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相依

【1】我跟蘇遇結婚了

從民政局出來,望著手裏的紅色小本本,我有點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就結婚了,我嫁給了一個叫蘇遇的男人。

在我的少女時代裏,我十分愛慕他,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包括被他所傷害,可我並不了解他,就如同他不了解我一樣。

然而就是我們這一對跟陌生人沒什麽兩樣的男女剛領證結婚了,法律上我們已經是合法夫妻了。

“婚宴等你爸出院了,我們兩家人再一起商討下怎麽辦。領證的事我昨晚跟我爸提了一下,他覺得挺好的,讓我有機會帶你回家吃個飯。剛才我爺爺打了電話過來,他也知道了我們倆結婚的事,他很高興,本來想要跟奶奶一起過來為我們籌備婚禮,我跟他說了你爸受傷住院了,讓他們先別著急,這事先就放下了。你回頭看什麽時候方便的話跟你父母也說一聲,以後有什麽需要直接跟我說就行了。”蘇遇開了車過來細心地對我說。

難得聽他說這麽多話,我一時有點不適應,但還是開口朝他說了一聲:“謝謝。”

“以後不要跟我說謝謝了,夫妻之間這麽客氣太生分了。”蘇遇淡淡地看著我。

我被他嘴裏的“夫妻”兩字說得有些臉紅,但又覺得他說得沒有錯。既然兩個人打算好好過日子了,還是自然一點比較好,也就不再客氣了。

證領完了,還得去看我爸,蘇遇開車送我去了醫院。

到那兒後,他去找醫院裏認識的主任商量給我爸裝假手指的事,我則去門口的早餐店買了點餛飩、麵條,打算給我爸媽送去。

在護士站,我竟然碰到了許久未見的沈駱馳,他正在焦急地向護士詢問我爸的病房。

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他轉過頭來,看到我,整個人安靜了下來。

我雙腳定定地站在原地,沒有上前,他卻朝我走了過來。

“王愢,我聽說王叔叔受傷了,現在情況怎麽樣,你那天打我電話是不是想說這件事,手術費籌到了嗎,我帶了錢過來……”

沈駱馳邊說邊掏了張銀行卡給我。

我沒有接,疏遠道:“錢已經夠了,謝謝關心。”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我爸的事的,但我想想也隻有章安告訴他了。

以前我跟沈駱馳沒分手的時候,章安就跟他互加過微信,也互相留過電話。我爸出事,我問章安借錢了,章安說幫我想辦法,她應該是去找沈駱馳了吧。

“你哪裏來的錢?”沈駱馳驚訝地問我,後又冷嘲道,“錢若夠的話,以你的性格你怎麽會打電話給我呢!”

“蘇遇給我的。”我抬眼看著他,如實說道。

“蘇遇?”沈駱馳的眉頭皺了一下,眼裏有了些許傷痕。

我假裝沒有看到他的眼神,別過頭去,就聽到他喃喃地問我:“章安跟我說你跟蘇遇沒什麽聯係,你倆沒什麽關係,他為什麽願意借這麽多錢給你?”

“這跟你沒關係。”

“什麽叫跟我沒關係,王愢,你把自己當什麽了?你寧願問蘇遇借錢,也不願意拿我的錢?為什麽?你明知道你家出事我不可能放任不管的,你為什麽要去找蘇遇幫忙?你問他借了多少,我給你錢,你去還給他。”沈駱馳板著張臉,硬是要把銀行卡塞給我。

我不明白他在做什麽,他都跟林佳楠訂婚了,他們倆都有孩子了,他為什麽還管我的事?我跟誰借錢關他什麽事呢?

“我說了我不要你的錢!”沈駱馳將卡塞進了我的手裏,我生氣地把它扔在了地上,對著他吼道。

他一臉受傷地望著我,沒有去撿地上的銀行卡。

“為什麽?”他問我,“你跟蘇遇借錢難道不用還嗎?你不要我的錢,拿什麽還他?”

“我跟蘇遇之間的關係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垂著眼,低聲道。

“什麽意思?”

“他是我丈夫,我結婚了,沈駱馳。”我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勇氣才能對沈駱馳說出這樣的話。話一出口,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了似的,疼得我要窒息。

我以為我能感到一種報複的快感,可事實上,我的內心毫無快樂可言,我隻感到無比悲傷。

“你說什麽?”

沉寂了許久,沈駱馳的聲音再度在我耳邊響起,聽起來很是支離破碎。

我用力地攥緊拳頭,抬起眼直直地盯著他看,咬著牙重複道:“我跟蘇遇結婚了。”

沈駱馳一臉震驚地看著我,愕然地問:“什麽時候的事?章安昨天還說你倆沒什麽關係。”

“就今天,剛領的證。”我繼續道。

生怕他不信,我特意將結婚證從包裏拿了出來,遞給他看。

沈駱馳沒有伸手接,我給他翻開,紅色本子裏是我跟蘇遇的合照。

我的心酸得跟泡在酒窖裏的葡萄一樣,我沒有抬頭看沈駱馳,我怕自己會哭,可我不想在他麵前哭,不想把自己搞得太狼狽。

人家沒有虧欠我什麽,他不要我,不是他的錯,是我不夠好。我嫁給蘇遇,也不是為了跟他賭氣。有時候緣分就是這樣,我跟沈駱馳有緣,但無份。

“為了錢,你就跟他領證了,王愢,你就這麽輕賤你自己嗎?”沈駱馳突然狠狠地羞辱我。

我任由他說著,將結婚證收進了包裏,垂著眼淡淡道:“不管怎樣,謝謝你有心幫我。”

