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春風化雨

他於她,曾是高山上的皚皚白雪,神往而冷清,他的一切仿佛都是高高在上且不可褻瀆的。

然而當他屬於自己的時候,就如春風化雨,他的一切都親近如相識多年。

笑或者不笑,高興或者無奈,都因本心而動,而相處也由小心翼翼變得肆無忌憚。

梁初第二天一早是拖著行李箱去的學院。林文容一大早就打電話來說有聶諶的東西讓她來領。據說是博物院的百年紀念典藏文獻,專門贈送給專家、學者以及做出特殊貢獻的人。梁初聽完後眼睛都放光了,這絕對是難得的好書,她也許還能沾光以後問聶諶借閱一下。不過這種書大多又沉又厚,她索性卷了幾件衣服做軟墊,拖著行李箱就來了。

聶嶸一大早就不在辦公室,梁初領了書後又被係主任打發去博物館幫忙。過幾天學院有個展覽要在那邊舉辦,今天得提前過去布置一下。梁初有些鬱悶,她一上午全到處跑了,正事一件都沒幹成。

博物館平常都是關閉的,隻偶爾有重要活動時才對外開放。不過梁初小時候極愛這個地方,它是由國內頂級建築大師設計建造。外表現代抽象,幾筆黑色線條勾勒出高高低低的白牆,內裏卻古色古香,每個單獨的館都有著自己的朝代建造風格。一路看過來,就仿佛穿越千年歲月,從夏、商、周緩步踏進現代社會。梁初甚至想過以後結婚照就要在這裏拍,隻是出於對文物保護的角度,她也隻是想想而已。

展覽在清代館舉辦,梁初到達的時候,這裏一個人也沒有,倒是隔壁的明代館人聲鼎沸。展架已經搭得七七八八了,原先的館藏被妥善移到別處保管。梁初檢查了一遍安全設施和放置標準,也未發現有任何問題。

她一邊看,一邊納悶:係主任到底叫她來幹嗎?

“你是聶嶸的學生?”

梁初轉過身去。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麵容端正,似笑非笑,語氣中明明帶著一種不客氣,神態卻很是謙虛溫和。

“你好。”梁初向他頷首,“你是聶老師的朋友?”

他搖搖頭,又點點頭:“算是吧。”

梁初總覺得他的長相讓人有種熟悉感,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那種恰到好處的弧度和語氣,總讓她覺得很親切。

或許是感受到了梁初打量的目光,他開門見山:“我是董靜文。”

梁初有些遲疑:“你是……”

“我是小九的哥哥。”董靜文一笑,“我妹妹很喜歡你。”

梁初十分尷尬,董有昕的哥哥找她又有什麽事?難不成想走一走狗血豪門劇的劇本,讓她給董有昕騰位置?這個假設光是想一想,她就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別緊張,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小九的事,跟聶諶沒關係,我不想跟他打架。”董靜文從門口走進來,“你不介意我請你到這裏來吧?”

“不。”梁初搖搖頭,“不過我還是喜歡直截了當,下次董先生直說就好了。”

董靜文又笑:“好。”

他長得和董有昕並不完全相像,唯有眼睛和笑容如出一轍的美好。董有昕幼年是聶諶帶大的,她既有這樣一個親哥哥,為什麽還要被寄養在聶家?

“我和董有昕其實也不是太熟。”梁初實話實說,“不知道董先生想和我聊什麽?”

“董家也算是個大家族,但我和小九都是私生子,爺爺當年隻要男孩,所以他拒絕接小九回家。”董靜文說到這裏,依舊不動聲色,仿佛是在說別人的故事,“當然,我們的存在好像是有些不道德。”

梁初抿了抿唇:“不道德的不是你們,而是造孽的人。”她又擺擺手,“能別告訴我這些私密的事情嗎?我還挺害怕聽的。”

董靜文隻是無所謂地笑笑:“我不會讓你回報什麽的。”他又繼續說,“所以小九是跟著聶諶長大的。聶家沒有女孩,聶老爺子很喜歡她。前幾年就跟我說要讓小九給她做孫媳婦。”

“哦。”梁初表示自己在聽。

“但你知道,年輕人的想法很多。小九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未來,可是現在她已經不願意告訴我了。”董靜文神情淡淡,“我是想請梁小姐多關注她,和我保持聯係,我也會向聶老爺子轉達董家的意思。”

梁初沉默片刻,慢吞吞道:“其實,這件事和我好像沒有太大的關係。”

“小九一向隻接受聶諶接受的人。”

梁初也笑:“不好意思,董先生。我覺得家庭問題你應該自己去和你的妹妹解決,至於聶諶和他爺爺,這也是他應該去解決的事情。信任這種東西很脆弱,我不想得不償失。”

董靜文也不強求,安靜地頷首,衝她做了個感謝的手勢,便轉身走了。

他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脾氣顯得很古怪。有時候禮貌,有時候又不太客氣。不過這對兄妹在性格上倒是同樣不按常理出牌。梁初正準備離開,隔壁明代館的遊客已經蜂擁過來。這裏開放日極少,所以每每開放都有不少客人。

混亂中,一隻手猛地拽住了她。

梁初愕然回頭,就看見一副大大的墨鏡,和一張笑容大開的臉。

“Hello!”對方輕聲打招呼。

梁初無語,誰說演員很忙的,這一個個的都很會溜號嘛!成天滿世界地飛來飛去,電影還拍不拍了!

