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傲嬌和大壞蛋

月藍碎花的發箍映入眼簾,那一頭柔軟墨黑的長發紮成低馬尾甩在身後,少女背對著他站得筆直,一筆一畫寫下清秀的粉筆字,賞心悅目。

夕陽西下,她是傍晚餘暉中,最美的一幅畫。

他兀自出神,就聽得有四班男生在壞笑著問:“講台上那位小姑娘,你是哪兒來的啊?”

風筱綺把最後一項作業書寫完畢,合上記事本,坦然回身迎上對方的眼神。

“我暫時負責盯班,下課後會替李老師把各位的試卷收上來。”

“你說收就收啊?你哪位啊?”

“七班風筱綺。”

“七班……風筱綺?”

七班風筱綺,這句輕描淡寫的自我介紹,無異於一滴熱油濺進開水中,引得全班都沸騰了。

風筱綺從前神龍見首不見尾,連重要場合的學生代表講話也不愛去,即使走在校園內也並不會有誰認出來,哪怕是上次被林嶽煽動的那幾個男生,也隻道是自家老大一時惡作劇,故意挑釁七班的妞,並不了解這位洋娃娃似的女孩子,就是傳說中的年級第一。

而現在,這位年級第一,居然和他們的老大私下約會,還傳出了緋聞。

蒼天,還有比這更爆炸的新聞嗎?!

後排男生們冒著挨揍的風險,紛紛激動地湊到景瀟跟前去求八卦求真相:“瀟哥,你早都計劃好了對吧?原來你是想暗度陳倉,搞定年級第一,從內部瓦解七班是吧?”

景瀟麵無表情地把他們的腦袋推回去,目光仍遠遠鎖定著風筱綺,他眸底的顏色幽沉,如同深不可測的古井,像是要把她吸入其中。

剛才那些男生的話,風筱綺都聽得清清楚楚,她沐浴著從四麵八方投來的複雜視線,從容地拉了一張椅子坐下,開始玩手機。

她自始至終沒有看向景瀟,又或者說,故意回避了他的注視。

第三排有個妝容精致的女生,天生的美豔坯子,穿著校服也掩飾不住性感的好身材。那是杜薇薇,也算四班班花級的人物了,平日裏高傲得無與倫比,此刻見風筱綺一來就搶了自己的風頭,自然不爽。

當然,更重要的是,她覬覦景瀟很久了,在此之前,她本以為自己是唯一能和景瀟搭上話的異性。

她觀察了風筱綺半晌,又聽四周熱烈的議論聲,確定了上午被傳瘋的那張貼吧照片中的男女主角的確是風筱綺和景瀟沒錯,妒火頓時就衝上了頭頂。

“原來年級第一也沉迷手機啊?大概根本沒有把心思用在學習上?”她刻意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優雅,可依然沒能掩飾住那幾分陰陽怪氣,“能替老師盯班的學生,平時一定很擅長跟老師搞好關係吧?稍微諂媚一點,會討人歡心一點,被透露各類考試的範圍和消息,或許就不是什麽難事了?”

風筱綺抬頭掃了她一眼,複又興致缺缺地低下頭去:“我就算把下次考試的全部試卷都提前擺在你桌上,你該不及格,也還是會不及格——其他方麵暫且不論,成績這東西,確實要看腦子的。”

杜薇薇怒道:“你這意思,是說我沒腦子了?”

“你這麽理解的話,我倒也沒意見。”

“你很跩哦?七班那群蠢貨可能慣著你,我們四班可容不得你興風作浪的!”

風筱綺淡定反問:“我說什麽了?正在長篇大論的不是你嗎?難道因為你腦子不好使,我就應該拿出關愛智障的同情心,故意遷就你大放厥詞嗎?”

沒想到所謂的年級第一不是書呆子反而伶牙俐齒,杜薇薇一時語塞,找不出合適的言辭反駁,氣得把手上的鋼筆直接朝講台丟了過去。

風筱綺側頭閃避,左手將鋼筆牢牢接在了掌心,而後便聽教室中傳來一陣驚歎。

她端詳片刻,略一頷首道:“這牌子的鋼筆挺貴呢。”然後就把鋼筆扔進了髒兮兮的廢紙簍。

“你這是在對四班宣戰嗎?”杜薇薇孤掌難鳴,隻能試圖尋求四班其餘人的支持,她站起身來環視四周,語氣憤慨,“你們能忍?七班之所以在榜單上壓我們一頭,處處秀優越,還不就是這個丫頭從中作祟?”

有幾個暗戀她的男生,神色略顯遲疑,其中一人低聲問:“你想怎麽著啊?”

“趁著還沒下課,把她拖進男廁所去,扒了校服外套,煙頭塞嘴裏,拍下來發校內貼吧——她不是喜歡出風頭嗎?就讓她出個夠!”

風筱綺眼神一凜:“挺有想象力啊你,跟誰學的?你家長沒教過你五講四美?”

杜薇薇冷笑:“不如你喊一喊,看樓上七班的男生們聽不聽得見?也許他們正等著英雄救美呢。”

風筱綺似笑非笑地朝後排望去,這一瞬間,她迎視上了景瀟那雙蠱惑人心的桃花眼。她將手機往講台上一扔,起身走向第三排,步子很慢,像在給他考慮的時間。

那個眼神,景瀟是很清楚的,她在警告他。

潛台詞是:你再存心看熱鬧,我就要搶先動手了。

風筱綺徑直走到杜薇薇麵前,她沒有理睬對方趾高氣揚的表情,隻把目光投向桌上那張完成度不到一半的試卷。

“前四道選擇題答案是CBAC,你寫BDCB,錯誤率百分之百,很棒了。”

林嶽聞言,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試卷,他欣喜轉頭:“瀟哥,我第三題竟然蒙對了,你呢?”

“滾蛋。”

而這邊的杜薇薇,顯然深知自己又一次失了麵子,她頭腦一熱,絲毫未考慮後果地就揚手扇向風筱綺:“會做兩道題了不起啊!”

然後她的手腕,就被風筱綺牢牢攥住了。

“其實會做兩道題沒什麽,但跟你比起來,確實了不起。”

風筱綺的一雙手生得很好看,皮膚白皙細膩,指甲晶瑩剔透,任憑誰也很難想象,這樣的小手用起力來,幾乎要把杜薇薇的骨頭都捏碎。

杜薇薇疼得幾欲尖叫,但為了麵子死撐著,隻惡狠狠地罵了兩句,周圍男生正猶豫著要不要勸架,就聽到景瀟的聲音傳來。

“等一等。”

他們登時鬆了口氣,畢竟風筱綺和景瀟這層曖昧不明的關係,讓他們根本不敢輕舉妄動,現在景瀟總算決定親自出馬解決問題了,也省了他們不少腦細胞。

出乎意料地,風筱綺這次給了景瀟三分薄麵,她鬆開手,看著他離座踱步而來,最後在自己身邊站定。

杜薇薇以為景瀟必定是來幫自己的,自信心重提,她揉著通紅的手腕,臉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隨即挑釁地朝風筱綺投去一瞥。

“學霸們可能都情商不太高,又太容易自以為是,你該不會認為景瀟真對你感興趣吧?他隻是玩玩而已。”

話音未落,她的椅子已經被景瀟一腳踹翻,她驚呼一聲倒退,險些摔倒在地。

景瀟完全無視了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向風筱綺又靠近了一步,而後悠然自得地,抬手扶正了風筱綺頭上的小藍發箍。

他低聲說:“綺綺,我是真的對你感興趣,你應該明白。”

風筱綺並不是很想明白,她將手臂擋在兩人之間,隔開了一段安全距離:“那也得看我對你感不感興趣,另外,綺綺不是誰都能叫的,你們四班人都這麽沒禮貌的嗎?”

