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餘生
文/笙歌
1.很多東西今生隻可給你,保守至永久
“路遙?”
“是,我是。”
“我來接你去參加同學會,車在你家出來的路口。等你來。”
“我不是……”
她還沒來得及說完,那頭就自顧自地結束了這場對話。
手機屏幕回歸到電話來之前的頁麵,她怏怏地刪掉了微信裏準備發送出去的消息。
對於那個“你今晚有什麽活動”的問題,重新打下回複:“我去參加同學會。”
想了想她決定追加一句:“有人來接,不好意思不去。”
同學會。
真是個讓人提不起興趣的名詞。
正月初五的街道上,鱗次櫛比的小紅燈籠在晚風中搖曳,裏麵的節能燈日夜不歇地亮著,映在地麵上的光芒連成一片,喜慶得像是一條平坦鋪就的紅地毯。
踩在這上麵的路遙裹成了熊的樣子,一搖一擺地走向停靠在路口的黑色奧迪車。等她靠近到足夠車內人辨別清楚時,一個身影從駕駛座上下來,站在敞開的車門後。
“Hi?”
沒錯,路遙的招呼就是這麽特別,突然上揚的尾音轉變成莫名的疑問語氣。這個滑稽的變化似乎取悅了來人。他笑得在風中顫抖,前額垂下的碎發都跟著抖動起來。
七年不見,盛一行的笑容似乎沒什麽變化,張揚但純粹,讓人討厭不起來。
“看到我有這麽驚喜嗎?”
驚喜嗎?
沒見麵的這幾年,她還可以在他人口中聽到關於他的隻言片語。
離開他的第一年,別人說,盛家小孫子整天遊手好閑,學校也不去,得虧他會投胎,要不然以後養活自己都成問題。
路遙臉色不變,笑著聽一撥人八卦完,轉而說別的話題。
離開他的第三年,又有人說,盛家那個小孫子不得了,現在出息了,拿了全國什麽設計金獎,聽說獎金就有上百萬,還能代表國家出去比賽。
路遙仍舊安靜,像是在聽一個陌生人的事跡,隻是笑容變得更加真實。
曾幾何時,盛一行問過她:“你喜歡什麽樣的人?”
含著金湯匙出生,大概就是說的他。自小家境富饒,家人溺愛,所以他活得瀟灑恣意。
說實話,盛一行能尊重但不會顧及別人的想法,他從來都以個人意誌行事。所以,在看到這個問題時,路遙有點詫異。
她說:“我喜歡你啊。”
若幹年後,如果有人再問這個問題,她可能會說,長得高,相貌過得去,有上進心就好。
可那時候,她喜歡的是他,也就說是他了。
盛一行根本不懂得掩飾自己的高興,他咧著嘴,露出白花花的牙,假裝為難:“胖哥說他要認真讀書,以後才能賺錢養家。”
“然後呢?”路遙問。
“你等我幾年。我玩好了,再收心養你。”
當初的話還言猶在耳,就算後來各奔東西。
“七年沒見的人突然蹦出來,我能不驚訝嗎?”路遙繼續說,“我以為剛打電話給我的是嵇文敏。”
手機裏的聲音失了真,加上前段時間一直是嵇文敏追著她問去不去同學會。
她是怎麽回答的來著?