董有昕歡歡喜喜地牽著她的手,神秘兮兮地湊近她問:“我哥找你說什麽了?”

“說你唄。”梁初有氣無力地回答。

董有昕得意揚揚地說:“我就知道。隻要我不理他,他就會忍不住回國。”

梁初目瞪口呆,這哪裏像兄妹感情不好的人啊?

“我說,你和師哥總這麽溜號,電影什麽時候才能拍完啊?”

董有昕失笑:“其實我們不是必須一直待在劇組的,這幾天都在拍群戲,就回來接點采訪和宣傳。不然,要是都閉關等拍完電影再出來,幾個月沒有曝光度,在娛樂圈早就過氣了。不過我們今晚就得回南京了。”她又擠擠眼,“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梁初臉一紅:“這個,再說。”

“行李都收拾好了就不要害羞了。”

梁初十分冤枉:“裏麵放的是師哥的書。”

“書你都替他帶了?很全麵嘛!”董有昕嘻嘻一笑,悄悄問,“對了,我想問問,小哥哥是怎麽表白的?”

提到這個梁初就有些鬱悶,董有昕這麽直白地問,她也很不好意思:“他沒表白。”

“那你們怎麽在一起的?”董有昕又笑,“我本來還打算找人來挖小哥哥的牆角呢!”

梁初無辜地一攤手,說:“我們還沒在一起。”

董有昕有點唯恐天下不亂地幸災樂禍:“小哥哥是個比較含蓄的人,他經常以為自己說了某一句話就是搞定了一切,但事實上我們都跟不上他的大腦回路。”

梁初一愣,回想了一下和聶諶的交流過程,也忍不住笑起來。

“不過呢,假如你稍微主動一點點,他就會超級開心的。”董有昕做了總結性的發言,“所以,你加油吧!”

果然董有昕最後還是向著聶諶的……梁初望了望天,然後飛快地換了個話題:“你來這兒參觀?”

“做點功課。”董有昕揚了揚手裏的筆記本,“不過今天沒有講解員,我也看不懂,不如你給我講講吧。”

梁初感覺自己又沒找到正確的話題,隻得認命地點點頭,帶她到第一件展品麵前,開始切換到認真工作的模式。

聶諶來的時候,就看到梁初站在一群人中間說得神采飛揚。

因為今天講解員休息,許多參觀者聽到梁初在給董有昕解說,便自發地湊過來蹭聽。這種專注的聽眾,對曆史研究者來說,就是一種褒獎和鼓勵。梁初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開開心心、詳詳細細地給周圍的人講解起了每一件展品。她的神情依舊安靜,眼中熠熠生輝,因為心中有乾坤,所以氣質更顯平和沉靜。聲音不柔不媚,清爽舒服,倒更符合她的性格。

董有昕偷偷從人群裏溜了出來。

“小哥哥,我剛才終於知道你為什麽會喜歡她了。”董有昕笑眯眯的。

聶諶隻是淡笑不語。

“她就是在敦煌的那個小姑娘,對不對?”董有昕打開手機給聶諶顯擺她剛才偷拍的照片,“你看,這個側臉,和你電腦裏的那張一模一樣。我第一眼竟然都沒有認出來。”

聶諶沒有接她的話頭,隻是接過手機,把照片直接發到了自己的郵箱。

董有昕感歎:“小哥哥,你喜歡來喜歡去,喜歡的還是同一個人,真好。”

“你也會遇到這樣一個人的。” 聶諶抬手摸摸她的頭發,笑容溫和安靜,仿佛麵前還是那個八歲的小姑娘,“不過在這之前,你先去見見靜文,他都找上梁初了,也算是被你逼急了。”

董有昕嘟囔道:“誰讓他小時候不管我,現在卻什麽都要管。”她把筆記本收起來,又從懷裏掏出一支錄音筆,塞到聶諶手裏,“這個是剛才錄的,送給你。我走了,拜拜。”

聶諶笑著接過錄音筆,又一個人靜靜聽了一會兒梁初娓娓動人的解說,直到快要結束的時候才離開展館回到車裏給她發信息。

“采訪結束了,你在哪裏?我來接你。”

手指輕滑屏幕,那張微微含笑的側臉已然浮現在眼前。

梁初上車的時候,聶諶坐在駕駛座上,遞了張薄薄的紙過去。

“送你。”他說話言簡意賅。

梁初狐疑地打開一看,竟然是他的一張寫真照。

聶諶輕咳一聲:“小九發短信讓我過來,我進去聽了一會兒你的解說,這個算是回禮。”

梁初心裏直樂,為了配合聶諶有點高冷的表現,她臉上露出一種少女懷春的表情,喊了一聲:“哇,男神好帥,男神給我簽個名。”

聶諶瞬間僵住,方才耳尖那一點點紅也緩緩退去。梁初頓時笑出了聲。

聶諶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十分無奈地說:“那要不要趁經紀人不在,男神再和你合個照呢?”

