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心裏總算有一點底了。我們,慢慢來吧。

1.

這幾天以來,溫言翻來覆去想了很多,連做夢都是各種豪門恩怨爭鬥,603寢室經常在半夜能聽到什麽“私生子”“五百萬”“XX集團”之類的字眼,搞得小魚她們一度以為溫言加入了什麽地下神秘組織。

夢得多了,溫言總有種不祥的預感,總擔心江森要出什麽事情,比如被他那個暴躁的黃毛弟弟暗算一下,被他那個負心漢老爸視為人生汙點送去非洲某個鳥不拉屎的小地方等等一係列可能。

越想越替江森擔心。

於是——

江森最近不分時間不分地點地就能收到來自小師父的不定時查崗。

小祖宗:“你還在嗎?看到請速回。”

江:“嗯,我在。”

小祖宗:“哦那沒事,去玩吧,上一條消息你就當沒看見。”

江森:“……”

半個小時之後。

小祖宗:“你還活著吧?”

江:“嗯?”

小祖宗:“哦,參考上次最後一條。”

江森:“……”

猴子見江森時不時就拿起手機回兩句,一邊感歎女神還是被外國人拐走了,一邊歪著腦袋往他屏幕上瞄,順便拿出自己二十年來的人生經驗來給他做情感導師:“唉,老江,我說你這個人怎麽不解風情呢?”

江森:“什麽?”

“你看啊,我女神問你在不在,這說明什麽?”他拉了把凳子在他麵前坐下,一副老前輩的模樣,“說明她在向你傳達想念的信號!你以為人家閑得沒事真問你在不在啊?你不懂我們中國女孩子!”

江森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哦。”

話音剛落,手機一振,溫言的消息又過來了。

小祖宗:“你是本人吧?沒出什麽事吧?”

猴子掃了屏幕一眼,有點心酸。

他最親愛的敬愛的高冷的女神,怎麽就淪落成小可憐了呢?

不行,他得替女神好好教教這個榆木腦袋,於是,他衝江森遞了個眼色,後者接收到訊號,思考了一會兒,劈裏啪啦開始打字。

江:“我也想你。”

收到消息的溫言心一跳手一抖,差點連人帶手機從椅子上翻下去。

這……這人有毒吧?

還是說發錯消息了?

她想了想,冷哼一聲。

果然,背著我又在偷偷泡妞,重要的是竟然還能發錯消息?

該不會同時在泡好幾個吧?

她剛想整頓一下這個人的三觀。

手機振動。

他的消息又過來了。

江:“要一起出去嗎?”

江:“你吃飯了嗎?”

江:“你在做什麽?”

……

一連串的消息過來,溫言被搞得有點蒙。

不是不是,這到底什麽意思?

被鬼附體了?

這邊正按照狗頭軍師猴子的口述認真打字的江森有點不確定:“你確定這樣不是對女孩子的騷擾嗎?”

“當然!”猴子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膛,“我可是專業情感指導師,這怎麽能是騷擾呢,這叫解風情……”

手機屏幕亮了下:

小祖宗:“……你手機中毒了?”

兩個人看著屏幕上碩大的回複,一時間陷入沉寂。

半晌,猴子尷尬地咳了聲。

真是不解風情。

他撓了撓頭,裝模作樣地把目光移向別處。

還是乍起的手機鈴聲打破尷尬。

江森掃了眼屏幕,也沒再搭理猴子,轉身往陽台上走去,還反手拉上了玻璃門。

猴子好奇地往陽台方向瞄了兩眼。

也不知道這哥們兒到底什麽來頭,時不時就能見他接一些神秘電話,反正講話嘰裏咕嚕的,他又聽不懂。

該不會是外國過來的那種騙財騙色的吧?

他要不要去跟女神說一聲?

可是看他這氣場也不太像什麽騙子流氓小癟三啊?

猴子抓耳撓腮糾結了好半天,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玻璃門“吱呀”一聲輕響,江森從陽台上走進來,表情淡淡的,碧藍色的眼底卻浮著一絲嚴肅。

簡單跟猴子道了個別之後,他提了隻包就往外走。

猴子縮了縮腦袋,見他神色嚴肅,猶豫了下,還是沒敢多問。

米茵的車子就在男寢樓下。

見江森出來,她上前接過行李放好,然後幫他打開車門,兩個人交換了個眼神,然後啟動車子直奔校外。

“老約翰的情況嚴重嗎?”