“年後我大概會待在隔壁市,啊?你們開車去接我?別麻煩了。那到時候再說。”
“大年初五啊,我媽說那天是我家接待親戚拜年的日子,可能不方便出來。”
“你們好好玩,我這段時間在吃藥,不方便喝酒,就不去掃大家的興了。”
她以為她找的理由多到已經足夠把她不想去參加同學會的意圖表現得很明顯,所以對於接到剛才的這通電話,她也有點意外。
手從口袋裏抽出來,握住冰冷的車把手,拉開再合上,再眨眼,她已經坐進了車裏。
“好久不見,不準備先跟我來個擁抱?”盛一行隨後也重新坐進來,左手撐在方向盤上,回頭望著路遙。
他的眼睛明明被掩埋在窗外路燈照不到的黑暗裏,但路遙就是能篤定他現在的眼神是戲謔的、輕鬆的、帶著笑意的。
“空間狹小,施展不開,您老還是先開車走起吧。”
他點頭:“好嘞,領導,那您坐穩嘍。”
2.曾祈求與他車廂中可抵達未來
這句話容易給路遙造成一種時間上的錯亂感。
似乎,七年前的那天從記憶長河裏脫軌而出,翻過幾個春秋,跨到她麵前。
那個周末,盛一行偷偷把他爹的寶馬車開出來,邀請一溜兒出來玩的朋友去兜風。然而,大家個個都惜命得很,不敢把下半輩子交在盛一行手上。
原本呼朋喚友的萬丈豪情被打擊得七零八落,盛一行眼中的亮光漸漸熄滅。那模樣委實可憐,身為他小女朋友的路遙,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不怕死精神,在心裏給生養她十幾年的父母磕了好幾個頭,眼一閉一睜,就坐上了那輛駕駛員根本沒駕駛資格證的車。
這下,反倒是盛一行沒了底氣,在車外人的起哄聲中認:“路遙,你乖,下去和他們待著。”
“憑什麽啊?我要跟你去兜風。”
“別啊,你坐上來,我都不知道車鑰匙插哪兒了。”
“那正好,我也隻知道鑰匙孔在哪兒,我幫你插。”
盛一行開始明白什麽叫自作孽,他不敢輕易拿路遙的安全開玩笑,就算是已經偷偷無證駕駛半年的他也不行,於是,他隻能耐心地勸她下車:“路遙,聽話,你下去。”
“你先想好。我現在下去,那接下來的一個月,你別想讓我跟你說半句話。”路遙雙手交叉環在胸前,睥睨著盛一行。
車窗外那群貪生怕死的狐朋狗友還在觀望車內僵持不下的兩個人。最終,盛一行掃了一眼不爭氣的好弟兄們,妥協地幫路遙再次檢查了安全帶,說:“你就仗著我喜歡你是吧……好嘞,領導,那您坐穩嘍。”
兩邊的風景緩慢地消失在往後倒退的視野裏,對,很緩慢,說是龜速也不為過。
路遙彼時還不會開車,但多年後練科目二的第一天,她突然回想起這個下午,盛一行開的車速,也就跟掛個不踩油門的二擋差不多。
可即便就是這樣子的龜速,也安撫不了路遙那緊張的心理。
“喂,盛一行。”
“領導,您先別分散我注意力,有什麽話,咱等停車之後再說。”
於是,路遙沒有宣之於口的細碎情感,後來她再也記不起要說給盛一行聽。
直到有一天,她在聽到五月天的一首歌時,才想起那年那天,她是真的想跟盛一行私奔到月球。
其實也不一定是月球。
他們呀,偏偏是在被人稱之為早戀的時候,偷偷地牽手、擁抱、親吻。
所以,在這個你家今晚偷偷吵了一架,明天滿大街都能複述出鬥嘴內容的小鎮,路遙隻想找一個沒人知道盛一行是盛家小孫子,自己是路校長家女兒的地方。
和他一起,和其他普通小情侶一樣,大方地出現在人前。
“盛一行。”
“嗯?”
“現在開車什麽感覺?”
她想問,現在他載她還擔心嗎?
時隔多年,她隻是單純想知道這個答案而已。
“沒當年。”
那份膽戰心驚深刻到如今他也能夠輕易回想起。
他第一次知道,捧一個人在手心,還怕她會碎掉的惶恐到底是什麽滋味。
“我原本對自己的車技很有自信,要不然也不會讓人坐我的車。”
可你不一樣。
你聽過豌豆公主的故事嗎?