“我以後會讓他們注意。”

“你自己注點意就行了。”

“所以,剛才手捏疼了?”

突如其來的一問,不僅讓風筱綺怔住,也成功激怒了杜薇薇。徹底下不來台的杜薇薇,一時失去了理智思考和審時度勢的能力,她氣急敗壞地喊:“景瀟!你還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你快閉嘴吧你!”林嶽終於看不下去了,他趕緊過來,拎著領子把她扯走,“能不能別搗亂?沒看我瀟哥辦正事呢!”

此時下課鈴響,風筱綺暗中鬆了口氣,她趁機推開景瀟,以非常公事公辦的口吻道:“請大家把試卷傳上來。”

見大部分人都沒反應過來,景瀟冷聲吩咐著:“沒聽見她說什麽?都老實把試卷寫了名字,交到講台上去。”

於是四班學生就一窩蜂跑去交卷子了,有幾個特別嘴賤的,路過時還笑嘻嘻地叫了一聲“大嫂”。

風筱綺隻當作自己耳聾眼瞎,準備拿了試卷立刻撤退,這個鬼地方,真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景瀟不疾不徐跟在她身後,手從她頭頂越過,將那一遝試卷整理疊好,這才塞到她懷裏。

他彎腰湊近她耳邊,嗓音柔和低沉,半點也不像跟別人講話時那張揚跋扈的樣子。

他的睫毛,甚至已經撩到了她敏感的耳廓。

“放學後在校門口等我,送你回家。”

“不了,我還是自己回家安全些。”

她沒等他再度開口,抱著試卷轉身離開了四班教室,什麽多餘的表情都沒有,腳步也很鎮定,看起來是極其瀟灑又冷漠的形象,很完美。

隻有她自己知道,那一瞬間心髒的跳動頻率,似乎微微加速了。

風筱綺莫名其妙失蹤了半節課,送了試卷回班後,發現大家都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放學了。

沈喬把整理好的書包扔給她,湊過來神神秘秘地問:“去哪兒了?”

“去幫李老師盯了會兒班。”

“噢,盯的哪個班?”

風筱綺看了她一眼:“四班。”

果不其然,沈喬聞言大驚:“你去監督四班那群小渾蛋做卷子了?”

“我也是被迫的,”風筱綺無奈地揉了揉耳朵,示意她少安勿躁,“難道還讓我把四班和七班的矛盾擺在台麵上,告訴李老師我不答應嗎?”

“那他們有沒有找你麻煩?”

“沒有。”

“有沒有當麵說咱們七班壞話?”

“沒有。”

風筱綺原本想盡快結束這一話題,誰知沈喬的大嗓門成功吸引了七班其他學生的注意,眾人紛紛圍攏上來,跟隨著她倆的腳步出了教室門。

安池在身後笑著問:“風筱綺,你有沒有用你年級第一的光輝,閃瞎他們的眼睛?”

“請不要這麽惡趣味了,班長。”

“那我換個問題,據說四班杜薇薇在年級裏也是出了名的漂亮,你見著真人沒有?”

然後沒等風筱綺回答,他就自己給出了答案:“肯定也沒那麽邪乎,畢竟再漂亮的女生也不如你,你才貌雙全——大家說對吧?”

他振臂一呼,旁邊的七班男生們全部響應,搞得跟傳銷洗腦儀式似的,嚇得走廊裏其他學生都繞著走。

風筱綺心裏尷尬,卻還要強作鎮定地抬手遮住半張臉:“班長,你再胡說八道,期中範圍總結就沒有了。”

“No!我錯了,我檢討,風筱綺你最善解人意,寬恕我吧。”

一群人吵吵嚷嚷,嬉鬧著來到校門口,風筱綺剛剛與安池道別,轉身就見沈喬在向自己使眼色。

“綺綺,你看那個穿五中校服的女生,一直在盯著你瞧。”

風筱綺沒什麽興趣地瞥了一眼:“不認識,走吧。”

然而那個五中女生的目標很明顯就是風筱綺,此刻見她要離開,連忙緊走兩步,擋在了她的麵前。

“請問是風筱綺同學嗎?”

風筱綺身形微頓:“是,你哪位?”

“我叫齊檬。”

“齊侃的妹妹?”風筱綺記憶力一向很優秀,五中校服、姓齊的女孩子,很容易就聯想到一起了,畢竟前不久,自己剛和景瀟聯手揍了她哥。

哦,值得一提的是,齊檬喜歡景瀟喜歡得虐心虐肝,可景瀟似乎並不買賬,還公然對齊侃直言,齊檬私生活混亂,自己嫌髒——可看麵前這姑娘怯生生的,素淨溫婉,像朵純潔的小白蓮,怎麽看也不是那種不檢點的女孩子啊。

聽得齊檬輕聲道:“我聽我哥提起過你,風筱綺同學是景瀟的現女友嗎?”

風筱綺下意識反問:“怎麽,你是他前女友?”話剛出口覺得不太對勁,於是又補充了一句,“當然,那屬於誤會,我跟景瀟沒關係。”

“既然是誤會,為什麽竟能發展到幫著景瀟打群架呢?”

沈喬在旁驚呼一聲:“媽耶,綺綺你什麽時候打群架了?難道是周末?!”

“你別搗亂,”風筱綺按住她的手,轉而認真回答齊檬,“你哥哥先挑釁,我也是正當防衛,不好意思。”

齊檬雙手緊緊扯住自己的校服衣角,低著頭劉海垂下,看不清情緒:“聽我哥說,景瀟處處護著你,看起來很喜歡你。”

“完全沒有,他隻是想從我這裏拿走期中範圍,不得已而為之。”為了撇清關係,風筱綺非常一本正經地解釋。

沈喬忍不住“嘖嘖”兩聲,顯然看穿了自家閨蜜的小謊言,不過暫時沒有揭穿。

齊檬忽然抬頭,定定注視著風筱綺,眼神漸冷:“景瀟什麽時候對學習感興趣過?他以此為借口,無非是想趁機接近你罷了。”

風筱綺懶懶地歎氣:“那你應該去質問他,何必來找我?”

“我隻是好奇,他喜歡的女生,究竟是副什麽樣子,又比我強多少。”

這話聽起來就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意味了,跟她溫婉柔弱小白蓮的外貌不太相符,可見方才全是偽裝,實際上也不是善茬。

風筱綺將書包的背帶往肩上一挎,神色已有幾分不耐煩:“現在你看到了,感覺如何?”