江森靠坐在後座上,打開電腦開始翻看郵件:“父王派人查過車禍的全過程了嗎?”

“是的,殿下,已經查過了。”米茵回應道,“現在基本可以確定純屬意外,問題不是很嚴重,但是因為上了年紀,所以暫時還沒能蘇醒過來,需要繼續觀察。”

老約翰近七十歲,一生為王室盡忠,又自小負責教導江森,對他來說,亦師亦友。

所以,於情於理他都得趕回去一趟。

更何況,還有很多政治上的事情需要他出麵。

車子駛上機場高速,米茵開始匯報行程安排:“落地時間是帛萊早上六點鍾,Carey會先接您去參加大臣會議,十一點鍾我帶您去探望老約翰,午餐之後是五國經濟聯盟會議,再之後……”

江森聽著安排,忽然想到什麽,伸手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按了兩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電量已經耗盡,黑漆漆的屏幕半點反應都沒有。

機場已到。

有金發碧眼的助理一早等在這裏,見狀將他的手機接過去收起來,一行人帶著他準備登機。

室友發現溫言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一點。

她癱在**對著隻手機跟條鹹魚似的不停咕噥些什麽,連肉肉喊她吃比薩她都像沒聽見似的。

夏絮身手利落地爬到她的**去,“啪嘰”一巴掌拍她腦門兒上:“小言言,幹啥呢?”

溫言幾乎是下意識地把手機往枕頭下一塞,僵著表情:“沒……沒幹什麽。”

“呀!你這反應,肯定在幹什麽虧心事!”肉肉用剛啃完雞翅的油手抹了把嘴,驚呼,“你該不是背著我又在點外賣吧?”

“說不定是在偷偷用功背單詞呢?”學霸方拔下一隻耳機道。

眼看著小魚又要多插兩句爭起來,溫言心虛又心急地從**坐起來,揉了揉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真沒什麽!”

正嘻哈鬧著的幾個室友被她這一嗓子號得安靜了三秒鍾,然後統一僵硬點頭:“哦。”才怪!

溫言覺得有些尷尬,又“唰”地重新倒回**,用毯子把自己蓋嚴實了。這才偷偷摸摸打開手機,看著微信上自己單方麵發出去的數十條微信,發了五分鍾的呆。

下午看你回消息不是挺快的嗎?

怎麽突然就沒影兒了?

生氣了?掉廁所了?喝水噎住了?被人綁架了?

她想著莫名有點生氣。

江森你不會是死了吧?

氣還是氣的,但是一聯想到自己最近夢到的那些狗血又可怕的劇情,她又忍不住有點擔心,人都說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所以……

噩夢了這麽多天,萬一成真了呢?

她晃了晃腦袋,打開通訊錄,撥了個電話過去。

她又不是擔心那個人,就隻是……

呃。

畢竟是外國友人嘛,要真出點事這不就影響我國形象了嗎?影響了國家形象就會影響國際地位,影響了國際地位就會影響我國邦交,影響了邦交就會引發戰爭,百姓流離失所,生靈塗炭……

對!

她是為了國計民生所以才打電話慰問下外國友人的。

她這麽想著,把電話拿近了點。

然後——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溫言:“……”

算了,睡覺!

2.

這學期課程不是很多。

溫言給江森打了好幾次電話都一直是關機狀態,她心裏也存了點氣,接下來幾天再沒找過他。

直到周三一早去上課的時候。

她還沒進門,就聽見教室裏嘰嘰喳喳的議論聲:

“看不出來啊,平時挺陽光的,原來已經抑鬱這麽久了啊?”

“聽說家裏有問題,是什麽私生子,根本不受人待見!”

“難怪呢!心疼,我以前那麽喜歡他,以後都見不到了!”

……

溫言聽著猛地一怔。

“言言,”小魚老遠衝她揮手,把提前幫她占好的位置空出來,“過來啊!”

