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等一等,再放棄

“喲,這不是顧大少嗎?”看著顧執拿著課本出現在教室門前,周瑤嘴巴忍不住動了幾下,“以前不是走得挺利落的嗎?”

麵對周瑤的陰陽怪氣,顧執難得沒有反駁,將書本全數放到安遲夏的旁邊,諂媚地笑道:“小老師,期末考試還是要靠您啊!”

沒有得到回應,周瑤不滿地用筆戳了戳顧執的後背:“這次顧大少又準備待多久呀?我們也好準備準備,沒準還能給你來個歡送會。”

“不走了。”如願回到這裏,顧執的心情好了很多,絲毫沒介意周瑤的冷嘲熱諷,“還請多多指教呀。”

“嘁。”看著顧執如同小綿羊般的溫柔,周瑤失了興致,不領情地輕哼一聲,移開了視線。

隨著上課鈴聲響起,班主任走進了教室,站在講台上說道:“同學們,安靜一下!”

教室裏的喧鬧突然消失,所有人都回到座位上看著老師,等待著老師的下文。

“高二的時光就要接近尾聲,再開學你們就是高三的學子了。”班主任溫柔地環視一周,眼角的魚尾紋也都舒展開來,“這次的期末考試請大家一定要認真對待,對了,到了高三,我們學校會有自主招生的校薦名額,當然是從學校前幾名中挑選……”

話落,教室裏就有議論聲響起,自主招生雖然有校薦和自薦,但是校薦的通過率明顯要比自薦高得多。

雖然校薦是針對全校而言,可是自主招生的名額基本都是從一班裏挑選,隻要能有這個機會,就等同於贏在了起跑線上。

根據學校往年的經驗,校薦的名額一般是五到六個。季思彤的拳頭又握緊了幾分,她原本是在這份名單裏,可是安遲夏近幾次的考試成績全在她之上。

她不能失去這個機會。想到這裏,季思彤的眼神狠了幾分,如果她的成績真的不如安遲夏,那也隻有讓安遲夏自己放棄這個機會了。

在樹枝上的樹葉呈現最茂盛的時候,期末考試也如約而至,自從班主任宣布了自主招生之後,班裏所有人全都打起精神,畢竟這個機會可是千載難逢。

可安遲夏卻並沒有任何慌張,她對校薦名額並沒有想法,大學的話她並不想離安母太遠。

還剩下最後一門考試,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離開的氛圍,都利用中午的午休時間慌不迭地收拾衣物,安遲夏和周瑤也在宿舍收拾著暑假準備帶回家的東西。

“暑假有什麽計劃嗎?”簡單收拾了一背包東西,周瑤已經完工拉上了拉鏈,坐在**問著安遲夏。

“沒啊。”安遲夏想也不想便搖搖頭,如果沒有必要的話,她一點都不喜歡外出,“你呢?”

“還和以前一樣。”周瑤**著一雙腿,神情溫柔道,“外婆年紀大了,我想陪陪她。”

“嗯。”安遲夏裝好最後一件衣服,坐在周瑤的對麵,笑道,“那我們開學見嘍。”

“好呢。”自從和安遲夏相處之後,周瑤的語氣輕柔了很多,“放學後就不等你了,我媽來接我。”

安遲夏的笑容一直沒從臉上落下,點點頭道:“好。”

最後一門是英語考試,因為是解脫前的預兆,所有人都格外興奮,一眨眼一場考試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鈴聲響起,監考老師迅速收了答題試卷,而學生也開始相繼離開考場。

知道周瑤已經離開,安遲夏回到宿舍也沒有停留,拿起背包就準備回家。

大門處全是人,安遲夏順著人群,慢慢地走出了校門,眼睛隨處一瞟,就定格住了。

明明人來人往,明明是不起眼的角落,可是安遲夏的眼睛卻穿越了那麽多的障礙,看到了倚在樹旁的顧執。

顧執本就有目標,在安遲夏看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安遲夏,他揚了揚嘴角走向前。

看著顧執走來,安遲夏並沒有像從前有種想跑的欲望,反而在顧執伸出手的時候,將單肩挎著的背包遞了過去。

陽光被高大的樹木遮擋住,夏天的燥熱被樹葉吸收,落到地麵時已經稱不上強光了。

背包隻有一個背帶被挎在肩膀,顯得很是鬆垮,顧執走在安遲夏的右邊,靠近安遲夏的手斜插進褲兜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暑假你都做些什麽?”

