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是真心悅愛一人
文/薑辜
1.人民幣,長得帥,還有UR卡(遊戲中極其稀有的卡片)可不是臨時的
附衍一中是個重視江湖道義的地方。
老大叫婁江,男的。
老二叫紀青青,女的。
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老二比老大還要威風個一二三四五六倍。
“青青!青青!這兒!”
婁江有個盡人皆知的習慣,那就是每天都要翹掉上午最後一節課的後二十分鍾來到食堂給紀青青打肉菜。
“快來快來,今天有你最喜歡的手撕雞!我給你買了三份,管飽!”
“行了行了,別嚷嚷。”
紀青青比婁江低一屆,念高二。雖然混著校園小江湖,但成績不賴,一般都穩定在年級前五十名左右,所以她偶爾遲到、早退、公然玩手機什麽的,老師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還有——”紀青青大大咧咧地剛一落座,又立刻抬起眼皮子盯著對麵笑成大型犬的婁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紀青青,別喊青青。一米八多的大個子也不嫌肉麻。”
“好好好。”
婁江其實是個出了名的暴脾氣,發起火來也給人十足的壓迫感和震懾性,但自打遇上了紀青青之後,就活脫脫地展現了何謂鐵漢柔情。
“先吃飯,涼了就不好吃了。”
紀青青愛搭不理地點了點頭,但沒拿筷子的那隻手還是在抱著手機玩玩玩。
“姐,我叫你姐了,先吃飯行不行?”婁江都不用伸頭去看就知道紀青青正在幹什麽,“你那個小孩兒遊戲玩了那麽久了不覺得無聊啊?每天做做菜、打打關卡的,看著都……”
“閉嘴。”紀青青白了婁江一眼,“抽卡遊戲講究的就是慢慢攢材料,然後抽一發好卡集郵全圖鑒,喏,給你,試試今天的手氣。”她邊說邊將手機遞到對麵,婁江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哎喲,一張R卡(遊戲中稀有的卡片)。”婁江撇了撇嘴。
“嘖!”紀青青皺了一下眉,“直接給我熔了,R不要。”
“這樣吧,青青……”
“紀青青。”
“得,紀青青。”麵對近來鋪天蓋地的R卡,婁江再一次嚴肅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你看你也快生日了,要不我給你賬號充點錢吧?氪了金總該當幾回歐洲人吧?你覺得我說——”
“不用。”紀青青“呼啦”一聲,就將手機拽回來塞口袋裏了,“我就是單純地想試試運氣而已。”
好酷好灑脫,不愧是我的青青——哦不,不愧是我的紀青青。
婁江一邊讚歎紀青青的精神境界,一邊走進了學校門口的奶茶店。
現在是五點一刻,他又翹了十五分鍾的課,為了給紀青青買一杯她最喜歡的原味奶茶。
“一杯可樂紅茶、一杯原味奶茶,奶茶多放珍珠不要椰果。”
婁江是老顧客,玩著手機頭也沒抬就甩著書包坐到了布藝沙發上。
“不好意思同學,今天沒有珍珠了,而且得等阿姨或是另一個送外賣的哥哥回來了才能做——”
“什麽?”婁江疑惑地歪了歪頭,一是疑惑怎麽聽到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二是疑惑怎麽這麽早就沒了珍珠,“你是新來的?”
“對。”站在櫃台後的男孩點了點頭,看樣子還有些生澀拘謹,“下午剛來的。”
“下午剛來的……”婁江站起來,吊兒郎當地向男孩靠近,最後幹脆雙手都撐在了櫃台上扮狠,“剛來的就敢跟我亂說話?這裏的珍珠從來沒有在放學前就賣完過!”
“不是,今天是機器壞了,真的,阿姨是去找人修——”
“什麽屁話還真扯上了,老子就——”婁江麵色不善地攥了拳,打算直接給他一個附衍一中老大的下馬威,結果拳頭停在空中還沒落下,自個兒的屁股倒從後麵被人不輕不重地踢了一腳。
想也不用想,敢這麽踢他的人,就紀青青一個。
“青青你……”
“紀青青。”
紀青青站在婁江身後,隻能大概看見他擋住了一個什麽人,反正看頭頂不像平時在這裏見過的人:“你聲音那麽大,是想砸店還是想搶劫?”