“不過如此嘛。”

“是啊,隨你怎麽認為,”風筱綺沒那閑工夫跟她理論,隻惦記著趕緊回家寫完作業,說不定還有時間追兩集新綜藝,“麻煩讓一讓,謝謝。”

可齊檬哪裏這麽容易就能放她走,當即抬手攔住:“我話還沒有講完。”

“那你就快點講。”

“你不要覺得景瀟會對你動真心,他那種人,隻是玩心太重,圖個新鮮感罷了,”齊檬唇角微翹,笑得很矜持,卻沒掩飾住眼底的得意之色,“你是學霸,他之前可能還沒交往過學霸,但當他厭倦了,你也就不存在任何魅力值了,懂嗎,風筱綺同學?”

風筱綺點點頭,漠不關心的樣子:“我說懂了,你就能趕緊讓開對吧?你在這裏站著,真的挺礙事的。”

齊檬輕哼:“你一直都這麽狂的嗎?”

“抱歉,我隻是友好地問你一句而已。”

風筱綺拉著沈喬舉步欲走,見對方還想阻止,便隨手一推,誰知齊檬忽而朝她身後投去一瞥,眼底有光閃過,隨即迅速跌倒在地,滿臉委屈。

沈喬不滿地叫起來:“哎哎,你這幹嗎?碰瓷兒呢?”

風筱綺似有所悟地轉過頭去,果然,景瀟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不遠處,正朝這邊不緊不慢地走來。

齊檬是絕對的演技派,眼淚說流就流半點不含糊,她楚楚可憐地嗚咽著,坐在地上看著風筱綺:“我說過了,不會和你搶景瀟,隻希望你能好好對他,你何必敵意這麽強烈,打我又算什麽道理?”

很好,這鍋砸得,毫不留情。

眼看著景瀟走到自己身邊,風筱綺先安撫了旁邊沈喬過於衝動的情緒,這才重新轉向齊檬。

她沒理會景瀟,隻緩聲對齊檬說:“你最好快點起來,別在這兒丟人現眼,否則我就把打你這件事坐實了,你大概受不了我一拳。”

齊檬被她的眼神鎮住,居然真的乖乖起身,隻是很快就拎著書包躲到了景瀟身後,像隻受了驚的小白兔。

“景瀟,其實我今天來,是特意為我哥向你道歉的,我……我沒料到他會來找你麻煩。”

景瀟神色涼涼的:“所以呢?”

“所以……也請風筱綺同學不要針對我,我沒有拆散你們的意思,哪怕我真的很喜歡你。但風筱綺同學剛才那一巴掌,已經讓我意識到了,自己根本不是對手……”話說到最後,齊檬又開始帶著惹人疼惜的哭腔。

風筱綺低頭看自己的手,要不要真的扇一巴掌過去呢?

算了算了,丟三中人的臉。

景瀟冷笑:“她打你了?”

齊檬眼神一亮,複又乖巧地點頭:“嗯。”

“那你還真是運氣好。”

“什麽?”

“綺綺平時揍起人來絕不含糊,你現在沒毀容也沒殘疾,算是她心軟了。”景瀟微微側頭注視著風筱綺,桃花眼底滿盛著夕陽碎影,說不出的魅惑,“這麽好看的一雙手,應該去寫筆記和批改試卷,別傷著了。”

風筱綺板著一張撲克臉:“哦。”

這渾蛋叫她綺綺居然越來越順口了?這好像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吧?

看齊檬萬分詫異的眼神,顯然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始料未及,瀟老大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以至於某位小白蓮都要從裝哭變成真哭了。

“景瀟,剛才你都看到了,明明是她……”

“是她打你了?”景瀟語氣異常不善地詢問。

“唔……”

景瀟抬手捏住齊檬的下巴,很用力,直到她忍不住吃痛躲避。他勾起唇角,笑得不屑一顧:“好好在五中當你的交際花,為什麽要來三中招搖?你站在這地盤上,擋了年級第一的路,就要做好挨打的準備,我以前沒警告過你嗎?”

“可是景瀟,我真的隻是來向你道歉的,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誤會……”

“我們之間沒有誤會,”他不耐煩地打斷她,“所以沒必要道歉,別讓我再看見你,就是你能做的最明智的事情了。”

齊檬見他要走,連忙扯住景瀟的衣角,誰知卻被景瀟頭也不回地一把甩開,她梨花帶雨地站在原地,望向風筱綺的目光愈發怨恨了。

風筱綺明白,自己和小白蓮的梁子,這回算徹底結下了。她倒不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如何,隻是無緣無故背鍋,這筆賬多少都應該記在景瀟的頭上。

想到這裏,她沒好氣地瞥了景瀟一眼。

真是麻煩的家夥。

從學校到家的這一路,風筱綺在前麵走,景瀟就手插口袋在後麵跟著,直到沈喬也看不下去了,小聲嘀咕:“恭喜綺綺,你被年級大佬尾隨了,為了四班和七班的長久穩定,你多少也該停下來說兩句。”

風筱綺納悶地看她:“你轉性了?你這立場變得也太快了,前兩天不還與四班勢不兩立嗎?”

“以前是以前,我是七班人,可也是你親姐們兒啊。”沈喬義正詞嚴,“你要是能拿下四班的地頭蛇,那也算咱班的榮耀,我無條件支持你!”

“你別胡說八道,我跟他沒關係。”

“少騙人,你都敢推了我的邀請跟他周末約會,劃考試範圍、共進晚餐,還順便打了個群架——哇,以前隻有我才能享受這待遇的,而且你都沒為我打過架!”

風筱綺被她吵得沒辦法,隻能好聲好氣地安慰:“大不了我改天也為你打一架?”

“那可不行。”一個低沉的男聲自身後響起,景瀟不知何時已經走到近前。他慢條斯理地接過風筱綺沉甸甸的書包挎在自己肩上,很自然地回答:“女孩子最好遠離打打殺殺,安心當你的年級第一就好了。”

他說這話時,不著痕跡地朝沈喬投去一瞥,沈喬立刻會意,盡管她十分想要再多八卦一會兒,但考慮到自家小學霸難得開竅,這麽絕妙的機會不能浪費,她自覺主動讓出空間,留給兩人獨處。

“你們先聊,今天作業太多,我得趕緊回家了!”沈喬言畢大步流星地毅然開溜,頭也沒回,瀟灑至極。

風筱綺被拋棄在原地,她無語地望著沈喬遠去的背影,開始盤算要怎麽整治這不講義氣的死丫頭才好。

然後她就聽見景瀟笑道:“你很準時,約定好在校門口等我,果真就沒有自己先走。”

“你誤會了,要不是齊檬在那裏堵我,我現在可能都到家了。”

“喂,你是對所有人講話都這麽直白,還是隻針對我?”

風筱綺很認真地回答:“隻針對你。”

景瀟明顯被噎了一下,若換作別人,大概他的拳頭已經招呼過去了,然而此刻對象是風筱綺,他就隻有無可奈何的份:“綺綺,你特別討厭我?”

“什麽時候你能停止稱呼我為綺綺,咱們再說討不討厭的事。”

“全年級的老師都叫你綺綺,我為什麽不行?”