“看看書。”安遲夏低著頭踩著顧執的影子,玩得不亦樂乎。

透過樹蔭的陽光灑下來,落在顧執的身上倒逆出一片金色的光芒,更是將他的眼神襯得十分溫柔:“還玩這種遊戲,幼不幼稚?”

“要你管。”安遲夏依舊自娛自樂,斜瞥了一眼顧執,跨出一大步朝著顧執的影子踩去。

顧執嘴角輕揚笑出聲來:“說你三歲,我都覺得高估你了。”

安遲夏沒繼續回答,隻是腳上動作毫不含糊,大邁幾步走到前麵,轉過身挑釁般地看了一眼顧執,就朝著顧執影子的臉部踩去。

麵前的少女眼底幹淨透徹,還帶著午後細碎的陽光,映在他的眼中暖洋洋的一片,顧執站著不動,任自己的腦袋停留在安遲夏的腳底。

過了幾秒鍾,倒是安遲夏有些不自在了,重新走回顧執的身側,語氣中帶著些許嫌棄:“無聊。”

“你覺得有趣就行了。”顧執跟上安遲夏的頻率,始終走在安遲夏的身側。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小區的轉角,為了避免閑言碎語,安遲夏停了下來,朝著顧執伸出了手:“我要到了,你回去吧。”

顧執也沒再耍無賴,將背包摘下遞給安遲夏:“喏。”

“路上小心。”安遲夏衝顧執擺擺手,轉身朝著小區走去。

看著安遲夏的背影,顧執突然生出很多不舍,在安遲夏消失在轉角之前,試探地問:“你還在等宋時安嗎?”

在這個時候問出口,就算安遲夏沒回答,顧執也可以安慰自己,安遲夏沒聽見。

可是下一秒,卻見安遲夏轉過身子,顧執的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錯過安遲夏的任何表情。

“嗯。”安遲夏輕輕點點頭,她看見顧執的眼神灰暗了幾分,才調皮出聲,“不過我不是等宋時安喜歡我,我在等我可以割舍下那段過去。”

顧執的眼睛像瞬間燃起了煙火,在炫目的陽光下綻放出繽紛的色彩,他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著安遲夏。

被看得有些害羞,安遲夏轉身將泛紅的臉頰背對顧執,手在空中揮了揮。

喜悅溢滿心頭,顧執抿了抿嘴唇還是沒能壓下上揚的弧度,衝著安遲夏的背影大喊道:“慢慢來,我等你。”

暑假期間,安遲夏依舊在家裏,但是卻好像看遍了整個大好河山。

手機的頁麵停留在一張照片上,朦朧的霧覆蓋整個山頭,一輪冉冉升起的太陽耀眼地升起。安遲夏仔細看著照片,雖然顧執在學習方麵總是不得其法,可是在攝影方麵卻好像無師自通一樣。

“很漂亮。”安遲夏敲敲打打發送,眼睛看著上麵一張照片,饒有興致地調侃著,“手又黑了。”

無論到了哪個地方,顧執所照的照片裏總會有一張有手的照片,而且膚色一次比一次黑。

“是不是更有魅力了?”

雖然沒看見顧執的表情,但是安遲夏已經可以想到顧執自戀的表情,抿了抿嘴終是沒再打擊顧執:“做好防曬。”

“好。”

顧執很快發來一個乖巧的表情,安遲夏看著動著耳朵的兔子笑了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顧執就開啟了賣萌的道路。