沈駱馳沒有再說話。

我也沒有再看他,拎著早餐從他的身旁走過。

蘇遇不知何時跟醫生談完了,正在不遠處的走廊上看著我們。他沒有上前,也沒有退後,臉上的神情晦澀得很,讓人猜不透他的情緒。

我朝他走了過去,手臂被人一把拽住。

我驚愕地回頭,望向沈駱馳。

他紅著眼看我,眼裏似乎有淚光閃爍,沉痛地問我:“是不是我接到你電話後就趕來,你就不會嫁給他了?”

我怔怔地望著他,驀地,淒然地笑了下,搖搖頭,說:“沈駱馳,我終究也是要嫁人的。”

他看著我的眼神頓時充滿了疼痛。

我心硬地掙開了他的手,轉身離開。

我沒有再回頭,因為蘇遇在看著我。

我也無法回頭,因為林佳楠跟她的孩子還在等著沈駱馳。

有些愛情,它從開始的時候就注定了會錯過。

【2】他說得沒錯,我受得起,而我必須得受得起

我朝蘇遇走了過去。

他瞥了眼我身後的沈駱馳,然後對著我微笑了下:“我是不是給你帶來困擾了?”

我搖了搖頭,低聲說了句:“沒有,你別多想。”

“那就好。”他沉吟了一會兒,走在了前頭。

我跟他一道去了我爸的病房,我爸已經醒了,我媽在陪他聊天。

我把早餐遞給了他們,沒有提剛剛沈駱馳來的事,蘇遇也沒有多言。

我爸住院的那陣子,都是蘇遇陪著我忙裏忙外,進進出出,我很是過意不去。

我媽起初跟我一樣,後來得知我倆領證之後,她覺得使喚蘇遇是理所應當的事,誰叫人家是她女婿了,自然是要鞍前馬後給她服務的,所以但凡哪個親戚來醫院看我爸,沒車的,我媽都讓蘇遇送他們回家。

縱使我再厚的臉皮我也看不過我媽這種過分的行為,時常跟她吵,說蘇遇很忙的,就算他是帶薪休假,他也有工作處理,我們不能這麽使喚人家,他又不是司機。

可我媽那邊說不通,我隻好去找蘇遇,難為情地跟他說,讓他別那麽老好人,我媽讓他幹什麽就幹什麽,我媽這人有點人來瘋的。

蘇遇聽完,總是那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微笑著看著我:“她使喚我了就少使喚你了,能幫你分憂解難才顯得我這個丈夫沒那麽多餘!”

我還沒有完全適應“丈夫”這個稱謂,突然聽到他那麽自然地說出來,臉又不由得發燙起來。

“對了,你請了這麽久的假,工作上沒關係嗎?”我感到有些不自在,趕忙扯開話題。

蘇遇饒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他沒有點破,看著我認真地回道:“我回來前請年假的時候順道把婚假一起請了,如果我願意,還可以休產假,我們公司男的也有產假,也叫陪妻假。”

他眼裏像有黑曜石在閃爍,眼神很是溫柔。

“……”

我的臉不禁更燙了,裝作沒聽懂,慌忙低下了頭,內心覺得很是受之有愧。

我爸在醫院養了一個多月的傷才出院,他出院那天,蘇遇來醫院接我們,他在鳳凰台訂了個包間,慶祝我爸出院。

我爸媽嘴上說挺燒錢的,但臉上看起來都很高興。到了飯店包廂,我看到蘇爺爺、蘇奶奶都來了。

蘇奶奶一見到我就拉著我的手不放,一個勁地問我:“愢愢,還記得蘇奶奶不,幾年不見,愢愢都這麽大了,奶奶怪想你的。”

聽聞這兩年蘇奶奶的身子骨大不如以前,我看著她比過去消瘦許多的身影,鼻子有點發酸。我想到了外婆,想到了以前在外婆家過的那些寒暑假了,想到了當年蘇遇沒離開時我去蘇爺爺家的那些日子,蘇奶奶總給我做油煎地瓜條吃,看到我老愛誇我好,我心裏就很難過。

我想老天爺待我也不薄,原來愛我的人有這麽多。

蘇爺爺看著我爸的手,不停地叮囑他注意事項。他是老中醫出身,對我爸的傷很是上心,說配了點中藥,活血化瘀的,回頭讓蘇遇拿了給我爸送來。

蘇爸爸就比較拘謹,他客氣地跟我媽商量了些我跟蘇遇的結婚事宜,生怕自己顧慮不周,他不時地問我媽意見,左一聲右一聲“陳姐姐”地叫,弄得我媽很不好意思。

這飯局名義上是慶祝我爸出院,實際是趁此機會,兩家人見見麵,好籌備下我跟蘇遇的婚禮。

蘇爺爺、蘇爸爸都是體麵人,他們都很要麵子,覺得雖然我跟蘇遇先把證領了,但是該需要的禮儀一個都不能少。

所以吃完飯的第二天,蘇爸爸就拉著蘇遇帶著聘禮來我家提親了。以我們老家的風俗,聘禮越貴重,說明這家人的閨女嫁得越好,男方家越看重你。

蘇家光禮金就送了三十萬,還不算那些金銀首飾。聽說我還在上海讀研,蘇爸爸又拿了錢出來在上海買了一套房子給我和蘇遇做婚房,方便我以後跟蘇遇居住,那套房子上隻有我一個人的名字,我後來才知道那是蘇遇要求的。那才是他真正想給我的聘禮,代表著他想給我一個家。