“沒,就是想教訓一下新來的店員而已,”婁江老老實實地交代,“這孫子跟我胡說珍珠沒了。”
“我沒胡說,”男孩小聲插了一句,又小心翼翼地往收銀台方向挪了挪,“珍珠真沒了。”
紀青青看著突然從婁江背後晃出來的男孩愣了愣,過了好幾分鍾才牛頭不對馬嘴地說了一句:“你長得還挺好看。”
“什麽意思啊,青青,”上個月才收到學妹情書的婁江此刻非常不滿,“我就不好看了?”
紀青青嘴一撇,直接衝礙事的婁某揮了揮手:“閃一邊去。”
“哎——”紀青青坐在高腳凳上滿臉笑意地看著男孩困窘的樣子,“你叫什麽啊?”
男孩被紀青青盯得渾身不自在,這會兒終於等到開場白了,於是也回答得很積極:“程立昂。”
“好名字。”紀青青下意識地挑挑眉,就差沒有捧場鼓個掌了,“那什麽,我在你這兒辦張會員卡。”
“啊?”程立昂看著紀青青,不知道她這是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嗎?這家奶茶店有個小規矩,誰給顧客辦的會員卡,就給誰多一點獎金。”紀青青一邊給他解釋一邊將自個兒的手機遞了過去,“幫我抽張卡,按那個右下角的召喚就行。”
“哦,不用不用。”程立昂反應過來後立馬搖頭拒絕,“你不用為我辦的,我應該是個臨時工,而且你想喝的原味奶茶今天也沒有珍珠——哎,抽了張UR,是好卡嗎?我隻知道SSR(遊戲中的一種卡片)——”
“我快倆月沒見UR了。這遊戲裏UR就是SSR,你這什麽神來之手?”大抵是抽了張好卡的緣故,紀青青颯爽拍桌的同時,熱情洋溢的笑容裏也摻雜了些許不懷好意,“還有,工作是臨時的,沒有珍珠也是臨時的,但人民幣,長得帥,還有UR卡可都不是臨時的。”
2.那方是真心悅愛一人
很快,整個附衍一中就傳遍了這麽幾句話。
——天啦,紀青青和婁江好像分家啦。
——天啦,學校對麵的奶茶小哥真的帥到把紀青青的魂兒都勾走了嗎?
——天啦,快跑,婁江的臉色差到像是要捉人祭天哇。
“走,程立昂。”
三月中旬的天氣就像春日剛剛冒了一個頭,不再有風有雪,暖融融的陽光下風也是綿的。
“啊?”程立昂看了看牆壁上的卡通掛鍾,“這才四點鍾,你翹課了?”
“這麽明顯的事兒還需要用上疑問句嗎?”紀青青不以為然地咂咂嘴,接著又駕輕就熟地坐到了離收銀台最近的那張高腳凳上,“走啦,我知道你今天四點半下班。陪我去看場電影。”
“可是翹課的話……”程立昂拿著抹布歪了歪頭,似乎是真的在猶豫,“不好吧?”
“哪兒不好啦,最後一節是體育課,我逃了也沒事的。真的,我可是好學生。”
紀青青邊說邊笑,覺得自己現在就跟哄騙幼兒園小朋友的怪叔叔差不多——不過這麽些天相處下來,她也的確覺得溫溫吞吞的程立昂像個幹什麽都慢一拍的小孩子——哪怕他有一米八,年紀也比她還要大上四個月,這些都是聊天時偶然搜集到的信息,不過她也沒往深了問。年紀差不多的男孩不在學校讀書卻在奶茶店打工,想必也沒有什麽開心的緣由。
紀青青從小就特別精,知道尿了床得先把表弟抱過來之後才能放聲大哭。
這次自然也不例外,不僅選了一家離自己家特別近的影院,還提前買好了兩張票,說是公眾號中的獎,犯不著程立昂非要出錢買可樂和爆米花——本來她也就是想和他看場電影而已。
雖然她已經看過一遍。
電影的女主角叫三七,是個孟婆。結局不知道算悲還是喜。總之,紀青青覺得還挺好看。前兩天路過影院發現電影快下線了,她就立刻衝進影院又買了兩張票——程立昂長得有點像男主,所以他也得看看。
程立昂看電影看得認真,紀青青看程立昂看得認真。
終於,被盯了半晌的程立昂不自在地摸了摸後腦勺,壓著嗓子問道:“你不看電影嗎?”