顧執有事走開了,安遲夏也放下了手機,牆上的鍾還在有條不紊地轉著圈圈,她看了眼已經將近晚上六點了。

自從安母談戀愛之後,一般不會這麽早回家,而安遲夏也不用等安母吃晚飯,她輕呼了一口氣,準備吃點水果就睡覺。

冰箱裏放著最新鮮的水果,安母每天晚上都會買水果回來。安遲夏隨手拿出幾個,隻有她一個人的晚飯,湊合湊合就可以了。

安遲夏把洗好的水果放進了盤子裏,關上了客廳裏的燈走向臥室。

大抵是時光太鬆散,僅僅隻有幾個水果,安遲夏足足吃了一個小時之久,等到咽下最後一口時,已經七點了。

困意也慢慢地湧了上來,安遲夏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慢慢地走到窗簾邊,準備關上窗簾睡覺。

夜色從遙遠的地方籠罩這片天空,安遲夏望了一眼下麵,每家的燈光開始亮起,將這座城市的溫柔無限地展現出來,或許這座城市最溫柔的時刻就是現在了吧。

安遲夏留戀地看了一眼,緩緩地拉上了窗簾,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慢慢地喜歡上了這裏。

季思彤看著新出爐的排名,盯著第五名的安遲夏,眼睛裏快要燃出一片火焰來了。

努力了那麽久想要逃離這個地方,絕對不能因為安遲夏毀於一旦。季思彤咬著嘴唇,在牙齒的作用力下,下嘴唇已經失去血色開始發白。

宿舍的人都約著出去買東西,周瑤還在回學校的大巴上,安遲夏收拾好東西,就躺在**閉目養神,一個暑假的頹廢讓她的體力大大下降,僅僅是整理一下床鋪就已經體力透支。

沒幾秒,門被用力推開,安遲夏睜開眼睛,還以為是周瑤來了,可看到來人,她怔了怔。

季思彤環視一周沒有其他人後,將宿舍的門關上,衝著安遲夏蠻不講理道:“我找你有點事。”

“哦。”安遲夏看著季思彤氣勢淩人的樣子,重新躺回**,“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

季思彤的臉色更是難堪,她最討厭的就是安遲夏這副始終無所謂的麵孔,向前兩步俯視著安遲夏:“自主招生的校薦名額,你還是放棄吧。”

雖然安遲夏從來沒有這方麵的想法,可是聽了季思彤的話,卻是揚了揚嘴角,隻是睜開的眼睛沒有一絲溫度:“憑什麽?就憑你弱,我就要讓給你?”

這句話無疑是黑暗的產物,可是突然被人這樣若無其事地說出來,季思彤感到了無限的難堪,而她的聲音也拔高了好幾個音階:“憑宋時安,夠不夠?”

空氣一下凝固下來,安遲夏閉了閉眼睛,卻沒有否認這句話,眼睛一抬冷冰冰地看著季思彤,一字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語:“你真的在乎他嗎?”

看著安遲夏失神的樣子,季思彤才像找到了一絲安慰,揚了揚頭看向安遲夏,趾高氣揚地說:“我在不在乎不重要,你在乎就足夠了。”