溫言咬著麵包心不在焉地走過去。

小魚見她興致不高,於是開始跟她八卦起C大一早風靡的傳聞。

大概就是班長早上去輔導員辦公室遞資料的時候,看到有同學正在辦理退學手續,無意中聽了兩句,才知道好像是什麽不受家人待見,抑鬱已久,然後又多次被校外人圍堵勒索欺淩,最嚴重的是昨晚被人打得差點進了醫院,家裏人一早過來直接給辦了退學手續……

其實說辭含糊,漏洞百出。

但是溫言還是有那麽一瞬間的愣怔,下意識就往教室裏環視一周,直到上課也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影。

打電話過去依然是關機狀態。

她心裏忽然空****的。

幾家歡喜幾家愁。

江森消失的這幾天,林措徹底失去管束,可謂是過上了神仙般的生活,喝酒飆車打遊戲,簡直美滋滋。

對,最近在大佬的幫助下,他的遊戲水平可謂是突飛猛進,隻不過有一點不好,就是那個他的大佬寶貝總喜歡糾正他的發音問題,搞得他還要邊打遊戲邊學中文。

吐槽歸吐槽,但幾天不見,他還是怪想他的大佬寶貝的。

他懶洋洋地靠坐在沙發上,登錄遊戲。

他的大佬寶貝果然顯示在線狀態。

一定是為了等我!嘿嘿嘿!

他想著,然後發起組隊,對方很快同意,這次他倒沒有急著開局遊戲,先發了消息。

無敵小王子:“大佬寶貝?”

全場最溫柔:“說!”

無敵小王子:“窩……”

他直接切換了語音:“泥明天油時間嗎?窩請泥吃大餐,區不區?”(你明天有時間嗎?我請你吃大餐,去不去?)

他來中國這段時間,可是看明白了。

在這裏,請人吃飯是常事,而且,最能促進雙方感情發展的一般都是在飯桌上。

然而——

“不去!”對方直接開口拒絕。

他的一顆少男心都要碎了。

“大佬寶貝,”林措繼續勸說,“Don't worry,I……”(你別擔心啊,我……)

咳咳咳,似乎暴露了什麽。

他迅速切換成中文:“窩是個嚎人,懟女孩子逗是很穩肉的。”(我是個好人,對女孩子都是很溫柔的。)

見這邊沒什麽反應,他繼續說:“泥時不時害怕呀?可以逮泥的盆友們陪泥一起啊?吃喝勸包在窩身上。”(你是不是害怕呀?可以帶你的朋友們一起啊!吃喝全包在我身上。)

……

怕個屁喲!

老子一個人可以打翻你全家!

夏絮一邊關電腦一邊聽著對方的語音。

嗬!小學生口氣還挺大!

她收拾好東西,一抬頭見溫言還呆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再聽著小學生死纏爛打式約碰麵,心裏忽然一動。

“小言言!”夏絮過去一把鉤住溫言的脖子,“跟哥出去一趟唄,有人請吃飯,隨便點的那種!”然後別過頭又對著麥,“是不是啊五弟?”

五弟就是她對【無敵小王子】這個“小學生”的昵稱。

那邊忙不迭地應聲。

見夏絮還沒鬆口,他索性學著直播裏的主播賣萌:“球球你啦,嚎不嚎?”(求求你啦,好不好?)

夏絮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又咽回去。

她沒理會“小學生”,繼續勸著溫言。

她這幾天情緒有點飄忽不定的,得帶出去溜達溜達散散心。

溫言理了理東西,應道:“好。”

幾個人約好在C大門口碰麵,“小學生”很紳士地說自己會過來接她們,夏絮由此更加確定,這個家夥十有八九是那種成天沉迷於遊戲的富二代。

“這家夥可能出去留過學,時不時就冒出句英文,有次被人盯上打了一槍,他可能太激動了,估計是想說‘Don't kill me(別殺我)’結果說成了‘kill me!kill me(殺我!殺我!)’……

“一邊跳舞一邊說‘kill me’,畫麵簡直不要太囂張,結果就被對方用平底鍋一下一下地拍死了哈哈哈……

“他跑毒跑不過就蹲在毒房子裏非說要安樂死……

“這個垃圾,他把騎著赤兔馬的關羽喊二爺,每次鎖定之前都要先拜一拜……”

她跟溫言一邊說起兩個人在遊戲裏的種種趣事,一邊往大門外走,大概是說得太激動,一沒留神就撞到了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下意識道歉,一抬頭對上一張熟悉的麵孔。

溫言也愣怔了一下。

對方不複之前的懶散模樣,竟然難得地穿了身西裝,頭發也精心打理過,不像以前總軟趴趴耷拉在腦袋上的樣子。棕黃色的短發側分,露出精致漂亮的五官,白皮藍眼,鼻梁高挺,整個人透著些陽光少年的味道。

隻不過現在——

臉色有點不太好看。

“泥剛剛說什麽?(你剛剛說什麽?)”他把手機往後躲了躲,一開口還是熟悉的配方,“誰是laji?”