“好好好!”梁初飛快地拿出手機對好鏡頭,“來,合照。”

聶諶靠近她,隻看到手機攝像頭預覽裏兩個湊到一起的腦袋。

梁初滿意地說:“還好還好,我也挺白的,我們倆一起拍照不會有色差。”

聶諶伸出手指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跟男神合照還要求那麽多。”

梁初眨眨眼:“這是女朋友的特權。”

聶諶顯然被這句話取悅了,臉上的笑也生動起來:“嗯,你的特權。”

董有昕說得沒錯,聶諶其實真的很別扭,非得別人主動一點。但他的反應也讓梁初十分滿意。雖然沒有表白,不過這也姑且算是吧!

比畫了一會兒,她又說:“師哥你把頭往前一點,這樣顯得我臉小。”

“……”

聶諶伸手摟住她,還是決定不說話了。

梁初又一次直接被打包送上了飛機,這一次不是去敦煌,而是去南京。聶諶的理由十分名正言順:“我拍戲的時候,你可以去南京博物館看看那把真玉梳。不拍的時候,你就保管好螭龍鏤空玉佩。至於畢業功課,我已經幫你想好課題了。”

“嗯?”梁初自動忽略前兩句,隻聽到最後一句。

雖然麵對的是剛拐到手的女朋友,聶諶在學業上仍是不假辭色,“等你自己雕出一件完整的原創作品出來,你就可以畢業了。論文就寫珠寶創新設計,在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

梁初有點想哭:“可是我不想爬起來怎麽辦?”

聶諶好整以暇:“那我不介意我們一直保持師生關係。”

他的表情十分正經,語氣卻很曖昧。

梁初不由得伸手推了他一把,瞪他:“我才不想留級呢,就不能給我出個簡單點的課題嗎?”

“簡單的課題?那你這個研究生就真是白讀了。” 聶諶敲了敲桌子,“雖然你是為了玉佩選的專業和導師,但你既然已經讀了,那就給我好好讀完。”

“知道了。”梁初撇嘴,“我盡量。”

“是必須。”

“好吧。”梁初舉雙手投降,“我一到南京就開始畫圖稿。”

他們坐的是頭等艙,人少且安靜,兩人放低了聲音說話,頭就不由自主地湊到一起去了。

“那到時候我能去看你拍戲嗎?”梁初悄悄問他。

“可以。”聶諶輕聲回答,“你要不要來客串小丫鬟?”

他湊得太近了,幾乎馬上要親到她的嘴唇了。

梁初伸手把他的臉推開:“大庭廣眾之下,不要行猥瑣之事。”

猥瑣。

聶諶伸手捏她的耳朵:“什麽叫猥瑣?”

“你這就叫猥瑣。”梁初順口接下去。

聶諶語氣中充滿無限內涵地笑笑:“猥瑣的還在以後呢!”

梁初捶他:“睡覺了,不要打擾別人。”

“嗯。”

梁初將腦袋窩到他的肩膀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閉上了眼睛。

“睡吧。”聶諶輕聲說著,順手摸了摸她的頭,毛茸茸的,手感格外好。梁初忍不住嘴角微揚。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當關係還不夠親近時,聶諶於她,就像高山上的皚皚白雪,神往而冷清,他的一切仿佛都是高高在上且不可褻瀆的。然而當他屬於自己的時候,就如春風化雨,他的一切都親近如相識多年。笑或者不笑,高興或者無奈,都因本心而動,而相處也由小心翼翼變得肆無忌憚。幸而他們都很享受這種甜蜜的改變。

到達南京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下飛機前,聶諶就已經全副武裝戴好了口罩和墨鏡,他這次總算沒有再穿一身黑衣黑褲,用梁初的話說那真的是又傻氣又悶騷還打眼。相比正裝,聶諶偏愛舒服輕鬆類的衣服。他天生就是個衣架子,肩寬腿長,脫衣有肉,也滿足了梁初喜歡打扮男朋友的愛好。這直接導致出發前聶諶試衣服的時候就問她,是不是小時候過得太窮沒有洋娃娃玩,所以現在想找補回來。

這次她給聶諶選了一件墨綠色的格子襯衫,下麵還是一條深藍色牛仔褲,一雙深灰色的球鞋,看上去清新又簡樸,不看臉的話完全就是一個身材不錯的大學生。

“這樣的話,看上去就沒有人會說你老牛吃嫩草了哦!”梁初笑眯眯地說。

聶諶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說:“如果我比你大七歲就已經老了的話……”

梁初聞言,隻冷哼一聲。

聶諶笑著去牽她的手:“走吧,小嫩草。”