說得矯情點,我曾經把你當作她。
就算四十層墊子下有一粒豌豆,我也害怕你會被傷到。
但現在,這些心情都沒必要說給你聽。
我知道它存在過就好。
3.如何描述可感動到你
盛一行和路遙到達包廂時湊巧看到這一幕。
空氣中彌漫著縹緲的硝煙味,女同學們作壁上觀,男同學們分作兩堆,一堆攔著一個人,看架勢就明白是在幹什麽了。
在路遙看來,同學會主要用於吹牛、炫耀,或者給舊時緣分牽線搭橋,最後才有那麽點聯絡感情的作用。
而現在,從前默默無聞的一位男同學,得意忘形到對在場的人吆五喝六,讓其他人忍了又忍,還是想揍他。
所幸,一觸即發的局麵被“這大過年的”五個字,化解了。
“這大過年的,難得聚一起,別壞了氣氛哈。”嵇文敏身為同學會發起人,站在中間拿著話筒,控製住局麵後才走出來迎接路遙,“我就說嘛,讓一行去接你,你肯定會來。”
音響裏透出來的聲音在每個人的耳蝸裏穿堂而過,以至於在場的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帶著一絲深意。
似乎他們都相信,盛一行和路遙之間還保持著什麽關係。
因為身為當事人之一的好朋友,說的話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跟在他身後一起出來的江如鵬用力拍在嵇文敏的肩膀上:“咋咋呼呼個什麽勁,路遙和你沒這麽熟。”
“怎麽不熟?路遙做了我兩年的……”
“弟妹”兩個字因為盛一行不讚同的眼神而被他囫圇吞下去。
路遙當作什麽都沒有聽到,和其他同學打完招呼就溜到包廂二樓隔出來的小房間裏。
到底多年不見,就算以前玩得好,現在也都已經生疏到寒暄完就無話可說。
她一個人樂得自在,跪坐在沙發上倚著柵欄往樓下看,有人拿著話筒,在變幻的燈光下麵,撕心裂肺地唱著發音不準音調不對的粵語歌。
路遙皺著眉,下意識地在那圈座位上尋找人影,這首歌該他來唱才好聽。
腳步聲適時地響起,一聲一聲地從木樓梯一直蔓延到身後。
她回過頭,二樓並沒有開燈,借著樓下的光才看得清楚來人的身影。
盛一行端著一碗餛飩,放在茶幾上後,又多走兩步,打開沙發旁的落地台燈。
“小江哥怕你餓著,給你點了夜宵。”他就近坐在三人座沙發的另外一邊,手伸出柵欄跟下麵的江如鵬打招呼。
樓下的江如鵬拿著酒,注意到樓上的動靜,並沒有理會盛一行,反而衝她招招手。
路遙笑,努力用口型道了謝。
這撥人從以前開始,就很會照顧別人。
雖然不餓,但她也轉身端正坐好,喝了一口湯,她扭頭對身邊的人說:“謝謝啊!”
沒放味精、沒加香菜、沒加蔥,還多舀了幾勺醋進去。
江如鵬還不至於細心得把她吃餛飩的喜好記到現在。
盛一行早就因為江如鵬的冷落,而懶散地癱坐在沙發上,托著腮,姿態有點隨意。
他半眯著眼睛,嘴角彎到一個好看的弧度,理直氣壯地說:“客氣什麽。以前我是個優秀的男朋友,現在我也是個優秀的前任啊。”
他曆來都這樣,直來直往,坦**得讓人無可奈何。
“你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一般一般。”盛一行不在乎地擺擺手,“不過,你這麽挑的毛病還沒好?”