安遲夏沒再開口,無論她對宋時安是什麽感覺,但是隻要宋時安開口,她就算想要那個機會也會放棄的吧。

看著安遲夏失神的樣子,季思彤這才像鬥勝的將軍,留下一句“好自為之”就揚長而去。

空氣再一次恢複了安靜,安遲夏輕呼了兩口氣,任自己癱軟在**。

從遇見宋時安之後,安遲夏也曾想過要靠近那個溫暖過自己的少年,可是宋時安卻已經有了想要守護的人。

那時的安遲夏從沒想過要糾纏,對她來說能夠再遇到這個少年,已經算是上天對她的厚愛了。

季思彤卻一次次跑來提醒安遲夏,宋時安會為了季思彤隨時傷害她。安遲夏抿了抿嘴唇,遇見宋時安之後,所有的委屈就在這一刻全數湧了上來。

那顆糖,也隻是宋時安回憶裏微不足道的小事,安遲夏也從來沒有怪過宋時安,可是季思彤的每次耀武揚威,都在告訴她,自己珍藏的回憶像一個笑話。

明明是兩個人的回憶,可是隻有她一個人死不放手地想要留住。

宿舍的人都相繼回來,每個人都興高采烈地說著方才發生的事情,每一張臉上都帶著無與倫比的笑顏。

整個宿舍就隻有安遲夏格格不入,也隻有她的悲傷無處安放。在**頓了一會兒,她就決定出去走走。

一個人在路上混混沌沌地走著,安遲夏感到巨大的孤獨將她包圍,早在童年就曆經心酸,她鮮少有這麽強烈的情緒波動,鮮少到她現在都不知道如何控製。

那麽漫長的人生裏,似乎總是隻有她一個人,安遲夏苦笑了一聲,可就是這麽幹枯乏味的生活,她竟然比任何人都還要珍惜。

以至於她現在都活在過去裏,安遲夏感覺眼睛慢慢發熱,她沒有一個愛她到心裏的人,沒有麵包沒有清酒,她總是懷著一腔孤勇品味生活的酸甜苦辣。

而她所擁有的溫暖太少,安遲夏感到臉上有滴滾燙的**流下,順勢進入到了她的嘴巴裏。

是鹹的。安遲夏握了握拳頭,苦笑著,也許宋時安的糖已經不甜了。

眼淚還在眼眶裏打轉,安遲夏低著腦袋看著地麵,所有的東西折射到她的眼睛裏全是朦朧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安遲夏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隻知道她的視線突然出現一個大紅色的運動鞋,在她的印象裏偏愛紅色唯有顧執。

“你怎麽不理我呀?”少年清澈的嗓音帶著小小的抱怨,因為著急跑來,說話時還微微喘息著。

安遲夏拚命地控製著潮湧的情緒,可是聽見這樣的聲音,不但眼淚控製不住,連表情都控製不住,她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看著安遲夏微微抖動的肩膀,顧執才感覺到異樣,也不管安遲夏是否發脾氣了,側著身子試探地看了一眼。

映入眼簾的是女孩滿臉的淚水,顧執的呼吸都輕了幾分,他捏著安遲夏的肩膀,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你怎麽了?”

安遲夏的臉抬起半分,眼睛紅紅地看著顧執,手拉著顧執的衣角,啜泣著:“什麽也別問,帶我走走,去哪裏都好。”

顧執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旁邊的安遲夏,拿出剛剛去超市買的紙巾,遞到安遲夏的麵前,一句話也不敢說。

安遲夏接過顧執的紙巾,片刻不停地就朝眼睛上抹去,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那麽多淚水。

看著安遲夏越來越紅的眼睛,顧執抿了抿嘴,卻還是說道:“別哭了,再哭都不漂亮了。”

安遲夏的手生生地頓住了,被顧執這句認真的安慰弄得哭笑不得,為了掩飾自己的窘迫,將用過的紙巾扔到顧執的臉上。

“我的錯我的錯。”顧執雙手舉著做投降狀,看著安遲夏好不容易露出的笑容,才放心少許,“你永遠是最好看的。”

安遲夏依舊不滿,瞪著紅通通的眼睛控訴著顧執。

那雙澄澈的眼睛現在依舊閃亮,顧執和安遲夏對視著,而後補充道:“至少在我這裏,無論你是什麽樣子,你都是最漂亮的。”

血液突然逆流向上,安遲夏感到耳尖開始發燙,她移開視線輕哼著:“油嘴滑舌。”

等安遲夏情緒穩定後,顧執才追究原因,語氣依舊是溫柔的,但是眼睛裏卻一片寒霜:“誰惹你生氣了?”

“沒有。”安遲夏吸了吸鼻子,將下巴擱置在膝蓋上,眼睛平視著前方,坦然道,“我打算走出回憶了,雖然很慢,但是不會回頭了。”

雖然安遲夏說得無比含糊,但是顧執卻清楚地知道安遲夏的意思,因為在安遲夏的世界裏,過去等同於宋時安。

安遲夏要放棄了!顧執忍住內心的激動,絞盡腦汁地搜索著所有聽過的心靈雞湯:“你失去的隻是不夠好的他,可是他沒有擁有最好的你。”

安遲夏一臉見鬼般看向顧執,在她的印象中,顧執可不是能說出這樣話的人。

果然,顧執的君子形象沒維持三秒就破了功,嘴角已經快要翹到天上了,他將手裏的紙巾遞到安遲夏的麵前,言笑晏晏道:“還有紙,你要不要再哭會兒?”