後來梁初回憶起這天,跟董有昕大倒苦水,說這簡直是她人生中最慘痛的坐飛機經曆。因為他們才一出登機口,就猝不及防地被密密麻麻的粉絲和記者逮了個正著。

原本聶諶為了避免麻煩已經訂了最晚的一班飛機,並且和董有昕分開走,更加之是私人行程,業界也有默契不會隨便亂追。可沒想到最後還是被曝光,引來這麽多圍觀的人。整個機場看上去就像開新聞發布會似的,閃光燈的聲音和尖叫聲不絕於耳。

梁初幾乎是一見這陣仗就馬上鬆開了聶諶的手,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

聶諶手上一空的時候,有一瞬間的走神。僅僅是這幾秒的時間,後麵的粉絲就蜂擁而上,直接把梁初擠得退到了幾米開外。

此時再戴口罩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聶諶摘下口罩,跟守在機場出口的記者們點頭打了個招呼。招呼一打,什麽該寫什麽不該寫,這些記者心裏也就有點數了。畢竟盯梢歸盯梢,偷拍歸偷拍,他們也不想得罪聶諶太狠。

目光掃到的時候,黑壓壓的一大群人後麵,梁初一個人拖著行李箱慢吞吞地跟著,還有人不斷從她身邊跑過,往人群聚集的方向擠過來。聶諶身邊幾乎連一絲空間也沒有,熱情的粉絲擠得他寸步難行。

平時出行,何寧然會安排安保和疏散,但這次他是因私事返京,亦未曾公布行程,便沒有諸多準備。

“謝謝,大家請早點回去休息。” 聶諶沒法走,隻能停下來說話。他的聲音清澈低沉,帶著一點剛睡醒的惺忪,顯得分外好聽。語氣很溫和,沒有絲毫不耐。

剛才嘈雜混亂的人群因為這一句話忽然平靜下來。這些少男少女熱切的眼神都投注在他一個人身上。人群之後的梁初在這一刻真切地體會到,她愛上的是怎樣一個人。萬眾矚目,卻也是萬千壓力。他站在那裏像高高在上的帝王,她卻覺得心疼,奔波了一天後還有數不清的粉絲要安撫,還要應對一刻也沒停的閃光燈。

靜止的人群裏,隻有她拖著行李箱往前走。輪子滾動的聲音引來幾個人回頭看她。梁初卻不管不顧,隻走到和聶諶差不多平行的地方,等沒人看她的時候,悄悄對聶諶做了一個在前麵等他的手勢。他們都在看著聶諶,而聶諶卻一直在看她。聶諶微微笑了一下,轉身往前走。

他一動,身邊的粉絲也像是突然驚醒一般一擁而上。梁初這時候站的位置就十分艱難了,人群一往前動,就幾乎把她也給團團圍住。更可怕的是,她明明不想動,卻被人推著往前走。這種感覺就像在北京擠地鐵一樣,完全是人擠人推著走動。

聶諶又一次轉過頭來說:“大家不要擠,想說的話可以上我的微博留言,今天已經很晚了,早點回去休息。謝謝你們來接機。”

一部分理智的粉絲開始自發組成人牆替他護航,一部分瘋狂的卻還是往前擠。梁初手裏還拖著一個箱子,冷不防就被推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目光一直追隨她的聶諶神情有一瞬間的冷然,他驟然停下腳步。

“麻煩讓一下好嗎?”他的語氣有點冷。

人群莫名地**了一下,大家麵麵相覷。

在眾人如炬的目光中,他隻安安靜靜地說:“不好意思,你們擠到我的女朋友了。”

說完,他就朝著梁初的方向徑直走過來。

這兩句話一說完,身後的粉絲傻了,梁初也傻了。她的第一反應是,完了,聶諶好歹還戴著墨鏡,她這麽一張素麵朝天的臉,曝光出去真是太醜了!本來雖然沒有董有昕那樣美貌如花,但好歹也算清秀可人,現在可真是慘了!

聶諶接過她手裏的箱子,無比自然地問了一句:“腳有沒有扭到?”

梁初僵硬地搖了搖頭。周圍的人全憑機械式的反應給他讓出道來,表情還是一片震驚。

隻有幾個記者關了閃光燈,悄悄按了快門。聶諶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牽著梁初,在一片震驚的沉寂中,揚長而去。

回到劇組下榻的玄武湖附近的酒店時,梁初還處在一種魂飛天外的狀態。

聶諶給她單獨安排了一間湖景房,方便她白天安安心心地做功課,畢竟畢業課題能否順利完成,對梁初來說還需要練習很長一段時間。梁初的行李箱裏除了幾件包書的襯衫外,什麽都沒有,所幸聶諶早已讓陶微替她準備了從裏到外的各色衣物,足夠梁初穿上一陣了。

梁初打開櫃子的時候,隻覺得一陣窘迫。滿衣櫃都是她不認識的歐美牌子,有幾個眼熟的牌子她在微博上有瞄到過明星穿過高級定製,目測價格不菲。她總算從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埋怨聶諶:“太浪費了,這麽好的衣服我穿著都別扭,還怕洗壞了。”

聶諶攬著她的肩膀笑:“放心,穿不窮我的。我喜歡把女朋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難道不行嗎?”