夏絮也突然愣住了。

那個家夥最喜歡罵別人垃圾,但是自己最討厭被人罵垃圾。

原……原來……

夏絮張了張嘴。

腦海中遊戲裏那個“五弟”和現實中的“棉花糖”的身影漸漸開始重合。

夏絮:“……”

然後,她想到的竟然是自己那晚給人T恤上畫了隻大紅烏龜的事情。

她回過神來,心虛地咳了咳,然後往他手機上看,試圖再確定一下這個驚為天人的真相。

林措往後躲了躲。

“給我!”她提高音量掩飾自己內心的不淡定。

林措秒,強梗著脖子:“大佬寶貝!泥怎麽還這麽凶(你怎麽還那麽凶)……”

看這德行,還真是沒有作假的可能啊!

夏絮掃了他一眼,林措硬氣不過三秒鍾,撞上大佬的眼神,毫無骨氣地改口:“凶……胸大貌美大長腿。”

溫言忍不住“嘖”了聲。

小夥子求生欲很強啊,難得能說這麽一句完整不跑調的話。

林措看著夏絮瞬間柔和下來的氣場,心裏默默想,虧得自己專注於遊戲,沒想到跟那群隊友學到的最完整的一句話還派上了用場,救了他一條狗命。

3.

夏絮怎麽可能放過宰小學生的機會。

三個人去了C大附近數一數二的高檔西餐廳,如夏絮所猜想的那樣,林措進門點菜到使喚服務生,熟門熟路根本就是成日吃喝玩樂的典型富二代模樣。

“大佬寶貝!”

等菜的間隙,林措沒忍住又開了一把遊戲,氣急敗壞又委屈巴巴:“泥看辣個人油打窩!”(你看那個人又打我!)

夏絮對他的塑料普通話實在忍無可忍,在遊戲裏拎著個平底鍋衝上去就是一拍:“說人話!”

林措怒了,“咣當”一下當場就把手機拍桌子上了。

溫言都嚇了一跳,旁邊準備上菜的服務生也一臉驚恐地看過來。

結果下一秒。

“大佬寶貝……”

一米八的大男人丟了手機過去拽著夏絮的胳膊,委屈巴巴:“泥怎麽也打窩(你怎麽也打我)?心痛。”

夏絮:“……”你沒事能不能少看點亂七八糟的直播?

這把遊戲因為擋不住林措的荼毒,夏絮早早送了命,剩下林措自己在原地轉悠了兩圈之後,果斷選擇自殺殉情。

自己還被自己感動得要哭。

夏絮實在受不住林措的花式作死,中途找了個借口溜去了廁所。

“林措?”

溫言見夏絮離開,這才看了對麵的男生一眼,冷著聲音開口道:“你哥哥呢?”

林措正忙著遊戲,隱約聽到“哥哥”這兩個字,瞬間火大,不耐煩道:“I don't know.(我不知道。)”

“江森電話打不通,一點消息都沒有。”她不死心地問,“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I said,I don't know!Don't bother me!(我說了我不知道,你別打擾我!)”

說完,他忽然想到什麽,掀起眼皮一臉警惕:“How do you know he is my brother?(你怎麽知道他是我哥哥?) ”

“Did he tell you?(他告訴你的?)”

“你上次喝多了的時候告訴我的。”溫言喝了口水,看他,“你其實挺在意你哥哥的對不對?”

林措輕嗤一聲表示不屑。

溫言靠自己腦補的豪門恩怨來勸他:“不管你們家庭情況多麽複雜,但他畢竟是你哥哥不是?你那天晚上跟我說了那麽多你和他小時候的事情,你跟人打架被他訓斥,但最後他不也幫你揍了人家?我不相信這些你自己想不明白?你酗酒……”

“Cut it out(省省吧)!”

林措收了手機,直接打斷她的話,嘲諷一笑:“泥還在幫他朔話?”(你還在幫他說話?)

“Don't you also don't know where he is now?(你不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

“Do you like him?(你喜歡他嗎?) ”他聳了聳肩膀,“Wake up!You have also been abandoned!(醒醒吧,你也被拋棄了!)”

溫言一怔,突然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

對啊,他又不是個小孩子,能出什麽事用她在這裏瞎擔心?