風筱綺環著手臂向後靠上牆壁,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景瀟:“反正就是不行。”

景瀟擲地有聲道:“你真那麽反感我的話,還會特意來給我送藥?你看起來可不像那麽博愛的人。”

“因為你不了解我,就算是其他人,但凡我認識,都會盡一點互幫互助的義務。”

景瀟簡直要被她氣笑了,漂亮的眼睛彎著,泛著微微的光,勝過了沉往地平線的最後一絲夕陽餘暉。

“你總是躲著我,難道隻因為我是四班的人嗎?”

這樣耐心而誠懇發問的語氣,按理說是不應該和他本人聯係到一起的,以至於讓風筱綺覺得,自己如果不給個靠譜的答案,都有些對不起他了。

她說:“你不愛學習,也看不起學習好的人,這我理解,畢竟咱們並非一路人。你就高高興興當年級老大,我繼續保持年級第一,互不幹擾不是很好嗎?我非常不希望自己除成績之外的私事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也不想惹來亂七八糟的麻煩事——對你而言,或許這僅僅出於一時的新鮮感,但在我看來卻很危險,抱歉。”

危險——她給他的兩個字評價,居然是危險。

景瀟單手撐牆,垂眸湊近她:“你看,你和她們一樣,都認為我隻圖一時新鮮。”

所謂“她們”,自然指的是杜薇薇和齊檬那一類女生。

風筱綺反問:“難道不是嗎?可能你覺得,所有女孩子都得為了你這張臉而神魂顛倒,和你多說兩句話都會開心得連作業也忘記寫,而我不喜歡這種溝通模式,你就感覺我很有意思——真遺憾,我也認為自己聰明又好看,但完全沒興趣扮演你的愛慕者的角色。”

景瀟不禁失笑:“你確實聰明又好看。”

“客氣了。”

“所以綺綺,因為我是個典型的壞學生,你才不願意跟我過多接觸嗎?”

“我不想用好與壞來定義你,也不知道你典不典型,這不是我們此刻應該討論的問題。”

景瀟歪過頭,饒有興致地打量她:“那你說,我們應該討論些什麽?”

“討論那個未完成的賭約,你認為期末考試自己能不能考到年級前百?全四班的學生都等著看你呢。”

“聽這意思,你希望我贏?”

風筱綺未置可否地笑了笑:“站在我的立場上,當然不希望,而且我覺得你也贏不了。”

“那你……”

“但我的確好奇,如果你想好好學習的話,最後究竟能不能成功。”

“我能成功,”景瀟篤定地回答,“即使隻為了你最後要獻給我的那束花,我也會證明給你看。”

風筱綺微微抬頭,眼底倒映著月色,也倒映出景瀟認真的樣子:“那麽,一言為定。”

景瀟笑著:“一言為定。”

於是本次嚴肅的談話告一段落,景瀟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根酸奶味的棒棒糖遞給風筱綺,又很自然地同時背著兩個書包,一路送她到家。

臨別時風筱綺沉默地接過書包,擺了擺手就要轉身上樓,而後突然被景瀟喚住了:“綺綺,就沒什麽想對我說的了?”

風筱綺腳步微頓,半晌淡定回眸一望:“這牌子的棒棒糖香精味太濃,不好吃,下次別買了。”

“哦……”

然而景瀟不知道的是,那一刻在自己看不到的角度,風筱綺的唇角,不經意間微微彎起了愉悅的弧度。

接下來的日子風平浪靜,許久沒再聽到景瀟的消息,風筱綺仍舊和往常一樣,每天給沈喬抄作業、替安池打掩護、幫老師批試卷……在七班學生們的集體擁戴下,做一名才貌雙全的學習委員。

當然,在此期間,偶爾還是會有四班男生在門口探頭探腦,無一例外都被安池帶人趕跑了,安池很氣憤,他認為這是四班的詭計,想要騷擾七班人無法專心複習備考。

對此,沈喬表示疑惑:“你們真的會好好複習備考嗎?”

“為什麽不會?”安池義正詞嚴,“那部新番馬上追完,這半個月就沒什麽可做的了,閑來無事,也許會複習一下啊!”

“哦……像班長這麽努力用功的人,已經不多了。”

“過獎過獎。”

兩人還在這邊聊些沒營養的話題,風筱綺冷不丁一抬頭,見沈喬不知何時已繞到了自己身後,神神秘秘的,欲言又止。

沈喬謹慎擺手:“班長你先回避,姑娘家的聊天不要亂聽。”

於是安池就一頭霧水地離開了。

“你幹嗎?”風筱綺蹙眉,“手裏藏的什麽?給我看看。”

“剛才在走廊裏碰見林嶽了,那王八蛋居然在女廁所門口堵我,跟變態似的,”沈喬一提起林嶽,就免不了咬牙切齒一臉凶相,“傻大個兒,神經病!”

風筱綺頓時哭笑不得:“你先別急著罵他,所以他堵你是為了什麽?”

沈喬輕哼:“還能是為了什麽,為了他家老大跑腿唄!他說景瀟忙於複習無暇脫身,但還是堅持要求他送來個小禮物,祝你十一月開運。”

她迅速把一樣東西塞進風筱綺手裏,風筱綺攤開掌心一看,居然是個四葉草的掛墜,精致小巧,真不知道這種女孩子才喜歡的玩意兒,景瀟是怎麽挑選出來的。

風筱綺笑了笑,將掛墜放進了筆袋裏:“無聊。”

“說是無聊,可你笑得挺開心啊,”沈喬斜眼投來一瞥,“我突然想起還沒問你,那天晚上你和景瀟一起回家,兩人在路上聊什麽了?是不是發生了某些我不了解的新進展?”

“能有什麽新進展?你腦洞太大了,”風筱綺淡定回答,“我隻是盡一名同學的義務,勸誡他好好學習,專心備考,努力向更高的目標邁進,不要辜負家長和老師的殷切期望。”

“好好的粉紅色劇情,硬是被你拗成了勵誌片。”

“我隻是在教你想象與現實的差別。”

“呸!”

不過話雖如此,沈喬帶回的信息,到底還是勾起了風筱綺的好奇心,她難得地在上課時走了神。

景瀟那家夥居然在忙於複習?這難道不是比隕石落在三中操場更不可思議的事嗎?

然後好巧不巧,在晚自習之前的休息時間,政治老師在辦公室交給了她厚厚一摞習題冊,拜托她去四班分發一下。

這似乎給了她極合理的借口,去親眼印證自己的猜想。

第二次踏進四班大門的風筱綺,較之第一次要坦然許多,反正這裏也沒人不認識她了,索性無視掉那些八卦的目光,塑造出良好的考神形象。

有四班男生一見著她就立正站好,中氣十足地高喊:“大嫂來了!”

風筱綺隻當沒聽見,麵無表情地問道:“四班的政治課代表在哪裏?”

靠近門邊的某位女生顯然剛睡醒,聞言迷迷糊糊就要站起來,結果被別人扣著腦袋重新按回了座位,女生接收到了對方的眼神,立即會意:“哦哦我不是政治課代表,我們班沒政治課代表!”