梁初又想起今天在機場的事,哀號一聲:“別說漂亮了,估計明天頭條就說你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天哪,早知道我今天出門一定化個妝!”

聶諶捏捏她的麵頰:“說不定明天你就成素顏女神了。”

梁初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別寒磣我了。”她靠過去將頭窩在聶諶的肩膀上,“話說師哥,你這是看上我哪兒了?我怎麽覺得我去草場地看你首映式的時候,你的眼神就不太對呢?”

提到這個,聶諶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聲。

“快說!”

聶諶反身將她按住,順勢親她的眼睛:“哪兒都看上了。”

梁初掙紮了半天卻沒掙紮過他,隻好抬頭望天:“說人話。”

鼻尖靠著鼻尖,氣息混合著。

聶諶忽然問她:“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

梁初認真回憶了一下,點點頭:“大部分都記得,就是有些事情有點亂,我不太喜歡回憶以前的事,好像並不怎麽愉快。”

聶諶不語。

梁初樂了:“難道你見過小時候的我,然後我給忘了?”她睜大眼睛,瞳孔既黑且亮,倒映出聶諶難得有些赧然的麵容。

他一向氣質冷清,此刻麵頰上竟有些紅,眼簾低垂,長長的睫毛微微動著,清澈又深沉的藍眼睛依舊美得那麽驚心動魄。

“是。”他伸手捏她的臉,“不長心眼。”

梁初心裏一動,湊過去盯著他:“快老實交代!”

聶諶沒辦法,從背包裏把皮夾拿出來,遞到梁初手裏。

“你自己看吧!”梁初接過,打開後,發現第一層裏就夾了一張小照片。她抬頭看了一眼聶諶,聶諶點點頭,她才拿了出來。

那是一張並不太新的照片,而且像素不是很高,顯然原片就有些模糊了,應該是匆忙之間拍攝所致。

那是在莫高窟的洞窟外,光影明滅,洞內一身白裙的小姑娘正仰頭看著巨大的飛天畫像。她的神情專注而認真,從光潔的額頭到脖頸,側顏的線條柔美,仿佛與壁畫上的飛天異曲同工。

那是……

梁初有些出神。她不久前曾模模糊糊做過一個夢,夢裏,她站在敦煌壁畫前,洞口穿白襯衣的少年隻對她說了一句“別動”。

七年前,也是母親病重的前一年,父親和母親帶著她去敦煌臨摹壁畫。兩人全身心地投入,如癡如醉,而她一個人在洞窟內無聊閑逛。那時候,年少的她對這些精妙絕倫的藝術品仍然懵懵懂懂。唯有在這一幅飛天麵前,她停下了腳步,看了許久許久,仿佛迷失在盛唐的繁盛歌舞之間,目眩神迷。

直到她回過神來,轉身欲走的時候,才發現洞口還站著一個人。因為逆著陽光,她看不清對方的容貌,隻隱隱約約聽到一句“別動”。待她追出去的時候,那個人卻已經走得不見了蹤影。

那個人就是聶諶。她腦海裏仿佛第一次清晰地浮現出當時的那張臉。那張線條分明,比現在青澀許多的臉,以及那雙在日光下湛藍如洗的眼睛。

原來那個人是聶諶呀!她這麽想。

在她還不知道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注視她,皮夾裏藏著她的照片,房間裏放著她的作品。如果她不主動靠近,他就不動聲色;她自投羅網,他就慢慢收網。

梁初目光閃閃發亮地望著聶諶:“師姐說你在采訪裏說的那個心上人,就是我吧?”

聶諶見她就差把“得意”兩個字寫在臉上了,不由得笑道:“你說呢?”

“你快說。”梁初非要聽他親口說。

“是是是。”聶諶笑,“我垂涎你很久了。”

其實他後來還見過梁初一次。那是在楊承淮的葬禮上,他是跟著聶嶸一起去的。那時候,紅著眼睛低頭鞠躬的梁初已經與當年在敦煌的小姑娘不同了,她自由靈動的氣質並沒有被複雜的生活磨洗幹淨,眼睛仍通透明亮,但神情卻再無當時的明媚天真。

聶諶當時站得遠,故而梁初並未注意。他現在也不願再提,生怕觸及她內心深處失去雙親的痛楚。

“好啊,你那時候就已經開始打我的主意!”梁初指控他。

聶諶深覺無辜:“我隻是無意間拍到,後來拿來搪塞媒體的。照片看久了就有感情了。”

梁初說:“我那個時候才十五歲,剛讀高一呢!你那個時候去敦煌做什麽?”