“不看,”紀青青幹脆地回答,“你比電影好看。你看電影,我看你。”
“咳——”程立昂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末了還調整了一下坐姿。雖說他有一點夜盲症,但此時此刻卻在慶幸影院是由黑暗主導,不然被紀青青看到他莫名其妙就燒起來的臉,還是挺丟麵子的。他深吸一口氣,本想迫使自己的眼神回到銀幕上,可紀青青手機突然一亮,於是他又隻好乖乖繞回有紀青青的世界小聲提醒她一句,“你好像來信息了。”
不用想,準是婁江那家夥。
——青青,在幹啥呢?
——紀!青!青!
——得得得,你是老大。問你啊,二中約我們幾個明天放學打台球,去不去?
——不去。
——為什麽?你不是挺喜歡打台球的嗎?
——那我現在有更喜歡的東西了,行不行?
——哦,更喜歡的東西,你是指校門口賣奶茶那小子?
——婁江你怎麽說話的?人家是人,不是東西。
——那小子的確不是個東西。
哼!紀青青發狠似的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正準備把手機直接塞回口袋裏時突然又猶豫了一下。她想著反正拿都拿出來了,不如讓程立昂再幫她抽張卡。說來心酸,她已經連續倆星期和R卡天天見了。
“喏,”她把手機遞過去,“按一下召喚鍵,你抽過的,再給我抽一下。”
竟然又是一張UR卡。
紀青青看著程立昂一臉單純無害卻手持UR卡的樣子,真的非常不能忍:“什麽玄學?”
“什麽?”程立昂將手機遞回來,沒有聽清楚紀青青剛才說了什麽。
紀青青搖搖頭,又擺擺手,示意程立昂專心看電影就行。這會兒正好演到女主角三七被男主角長生欺騙後在說經典台詞。她還記得她第一次看到這裏時,前前後後都是女孩子的啜泣聲。
——他好時,我便開心。我好他不好時,我不開心。
——隻要他好,我好或不好我都開心。那方是真心喜歡,方是真心悅愛一人。
“哎——”
紀青青撐著下巴欣賞女主角的哭戲,但嘴又閑不住似的再一次找程立昂說話:“你說,這叫真心悅愛一人嗎?你如果喜歡一個人,你覺得是怎麽樣的?”
“我不知道,”程立昂誠實地搖了搖頭,“喜歡就是喜歡吧,隨心走就好。那你呢?”
“我?”紀青青沒想到程立昂這種打一棍子才放一個屁的性格竟然還學會了反問,於是她便直起身子,笑嘻嘻地朝他看,“我呀,沒有女主角這麽高的覺悟。在我看來,喜歡一個人呢,要麽成為他老婆,要麽成為他老婆的噩夢——不存在第三種情況了。怎麽樣,有點嚇人吧?”
走出影院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天上有細小的星星,還有偶爾吹來的湖風。
紀青青走在靠裏邊的位置,不知怎麽就踢到了一塊小石子。
“那個,我家離這兒挺近的,”她搖頭晃腦地說著話,光顧著和小石子磕磕絆絆地玩,也沒去瞧身旁人,“差不多拐個彎兒就到了。現在還早,要不你送我回家吧?”
“拐個彎兒就到的話那為什麽還要送啊?”程立昂不太能理解,“你自己——”
紀青青抬起頭翻了個大白眼,左右都沒地兒撒氣就隻能一腳踢開小石子:“你趕緊滾。”
——不然我會忍不住想揍你,哪怕你剛給我抽了一張UR卡。
3. 來,跟著我念
程立昂從奶茶店消失了,招呼都不打一聲地離開了。
紀青青起初沒當回事,以為是店裏內部調整了輪班名單而已。但當她連著一個星期不見程立昂的人影、發出的信息也石沉大海時,她才終於鼓起勇氣問了問前台正在打包檸檬茶的女孩子——真奇怪,她踢附衍一中老大婁江的屁股時都不帶一絲猶豫的,怎麽現在打聽一個做什麽都慢半拍的男孩子還扭扭捏捏起來了。
“那個,程立昂人呢?”
“走了啊。”女孩子手腳麻利地打著包,回答的過程中頭都沒有抬一下,“上個星期就走了。老板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辭職,明明還有兩天就能領這個月的全勤獎了……哎,好了,三杯檸檬茶好了!”
“哦,好。謝謝。”
火急火燎不是紀青青的行事風格。
那麽大一個人,還能丟了不成?更何況,那麽大一個人,跟她有什麽關係嗎?
無非就是沒心情玩遊戲罷了。不玩也好,省得抽一堆R卡糟心。
於是她又等了一星期。
紀青青按照當時程立昂曾說過的模糊的住址找了過去,可問遍了整條街後,那裏的小販都隻說,我們這裏從來沒有住過什麽年輕的男孩子,好看的更是沒有。
騙子!紀青青站在人來人往的海鮮市場外咬牙切齒地罵道。
大騙子!