“咳,那請問你們班誰負責發作業?”

那位男生笑眯眯地往後排一指:“四班管事兒的在那邊,你親自去交涉吧!”

他所指的,就是景瀟的方向。

那摞習題冊很沉,風筱綺也懶得跟他多廢話,於是徑直走向後排,在路過杜薇薇座位的時候,她明顯聽見後者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輕哼,滿含不屑。

這姑娘,即使碰見不喜歡的人,不知道藏著點情緒嗎?將來步入社會怎麽混得下去?

懷著這樣吐槽的心態,她來到了景瀟桌前。

景瀟正戴著耳機,懶洋洋地趴在桌上,好像在畫畫。林嶽原本昏昏欲睡的,沒理會教室裏發生了什麽,此刻乍一見到風筱綺站在不遠處,登時嚇得猛推景瀟。

“瀟哥!”

感覺耳機被突然扯掉,景瀟不悅地回頭,腦袋卻被林嶽強行扳正,從而看清了來者何人,他目光一凜,幾乎是在同時藏起了畫畫的那張紙,煞有介事地翻開了書本的某一章,裝作認真學習的樣子。

風筱綺手一抖,整摞習題冊前傾,亂七八糟全都砸在了他的身上。

“抱歉,太沉,搬累了,”她歎了口氣,“雖然打擾你學習的興致不太好,可我還是要講,這一章是老師明確說過不會考的一章,我劃的重點裏也提到了,希望可以在你生鏽的大腦中,點亮微弱的光芒。”

景瀟把蓋在臉上的習題冊拿掉,大手一揮示意林嶽趕緊收拾,而後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好,我記住了,辛苦你搬書搬了這麽久,手疼不疼?”

“不疼,有勞關心。”

“下次你可以直接讓人來通知我,我去幫你搬。”

風筱綺不想跟他尬聊,她冷淡地瞥了一眼他藏在桌下的手:“別遮遮掩掩的,剛畫了什麽,這麽見不得人?”

景瀟麵不改色,從容應對:“隨便畫一畫而已,畢竟平時我也會給語文課本的李白和杜甫添一件裙子或者加一輛摩托車什麽的。”

“很好,那就給我看看你畫的摩托車。”

平心而論,其實她並沒有想要強搶,但當她靠近的時候,偏偏就有種難以抗拒的力量,讓景瀟不由自主放棄了抵抗。

他鬆開手,任由她取走了畫紙。

紙上畫著一位穿襯衫的少女,少女麵前放著一杯紅豆奶茶,而她正伏於桌麵,任由長發垂落臉側,認認真真在書上做著標記——畫中每一筆都細致勾勒,栩栩如生,是她那次在長樂甜品店給他劃考試範圍的一幕。

風筱綺唇角微抿,看不出生氣與否,半晌她轉開視線,淡聲說了句:“無聊。”

“太傷人心了,”景瀟不禁失笑,“我以為你至少也該誇一誇我的繪畫天賦。”

“有這時間,你不如抓緊複習,在迎接期末考試的約定之前,先拿期中考試練練手。”

她轉身欲走,豈料沒兩步就被景瀟追上來。景瀟抓著她的手腕,將其重新扯回身邊,迎著她警惕的目光微微低頭,彎起眉眼輕聲問:“我猜你特意借送作業的理由來一趟四班,就是為了監督我複習備考吧?”

她冷臉沉默。

“綺綺,對不對?”

“都說了別這麽叫我,”她觸電般甩開他的手,“我是替老師辦事,順便督促一下你而已,別自作多情了。”

他仍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笑吟吟地提醒她:“綺綺,你手裏還拿著我的畫呢。”

“侵犯他人肖像權,沒收了。”

小皮鞋踏上地麵的嗒嗒聲逐漸遠去,林嶽此時已收拾好了散落的習題冊,鬼鬼祟祟湊上前來:“瀟哥,你跟我說實話,進展到什麽程度了?”

“滾。”

語氣雖然不耐煩,但景瀟唇邊,恍然已經浮現出再愉悅不過的笑意。

臨近期中考試,全年級都籠罩在緊張的備考氛圍中,隻有四班和七班除外。

如果說七班人多少還能在風筱綺的督促下裝模作樣看幾頁書,那四班人完全就屬於放飛自我,仿佛考試這件事跟他們壓根沒關係似的。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他們倒也有事可做,譬如給景瀟通個風報個信,又或者死活賴在七班門口強行要求見到風筱綺,聲稱自家老大有題目不懂,急需請教年級第一。

這天風筱綺正趁午休時間跟沈喬分吃一盒馬卡龍,一塊還沒吃完,就聽見教室外麵傳來了熟悉的大嗓門——很好,是林嶽。

“喂!為什麽不讓我進去?大家都是同學,相親相愛,我進去找個人怎麽了?”

班長安池雙手撐著門框,擺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橫眉冷對:“你找誰?先跟我報備一下。”

“我找你們班的小矮子學委!”

身後的七班男生們集體附和,紛紛譴責四班人眼瞎耳聾,活該孤獨一輩子。

沈喬聞訊趕到,撥開人群,一見著林嶽就怒了:“幹嗎啊,傻大個兒?最近養成偷窺我們班的習慣了是吧?”

林嶽也不知跟誰學的新招數,不再針鋒相對,改為緩兵之計,他決定先好言好語穩住她,於是故作驚訝:“哎?你換了個新發型?很清新哦!”

“是嗎?我開始還以為這種雙馬尾不太適合我,總覺得有點太二次元了,沒想到……等等!”意識到自己被對方帶跑偏了,沈喬及時將思維拉回正軌,“我換發型跟你有關係嗎?你現在要做的是趕緊滾回四班去,我們這裏不準通行!”

林嶽大咧咧環著手臂往牆上一靠,無賴氣質盡顯:“我不回去,回去也得被瀟哥揍一頓,除非你讓風筱綺出來見我。”

“綺綺她沒空!”

“誰說她沒空?”林嶽伸長脖子,努力往教室內張望,“那不正在吃馬卡龍嗎?風筱綺同學——你喜歡吃馬卡龍的話,改天讓我瀟哥給你買一箱好不好?”

風筱綺險些沒被剩下的半塊馬卡龍噎著,她無奈地瞥林嶽一眼,終於起身,不顧安池阻攔,走到林嶽麵前。

“行了,有什麽事,說吧。”

林嶽興高采烈地把數學習題冊塞到她懷裏:“就這一頁,第三道大題,我瀟哥讓你給他參謀參謀。”

風筱綺二話沒說,隨手從校服口袋裏掏出一支鋼筆,唰唰唰奮筆疾書,瞬間洋洋灑灑解答完畢,而後把習題冊又甩回了他手裏。

“告訴他,下次有問題問老師,沒必要特意問我。”

“得嘞!”林嶽又從口袋裏摸出一盒棒棒糖遞給她,還煞有介事地湊到她耳邊解釋,“我瀟哥說,這糖是日本特有名的一牌子,你嚐嚐,肯定喜歡。”

“啊……行,知道了。”

然後林嶽就被某位七班男生一腳踹跑了,一邊跑還一邊回頭猛使眼色,示意風筱綺“自己下回還來”。

直到確信對方真的消失在了走廊盡頭,安池這才狐疑地轉過頭去,看向風筱綺手中的那盒棒棒糖。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糖裏沒準下了什麽能讓你變傻的藥,我勸你別吃。”

“班長你這話就夠傻的了,我懷疑你已經吃了那種藥。”

安池很委屈:“你這是什麽態度?難道四班的地頭蛇僅用一盒棒棒糖就把你收買了嗎?你不再是我們的小可愛了嗎?”