“有個項目,是跟著葉老師去的。”提到這個,聶諶的神情有些微妙的變化。

梁初想到聶諶在專業方麵的精通,現在卻背離原本的家學傳承去當演員,之前必定發生過他不願提及的事情。不過聶諶成名已久,算算時間,七年前也該入行娛樂圈了。

“那次是發生了什麽事嗎?”她垂下眼簾,“如果你不想說,可以不說。”

聶諶歎了口氣:“其實也沒有不想說,隻是不太想提。與其你一個人亂猜,不如我自己來說。”

“那天過後,葉老師臨時離開,由我帶隊先出發。在保護一個古墓的時候,碰到了盜墓團夥。他們有槍,我們沒法硬拚,隻能發短信給老師請他打電話報警。但那夥人後來開始挖墓,有個師弟衝出去想勸他們住手,因為離得遠,我沒能拉住他。結果他連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那夥人一槍斃命。”聶諶的聲音有些低沉,“那個過程太快了,幾乎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回來之後,我就退學去考了電影學院。那個師弟的家境也不好,前三年我寄贍養費過去還有人簽收,後來就是直接退回,地址也是查無此人。”

聶諶大概也是從那年開始,他的人生便產生了如此巨大的轉折。

梁初伸出雙手,輕輕握住他微涼的手。她終於明白為什麽聶諶望著她的目光裏永遠有著憐憫、了然,以及同病相憐的溫柔。他們何其相似,於梁初而言,父親賣出的那一塊玉佩早已成為她的責任,而對聶諶來說,那一場事故,也是他終生難以割舍的心病。

因為是他帶的隊,他是大師哥,所以對師弟的死有著難以磨滅的愧疚。然而在當時,他不可能冒著暴露其他師弟師妹的風險,去救那個衝動的年輕人,唯有眼睜睜地看著他為自己的冒失付出慘痛的代價。這個世界便是如此,有些事,有些結果,並非你所願,也並非你所締造,卻要由你為之負起責任,哪怕這根本就不是你的錯。

聶諶淡笑了一下:“這件事,我其實早就放下了。之所以不再回到學院,並不是因為心病難解,而是感覺不合適了。”

梁初問:“為什麽?”

“要真正做好研究,心無旁騖是第一,還要膽大心細。這份工作需要極大的專注力,也要守得住寂寞,耐得住性子。我已經踏出了這個境界,要想再回到這個圓圈裏便很難,索性繼續做我想做的事算了。”聶諶揉了揉她的腦袋,“誰讓你出現得那麽早。”

梁初挑眉:“你是說因為我才沒法心無旁騖?借口!”

“我是誇你好看。”聶諶低頭去親她的臉。

梁初搶先在他的臉上“吧唧”一下,揚揚得意道:“好吧,就算是借口,我也笑納了。”說完她又垂頭喪氣,“真不想睡覺,明天一覺醒來,娛樂新聞一定很精彩。”

“那就關機吧。” 聶諶說。

“自欺欺人。”梁初用被子捂住臉,“我為什麽沒化妝,真是太討厭了。”

話題繞了一圈又回來了。

“我媳婦天生麗質難自棄,不用化妝。” 聶諶去拽她的被子,可半天也沒拽起來。

梁初悶聲笑:“誰是你的媳婦,這升級速度也太快了吧?”

“你若是再不起來,我下次隻能對著記者這麽說了。” 聶諶鬆開手,淡定自如地說。

梁初猛地坐起來:“不行!那我就會被你的粉絲給掐死了!”

聶諶終於忍不住笑起來:“你放心,記者就算拍了正麵照也不會發的,至少在我沒同意前還不敢發。不過現場那麽多人,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還不都是因為你。”梁初捶他。

“我現在可是過了明路了。” 聶諶的口氣很是輕鬆愉快,很難讓梁初不懷疑他當時是不是故意的。

梁初也學著他的動作捏了聶諶的臉一把,手感比自己的要好太多了,不由得高興地說:“那就別讓我再看到你其他的緋聞,不然我一準不要你。”

聶諶抿了抿唇:“我好怕啊。”

他用這種一本正經的高冷語氣說這句話,讓梁初覺得他真的很欠揍!

然而第二天炸了全世界的新聞,除了聶諶的以外,還有董有昕的。

董有昕在早上八點召開發布會,正式公開了與合作演員江山的戀情。當天的報紙甚至都來不及重印,就被這一重磅新聞震暈了。董有昕公開戀情,聶諶公開戀情,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標題瞬間刷上了微博熱門話題的頭兩名。

梁初早上醒來去敲聶諶的房門,打開門就聽到聶諶在給董有昕打電話。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之前能不能先想想後果?”聶諶的語氣很嚴厲,但仍竭力克製怒火,“這個發布會一開,你還要不要名聲了?”

董有昕是有意搶在聶諶與梁初的新聞爆出之前開的發布會。他們是緋聞情侶,這個時候,就算雙方公關澄清兩人從未戀愛,隻怕大眾也是不信的。一旦聶諶單方麵爆出緋聞,一定會被指劈腿,而董有昕的目的在於,她要先一步頂下這個罵名。就算收效甚微,至少她也不能讓聶諶一個人站在風口浪尖上。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她想讓聶家知道,是她先不要聶諶的,而不是因為梁初造成的。

“我敢在機場公開,自然就有應對的辦法。”聶諶毫不客氣地說,“女演員在圈子裏本來就處於劣勢,關於江山的爭議更是多得數不清。你不是三流明星需要用這樣的手段來炒作,你到底怎麽想的?”

