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婚姻

【1】你們是不是傻,我要去了,還有其他女生聯誼的機會嗎

找到章安後,我跟著她去跟班裏的其他人會合,我們一起坐車去了萬達廣場的飯店聚餐。

等我們吃完晚飯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班裏不少同學都喝了酒,有幾個男生喝多了,還未出飯店,就吐了好幾輪。

幾個女孩子又哭又鬧的,其中數黃嘉嘉哭得最凶,她一邊哭一邊數落男人都沒一個好東西。我們都知道她前不久剛被她的兵哥哥以她太“作”為由把她甩了,她這會兒心裏正憋屈著。

雖然很多人都覺得黃嘉嘉這是自找的,以她的性格,能受得了她的男人本就極其稀罕,但作為過來人,我們都知道失戀的痛,所以當時並沒有人去嘲笑她。

她吐了自己一身,身上臭得厲害,她寢室的其他女生趕著要去KTV玩,就怕弄髒自己的新衣服,都有些嫌棄地把她扔在了一旁,不想理她。

最後還是章安看不過去,走過去把爛醉如泥的她從地上拽了起來,隨手攔了輛出租車,將她塞進了車裏。

看章安上車,我也趕忙跟了上去,跟著她把黃嘉嘉送去了離KTV不遠的酒店。

我幫黃嘉嘉清理身子,章安說她出去一趟,我還沒來得及問,她已經甩上了門走了。

我幫黃嘉嘉洗完澡,扶她上了床,然後疲憊地倒在她的身旁,呆呆地望著頭頂的天花板,腦子裏亂亂的,心裏說不出來地難受。

不知道躺了多久,當我快要跟著黃嘉嘉一起睡著時,就聽到有人敲門。我去開門,就看到章安去而複返,手裏還拎著幾個紙袋子。

我有些驚愕地看著她。

她推開我進門,將手裏的袋子全甩在了**,一臉霸氣地朝我道:“換上!”

“換什麽?”

“衣服啊!你給她洗了,身上不臭啊!一會兒怎麽出去玩!”章安沒好氣地朝我道。

我有些後怕道:“我還是不去了吧,我又不會唱歌,去那兒也隻能幹坐著,我留下來照顧黃嘉嘉吧。”

“王愢你說什麽胡話呢!是讓你去唱歌的嗎?大學最後一次聚會,你要不要這麽掃興!黃嘉嘉自有人照顧,這麽大一個酒店,你還怕她跑了不成!趕緊的,快把衣服換了,我給你補個妝。”章安生氣地朝我說完,就要伸手扯我的衣服。

在她的**威之下,我無奈地換好衣服,望著浴室鏡子裏穿著白色蕾絲裙的自己,感覺很不自在。

章安倒是眼睛一亮,驕傲道:“我剛才看到這條裙子就覺得你穿會好看,果真,真挺適合你的,活脫脫一個清純小妹,過會兒我給你補個妝就更好看了。”

我被章安說得麵紅耳赤,想拒絕,章安已經拿了化妝包出來,不等我開口,就拿著刷子在我臉上抹了起來,又給我噴了香水。

打扮完我,她自己也換了條裙子。這酒店附近就有一家大洋百貨,章安在那兒一共買了三條裙子,我跟她每人一條,剩下的那條她留給了黃嘉嘉。

我們離開酒店的時候,黃嘉嘉還在睡覺。章安推了她一把,問她去不去唱歌。她半睡半醒地睜了睜眼,說了聲不去,又蒙頭睡了。

章安沒再理會她,拉著我走了。

南京的夏天很是悶熱,即使到了晚上依舊熱得人身上出汗。還好我在照顧黃嘉嘉的時候,事先也在酒店裏洗了個澡,所以這會兒出來倒有點神清氣爽的感覺。再看章安,她一臉振奮地催促司機快點開去KTV,眼睛亮得像隻黑夜裏的貓。

她是喜歡熱鬧的,這種喜歡是刻在她骨子裏的。

我被她的情緒感染,漸漸不那麽排斥去跟同學們唱歌了。

等我們到了“泡泡堂”KTV,班裏的同學都已經玩嗨了。我們訂的包廂很大,幾個內向的女生圍坐在一起唱歌,幾個外向的在跟男生劃拳拚酒。

看到章安過來,那群男生都擁了過來,爭先恐後地要拉著章安跟他們一起玩。

我朝他們看了過去,發現人群中有幾個眼生的男孩子正在跟我們班裏的女生玩骰子。

未等我出聲,章安率先訝然地詢問我們班的男生:“你們那邊什麽情況啊?”