“滾。”隨著安遲夏凶神惡煞的一個字,空氣才安靜了幾分。

晚自習班主任要檢查人數,周瑤終於趕在班主任之前來到了教室。

“呼……”周瑤誇張地在後麵喘著粗氣,還不忘朝著安遲夏抱怨著,“為什麽還要查人,真是不考慮我這種長途跋涉的人……”

安遲夏的視線全部黏在周瑤身上,顧執毫不懷疑地想,如果條件允許,安遲夏恨不得幫周瑤喘這口粗氣。

“喂,我說。”因為要和安遲夏說話,周瑤幾乎快趴在他的背上,顧執感覺後背快要燃著了一樣,“你再這麽喘下去,我的衣服都要濕了。”

“你有沒有點同情心。”聽見顧執的聲音,周瑤的疲憊都少了幾分,剛剛還喘不過氣的她此時吵起架倒是很有節奏感,“好歹我們也是前後桌,這是幾百年才修來的緣分,你就這樣對待我?”

“十年修得同窗度這我承認,但是前後桌是哪門子緣分?”

“哪門子你就不要管了,你隻要知道你再這樣對我,就是逆天而行,是要遭報應的!”

耳邊全是兩人的聲音,安遲夏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熱鬧,安安靜靜地在一旁當個觀眾。

為了和周瑤說話,安遲夏的背靠著牆,透過周瑤和顧執兩人之間的縫隙,就看見對麵的宋時安正在扭著頭和季思彤說話。

從季思彤宣戰開始,安遲夏每一天都等著宋時安找自己,可是那件事卻好像被擱置下來,這麽多天都無人提及。

進入高三之後,每天早自習都多了一項宣誓的任務,安遲夏站著將右手上揚握緊,跟著講台上的班長念誓詞。

“為了父母恩重,為了師生情長,我用青春的名義起誓:我要踏過書山坎坷!我要渡過學海茫茫!我要讓今天的自己勝過昨天的自己。我要用所有熱情換回時間,讓青春烈火燃燒永恒……”

顧執的右手時常不經意碰到她的腦袋,可是等安遲夏看過去的時候,卻隻能看見顧執一本正經地念著誓詞,似乎頭上的感覺隻是她一時的錯覺。

而教室裏仍然還響徹著清亮的聲音,這個地方也沾染上了青春的氣息。

“我會以沉著的心態,堅定的信念,迎接每一天的挑戰。臥薪嚐膽,嚐破繭而觸痛。破釜沉舟,圓金色六月夢……”

被高三圍困的時間,仿佛把每個人逼入了一個死角,所有人都投入到了緊張的複習之中,好像明天就要高考了一樣。

黑板上的倒計時一天天地減少,末尾的數字從九到一又從一到九輪回著,而他們也迎來了高三的第一個月假。

在分岔路口,周瑤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車,和安遲夏不舍地揮著手說著再見。

公交車留下一團尾氣,剛坐上車的周瑤立刻跑到最後一排,臉貼著後麵的玻璃,和安遲夏揮著手。

安遲夏的笑容在臉上無限渲染開來,手臂舉在頭頂揮動著。那一瞬間,她仿佛回到了小學時代,那時候她看同班同學也是這樣告別的。

直到載著周瑤的公交車消失在人海,安遲夏才抬起腳朝著自己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路上有一個十字路口,安遲夏停下看著對麵亮起的紅燈。

雖然這裏並不是繁華地帶,但是為了提高學生的安全性,在十字路口也裝上了紅綠燈。

安遲夏站在原地等待,周圍也都是和她一樣準備回家的學生,女生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討論著落下的偶像劇情。

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安遲夏的眼睛到處飄忽著,尋找著新鮮事物。

川流不息的車輛還在繼續,安遲夏的眼睛無意瞟見對麵的超市,卻一瞬間愣住了。

剛從超市走出來,顧執一下子就撞見安遲夏的目光,本來平靜如常的眸子瞬間綻放出不一樣的色彩,笑意占據了整張麵孔,他兩三步就走到安遲夏的對麵。

雖然顧執的聲音被周圍汽車的轟鳴聲吞噬,但是從口型中,安遲夏還是讀出了顧執的意思:“要吃糖嗎?”