梁初趕緊對他做手勢,讓他不要這麽凶。聶諶對著她搖搖頭。董有昕的脾氣他最了解了,不嚴厲一點她都不聽進耳朵裏。此時的董有昕正一個人坐在後台的休息室裏,她臉上還帶著精致的妝容,電話裏聶諶嚴厲的語氣卻讓她微微笑了。

“小哥哥,我知道你和公司為我做了很多努力,才讓我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但我不想永遠隻做一個小姑娘,我不想被局限在一個清純善良的熒幕形象裏,而這個發布會也隻是我的第一步。”

聶諶還在氣頭上:“那你也該和我商量一下啊。”

董有昕嘻嘻一笑:“那你才不會答應呢!”

聶諶問:“江山的事是真的嗎?”

董有昕沉默了一下:“是。”

“什麽時候的事?” 聶諶有些頭疼,“你知道他經曆複雜、名聲在外嗎?”

董有昕淡笑:“在拍這部電影之前,我去雲南散心時碰到他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也不會為自己的選擇後悔。”

聶諶安靜了片刻,才說:“我信你這句話。”

“梁初是不是該感謝我沒讓她變成熱搜第一?”董有昕聽出聶諶的語氣有點鬆動,又恢複了往日的嘻嘻哈哈。

梁初已經窺見聶諶的表情有所緩和,又見他的目光投來,便猜到是董有昕提到她了,露出一個微笑的表情。聶諶歎了口氣,跟董有昕說:“她說沒變成熱門第一名很遺憾,你下次得補一個。”

董有昕愣了一下:“她肯定不會這麽說!”

“明天片場見。” 聶諶如是說,“準備好給我仔細交代你和江山的事。”

董有昕苦著臉:“能不交代嗎?”

聶諶直接掛斷電話。

梁初瞄了瞄聶諶的神色,見他還算平靜,就試探著問了一句:“怎麽樣了?”

聶諶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感覺辛苦養大的白菜被豬拱了。”

梁初“撲哧”一笑,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不是太糟糕嘛。

她湊近了打趣:“是不是有種嫁女兒的心情?”

他伸手摟住她:“那你有沒有當後媽的心情?”

“輩分好高啊!”梁初捂臉,“不過感覺還挺爽的,想想有個偶像還比我低一個輩分。”

聶諶抬手敲她的腦袋:“你們倆就瞎胡鬧吧。”

梁初往他懷裏鑽:“有昕怎麽說?”她又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感覺分外安心。

“她說她長大了,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也絕不後悔自己的選擇。”聶諶靜靜地說,“我說我相信她。”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哪怕是親生父女,他也無法決定董有昕未來的人生,更何況他們倆毫無血緣關係。隻是看著這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女孩終於想要一個人去闖**社會,心裏終究還是會有那麽幾分惆悵和感慨。

聶諶輕拍她的肩膀:“好了,具體情況我會再問她。”他指了指桌上,“你不看看自己的新聞?”

梁初一下子跳了起來。

報紙來不及重印,董有昕雖然搶了網絡熱評,卻來不及占報紙頭條。今天的娛樂新聞頭版頭條果然是昨天在機場發生的事。報道裏寫,聶諶首次正麵公開女友,並且深夜航班飛回南京片場,還猜測這位女友會不會因為聶諶的關係而在新電影中混到什麽角色,並且對梁初的身份進行了幾大猜想。配圖也是兩人離開的背影,最清晰的也隻是梁初低頭的一個側臉,除非熟識之人,否則絕對不會知道是誰。

梁初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向聶諶。

聶諶好整以暇:“我說了他們不敢拍也不敢發,否則,在學院教課的事早就被曝光了。”

梁初頓時明白過來。不是這些記者不知道,而是他們知道了也迫於壓力不敢說,可見聶諶公司的公關能力以及他本身的背景之強。

“你們家真可怕。”梁初撇嘴,“你們公司也挺牛的。”

聶諶和董有昕同屬天橙娛樂公司,執掌這家大型娛樂公司的是年僅三十歲的陸臻。陸臻有能力又有手腕,手下個個都是相當出色的人,從陶微身上便可見一斑。

聶諶隻是淡笑:“不談以前,我們家現在不過隻是普通的生意人,我不靠他們。至於天橙,我是天橙的第二大股東,陸臻怎麽敢讓我出事?”

梁初暗暗腹誹,想必陸臻這些年收拾殘局也收拾得快吐血了,這一大一小都是不省心的人。不管怎麽樣,好在她沒有被完全曝光,身份信息也都暫時安全,這讓她懸了一晚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裏。

“你現在要去片場?”她替聶諶整了整襯衫領子。他今天穿得很正式也很得體,Dunhill的淺灰色府綢襯衫和墨綠格子西裝,極具英倫紳士腔調,也是**裸的悶騷情懷。

“嗯。”聶諶係好領帶,側頭輕吻了一下她,“你今天打算做什麽?”