那幾個男生忙著解釋:“是隔壁工大的,他們的包廂正好就在我們對麵,他們班男生多女生少,我們班女生多男生少,大家覺得都是年輕人,反正都畢業了,那就一起玩好了,正好也可以當作是聯誼嘛。”

“原來是聯誼啊,那我不去了。”章安傲嬌道,扭頭朝悶坐在角落裏的女孩走了過去。

那本該是我這樣的女生坐的位置,章安去那兒就太不適宜了。

果然,見她要走,我們班的男生趕緊拉住她道:“章安你別走啊,你可是我們班的門麵,你沒來之前,我們就把話放出去了,說我們班有個天仙,要啥有啥,各種貌美如花,那群工大生都等著看你,你走了,我們不尷尬了嘛!你得陪我們去玩!”

“你們是不是傻,我要去了,還有其他女生聯誼的機會嗎!本來我們班女生就多,四年沒談過戀愛的也不在少數,就讓大家放縱下吧。”章安特拽地說。

雖然她說的是事實,但這自信的語氣著實有點招人恨。我已經聽習慣了,也無所謂,其他女生聞言雖然不大高興,但也不敢發作,畢竟那麽多人在捧著章安。

眼看那群玩骰子的女生臉色差了下來,章安也不以為意,她突然伸手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到了那群男生中間,兩手一攤道:“你們拉王愢去吧,看看有沒有靠譜的男生配得上我們王愢的,給她也找一個,人家剛失戀,空窗期。”

好端端的,幹嗎要扯到我?

我有點生氣地看向章安,章安一臉無辜地朝我吐了吐舌頭,扔下我,不負責任地走了,一屁股擠進了那群唱歌的女生堆裏,去點歌了。

我想要走,我們班那群男生就如同章安的走狗一般,聽到章安的吩咐後,完全不顧我反對,拽著我就去了西北角聯誼的那張桌子。

【2】我在想,林佳楠不是說很愛很愛沈駱馳嗎,她為了沈駱馳得了抑鬱症,怎麽大學又要跟其他人談戀愛了?

所謂聯誼,其實就是打著玩遊戲的幌子,讓男女生配對,好方便溝通。

我剛走到那兒,就被他們推到了一個單獨坐著的男生身旁。那男生長得還算可以,但氣質有點痞,左耳上戴著個耳釘。

我一向不喜歡那種流裏流氣的男孩子,我覺得男生嘛,還是幹幹淨淨點好,所以我對那人第一印象就不是很好,但礙於同學麵子,又不好走人。

“金凱,這是我們班的王愢,學霸一個,賢惠秀氣,絕對好姑娘,你小子等到最後有福哦。”我們班一個叫周侗的男生壞笑著介紹我道。

金凱斜眼掃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道:“不是說好給我介紹你們班大仙女章安的嗎,怎麽換人了?”

他這麽一說,我被他搞得有點尷尬,畢竟傻子都聽得明白,人家這是對我完全不感興趣。

“章安要唱歌,就讓她唱歌去吧,有女神給你們唱歌,你們知足吧。再說了,我們王愢也不差啊,仔細一看,也是個大美女啊!哎喲,王愢,你什麽時候換的裙子啊,這裙子好看,特別適合你。”坐在我對麵的童澄突然開口幫我說話。

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這種局麵。忽然,金凱朝我湊過臉來,他的嘴唇差點貼到我的臉。

我下意識地往旁邊避了點,蹙起了眉頭。

金凱眯著眼打量我一會兒,冷不丁地問我:“你叫王愢,你老家是不是南通的?”

我愕然地看著他,困惑地問:“你怎麽知道?”

他笑了起來,道:“我也是南通的,真巧,咱們還是老鄉啊!”