“是是是,怎麽會不是?”風筱綺受不了他一大老爺們在自己麵前賣萌,幹脆把糖盒拍在了他臉上,“我就拿一根,剩下的你給兄弟們分了,這樣夠義氣嗎?”

“你這人,真是越來越幼稚。”

事後風筱綺花了很久時間同沈喬周旋,才勉強打消沈喬刨根問底的八卦念頭。其實她真沒什麽可說的,畢竟連她自己也難以解釋,為什麽明明和景瀟立了賭約,卻又屢次幫他備考,還跟他互動這麽頻繁,意義何在。

“依景瀟那混世魔王的性子,如果他主動找我,我卻冷處理,很難說他會不會琢磨出什麽歪點子,臨近期中考試,我傾向於息事寧人,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她是這樣說服沈喬,也是這樣說服自己的。

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依然沒忍住趁閑暇時間去四班門口看一眼景瀟是否在認真學習,在此過程中偶爾會被四班男生們發現,然後再在他們起哄的口哨聲中,淡定掏出一遝試卷或者年級花名冊,裝作自己要去頂樓辦公室匯報工作的樣子,說一聲“路過而已”。

隻有那麽一次,她站在門外,恰逢景瀟抬頭,兩人的視線,巧之又巧地相會了。

景瀟的眼神微亮,他朝她笑了笑,從書本中抽出一張紙來,在上麵飛快寫了些什麽,隨即遞給林嶽,吩咐後者轉交給她。

林嶽最近似乎非常熱衷於做信使的工作,興奮得連腳步都在顛:“我瀟哥知道你不喜歡進四班,嫌他們吵,所以托我把這張畫給你。”

毋庸置疑,那張畫上畫的也是她,是她下了公交後回眸一望的樣子,發絲裙角都在風中飛舞,眉眼含笑,極度傳神。

畫紙邊緣那行龍飛鳳舞的小字,寫的是:綺綺,以後每見一次麵,我就送你一張畫像如何?

風筱綺歎氣:“你告訴他,大好的時光用來做什麽不行,非得畫我?”

“你們倆這是在幹什麽?用複古的方式傳情嗎?”

“請注意措辭,是他先不敢出來見我的,這話你應該去問他。”

林嶽迅速回頭瞥了景瀟一眼,而後彎腰湊近低聲道:“我瀟哥是怕你又害羞逃跑,這不正表示了他的貼心嘛!”

“我隻看出了他的幼稚,”風筱綺冷漠地推開他的腦袋,“不好意思,請保持距離,咱倆很熟嗎?”

林嶽嬉皮笑臉:“你跟瀟哥很熟,我跟瀟哥也很熟,四舍五入咱倆就很熟了。”

“再見。”

林嶽伸長脖子,目送她快步下樓,隨後慢吞吞轉身回到了景瀟的座位旁,抬頭正迎上景瀟似笑非笑的眼神。

景瀟問:“她說什麽了?”

“她說你幼稚。”

景瀟默不作聲地瞥他一眼。

感受到森然寒意,林嶽連忙正襟危站:“瀟哥你別這麽瞪我啊,是她說的,我隻是轉述!”

景瀟冷哼:“那畫呢?她也扔了?”

“她沒扔,我看她疊起來放校服口袋裏了。”

“嗯。”

林嶽明顯感覺到,在應了這一聲之後,景瀟的臉色多雲轉晴,心情仿佛一瞬間又變得愉悅了。

緣分啊,妙不可言。

那張畫紙,最終被風筱綺認真折疊,和先前的畫像一起,夾在了平時不常翻開的語文輔導書裏。

彼時的少女並不知曉,自己這般矛盾的小心思,究竟源於何處,與生俱來的冷靜天性,在與某人的頻繁接觸過程中逐漸動搖,發生難以解釋的化學反應,一點一滴滲出微妙的甜意。

期中考試的前一天,高二年級提早放學,為了讓學生們根據各自的情況回家自行複習。

風筱綺原本答應了安池和安池集結起來的男生小團體,放學後跟他們去校門口的奶茶店坐一坐,替他們最後梳理一下英語考試的重點,誰知在等沈喬從辦公室回來一起去的時候,居然看到了風風火火趕來的林嶽。

林嶽一頭撞開意欲阻攔的七班男生,幾乎是一個箭步跨到了風筱綺的座位旁邊:“風學委!”

風筱綺本能地向後一躲:“注意素質,你是要咬人啊?”

林嶽急得在原地跳腳:“不開玩笑,我找你是有正事!”

“那你說,我聽著呢。”

“我瀟哥,去五中找齊侃打架了!”

風筱綺神色微沉:“為什麽?”

“還不是因為齊侃那王八蛋!今天中午他在三中門口貼大海報,把之前你和瀟哥被拍到的那張背影照片印上了,上麵寫你倆關係可疑,企圖以此抹黑你形象——結果正好被我看見,我把海報撕了拿去給瀟哥,瀟哥當場發火,也不聽我勸,自己去五中找齊侃算賬了。”

風筱綺沉默片刻,毅然做出決定:“既然如此,我就也去趟五中吧。”

旁邊的安池頓時反對:“不行!你一小姑娘家,去跟五中那群渾蛋對峙,萬一雙方衝突起來,傷著你怎麽辦?”

“班長不用擔心,我體能素質還不錯。”

“那我也不放心,咱們一起去,就當壯壯三中的聲勢了!”

身後七班男生們齊聲附和,林嶽見此情景長長歎了口氣:“那我也去召集四班男生,大家五中校門口集合吧。”

安池斜眼瞥他:“提前說好了啊,我們這次完全看在風筱綺的麵子上,可沒有要跟你們四班統一戰線的意思。”

“就像誰樂意跟你們統一戰線似的!咱們的恩怨改天再議,反正當務之急是滅了五中那群人的威風。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弄不死他們的!”

“哼!”

於是兩個無賴班,就這麽莫名其妙暫時結了盟,七班男生們簇擁著風筱綺穿越兩條街道,浩浩****直奔五中。

半個小時之後,平城五中標誌性的金色柵欄門近在眼前,但那裏空****的,並沒有人在。

安池奇道:“咦?所以景瀟根本沒來找齊侃,還是說他們速戰速決了?”

風筱綺環顧四周,最終將目標鎖定在三百米外那條小巷裏,據說那個地方連通著五中的操場後門。

果然,在來到巷口的刹那間,她一眼就看到了滿臉怒意的景瀟,後者正單手把一名五中學生的腦袋按在牆上,而齊侃已經帶人把他團團包圍了起來。

風筱綺清喝一聲:“等等!”

