有上前去阻止,也沒有替她說話,因為他知道就算他上前也解決不了問題,白蕭是卓清雅請來的代言人,秦漫月把她的玉鐲摔碎了,白蕭一定會借故發難,他越是護著秦漫月,白蕭就越會不依不饒,很可能鬧到卓清雅那兒,秦漫月分分鍾可能被辭退,不如就讓她受點委屈,這樣好歹可以留下來。

並且他很想看看秦漫月會怎麽處理這件事。

她沒有跟白蕭對著幹,沒有和她吵架,她一直在忍讓,她比他想象的要能堅強懂事。

但是她又不是任由別人欺負的主,所以她偷偷摸摸地又返回來,暗裏報複白蕭。

跟著譚展飛一起來的設計師吳凡不明就裏地問:“譚大哥,秦漫月這是在做什麽?”

吳凡是譚展飛放在爾雅的心腹,沒人知道他們私下的關係。

“這小妮子啊,膽子可真大。”譚展飛看著秦漫月臉上掛著調皮的笑容,唇邊不由自主地微微彎了起來。

她就連做壞事都帶著狡黠的可愛,讓人一點都討厭不起來。

雖然譚展飛看不到她手裏拿的是什麽,可是看到秦漫月臉上的笑容,他大約也能猜出一二。

“小凡,你去把停車場攝像機的帶子銷毀,再拿個布把白蕭的車子外麵擦一擦。”

“好,可是……譚大哥,我們為什麽要怎麽做?”

為什麽要這麽做?

譚展飛想了想,這似乎是一種本能,本能地縱容她的任性,包容她的缺點,哪怕她如今殺人放火,他都會在後麵為她掩埋屍體。

他突然被自己的這種想法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