蘇遇的工作還在南京,他能來上海的日子隻有在假期,我一開始覺得買房沒多大必要,但被我媽拉住了,她覺得房子是必需品。

因為婚房是全款買的,錢都是蘇家出的,卻隻寫了我的名字,我媽對蘇遇的怨恨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看他的眼神都充滿了諂媚。

一開始她還怪我為了錢嫁給蘇遇,後來就隻覺得我眼光好了,找了個蘇遇不僅比沈駱馳學曆高、工作好,樣貌也是拿得出手,還沒有婆婆騷擾,公公又待我很好,日後肯定不會比那林佳楠過得差。

我媽跟林媽媽拿孩子比了半輩子,一開始比我跟林佳楠誰的成績好,後來比誰上的大學好,之後是比誰嫁得好,以後就不知道要比什麽了!

我很不喜歡我媽這種攀比心理,更不喜歡她拿蘇遇跟沈駱馳來作比較,因為我覺得這沒什麽好比的。兩個人在一起,柴米油鹽的確重要,但最重要的不是你嫁的那個人條件有多好、家裏有多少錢,而是他有多愛你。

我媽永遠也不會知道,在婚姻上,我一開始就輸給了林佳楠。

她嫁給了一個愛她的男人,而我嫁給了利益。

我不是十七歲的王愢,如今的我,並不愛蘇遇。所以,對於蘇家人對我的所有寵愛,我都覺得受之有愧。但這些話我沒法跟我媽說,不然她定要又跟我吵,我隻會偷偷地跟蘇遇說,讓他不用給我這麽多。

他已經幫我爸爸安排了新的工作,又出錢給我媽承包了個學校小賣部,讓她不用再去廠裏上班。他為我家裏做了太多了,多到遠大於他墜入深淵那年帶給我的傷害,這讓我很有負擔。

他因為自己年少的過錯想要彌補我,可是又有誰來彌補他呢!

每次看到他一個人在外努力工作的樣子,我都很心疼。他那麽好的人,偏偏被我耽誤了餘生。

我很想為蘇遇做點什麽,可我發現除了做個好妻子,給他一個溫暖的家外,我給不了他其他。

我愧疚地跟蘇遇說我承受不起,蘇遇總是安撫我說,王愢,你受得起,這是你應得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嘴上掛著淺笑,眼裏卻有些諱莫如深。

我後來才真正地明白蘇遇說這話的意思。

他說得沒錯,我受得起,而我必須得受得起。

我們的婚禮被安排在了那年春節的年初六,酒宴定在了我們這兒最好的飯店裏,一共請了六十桌的人,花了很多錢。

我爸媽的臉上滿滿都是光,在親戚鄰居麵前,他倆長足了臉麵。

我穿著昂貴的婚紗,由我爸牽著手,被他領到了蘇遇的麵前。

那天是我最美的一天,那天的蘇遇也是我記憶中他最英俊的模樣。

在司儀的引導下,在眾多親朋好友的注目下,蘇遇親吻了我的臉頰,我倆完成了結婚儀式。

當晚,眾人鬧親結束,在上海的婚房裏就剩下了我跟蘇遇兩個人。我內心慌亂地拿睡衣去浴室洗澡,我很清楚下麵迎接我的是什麽。結果等我洗完澡出來,發現蘇遇不見了,他留了短信給我,上麵隻有三個字。

他說,對不起。

新婚之夜,蘇遇離開了家,有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回上海。我以為他工作忙,便知趣地沒有打擾他。

寒假一過,我繼續去學校上課,蘇遇偶爾有空會來上海看我。每次來,我們都會一起出去吃個飯,看場電影,然後回家。之後他窩在書房裏繼續工作,而我躺在**看書,我們很少聊天。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間,蘇遇才會回臥室。

我們是夫妻,但這夫妻是法律上跟名義上的,在生理上,我們依舊是陌生人。

蘇遇從不碰我,以前我以為他是因為不愛我,後來我才知道,蘇遇是沒法碰我。

有次我們出去吃飯,一個女服務生給我們上菜的時候,手不小心碰了蘇遇一下,他就如驚弓之鳥,整張臉都白了。他借口去洗手間,很久都沒出來。

我不放心跑去看他,發現他在洗手間嘔吐。那時候我才發現,蘇遇的病一直都沒好,查紫薇帶給他的陰影一直都沒有散去。

蘇遇不能碰我,不僅是我,他從不碰任何女人。

他之所以娶我,一是為了討蘇爺爺、蘇爸爸他們寬心,他必須得像個正常人一樣成家立業;二是為了彌補對我的愧疚,我是他唯一能忍受的可以觸碰甚至親吻的人,至少不排斥?