唯恐安遲夏看不見一般,顧執將手裏的糖舉到最上空,各色的糖果將安遲夏的眸子映得更加奪目。

安遲夏愣了一下神,遲疑了好一會兒,看著興高采烈的顧執,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要。”

綠燈取代紅燈,安遲夏眼前的車流開始靜止,她看著正在朝她走來的顧執,大腦依舊處於放空狀態。

人行道上大部分是要回家的學生,他們全數朝著對麵走去,隻有顧執一個人逆流而行,拿著一袋糖果興奮到眼睛裏隻有安遲夏一人。

“喏。”顧執抿著嘴角,將手裏的糖果遞到安遲夏麵前,眼睛依然黑得發亮,“給。”

仿佛受到蠱惑一般,安遲夏伸出右手,接住眼前的糖果:“謝謝。”

在糖果成功抵達安遲夏的手中後,顧執才鬆開了手,雙手背在後麵,笑眯眯道:“不用謝。”

顧執比她要高出一個頭,安遲夏微仰著腦袋才能和顧執對視,抓著糖果袋的手無意識地用力了幾分。

心髒以一種不受控製的速度跳動,安遲夏覺得有種輕微的眩暈,這種感覺是今生第一次。

那一瞬,安遲夏突然明白,或許不是因為季思彤,顧執才是她願意放下宋時安的理由。

顧執將安遲夏送到小區轉角才道別,以往他都是想方設法地想要知道安遲夏的一切,可是現在他突然不這麽迫切了,因為比起他不得其法地靠近安遲夏,安遲夏朝他走來才是最好的事情。

“路上小心點。”安遲夏朝著顧執擺擺手,手裏依舊拿著那袋糖果。

看著安遲夏停了下來,顧執點點頭,留下一個自認為瀟灑的背影:“後天見。”

從小區樓下的超市走過,自從不小心聽過閑話之後,安遲夏就配了把鑰匙,以防安母不在家。

將門打開後,安遲夏換上拖鞋,一低頭就看見安母的拖鞋被高跟鞋代替,她突然抬起頭,就看見安母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回來了啊。”安母端著一盤青菜從廚房出來,笑盈盈地看了一眼安遲夏。

看著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豐盛的晚飯,安遲夏有一瞬間的微愣,這段時間安母很少回家那麽早,不過她還是收起那份好奇,“嗯。”

安母打量了一下安遲夏,就看見安遲夏手裏色彩繽紛的糖果,嘴角揚起:“你換口味了?”

“啊?”安遲夏不明所以。

“我以前看你本子裏夾了一張糖紙,還以為你喜歡那種。”

聽見安母的話,安遲夏微愣,有段記憶就這樣鑽入她的腦袋。

宋時安送給她的糖,安遲夏曾視若珍寶,即使隻是一個糖紙,她也小心地夾在書本裏安放,那種糖並不是多罕見,反而在大街小巷都很流行。

有段時間,安母也帶回家好幾次,安遲夏自認為把秘密守得很好,從沒有多想安母帶回家的原因,而並不喜歡吃糖的她幾乎很少去吃。

原來這麽多年孤身一人,全部是她一個人的錯覺。安遲夏的目光越來越柔,看向安母笑容淺淺道:“那是我以前喜歡的,不過現在我長大了。”

“嗯,長大了。”安母撩了撩散下來的發絲,舒了一口氣,看著安遲夏還傻愣著,便說,“你先回臥室,等下我做好飯叫你。”

“好。”

安遲夏的心全數充斥著甜蜜,即使已經到了臥室,嘴角的笑容依舊沒放下一分。

將書包放在桌子上,安遲夏坐在椅子上,仔細地打量著糖果,糖果的包裝精美,上麵印著卡通的圖片。

安遲夏抿了抿嘴唇,這包糖果似乎和她的年齡顯得格格不入,雖然是這樣想,但她還是撕開包裝放進嘴裏一顆。

瞬間,甜味蔓延了她的口腔,安遲夏將糖紙小心地撫平,精致的彩色糖紙還可以折千紙鶴。

“叮咚——”

安遲夏疑惑地看了眼書包,將手機拿出來。

“我給的糖才是最甜的吧。”

顧執的對話框跳到她的眼前,安遲夏對顧執的耿耿於懷無奈,糖果還在嘴裏融化,她卻答非所問:“嗯,很甜。”

“不是最甜嗎?”顧執不依不饒地隔著屏幕叫囂道,稍後就換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口氣,“宋時安給你一顆糖你記了那麽多年,我給的可是一包,你準備記多久?”