“你管我。”
“也對,女孩子要挑一點才好。”
路遙沒回話,低頭吃著餛飩。
樓下的那首粵語歌突然被切掉,然後又重放了一次。
路遙好奇地想去看樓下,被盛一行教訓:“吃飯認真點,待會兒要冷了。”
她接受批評,可因為實在不想再次忍受一遍鬼哭狼嚎,耳朵還是時刻注意樓下的動靜。
嵇文敏拿著話筒,號召難得聚得這麽齊的大家一起舉個杯,於是底下再也沒人分神去拿話筒。
而盛一行一下子興奮地坐起來,移到路遙身邊的位置,眼神帶著玩遊戲贏了的那種得意,就著樓下的伴奏,輕輕地在這片光線昏沉的地方唱了一遍。
如何能讓我觸動你,
如何描述可感動到你。
路遙沒有回頭看此時的盛一行會有多迷人。
因為放在一旁的手機亮起了屏幕,他們都看到了屏幕上蹦出來的微信。
她拿起手機回複來自國外的關心:“晚上我不會待太久,別擔心,我會早點回家的。”
4.誰攔截都擋不住,我在靠近你
這首歌還是沒唱完。
盛一行的手機響了,他瞥了眼屏幕,神色溫柔地留下一句“我去接個電話”,就下樓走出了包廂。
碗裏的餛飩開始變涼,路遙把碗往裏推了推,並沒有選擇虐待自己的胃。
江如鵬終於從樓下抽身上來,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路遙對麵。
“餛飩好吃嗎?”
“還不錯,謝謝你。”
“盛一行給你唱歌了吧?”
路遙點點頭。
“剛才樓下一開始鬼哭狼嚎的,盛一行就說完了,他的成名曲被毀了。我說我們這裏除了你沒人喜歡聽這首歌,就讓盛一行趕緊上來友情獻唱一回,怎麽也不能讓那傻小子毀了這首歌。”
“嘖,小江哥,我一想到你人這麽好還沒找到女朋友,我就替你心疼。”
“路遙,你這是在紮我心呢。”
這個話題止於江如鵬的心如刀割。
說是成名曲,其實是玩笑話。
不過高一迎新晚會,盛一行正式在全校麵前亮相時,唱的就是這首歌。
人長得好看,歌也唱得好聽,以至於台下的女生拋開矜持,不管不顧地大著膽子一起喊著:“盛一行,我喜歡你。”
大概是被氣氛感染,路遙也跟著她們向盛一行表了個白,完全忘記了第一排坐著的校領導裏,還有她家一絲不苟的路校長。
盛一行呢,從小天不怕地不怕,在台上遊刃有餘,學著電視裏的天王巨星,像模像樣地揮著手和台下的觀眾互動,還特地把話筒朝高一九班的方向伸了伸,掀起一個小巨浪。
人都會有那麽點虛榮心吧。
反正當時的路遙,作為新興校園明星的同班同學,就是這麽點可以和他沾上邊的關係,她都覺得榮幸。
盛一行屬於高一九班,高一九班由路遙和其他三十九個人組成,那是不是約等於,盛一行屬於路遙?
但後來,不需要這種強凹邏輯的等式,盛一行和路遙的名字牽扯了兩年。
晚會還沒結束,班長嵇文敏就讓路遙先去複印正式的課表,她回來後人手一份。
他送路遙離開多功能廳,看著外麵黑不溜秋的夜色,非常浮誇地說:“哎呀,天都這麽黑了,你等等,我找個人陪你一起。”
於是就順手找來了剛下舞台的盛一行。
“路遙,我剛才唱得好聽嗎?”盛一行倒著走在前頭,雙手插兜,看著路遙。
“你這樣走挺危險的。”
盛一行笑了笑並沒有理會,歪頭繼續問:“你覺得好聽嗎?”
“很好聽。”
涼涼的晚風迎麵拂來,路遙恍惚地覺得這個遠處還傳來鬧哄哄音樂聲的夜晚,很溫情。
前麵的人路過一個路燈投下的圓形光圈,又融在黑暗中,等他再次站在路燈底下時,他突然說:“我在台上聽到,你說你喜歡我。”
路遙收回自己立馬進入光圈的腳,滾燙的臉這才沒有暴露於人前,她張口狡辯:“我就是隨口跟個風。”
“我不管,反正我就聽到你說了。”
盛一行停下腳步,逆著光,帶著一種讓她無處可逃的氣勢,回到路遙麵前:“我長得不賴,還會唱歌,那我追你你答應嗎?”