我從來都不知道他對我到底是何種情感,隻知道跟我躺在一張**已經是他的忍受極限,再親密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終於明白了蘇遇為什麽會對我說對不起,也終於明白了他對我的愧疚,可我不怪他,因為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是我十七歲那年欠他的。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再讓我選擇一次的話,十七歲那年我還是會在蘇爺爺家守著他,我還是會帶他去看電影,我還是會忍受他對我的傷害,隻是我不會在他進了查紫薇開的房間後逃走。

我不會了。

我再也不會逃走。

【3】愢愢,小遇……就……就交給你了,不管怎樣……都別拋下他

研究生生活跟大學來比,對我來說,沒多大不同,每天除了上課外,空餘時間我幾乎都是窩在圖書館看文獻。我每天除了要上專業課外,最多的課就是公共英語課,其中最讓我感覺疲憊的是英語口語課。

我的家鄉口音比較嚴重,發音也不大標準。我們外教老師是個很嚴苛的人,越是說不好口語的人越會被他叫出來回答問題,我是課上被提問最多的學生,因而也是丟臉最多的那個。

我生性倔強,又不愛與人訴苦,所以針對口語上的問題,我都是一個人躲著訓練。但這種語言文化光一個人死練沒多大成效,還得實戰與人交流才有效果。

後來我的口語水平得以進步還得感謝蘇遇,他不知從哪裏得知了我的口語問題,每次回家跟我對話都采用口語,就連平時打電話我們也都是用英語溝通,有什麽問題他會當場給我指正。時間一久,我的口語好了很多。

為了感謝蘇遇,在他回上海的那個禮拜我特意去了趟沃爾瑪超市買了許多東西,打算做一桌好菜犒勞下他。

那會兒正好是五一勞動節,我們研究生正規的日常學習生活差不多結束了,下學期我就要升研二了,新學期不再有課程安排,頂多就是跟導師交流一下論文方麵的問題或者跟著導師出去實戰學習,所以我的時間空餘得很。

正值假期,超市的人很多,去結賬的人排了好幾條長龍。我推著購物車站在人群中間,一邊拿手機跟章安微信聊天,一邊耐心地等著隊伍向前。

“愢愢!”

突然,我聽到有人喊我的乳名。

我下意識地循聲望去,便看到了許久未見的林佳楠。她推著個嬰兒在朝我招手,旁邊站著林媽媽,林媽媽的手中也推著一輛購物車。

自從畢業那天我打了她之後,我跟林佳楠就沒有見過麵。她跟沈駱馳訂婚了也沒有通知我,我跟蘇遇結婚也沒有請她。

我隻知道我結婚後沒多久,林佳楠跟沈駱馳也結婚了,因為她那會兒懷著孩子,肚子挺大了,所以他們的婚禮辦得很隱秘,連親戚都沒有請多少。因為這事,我媽還偷偷嘲笑過林媽媽,說林佳楠是奉子成婚,若不是懷了孩子,沈駱馳不見得會娶她,要不然怎麽可能連婚禮都不好好辦一場。

我對此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為了讓自己好受,我學會了一個技能,那就是自動屏蔽“沈駱馳”與“林佳楠”這兩個人的名字。

我學著去忘記我們三個人之間的過往,學著接受現狀,學著朝前看,不回頭。

我想擺脫過去,可過去似乎並不想放開我。

林佳楠推著孩子朝我走了過來,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像我們倆還是好朋友一般,她親昵地跟我打招呼:“真巧啊!愢愢,我之前聽我媽說你考上上海的研究生了,還跟沈駱馳說找時間來看看你,結果我懷孕了,一直在養身子,也走不開。後來聽說你結婚了,我正好快要生孩子了,更加不好出門了。這不才剛出月子,我媽說帶孩子出來透透氣,正好我也運動運動,就出來逛下超市,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了你。你買了那麽多菜,是要自己做著吃啊!這麽多一個人肯定吃不完,是蘇遇要回來了吧?我聽說他在南京上班,往上海跑很不方便吧?”

林佳楠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我沒有回她,低頭望著嬰兒車裏乖乖酣睡的小嬰兒,心頭一軟,忍不住羨慕道:“她長得真好看。”

“是啊,所有人都這麽說,說她像她爸爸不像我,就連劉奶奶也常說她跟小時候的駱馳長得一模一樣,都說女兒像爸爸,看來一點都不假。”林佳楠的語氣裏帶著驕傲。

我依舊微笑著看著那孩子,沒再說話。

現在才五月,這孩子看起來兩個多月大,按時間推下來的話,去年沈駱馳從澳洲回來的時候,林佳楠就已經懷孕了。看來林佳楠的話一點也不假,他倆在澳洲時就在一起了。

我內心長歎了口氣,覺得自己挺傻的,都說女人第六感強,我怎麽一點都沒看出來,當初還那麽衝動地打了林佳楠一巴掌。明明是我占了人家的位置,阻撓了人家一家人團聚,我還把自己當成了受害者,也太不應當了。

我本想跟林佳楠道個歉,後來又覺得太矯情,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人家孩子都生了,人家現在很幸福,我還提過去那些糟心事幹什麽。

林佳楠結婚生孩子都沒有通知我,我心裏明白她早就不把我當朋友了,但我們之間的恩怨牽扯終究是我們的事,跟孩子無關。

我又逗了會兒孩子,然後從隨身的背包裏拿了錢包出來,從中取了三千塊現金塞給了林佳楠,輕聲道:“我知道你們不缺錢,但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是我給孩子買玩具的錢。”

林佳楠沒有收錢,突然問我:“王愢,你不想知道這孩子叫什麽名字嗎?”