可是……

她突然說不清楚自己心裏那些綿綿密密的感情是怎麽回事。

她攥了攥手指。

“He always does this!(他總是這樣!)”林措掃了她一眼,見怪不怪,語氣淡淡的,“He is a hypocrite! Liar!(他就是個偽君子!騙子!)”

他起身時還忍不住憤憤地踹了腳椅子。

騙子!

走都不帶他一起,根本就是故意把他騙來中國,然後丟他在這裏,自己再偷偷回去!

“走啊,喝酒去!”

夏絮從衛生間回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也沒注意到這兩個人不太對勁的表情,隻想著轉移下五弟的注意力,她真的被這貨打遊戲坑得快要吐了。

她一隻胳膊鉤住一個:“走唄,五弟,遊戲有什麽好玩的,KTV走一波,發泄下,姐姐今天帶你去玩!”

“小言言?”她別過頭來跟調戲良家少女似的,撓了撓溫言的下巴,“走唄,哥等會兒萬一要是喝多了,你還得幫我打車呢?”

兩個人就這麽稀裏糊塗地被帶去了KTV。

林措那邊多以酒吧Party為主,中國式KTV包廂很少見。

“Karaoke box?(卡拉OK?)”他進了包廂驚訝得四處打量,“Wonderful!(棒極了!)”

然後——

“大佬寶貝!窩們咳一扒遊戲投在這個big screen上再玩嗎?”(我們可以把遊戲投在這個大屏幕上再玩嗎?)

夏絮:“……”

不過緊接著,在夏絮點的一堆各式小吃和啤酒上來,以及她打開自己偷偷帶進來的外賣以後,他就徹底打消了玩遊戲的念頭,抱著酒瓶子不撒手,又開始各種稱讚中國美食。

夏絮:“……”閉眼吹嗎?一份烤鴨而已!

兩個人吵吵鬧鬧半晚上,等到夏絮再回頭的時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溫言麵前已經空了一堆啤酒瓶。

夏絮:“……”

說好的等我喝多了你幫我打車呢?你倒先幹為醉了?

溫言靠坐在沙發上,臉頰通紅,意識已經有些迷糊,中途聽見夏絮接了個電話,回來後又在跟林措吵什麽,她隱約好像聽到江森這個名字,然後林措被夏絮訓得跟隻狗似的,吭哧了兩句就乖乖閉了嘴。

頓了頓,他似乎又不服氣地說江森怎麽樣怎麽樣……

說什麽呢?

溫言聽不清楚,虛浮著腳步把腦袋湊過去,“啪”地一巴掌呼他腦袋上,訓斥道:“說什麽呢啊小崽子!”

接下來的十分鍾裏,夏絮見識了603溫柔美少女暴走訓斥富二代以及“替哥行道”的全過程。

簡直刷新了她的三觀。

還說沒喜歡江森呢?這當嫂子的架勢都出來了!

而林措則發現,原來他的大佬寶貝真的是“全場最溫柔”了。

4.

酒後行為過激的直接後果就是,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整個人渾身脫力,腦袋幾乎要炸掉。

溫言揉著腦袋胡亂翻了個身,在枕頭下沒摸到手機,於是往裏邊蹭了蹭,閉著眼憑感覺去夠她床頭的小擱板,結果沒有摸到預想中的冰涼隔檔。

反而是溫熱的硬邦邦的觸感。

還沒入冬呢,誰把暖寶寶放我床頭了?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撞上熟悉的湛藍色眼睛。

她嚇得一個激靈,整個人卷著薄被往後撤出去好遠,直到大腦回神,看清楚麵前這個人,她才鬆了一口氣,心底的欣喜一點點漫上來,但還是故作淡定:“那個,你沒事啊。”

“沒事。”江森牽著嘴角,把手裏的溫水遞給她。

偌大的房間裏,突然安靜下來。

溫言想到昨天晚上的場景,又覺得有點臉熱,默默地移開視線裝作去看周圍的布局。

看上去應該是酒店套房。

臥室裏是清一色的白,門內有一間小小的衛生間,透過半開的房門可以看見外麵的小客廳,似乎還有個小廚房,生活用具一應俱全。

床尾放著隻行李箱。

他昨晚應該剛剛回來。

她胡亂揣測著。

也不知道他這幾天到底去幹什麽了,還是說家裏有什麽事?