景瀟敏銳地聽出了她的聲音,略一怔忡,下意識鬆開了手,隨後就見她快步跑來,閃身站在了自己麵前。

齊侃見狀也顯得挺意外:“喲,你也來了?那群三中人是怎麽回事,合著你這年級第一還兼任年級大佬呢?今兒可算長見識了。”

風筱綺道:“能讓你長見識的事情還多著呢,但咱們今天首先得說道說道,貼在三中門口的那張海報,是你一時糊塗手欠啊,還是早有預謀的宣戰?”

“我認為這兩種解釋沒什麽區別,反正目的是一樣的。”

“是為了給你那弱柳扶風般的妹妹報仇?”

齊侃倒沒料到她這麽直接,不過他應得也挺爽快:“是又怎麽樣?你敢當眾欺負我妹妹,就該承受由此帶來的後果。”

風筱綺從容點頭:“我能猜到,齊檬小姐回家肯定跟你說,我仗著自己在三中的地盤上,有恃無恐當眾出手打了她,然後景瀟來了給我撐腰,將她一頓羞辱——過程中她必定還哭得梨花帶雨,以增強故事的可信性,激發你當哥哥的同情心和責任感,從而頭腦發熱,做出了在三中門口貼海報這種蠢事。”

論口才,齊侃並不是她的對手,他麵露慍色:“我妹妹說的話,我當然相信。”

“所以你就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斷能力?”景瀟沉聲反問,“好端端的,齊檬為什麽會來三中?你該不會真的認為,她隻是為了來找我道歉吧?”

齊侃蹙眉,似在猶豫。

景瀟又道:“綺綺根本不可能打她,綺綺愛幹淨,還怕髒了自己的手。”

“你什麽時候成了我的代言人了?”風筱綺意味深長地橫他一眼,“不過說得也沒錯,齊侃同學,我必須要讓你知曉,如果我真的打了你的妹妹,我沒有必要不承認,但我確實沒動她,這盆髒水誰也別想扣我頭上。”

齊侃冷著臉色,上下打量著她:“你出手的輕重,我是很清楚的。”

“那你在你妹妹身上看見什麽痕跡了?恕我直言,我不打則已,一打就讓她渾身瘀青、四肢骨折,不信你把她叫來,我當眾證明。”

齊侃一時語塞。

風筱綺笑了笑,盡管那笑意並未到達眼底:“那麽我們再回歸正題,你自作主張利用我的隱私侵犯我名譽的這筆賬,怎麽算?”

齊侃反問:“你想怎麽算?”

“要麽你當眾道歉,要麽……”說到這裏,鬼使神差般,風筱綺轉頭看向了景瀟,恰與景瀟目光對視,她頓了一頓,將視線重新投向齊侃,“他怎麽揍你,我就怎麽揍你。”

此刻林嶽恰好也帶著四班男生趕到,正撞見這一幕,他愣了幾秒鍾,忽聽四班和七班的男生們同時爆發了驚天歡呼。

“牛×啊我們學委(大嫂)!”

安池警惕回頭:“誰剛才叫大嫂來著?誰是你們大嫂?胡扯!”

林嶽由衷讚歎:“不愧是我瀟哥相中的姑娘,原來她屬於戰鬥係學霸!”

“什麽就你瀟哥相中的?”安池繼續懟,“他配嗎?他不配!”

這邊吵吵嚷嚷的,看上去極其熱鬧,有五中男生貼近齊侃耳邊,猶豫著開口:“老大,他們人數突然超過咱們了,真打起來不占優勢啊。”

齊侃低聲罵了句髒話,抬眸間眼神不善:“你們倆倒是挺有默契,自從上次之後,是男女混合雙打上癮了?”

風筱綺漫不經心地回答:“我平時沒有主動挑釁的習慣,但誰要是敢欺負到我頭上來,我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豈料她剛說完這句話,忽覺腰間一緊,人已被景瀟半摟著挪到了身後。

景瀟似是歎了口氣,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力道溫柔:“你今天如果不來這一趟,就算隻有我自己,我也肯定要揍這渾蛋一頓——但現在你來了,我卻不想繼續了。”

“嗯?”

“我早說過,你這麽好看的一雙手,應該去寫筆記和批改試卷,犯不著為了這種事,去和他們打架。”

風筱綺不禁失笑:“這算什麽歪理?”

“而且,我也不想在你麵前打架,”景瀟緩聲道,“我給你留下的關於壞學生的印象,實在太多了,從今往後要收斂一點,至少你在身邊的時候,我絕不會再把你輕易牽扯進來。”

風筱綺心口沒來由地一熱,她沉默了。

景瀟很自然地攬著她的肩膀,轉過身去正視著齊侃,眼神桀驁:“我和你的賬,改日再算,今天暫且放你一馬,畢竟我還要忙著送這位小姑娘回家——另外,記得管好你妹妹,下次再讓我見著她惹是生非,我連她一起打。”

齊侃聞言怒從心頭起,聲音裏不免帶了幾分惡狠狠的意味:“我看你敢!難道五中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你說改日再算,我偏要今天跟你算個清楚!”

結果還沒等景瀟回應,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了熟悉的清越女聲,滿含怒氣:“綺綺!我就去辦公室挨頓罵的工夫,你都調兵遣將跑五中來了?”

風筱綺無奈回頭:“不好意思啊喬喬,事態緊急,沒顧得上通知你。”

沈喬撥開兩班人群,沒好氣地走近:“讓我瞧瞧是什麽家夥,連我們三中的年級之光都敢抹黑?是不想活了嗎?”

“喬喬?”

沈喬見著他也覺眼熟,琢磨好久才認出來:“齊侃?哎喲原來是你,我之前就說這名字聽著耳熟呢!怎麽著,你在五中當上霸王龍了?”

齊侃頗為無語:“什麽叫霸王龍啊……”

“那你欺負我朋友這事兒,準備怎麽解釋?”

“是他們先欺負我妹妹的。”

“你妹妹……哦,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天在三中門口自導自演一出戲的小白蓮花是吧?”沈喬恍然大悟,進而更顯憤怒,“你還有臉提!你妹妹強行攔著綺綺,說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胡話,然後還當眾碰瓷誣陷綺綺打她,再哭兮兮地去找景瀟訴苦扮可憐——我當時全程在旁邊瞧著,除非我這雙眼睛瞎了,否則還能不清楚你妹妹到底有多綠茶?”

“喬喬,你……”

沈喬端詳齊侃許久,終是重重歎了口氣:“齊侃,算起來咱倆得有兩年沒見了吧?前段日子聽說我爸跟你爸關係有所緩和,我還惦記著什麽時候重新聯係上你,一起出來吃頓飯的。”

齊侃垂眸,看著自己的運動鞋:“嗯,回頭把我手機號碼留給你。”

“那是後話,咱們先說今天的事——認識多少年了,你該了解我的性子,我不是會撒謊的人,也沒必要當著你的麵說你妹妹壞話,你要是不信,回家仔細問問她,看她虧不虧心?”

齊侃低著頭半晌沒出聲,他身後的某男生忽然奇道:“老大,你耳朵怎麽紅了?”