我愣愣地看著她。

她得意地一笑,說:“她叫沈思楠,林佳楠的楠,這名字是駱馳選的。”

我想如果林佳楠想要在我麵前炫耀的話,那她得逞了,可是她的幸福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她再也傷不了我。

“真是個好名字。”我讚許地朝佳楠笑了笑,將錢收了回來,放回了錢包,推著購物車離開。

林佳楠錯了,愛情跟婚姻都不該是拿來炫耀的。有人愛你,那是你的幸運,我們應該心懷感恩,而不是用來傷害他人。

從超市回來,我火急火燎地開始洗菜做飯,趁蘇遇沒回家之前,把一桌子菜都做好了,然後我坐在沙發裏邊看電視邊等他。

一直等了一個多小時,蘇遇也沒有出現。我有點擔心,剛要給蘇遇打電話,就接到了我媽打來的電話,她通知我,蘇遇的奶奶不行了,讓我趕緊回去見蘇奶奶最後一麵。

我接到電話後,眼淚霎時掉了下來,一邊忙著給蘇遇打電話,一邊收拾東西準備趕往車站。

蘇遇的手機一直沒有人接聽,無奈之下,我隻好打車先回了老家,後又轉車去了蘇爺爺家。路上我沒有放棄聯係蘇遇,但都沒有聯係上。

等我趕去蘇爺爺家的時候,蘇家的親戚差不多都來了,蘇奶奶吊著一口氣在等我跟蘇遇。她本就身體不好,蘇遇出國後的那一年,她才動過腸癌手術。我們結婚的時候,她的病情又反複了,能撐到現在也是因為看孫子結婚了心情好。

看到我來,蘇爺爺就拉著我到蘇奶奶的病床前,讓我跟蘇奶奶講講話。

我想起了外婆,想起了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著,我就忍不住掉眼淚,緊握著蘇奶奶的手話都說不出來。

蘇奶奶的手也緊緊地握著我的,她努力地想要坐起身來,蘇爸爸扶著她起來,在她身後墊了個枕頭。

她看著我,很吃力地說著話,話不多,說來說去都離不開蘇遇。

她說:“愢愢,小遇……就……就交給你了,不管怎樣……都別拋下他……奶奶隻有把他交給你才放心。他是個苦命的好孩子……你替奶奶多多疼他……奶奶等不到你們給我生大胖小子了……愢愢……奶奶舍不得你們……小遇……小遇……”

“奶奶!奶奶!不要走!奶奶!”

“奶奶……”

蘇奶奶走了,臨死前她還放不下蘇遇。

我痛苦地哭號著,周圍頓時全剩下了哭聲。我抓著奶奶的手不敢放開,不停地呼喚著蘇遇的名字,期盼著他快點來,期盼著蘇奶奶沒有離開。

我經曆過失去親人的痛苦,所以也能明白,見不到蘇奶奶最後一麵對蘇遇來說將會是多大的遺憾。

可是那一天,注定會成為蘇遇的遺憾。蘇奶奶的死注定會在蘇遇的心上多添一道傷口。

我們聯係他的時候,他正被一個項目拖著,忙著開會,等他得知消息趕到家時,蘇奶奶已經走了。

一群人圍坐在蘇奶奶的靈堂前哭著,唯有蘇遇一個人跪在她的遺像前,臉上毫無表情,眼神茫然像個被拋棄的孩子。

我上次見他這副模樣還是在郭老師自殺之後,他沒有哭,就如同現在這樣,所有人都在哭,隻有他沒有哭。但是他的神情比誰都悲傷,看得人很心疼。

他在蘇奶奶的靈前跪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晚上齋宴,其他人都去吃飯了,他也沒有離開。

蘇爺爺放心不下他,就讓我去看看他。

我端了碗粥給他送去,問他餓不餓。

他沒有回答,隻是問我:“我奶奶走之前有說什麽嗎?”

我怕他內疚,便回她說:“他就讓我倆好好的。”

蘇遇“嗯”了聲,沒說話。

我把粥給他,他沒吃。

我便由他去了,坐在他身旁,陪著他。

我們一連給蘇奶奶守了三天的夜,那三天蘇遇清瘦了不少。

葬禮一過,蘇爸爸怕耽誤蘇遇工作,就讓他跟我回家。

蘇遇怕蘇爺爺孤單,就留下來陪著他住了幾天,我也一並留了下來。

我跟他依舊住在蘇爺爺家的小閣樓上,那個小閣樓收拾得很幹淨,跟蘇遇離開那會兒沒什麽兩樣。

幾天沒休息,蘇遇一上樓,就躺在他以前睡的小**睡著了。我在旁守了他一會兒,然後去一旁的書架上找書看。

那架子上書很多,我找了一遍,終於找到了當年蘇遇看的那本《人間失格》。我輕輕地翻開,細細地撫摸著那本書裏的褶皺,想起了當年蘇遇看這本書時掉淚的模樣,想起了當年的自己是如何心疼,不由得看向**昏睡的蘇遇,不禁感謝老天爺,兜兜轉轉,他又讓我們在一起了。

如果命中注定,我們兩個人要生死相依,那就由我來繼續守護他好了。

【4】求你了,別讓我連你都覺得惡心!