看這酒店的檔次,她猜得應該沒錯,他真的是豪門裏被放養在外的私生子吧?

他昨晚幾點回來的?又怎麽知道她在KTV?

她這麽想著,前一晚斷斷續續的零星場景再次浮現在腦海裏。

昨晚她喝了幾杯酒,不小心上了頭,醉得稀裏糊塗的時候好像聽見林措又在跟夏絮說他哥的壞話,她當時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一時間看不下去就衝過去吼了他兩句。

然後……

然後一扭頭就看見站在包廂門口的修長身影,他挑著嘴角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也說不清她當時怎麽著腦子一抽,委屈巴巴地上去就把自己掛人身上了……

酒後亂性啊酒後亂性。

咳咳咳……

她扯了扯毯子的邊緣,悄悄瞄了他一眼。

江森斜坐在床頭,看著她不停變化的表情,笑了下:“你昨晚可不是現在這個反應?”

溫言心裏“咯噔”一下。

看他這樣子……

她昨晚最多也就抱了一下,應該也沒做什麽太出格的事情……吧?

這麽想著,她腦袋裏已經閃過一百種版本的狗血小說套路,生怕他再開口就是“You have to be accountable to me(你得對我負責)”。

“你——”

江森話沒說出口,她“噌”地衝他揮了揮手,僵硬一笑,打斷他的話:“早上好啊。”

江森:“……”

他那天走得急,本來想告訴溫言一聲,結果手機沒電,當時準備過安檢,順手就把東西交給了助理。結果回去之後,他忙於王室裏的各種瑣事以及大小會議,幾乎24小時連軸轉,在中國用的那部手機也就被擱置在一邊,忙起來就把跟溫言通電話這事給忘了。

直到再回來才看到溫言發給他的一連串消息,還有很多未接電話。

他再回電話過去一直無人接聽,後來還是從猴子那兒輾轉打聽到夏絮的電話,再趕過去的時候,就看見林措被她正訓得一愣一愣的。

見他推門進去,她整個人都撲過來抱著他不肯撒手,一會兒誇一會兒罵的。

於是,繼弟弟之後,他成了第二個被訓斥的家夥。

這一大早的起來,翻臉就不認人了。

但讓他意外和驚喜的,是昨晚小姑娘表現出來的對他的在意。

他心裏總算有一點底了。

慢慢來吧。

他想。

溫言看著他臉上突然深邃起來的笑意,心裏突然就有點莫名其妙。

她剛想問兩句,江森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從床邊上起身:“起來吃早餐吧,學校那邊我幫你跟餘教授請過假了。”

“哦。”溫言點了點頭,故作鎮定地從**爬起來。

雖然說人家身世特殊,很多私事不方便多問,但她還是有點忍不住:“江森,你這幾天去哪兒了?”

“家裏有事,回去了一趟。抱歉,走得太急,沒來得及告訴你。”

溫言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沒……”

“以後不會了。”他想到什麽,又補上一句,神色認真。

溫言穿鞋的動作一頓,耳尖突然有點發燙。

“那個……”

她有點不知道怎麽接這話,感覺兩個人之間好像有點什麽不太對勁。

她咳了咳:“你回去做什麽了?”說完才反應過來,人家剛剛才說了家裏有事,不能明說的肯定是私事,自己還這麽沒眼力見兒地追根究底。

江森倒沒什麽大的反應,俯身把昨晚被她踢飛的另一隻鞋子從門邊拿過來放到她腳下,語氣淡淡:“我爸爸媽媽讓我去見一個姑娘,應該是想讓我娶她。”

說完,他裝作不經意地掃了眼溫言的反應。

果然——

她的表情有一瞬間僵硬。

事實上,他也沒撒謊。

宴會上,父王確實安排他結識一位大臣的女兒,說是優秀海歸,才貌俱佳,幾次有意撮合他們,隻不過他拒絕了。

江森直起身子半靠在桌邊上,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然後嘴角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你有什麽想說的嗎?”半晌,他別過頭,直白地看著溫言。

“我——”

溫言一頓,心裏亂糟糟的,她有點拎不清楚,腦子一抽:“我想說……原來外國也流行相親啊?”