“滾蛋!”他隨手推開對方,像是終於做足了心理建設,注視著沈喬一本正經道,“我回家會問清楚的。”

“所以呢?”

“所以今天的事,暫且算我衝動之下犯的錯誤,大家散了吧。”

剛才還叫囂著必須算賬,這會兒三言兩語間,竟然就要散了。四班和七班的男生們停下了摩拳擦掌的動作,麵麵相覷,暗道什麽情況?剛見識了年級第一的武力值,現在又見識了年級第一閨蜜的外交能力,現在的姑娘們都這麽強悍了嗎?

旁觀的林嶽原本都做好幹架的準備了,此時見狀一頭霧水,眼見著五中人在齊侃的示意下當真集體撤退,他連忙湊到沈喬跟前,很八卦地問:“有情況啊?”

沈喬一回頭就迎上了他那雙銅鈴大眼,本能地揮上去一巴掌:“什麽有情況!”

“怎麽那姓齊的渾蛋這麽聽你話?”

她很隨意地答道:“哦,我們兩家是世交,我和他很早以前就認識了,後來初中畢業,雙方父親因生意上的問題鬧了點矛盾,兩年沒聯係,這不最近才剛恢複交往。”

“那你沒見過他妹妹?”

風筱綺的笑容裏飽含深意:“或許真的是沒那麽差勁吧,畢竟他剛剛看你時還害羞了。”

“啥?”

“沒什麽。”

聽得安池在不遠處招呼:“風筱綺,這都五點了,架也沒打成,咱們還要不要去奶茶店講題啊?”

風筱綺朗聲答應著:“去,當然要去,約定好的事情不能改。”

景瀟微微低頭看向她:“到時候講完題就七點多了,你回家不安全。”

“沒事兒,有喬喬陪著。”

“她和你一起走,屆時說不定誰保護誰。”

沈喬聞言不樂意了:“嘿,說什麽呢?以往一向都是我陪綺綺回家的,也沒見出什麽岔子啊!”

四班有男生起哄:“講什麽題啊?瀟哥你也一起去聽聽!”

七班男生頓時嗆聲:“聽個屁!我們學委的家教班是能隨便聽的嗎?收費都不給你們聽!”

林嶽怒道:“有沒有點心肝啊你們?明明十分鍾前我們還擁有著並肩助威的革命友誼!”

“那算什麽革命友誼?”安池義正詞嚴,“塑料友誼而已,更何況危機還是我們班的姑娘解除的!”

“胡扯!要不是因為你們班的姑娘,我瀟哥能特意來這兒一趟嗎?”

雙方的吵鬧升級,風筱綺在一旁聽著,無奈地揉了揉耳朵,她轉頭瞥向景瀟:“我答應七班的同學們要講題,你們突然參與不合適,之前不是也給過你考試大綱了嗎?你帶著他們自行複習就好了。”

景瀟眸色沉沉地看著她:“這是重點嗎?”

“這不是重點嗎?”

景瀟的神情仿佛一瞬間變得很不開心,隻淡淡“哦”了一聲,就鬆開了方才始終攥在她腕間的手。

風筱綺嚴肅思考片刻,認為自己應該是猜出了他鬱悶的根源,她踮起腳尖,輕描淡寫拍了拍他的頭頂:“居然為了這點小事生氣,你是小孩子嗎?我是去辦正事的,你要是坐在旁邊,七班那些人還怎麽專心聽題?”

“本來他們也不會專心聽題。”

“那這次就算我欠你的,大不了下次單獨給你講題。”

這勉強算是個令人愉快的提議,景瀟認真注視她很久,最終幾不可覺地點了點頭。

“一言為定。”

“我從不食言。”

“還有。”

風筱綺本來都舉步打算離開了,聞言複又疑惑轉身:“還有什麽?”

景瀟薄唇輕挑,他笑著貼近她耳畔,輕言低語:“我一直都在好好複習,你若不信,期中考試成績公布後,記得關注。”

“哦……”

他沒有再多說什麽,隻將一張疊好的畫紙塞進了她掌心,而後大手一揮,示意四班的男生們隨自己走。

他說過的,每見一次麵,都要送她一張畫像,在他的畫裏,她的眼睛似乎永遠都閃爍著星光。

安池走近,好奇地問:“風筱綺,你笑什麽呢?”

“沒有。”

“紙上寫的什麽啊?”

她果斷將畫紙往懷裏一塞,麵無表情地把他往前推:“還講不講題了?再不講天都要黑了,我還得回家吃飯。”

安池笑道:“你打電話告訴家裏一聲,今晚我們請客。”

沈喬俏生生一翻白眼:“請不請我?”

“請請請!”

晚霞碎影下,少年少女們彼此談笑著走出小巷,夕陽在他們身後拖出長長的剪影,那畫麵很美,是種難以勾勒的美。

期中考試結束後一個星期,年級榜單公布。

風筱綺照慣例出現在榜單首位,成績高出第二名整整三十分,但她關心的重點似乎不在此,反而直接往榜單最後看去。

唔,某個人的名字沒有出現在那裏。

終於,她在位於榜單中央第二百名的位置找到了景瀟的名字——這著實算不得什麽好名次,卻是景瀟自身的重大突破。

正出神間,忽覺耳畔一暖,竟是有人從身後伸出了雙手,替她捂住了耳朵。

風筱綺訝然抬頭,正迎上景瀟含笑的視線,他的聲音在寒風裏格外清晰:“找到我了嗎?”

“找到了,不過你先放手,咱倆這姿勢太奇怪了吧?”

“你害羞了?”

她冷靜地推開了他的手:“在我的字典裏沒有‘害羞’二字,隻有‘嫌棄’。”

“哦,那可真是太傷心了,我本以為你會誇我兩句的。”

“距離前一百名還差得遠。”

景瀟笑了笑:“距離期末考試也還有時間,畢竟這次複習倉促,我還沒來得及把大綱看完。”

“嗯……”

“我隻是想向你證明一下,我先前說自己好好複習,是真的,”他慢條斯理地揉著她的長發,嗓音低沉惑人,“另外,期末考試的大綱也拜托你了。”

風筱綺歎息:“我看起來就那麽像個免費送大綱的嗎?”

“重要的不是大綱,而是整理大綱的人,而且我會付報酬的。”

“誰稀罕你的報酬……”她在他的注視下轉身欲走,卻在走了十多米後陡然停住腳步,回頭一看,景瀟居然還停在原地看著自己。

景瀟跟上來,微微側頭端詳著她:“你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啊?”

她下意識開口:“隻是突然想起,你好像忘了點事情。”

“嗯?”景瀟僅僅用了兩秒鍾就反應過來,他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明亮非常,當即從懷裏取出一張疊好的畫紙遞給她,“給,怎麽能忘呢?”

紙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風筱綺唇角微抿,臉上看不清是什麽情緒,她背對著他,很自然地擺了擺手。

“謝了,回見。”

景瀟目送她遠去,看她的校服裙擺隨著走廊窗口吹進來的風緩慢拂動,心底便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每當想到與她相隔不過一層樓的距離,若是想見,隨時能見,他就對前路充滿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