在蘇爺爺家待了幾天後,蘇遇跟我一起回到了上海的小家,他並沒有急著回南京。

我猜他需要休息,就沒有過問他工作上的事。正好快暑假了,我也不用再去學校,便一直留在家裏給蘇遇洗衣做飯,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一心隻想把蘇遇養胖點,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我的生活從不知不覺中開始變得隻圍繞蘇遇轉了。

有一天晚上,我洗完澡出來,看書房的燈還亮著,便去廚房泡了杯咖啡,給蘇遇端了過去。

離開書房的時候,蘇遇突然喊住了我,沉聲道:“王愢,我們生個孩子吧。”

我驚愕地回頭看向他,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心裏頭亂亂的。

蘇遇關了電腦,跟我一起離開了書房。他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讓我先去**休息。

我以為他隻是隨口說說的,直到二十分鍾後,他洗完澡上了床,睡在了我身旁,關了床頭燈,伸手摸向了我的衣襟,我才意識到他是認真的。

解我睡衣的紐扣時,他驀地停下手來,探尋地問我:“可以嗎?”

我木訥地望著他,呆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

他俯下身來,生澀地親了親我的嘴唇,然後雙手顫抖地解開了我身上的衣服,指尖僵硬地在我身上撫摸著。

我事先沒有經曆過男女之事,對這方麵唯一的體驗還是當年蘇遇欺負我時的經曆,對這方麵的感覺說不出來好壞,但以前在大學裏,我被章安她們拉著看過那種片子,我知道男女之事不該是蘇遇對我這樣。他太緊張了,緊張到我都懷疑他都不清楚自己在幹什麽。

我知道蘇遇的痛苦,我也清楚他為什麽突然想要碰我。他不過是想要完成蘇奶奶的期望,想讓我替他生個孩子,所以他才這麽勉強自己。

我知道他的不安,可我跟他一樣,我也想要個孩子。

看到林佳楠跟沈駱馳的孩子的時候,我特別羨慕,心裏想著,我如果有個孩子就好了,我會生個男孩還是女孩,孩子會像我多一點還是像蘇遇多一點?我若有個孩子,我們就是完整的一家了。

所以我抱住了蘇遇,學著去親吻他,引誘著他。

他起初怔怔地看著我,然後像是突然找到了方向,發狠地吻著我,用力地在我身上印上一個又一個的印記。

我的腦海裏不禁浮現出他當年發瘋時侵犯我的模樣,我忍不住感到害怕,但還是逼著自己不要想,去承受。

不要怕,王愢,他是你丈夫,他不會傷害你。

事後,他去浴室洗澡。

我待他走後,才重新開了床頭燈,看著床單上的血漬與汙穢,我的心情變得很是複雜。

我有點想哭又哭不出來,我覺得我的人生被我過得很失敗,我在承受了那麽多詆毀,受了那麽多委屈,直到今天才發現自己的記憶是對的。

十七歲的我並沒有被蘇遇侵犯,他在關鍵時刻停了下來,我還是完璧。是那份體檢報告錯了,不是我的錯。

我在**呆坐了一會兒,我想,如果當年報告出來,我媽沒有急於尋死,帶著我去醫院再做一次檢查,那樣的話,我的人生又會變成怎樣一副模樣。

我媽就不會求著沈駱馳要我,我跟沈駱馳也不會在一起,就沒有了後來他出軌林佳楠,沒有劉奶奶嫌棄我,沒有之後的那些冷嘲熱諷,也就沒有後來的那些誤會與傷害了。

我就不會那麽自卑了。

罷了罷了,就當是老天爺跟我開了一場玩笑,如果沒有那件事,我跟蘇遇說不定也走不到一起。

人生就是這樣,好壞參半,沒過到後頭,誰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蘇遇去浴室很久也沒有出來,我有些擔心,便下床先把髒的床單換了,穿著衣服去浴室找他。

我在門外喊了他好幾聲,他都沒有回應。我怕他出事,緊張地推開門闖進了浴室。

蘇遇還在洗澡,他不停地搓著自己的身體,好像無論搓多少遍都搓不幹淨似的,他瘋狂地清洗著自己,身上的皮膚被他搓得很紅,快要破皮了。

我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顧不得羞恥,衝到了他的身旁,要拉他出來。

蓮蓬頭下的水灑在了我的身上,我不由得瑟縮了下,驚恐得睜大了眼睛。

蘇遇竟然是用冷水洗的澡,但他的身體卻燙得厲害。

我驚慌地伸手抱住蘇遇,焦急地問:“蘇遇,你怎麽了,你還好吧?”