倒黴的婁江就是在這一刻發了一條短信過來。
攥在手心裏輕微振動的手機在一瞬間平息了紀青青的憤怒,但看了一眼消息發件人之後,拋到半空中的驚喜挨個落地,火氣一砸一個準。
——青青,幹啥呢?
——關你屁事?
——嗯?怎麽回事,都不糾正我了啊?
——婁江,我問你個正經事。
——領導指示一下。
——是不是你把人欺負跑了?
婁江在那頭似乎沉默了很久,久到紀青青都開始考慮是不是應該隨便喊輛車殺到他麵前時,他的信息才姍姍來遲。
——紀青青,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紀青青想了想,以她考前一周突擊複習拿前十的成績來看,她絕對不傻,可是關於程立昂並不是迫於生活輟學打工這件事,她又的確摸不著頭腦。
所以程立昂是在騙她嗎?可事實是她在自作聰明,以為避開了他藏在背後的無奈和傷痕,甚至還一度沾沾自喜地覺得體貼。看來成績不能說明一切,她紀青青偶爾也會犯一次傻。
——他是叫程立昂沒錯。
——但是人家不是什麽奶茶店打工的窮小子。
——我們鄰市不是有所私立高中嘛,程立昂就是那裏的學生。
——我知道這事兒還是我一個在那兒讀書的遠房表哥告訴我的,說他們學校的校草跟家裏鬧了別扭,不喜歡那種被安排好的人生,不願意出國,就從學校裏溜了出來。
——我覺得挺有意思,就問了一句那人叫什麽名字。他說叫程立昂。照片也沒錯,就是他。
紀青青翹了最後一節課到的海鮮市場,所以此刻天色中還透著最後一絲亮光。
她踏著夕陽踢著石子一路慢悠悠地朝家裏走,走了大概四十分鍾,小石子也大概換了四五顆,這才發現向來空****的小區拐角處停了一輛看起來很貴的車,於是她下意識就收住了腳。萬一踢到人家車上麵,說不定賣了自己都賠不起,畢竟一人做事一人當,絕對不能連累父母……
紀青青就這樣漫無目的地任腦中思緒發散,哪怕程立昂已經站到她麵前了,也還是沒有反應。
“我……”
“閉嘴。”
程立昂規規矩矩地穿著私立高中的校服,又規規矩矩地在紀青青簡短的命令下閉上了嘴。
“對不……”
“說了閉嘴。”紀青青咬了咬下嘴唇,直勾勾地盯著泡在最後一圈黃昏光影裏的程立昂,她知道自己一見他就莫名地沒了脾氣,“抽張卡,你遁地消失的這大半個月,我都沒玩過遊戲了。”
程立昂一回生兩回熟,他按下召喚鍵,明晃晃的UR卡。
“喂,”紀青青哭笑不得地看著一臉無辜的程立昂,忍不住誠心發問,“你們貴族學校是什麽歐洲人培訓基地嗎?怎麽回回抽的都是UR卡?”
“我……我也不知道,”程立昂撓了撓後腦勺,又小心翼翼地試探,“你不生氣吧?”
“生氣?”紀青青挑了一下眉,揚起下巴朝他笑,“來,跟我念。”
“紀青青最討厭奶茶裏麵加椰果。”
“紀青青最討厭奶茶裏麵加椰果。”
“以後‘遁地’前一定要通知紀青青。”
“以後‘遁地’前一定要通知紀青青。”
“程立昂發誓要幫紀青青抽完所有的UR卡。”
“程立昂發誓要幫紀青青抽完所有的UR卡。”
“最後一句——”紀青青一邊將眼神挪開一邊清了清嗓子,“程立昂有一點點喜歡紀青青。”
“程立昂有一點——”話說到這裏,程立昂卻突然停了下來,“這句話不能跟你念,得跟隨我自己的心來念,”說罷,他看著紀青青垂下的睫毛,一字一句道,“因為程立昂有好多好多點喜歡紀青青。”
小編有話說:
薑辜小仙女的故事,像極了她本人,甜甜的、少女的、俏皮的。故事的標題來自一句曾經讓我落淚的台詞——“隻要他好,我好或不好我都開心。那方是真心喜歡,方是真心悅愛一人”。看完故事的我,很想告訴紀青青,程立昂不止一點點喜歡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