“我先去博物館看看那把玉梳,再回來查查最近國外的拍賣會信息。”梁初早就計劃好了,“晚上什麽時候回來?我給你帶鴨血粉絲湯。”

聶諶點頭:“還不確定,到時手機聯係吧。有急事你就給陶微或者何寧然打電話。”他寫下兩人的號碼在紙上遞給她,“空下來我會給你回電話的。”

“好。”她記下號碼,笑眯眯地給聶諶正了正領帶,“我男朋友真帥。”

聶諶驀地低下頭:“嗯,我女朋友真漂亮。”

梁初笑著瞪他一眼:“走吧,不然該有人說你耍大牌了。”

何寧然衝梁初點了點頭,梁初也微微笑了一下,說:“以後要麻煩何助理了。”

何寧然一貫是個沉默寡言的人,隻麵無表情地回答:“好的。”然後向聶諶匯報:“化妝師已經到了,第一場戲十點開始。”

聶諶沒有意見,又回頭看了梁初一眼,梁初笑眯眯地衝他揮手。

“注意安全。”聶諶關上門。

梁初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開始計劃早上的博物館之行。

聶諶到片場第一個見的卻不是化妝師,而是陸臻。

陸臻作為他經紀公司的董事長,幾乎從來不參與到拍戲這麽具體的環節,然而旗下兩個重要演員接連自曝緋聞,並且很可能直接影響到未來的演藝生涯和公司前景,他已然到了有必要和聶諶談一談的地步了。他坐在化妝間的椅子上,安安靜靜地等著他。聶諶走進來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什麽事?”聶諶在他的對麵坐下。

陸臻坐正身體:“你不覺得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嗎?”

聶諶手上漫不經心地轉著一支化妝筆:“我的事,我能保證控製在正常的範圍以內。至於董有昕,發布會是你幫她開的,你卻來問我?”

陸臻冷冷一笑:“她說不讓她開發布會就要解約。你知道她什麽都不怕,違約金有大把的公司願意替她付。”

想挖走聶諶和董有昕的娛樂公司業內數不勝數。

聶諶的神情也帶了一絲冷意:“那就讓她解啊。”

“怎麽可能?”陸臻猛地站起身。

“她天真,你也跟著她天真?” 聶諶說起話來毫不客氣,“解約出去,人脈資源全在你手裏,她吃夠了苦頭自然就會回來。”

這是實話,天橙娛樂公司是國內最大的影視投資公司,幾乎壟斷了業內百分之八十的資源,旗下上千藝人,遠非一般娛樂公司可比的。董有昕想要獨立,聶諶也願意給她空間。然而這些成長和獨立,都必須她自己去摸爬滾打。就像小時候她要學騎自行車,那就讓她去摔跤,摔疼了她也就學會了。

陸臻歎了口氣:“我已經答應她要成立工作室了。”

聶諶不語。

陸臻比他想象中還要縱容董有昕,他憤怒的並不是董有昕想要改變形象,而是她和江山在一起。聶諶舍得讓她曆練,陸臻卻未必舍得。小姑娘長大了,聶諶也不想過多幹預她感情方麵的事。

手中的筆停下,聶諶緩緩對陸臻說:“這部電影過後,暫停我的演藝活動吧!”

陸臻眉毛一挑:“你發什麽瘋?”

聶諶笑笑:“休息一段時間,有重要的事要辦。不過,我可以替你把江山給挖過來,怎麽樣?”

江山可謂是娛樂圈一棵最出名的搖錢樹。他接戲從來不看劇本,隻看片酬。他今年才二十四歲,出道僅三年,卻已經成為大眾娛樂的寵兒,在同期出道的演員中幾乎是壓倒性地脫穎而出。首部電視劇僅演配角就逆襲了男主角,首次擔當主角就衝擊收視冠軍成功突破收視紀錄,首次出演電影就摘得當年票房冠軍,比之當年的聶諶毫不遜色。

陸臻陷入了沉思之中。

聶諶手上的這部電影,主演就是他、董有昕還有江山三個人。董有昕出道伊始,天橙娛樂便要替她製造正麵新聞,就定了聶諶做她的緋聞對象。而現在,外界傳言兩人雙雙劈腿,董有昕公布與江山的戀情,而聶諶現在卻自己要求終止演藝活動。

這滿滿都是八卦點的人物關係,無疑會把董有昕和江山推成近期熱門。如果這時候把江山給挖過來,聶諶又自願退居幕後,就再好不過了。等聶諶恢複工作時,又可以炒一炒新聞,那樣的話,當今娛樂圈一線明星就有三個全部握在天橙娛樂的手裏。

這是一筆劃算的交易,聶諶暫停演藝活動所帶來的損失完全可以被覆蓋。

“好。”陸臻回答,“不過這事還得請你和聶家說清楚,我不想有人以為是我們之間出現了矛盾。”

聶諶微微一笑:“那又如何?我跟聶家沒有任何關係。”

陸臻神色之間鬱色微散,站起身:“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送。”

聶諶輕敲了一下桌子,對門外的何寧然說:“讓化妝師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