“別碰我,你出去,王愢!”蘇遇眼神幽暗地看著我,暴躁地要將我趕出浴室。

我感到又心疼又難過,我心疼蘇遇這麽為難自己,我又難過對於他的創傷我無能為力。

“出去吧,算我求你了!”蘇遇避開了我的目光,繼續用冷水衝洗著自己,絕望地說。

看著他那副自我厭惡的樣子,我心裏更加不好受了。

我既然已經嫁給了蘇遇,那他的傷痕就是我的傷痕,他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我本該與他一起承受。

我不顧蘇遇的反對,將他從浴室拉了出來,主動去擁抱他。

他拚命地拒絕,搖頭,痛苦地朝我嘶喊著,哀求著,說:“王愢,你別這樣,你這樣做,跟那群惡心的女的有什麽兩樣!求你了,別讓我連你都覺得惡心!”

“不,不一樣,蘇遇,你看著我,她們是她們,而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將來會是你孩子的母親,你不會惡心我的,不會的。”

“愢愢。”他紅著眼看著我,眼淚掉了下來,顫抖地喚著我的乳名。

我感覺到了他的情動,輕輕地親吻著他身上被他搓破的皮膚,含著淚對他說:“別怕,蘇遇,我不會傷害你。”

他終於忍不住地將我騰空抱了起來,回到了臥室。

我們跌坐在**,翻滾在了一起。

他瘋狂地折磨著我。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痛苦,就如同我自己所承受的那樣。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蘇遇還睡著。他蜷縮在一旁,像個可憐的孩子。

我輕輕地給他蓋好被子,下了床,身子像被車輪碾過了一般,疼得要散架。

我去浴室洗了個澡,然後去了廚房做午餐。

蘇遇醒來的時候,我剛做好飯,便喊他過來一起吃。

他似乎因為昨晚的事對我心存愧疚,連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我沒有點破他,照舊給他洗衣做飯,做妻子該做的一切。

那天之後,他沒有再碰我。

我們依舊睡在一張**,唯一不同的是我們會親吻,會擁抱,會慢慢地適應彼此,慢慢地去撫平對方身上的傷口。

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管是蘇遇心上的傷,還是我的。

我們都會好起來的。

【5】你看張愛玲,是嫌我回家不夠勤嗎

蘇遇公司那邊需要他去國外出個差,他一走就是半個多月。

暑假,我本想去找點兼職幹幹,被蘇遇攔住了,他讓我在家休息,養養身體,說我太瘦了。

我實在無聊得很,便去雲南找章安玩了幾天。

章安的客棧倒了,他們幾個人又重新弄了個“豔遇”酒吧,生意倒好得很,不但把之前虧的錢賺回來了,每個人還有分紅。

章安的爸爸也被放了出來,他們公司逃跑的會計被逮到了,事實證明,偷稅的事跟章安的爸爸無關,是那會計挪用了公款又做了假賬。因為錢被會計花掉了,章安的爸爸隻好自己又補了錢填補稅款的漏洞,這事才得以解決。

從雲南回來,我又繞道去了四川看了下袁滿。大學畢業後,他留在了他爸的工地,在那兒做預算師,人比以前又瘦了。

都說胖子是潛力股,袁滿瘦下來後人帥了不少,就連李文藝這顏控也沒少誇他變好看了。對此,袁滿總是很嬌羞。

我一直都知道袁滿喜歡李文藝,我曾經也以為有一天李文藝失戀了,袁滿又沒有對象,說不定他倆會在一起,直到我去了四川,看到了袁滿的女朋友,我才發現,有些等待是有期限的,一旦到了那個期限,它就不存在了。

就像袁滿等李文藝,從高二開始,他等了整整七年,可李文藝從來都不知道他喜歡她。

我也從未告訴過李文藝說袁滿喜歡她,因為袁滿不讓我說,他說李文藝不需要他是好事,說明她一直有人愛,她若沒人愛了才會找他將就,所以他寧願她從不找他,這樣的話,說明李文藝是幸福的。

也許這就是暗戀的偉大之處,它讓人變得無私。

見完袁滿,我回到了上海,整天窩在家裏,除了看書看電影外,我迷上了寫作。我經常對著電腦一寫就是一整天,寫累了,就趴在電腦桌前睡著了。

有天蘇遇回家我都沒有發覺,直到他拿了毯子蓋在了我的身上,我才驚醒過來,看到他,忙著起身要給他做晚飯。

蘇遇攔住了我,拿起我放在一旁看了一半的小說,隨手翻了幾頁,微笑著調侃我:“你看張愛玲,是嫌我回家不夠勤嗎?”

我臉皮薄,被他說得麵紅耳赤起來,嗔怒道:“我就是瞎看看,我還看其他人呢,三毛、餘華、李碧華我都在看。”

“你看那麽多小說做什麽?無聊嗎?”

“我在寫東西,學習學習名家的寫作技巧。”

“哦?”蘇遇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目光落在我開著的筆記本電腦上,好奇道,“讓我看看你都寫了些什麽?”