青少年時期荷爾蒙萌動,她也被告白過幾次。
但那都是寫在紙上,這麽被當麵表白還是第一次。
那一刻,路遙在想,該用什麽表情什麽語言去回複,才是最恰當的。
沒經驗的她,愣了很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興許是等得久了,盛一行又說了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我的耳朵發炎了。”
路遙眨巴眼,不太懂這句話的意思。
“因為耳機戴得太久了。”他公然賣慘,“路遙,你喜歡聽粵語歌,所以我一字一句地跟著學。我想學好,唱給你聽。”
路遙想她是喜歡盛一行的。
雖然喜歡得很膚淺很直白,就是因為他帥氣,他有心,他會唱粵語歌。
可這是個契機,能把兩個認識沒多久的人牽扯到一起,度過兩年時光。
“他女朋友來查崗了。”
江如鵬想了想,還是選擇開口。
路遙知道這句話是提醒她,抬起頭時,眼底沒有掀起一絲波瀾:“誰讓你們這些單身狗說不許帶家屬的。”
“讓帶的話,你倒是帶一個啊。”
“他回國後我請你出來吃飯。”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江如鵬似乎放下心來:“作為娘家人問一句,他對你好嗎?”
路遙眼睛裏終於透出一絲笑意,她說:“好啊。”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她依舊沒什麽安全感。
不依賴,不喜歡,不相信永遠。
連想念都不知道腦海裏應該浮現誰的身影。
而今,出現一個人,讓她拚盡勇氣去試一試。
5. 舊回憶一刀未剪,輪回著上演
晚上十點半,不參加晚場活動的人,已經開始散場。躲在二樓一晚上的路遙,也重新坐在了奧迪車的後座上,同行的還有嵇文敏和江如鵬。
嵇文敏依舊是話多的風格,埋頭在手機上飛速地打字,在微信群裏,一大段一大段地總結這次的同學會開得多成功,感謝各位同學能夠賣給他麵子。
車廂內一時之間靜寂無聲,直到嵇文敏在群裏貼出這次聚會拍的照片,以及高一集體照。
嵇文敏把路遙當自己人,對於她沒出現在聚會照片裏有點不開心,說:“路遙,讓你早點來你偏不,這次合照都沒你。”
“那你把我P上去。”
路遙對集體照興致缺缺,漫不經心地回答了嵇文敏,然後又繼續跟電話那頭的人聊天。直到發現時差問題,讓那頭的人早點去睡,她才結束對話,點開集體照。
每一次的大合照都是黑曆史,於是當初拿到這張集體照之後,她隻是瞟了一眼就夾進了相冊。
後來一整本相冊都弄丟了,這張合照也早就被她遺忘在腦後。
路遙放大圖片,來回找了半天,死活沒發現自己在哪裏。
“哎,我怎麽在高一合照裏麵沒找著我自己啊?”
嵇文敏聞言,湊過來一起找:“你以前不是齊劉海嗎,找找照片裏的齊劉海。”
“那時候流行齊劉海,我們班基本上所有女生全都是好嗎?”