江森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抿。

呃……

敲門聲打破尷尬的氣氛。

米茵站在門外,看了溫言一眼,省去了稱呼,對著江森躬身道:“早餐準備好了。”

語氣雖然平淡但看得出來,恭恭敬敬的態度是打心底裏的。

溫言注意到她行禮的方式,下意識又掃了眼房內的格局,看了眼身邊的男人。

他斂了表情,垂著頭似乎在想什麽,長長的睫毛下壓,在眼瞼處落下一層淡淡的陰影,眉頭微皺,但渾身上下的恣意卻怎麽也掩不住。

像是……

像是這世間萬物,沒有什麽是他把控不住的。

聽到門外的動靜,他也沒什麽大反應,隨意抬眼點了點頭。

他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氣場裝不出來,也斷不是活在壓抑與躲躲藏藏間的人能擁有的。

溫言想著,心裏忽然閃過一點什麽念頭。

江森……真的隻是見不得光又不受寵所以被打發來國外的私生子嗎?

她晃了晃腦袋,打消那些亂七八糟的揣測,跟著他往外麵走。

他卻忽然停下來:“溫言。”

“嗯?”她揉著額頭,一時有些茫然。

“你們中國有句古話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對啊,你是不是……”

“所以你是不是得對我終身負責?”

她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我以為你是想喊我爸爸。”

江森的嘴角明顯抽了一下。

那麽點溫情的氣氛瞬間消散得一幹二淨。

吃過早餐,溫言揉著肚子毫無形象地癱在了沙發上。

她是這麽想的。

反正酒後發瘋的樣子都被他看到了,這會兒也就無所顧忌了。

眼下需要考慮的是,下午溜達出去幹點啥,才能不浪費請來的這麽一天假。

她想到江森來這麽久,除去整他吃變態辣火鍋那一次,她好像還沒有正兒八經地盡過什麽地主之誼。

要不……

“江森!”她從沙發上爬起來。

江森正抱著筆記本坐在她旁邊看什麽,出於好奇,她歪過腦袋去瞅了一眼,屏幕上是剛打開的新郵件,上麵是密密麻麻的外語,全是什麽經濟政治上的專業名詞。

看上去很高級很厲害的樣子。

她最煩政治啊經濟啊這種晦澀的東西,隻掃一眼就覺得腦仁疼。

不過——

他這不躲不避的樣子是怎麽回事?

好歹郵件這種公事也是涉及你們豪門機密的吧?

“哎!”她湊過去拍了拍他,故意盯著屏幕看了半天,見他依然沒有避開的架勢,“江森你怎麽能一點防備心都沒有?這種豪門機密文件是隨隨便便能給別人看的嗎?還是你歧視我以為我看不懂?”

江森輕笑一聲:“防備心是給外人的。”

咳咳咳!

有那麽一瞬間,溫言覺得自己昨晚可能喝了假酒。

不然,今天一整天,為什麽總覺得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跟以前有點不太一樣了?

桌上的手機開始嗡嗡作響。

她掃了一眼屏幕,長長地歎一口氣。

“小學妹呀!”林洲的奸笑聲隔著電話傳過來,“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你撿到一元錢的第二個月紀念日?”

溫言有點頭疼:“還是你家貓咪的幹兒子的堂哥的四姐妹過生日?林洲我可先跟你說啊,要禮物沒有,要命不給。”

“我說小學妹啊,你怎麽能這麽說學長呢?你是不是忘了什麽大事了?校慶啊小學妹,我們下個月就要校慶了,節目的事情可是你們部門的重頭戲。我可是特意來提醒你溫小部長的!怎麽樣?我很善良很可愛很親切吧?”

溫言更想掛電話了。

“這可是你們部門的重大事件!現在節目還不夠,我的意思是……”

行,你不用說了我懂了。

“林洲,你知不知道我有時候懷疑你愛上江森了!”溫言壓低聲音,陰惻惻道,“怎麽每次有點什麽事你都想找他上啊?是不是打算假公濟私跟你的小男神來點交集?你早說啊,要不我現在把電話給他?”

“你們在一起?”林洲很會抓重點,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之後,“學長怎麽敢跟你搶男人?行,那咱們就說好了啊,你做做C大男神的思想工作,到時候也好拉點人氣!”

“嘟”的一聲。

電話直接掛斷。

誰跟你說好了?

江森察覺動靜,從電腦中抬頭看向她:“怎麽了?”

“嘿嘿嘿……”

溫言學著林洲的樣子笑了幾聲,從沙發這頭爬到他那邊去,心虛又狗腿:“那個,你有沒有什麽想玩的地方啊?或者想吃什麽也行?隨便點,別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