我怕獻醜地趕忙攔住他,不讓他看。他故意戲弄我,探著頭還要看。我惱羞成怒,直接用身子擋住了電腦,伸手緊緊地抱住了他。

他俯著身,頭正好埋進我的胸口。

我穿著低胸的睡衣,領口露出大片。

他細細地呻吟了聲,抬起頭來望著我,一雙眼睛隱在金絲邊眼鏡下,眼神有點幽暗迷離。

我被他抱坐在書桌上,一臉癡癡地看著他。

他緊緊地盯著我,呼吸開始變得沉重起來。

四周像是有暗流在湧動,我鬼使神差地伸手,小心翼翼地觸摸著他白皙瘦削的臉頰,手指帶著些許挑逗地落在了他薄冷的唇瓣上。

此刻歲月靜好,我突然很想親吻他。

當我衝動地俯下身來,想要將渴望付諸行動時,蘇遇突然避開了臉,鬆開了我的手,往後退了些,嘴角掛著淺笑,但神情有些淡漠地對我道:“我餓了,你換下衣服,我們出去吃吧。”

蘇遇帶我出去吃了牛排,吃完飯,我們像往常一樣看了一場最新上映的電影,是範冰冰跟黃曉明演的《白發魔女傳》,完全沒有林青霞跟張國榮演的有味道。

我全程看得有些心不在焉,再看蘇遇,他可能是工作太累,看了半場,就睡著了。他的頭無意識地靠在了我的肩上,沒有像之前一樣推開我,這讓我寬慰不少。

餘生還很長,我有足夠的時間去等著蘇遇從陰影中走出來,等他來愛我,也等著自己忘記沈駱馳去愛他。

從電影院出來,蘇遇問我電影好不好看。

我禮貌性地回了聲“還可以”,他似乎看出來了我的敷衍,但沒有點破。

回家後,他拿電腦找了老版的《白發魔女傳》又陪我看了一遍,看到林青霞飾演的練霓裳被張國榮飾演的卓一航刺了一劍,悲痛欲絕,一瞬白頭的那刻,我覺得心裏特別難受。

為什麽明明兩個相愛的人要互相傷害,因為誤會分開?為什麽很多愛情開始時有多甜蜜,後麵就有多傷人?

我突然想到了沈駱馳,眼淚不自知地落了下來。

蘇遇在旁靜靜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他沒有問我為什麽落淚,我連撒謊的機會都沒有。他那雙眼睛一片清明,似乎能把我這個人看穿。

我似乎看到了他眼裏的落寞,心裏不由得滋生出一股愧疚來。

曾經我是那麽喜歡他,後來又移情別戀喜歡上了沈駱馳,沈駱馳不要我了,我就那麽倉促地嫁給了蘇遇,怎麽看我都覺得自己有點水性楊花,對不起蘇遇。

“蘇遇,我……”我想要對蘇遇說點什麽。

可我剛開口,他卻拒絕與我溝通,逃避似的對我說了一聲“睡覺吧”,然後合上了電腦,起身去了臥室。

我沒法跟蘇遇傾訴我那一團亂的感情,他也拒絕幫我解答疑惑,所以我隻能一個人東撞西撞,把自己困在感情的網裏,連自己都弄不清楚我到底愛誰。

愛情真是個複雜的難題,學校為什麽就沒有開設這一課程,不然我用不著每次等失去了才明白自己的心。

因為蘇遇,我迷上了港式老電影。那段時間,我看了許多港腔濃重的電影,其實最愛的要數王家衛拍的那部《花樣年華》。

那部電影裏的張曼玉是我認為的最有女人味的張曼玉,她把旗袍穿出了一個極致,也把男女間的曖昧演到了極致。

這部電影是蘇遇推薦我看的,裏麵有一句經典台詞是這樣的,周慕雲問蘇麗珍,如果,我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走?

蘇遇問我,如果我是蘇麗珍,我會怎麽回答。

我說我會毫不猶豫地跟周慕雲一起走,她既然這麽愛周慕雲,怎麽舍得讓他一個人離開。

蘇遇微笑著看著我,說,你真傻,蘇麗珍永遠也不可能跟周慕雲離開,因為周慕雲用的是如果,如果這個詞說明了他的問題隻是個假設,他的船票不可能多。他若真可以帶走蘇麗珍,他就不會說那個“如果”。

他說得沒有錯,如果這個詞代表著不可能,它隻能是遺憾,是錯過。

很長一段時間,為了把我所經曆的青春寫成一個完整的故事,我把自己困在了回憶裏,久久都無法掙脫。

文字雖輕,可青春很重,我不知道該怎麽動筆,一直到研二的那個新年我才有了靈感。

那年李文藝結婚,她邀請我去參加她的婚禮,我回到了老家,和袁滿一起去喝了李文藝的喜酒。回來後,我獨自去了春曉的墳前給他掃了墓。

天空中飄起了雨夾雪,晶瑩剔透的雪花飄落在地上,幾株青色的小草在風雨中拚命地冒著頭,我似乎又看到了當年那個朝氣滿滿的春曉,我內心忽然被生命的倔強所感動,很想拿筆寫點什麽。

離開墓園,坐車回到我媽家後,我將筆記本電腦拿了出來,新建了個空白文檔,望著窗外飄**的雪花,打下了一個書名——我等風雪又一年。

青春會結束,可是生活還在繼續。

每年都會有風雪,每年都會有青青草原。

宮崎駿老師說的,縱有疾風起,人生不言棄,也許,這就是生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