“第二排,從左數,第四個。”
專心開車的盛一行,聽完這段沒營養的對話,終於忍不住趁著等紅燈的時間,點出了她的位置。
後視鏡裏的他,臉上掛著無奈的微笑。
她的心裏不服氣,沒有立刻低頭照著他說的去找,接下來的這句話根本沒經過大腦,一下子脫口而出:“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
問出口,她才覺得這個問題有點讓人尷尬,但又收不回來,索性大大方方地等答案。
“說了我是一個優秀的前任。你這麽問,我會害羞的。”
盛一行目視前方,回答得滴水不漏,另外兩個人也一臉的諱莫如深。
以前,盛一行的房間裏有一麵照片牆,貼滿了路遙從小到大的照片,每張照片旁邊都配著他的一張單人照。
這是江如鵬去他家玩,陰錯陽差地進了他的臥室才發現的。隻是來不及一一看過去,他就被盛一行趕出來了。
江如鵬嘲笑過盛一行的癡漢行為,但後者一臉驕傲。
這些全靠他膽大心細眼疾手快才拿到手的。
路校長是數學老師,盛一行偶爾會帶著他嶄新的數學習題冊去路家“不恥下問”。
去的頻率不能太高,進門之後不能左顧右盼,否則容易被路校長發現他的司馬昭之心。
有一次他無意間在路家書房裏看到路遙的相冊,於是趁著路校長沒發現,他就偷偷裝進了書包。
原本想跟路遙說一聲,隻是後來這件事情跟“路遙要轉學”比起來太微不足道,他完全沒有空閑的思緒去報備。
路遙轉學之後,盛一行的房間就再也不讓任何人進去了。
直到四年後,他房間裏的所有照片都消失,江如鵬才知道,他是走出來了。
路遙並沒有注意到其他三人的表情,她被合照上的自己嚇了一跳:“我的天,我以前長這麽醜?”
“歲月是把殺豬刀啊!”副駕上的江如鵬趕緊接話。
嵇文敏翻白眼:“會不會說話!遙遙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活該你單身。”
路遙關掉微信,不想再多看一眼:“我醜到連自己都找不出我在哪兒……”
似乎是覺得路遙深受打擊,盛一行作為優秀的前任繼續開口安慰:“不醜啊,我的眼光,從來沒差過。”
路遙從後視鏡裏再次確認,他說這句話是真心的。
有那麽一瞬間,她突然想感謝當初膚淺的自己。
在那個還不懂得愛的年紀,第一次跌跌撞撞喜歡上的人,是盛一行。
6.我甚至真心真意地祝福,永恒在你的身上先發生
“你初十還在家嗎?”
“怎麽?”
“我訂婚。”
路遙關上車門,盛一行也下了車,兩個人隔著車身相視一笑。他們似乎都還是彼此腦海中的模樣,與七年前的記憶重疊。
路遙盤算好自己開年的工作,說:“本來不在的,但是為了你的訂婚宴,可以請個假。”
盛一行勾勾嘴角:“麵子這麽大,真是不好意思。”
“因為我也想做個優秀的前任啊。”她俏皮地活學活用。
“那你準備好禮金。”
“不是結婚的時候才給的嗎?”
“所以讓你先準備著啊。”
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小紅燈籠隨風搖曳,這個寧靜甜美的氛圍很適合說點好消息。
於是,路遙咬了下嘴唇,透出口風:“那你也準備一份吧,包得多一點。”
這個消息讓他很開心,臉上的笑容更真切了。
“好,你要幸福。”
“你也是。”
路遙揮揮手,轉身準備進屋。
“路遙。”盛一行在身後叫住了她。
“嗯?”
“友誼地久天長地擁抱下吧。”
從來沒有一個人把形容詞說得這麽可愛。
路遙沒說話,幹脆地張開雙手,等著他過來。
於是,盛一行帶著凜冽的冷風和好聞的清香而來,把她輕輕地擁住。
“謝謝你。”
“我也謝謝你。”
他們的分開和開始一樣,並沒有多驚天動地。
距離遠了,時間久了,生命裏的交集越來越少。
而當時的盛一行和路遙,並沒有足夠成熟到去很好地解決這些問題。
在發現沒有對方在身邊也一樣過得很好之後,她首先說出了分手,而盛一行也接受了。
現在,對於他們來說,是最好的結局。
當知道對方有一個可以共度餘生的人,可以微笑著為他們祝福。
我不回首,你也沒留念,那段往事被留在抹不掉的時光裏。
可能因為歲月加持,多了一道被美化的柔光。
但是,彼此感恩,那一小段共同擁有的回憶他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開心。
那麽,請你要幸福。
小編有話說:
笙歌的這個故事,是這本小甜文集裏很特別的一篇,因為男女主角最後並沒有在一起。可是也正是因為那個人曾經的存在,讓我們感恩一段歲月,也不遺憾曾用力地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