安遲夏繃緊了嘴巴,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也許明天就忘了。”

本以為屏幕那端的顧執會跳腳,可是屏幕卻和平一片,顧執半商量著:“能不能加點時間?記到後天好吧。”

“勉為其難吧。”安遲夏已經下意識地回答了,等到反應過來看著對話框,一頭想撞死在豆腐塊上,果然被顧執帶偏的不止周瑤。

“好。”顧執卻反常地開心,絲毫沒有抱怨安遲夏的不平等對待,“那我每天送你一顆糖,送完這輩子。”

臉上頓時如火燒,一陣甜意從心裏溢出,安遲夏深呼吸著,警鍾在腦海裏循環播放:甜言蜜語,切勿上當。

“大丈夫一言九鼎,我可沒有騙你。”似乎明白安遲夏所想,顧執解釋著,唯恐自己的真心被掩蓋。

安遲夏卻還是如同靜止一般,手指在鍵盤處卻不知如何下手。

“遲夏,吃飯了。”

安母的聲音在客廳響起,安遲夏像突然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手指在屏幕上迅速飛動:“我去吃飯了。”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似的,安遲夏立刻將自己的手機放到桌麵上,立刻朝著客廳走去:“來了。”

客廳飄**著飯香,安遲夏看著還在廚房進出的安母,眼裏閃過一瞬溫柔。

“好了。”安母將最後一盤菜端上來,看了眼滿桌的傑作,眉眼彎彎地喊著安遲夏,“快去洗手,吃飯。”

“很香。”安遲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露出無限的滿足感。

安母摸了下安遲夏的腦袋,半推著安遲夏進了廚房:“快洗手來吃。”

“嗯。”安遲夏感受著腦袋後的溫度,像是想記住那種溫度一般,磨蹭了兩步才進去。

和視覺效果一樣,飯菜的味道也很棒,為了想告訴安母好吃,安遲夏每嚐一個菜,都讚不絕口。

“遲夏。”桌上的菜已經見了底,安母才猶豫著開口,隻是眼睛沒有看向安遲夏,“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下。”

聽著安母這沉重的口氣,安遲夏的心裏驀然一繃,許久才發出聲音:“你說呀。”

安母和以往很不一樣,在安遲夏的眼中安母一直是果斷堅決的人,她也從沒有從安母口中聽過後悔兩個字,可是這一次她卻感覺到安母的不安。

“我和你雲叔叔都已經商量好了。”

這句話在安遲夏的腦袋中炸裂,緊張的同時,她已經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筷子定格在飯桌中央的一盤菜裏。

“我們準備結婚。”安母帶著小心翼翼,剛說完卻又匆忙補充著,“我們想問問你的意見,當然如果你還不能接受,我們再商量一下……”

安母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她看見安遲夏的淚水落下,這麽多年她們無論有過什麽困難,她從來沒看過安遲夏哭過。

“我們這隻是商量,如果你還接受不了的話,我們就推遲。”安母徹底慌了神,急忙起身走到安遲夏的身邊,輕輕地拍著安遲夏的後背。

“誰說我接受不了了。”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安遲夏委屈地扁著嘴巴,語氣裏帶著抱怨,“明明是件喜事,為什麽要那麽嚴肅,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說什麽傻話呢。”安母這才放下心,哭笑不得地摸著安遲夏的腦袋,“你可是我生的,我怎麽會丟下你?”

聽了安母的解釋,安遲夏的哭聲絲毫沒有減弱,將頭埋在安母的懷裏,眼淚還在不斷離開眼眶,嘴角卻出賣了她的情緒。

一路看著安母受了無數的傷,沒人比安遲夏更期望安母找到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