他邊說邊伸手摟住了我的肩膀,我心一抖,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手臂不小心弄倒了桌子上的啤酒瓶。那瓶子摔在了地上,當場就碎了。

可能是我的反應太大,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圍聚了過來,就連章安聽到動靜,也朝我們看了過來。

“幹什麽反應這麽大呀,不就是碰一下嗎?這麽玩不起?”金凱陰陽怪氣地朝我冷嘲。

我隻覺得渾身發抖,憋了一口氣,對他道:“同學,請你自重。”

我這話一出,似乎惹到了場上的其他人。

當即那幾個工大的男生都跳了出來,朝我嚷嚷著:

“同學,你說什麽胡話呢!什麽叫自重啊!我們怎麽你們了!要自重你跑來我們桌幹什麽啊!”

“就是啊!玩不起就不要玩啊!跑來這兒裝什麽啊!”

“你們S大女生就這副德行啊!怪不得大學四年都沒人要呢!”

“……”

“……”

“說什麽呢?什麽叫沒人要?”童澄跟著站了起來,痛斥那幫男生。

其他同學有幫我們的,有說我們不是的。

有人直接對我發火道:“王愢,你不想聯誼你就去其他桌,別跑來這兒了。”

聞言,我正想走,金凱突然又拽住了我的手,陰狠地冷笑道:“我說你這名字怎麽這麽耳熟呢!原來是你啊!你高中是不是Q城市一中的?”

“你想幹什麽?放開我!”我生氣道。

“不幹什麽,就是覺得你也太裝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什麽清純烈女呢!你們班同學說你清純,我看一點都不清純,他們應該都不知道你高中就被人破了處吧!”金凱望著我笑得很是**邪。

我睜大了眼睛瞪著他,有點難以相信從他嘴裏說出的話來。

他是怎麽知道的?難道我的事已經傳到盡人皆知了嗎?

我頭突然疼了起來,我發狠地掙開他的手,想要罵他,沒等我開口,便有人為我出頭。

“你胡說八道什麽!你有種再說一遍!”

是章安的聲音。

我愕然地回頭,就看到章安冷著張臉走了過來,質問金凱。

“喲!威嚇我!我有什麽不敢的!我說這王愢根本就是個浪人,高中就被人上過了……”

他還沒說完,隻聽到“砰”的一聲巨響,章安手裏拿了一個啤酒瓶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頭上。

頓時,整個場麵亂作一團。

我的視線模糊了起來,我看到章安發狠地又要拿酒瓶砸金凱,被其他男生給攔住了。

金凱的頭不停地在滲血,他一邊捂著頭,一邊紅著眼朝章安咆哮:“我說錯了嗎,我沒說過,我媽是醫院的,她高考的時候,去我媽醫院體檢,她那會兒就被查出那個了,當時我媽他們整個部門都知道。不信你自己問她啊!搞她的那個男生是不是叫蘇遇啊!她閨蜜說的,說王愢以前特悶騷,暗戀他們學校的學長好幾年,那男的還是清華的呢!她閨蜜叫林佳楠,你問她是不是有這個人?”

“林佳楠?”章安突然冷靜了下來,放下手中的啤酒瓶,意味深長地問金凱,“你認識林佳楠?”

“廢話,當然認識,她是我堂哥的前女友,就是她跟我堂哥說的,他們都在北京讀藝術大學,那女的後來得了抑鬱症退學了。我剛才還看到她呢,她跟她男朋友就在我們樓下的燒烤店吃串啊!他男朋友班裏的人在那裏聚餐啊!你們現在就可以找她去對峙啊!讓大家都看看,到底是你們錯,還是我錯!真是活久見……”

那金凱還在絮絮叨叨,章安掙開了眾人的鉗製,走到了我的麵前,拉著呆愣的我,就往包廂外走。

“怎麽打了人就走啊……”那群工大的人還要來阻攔。

章安回頭狠瞪了他們一眼,從背包裏拿了張銀行卡出來,直接甩到了金凱的麵前,恨恨道:“這張校園卡裏還有三千塊錢,密碼是123456,算你的醫藥費。”

說完,不等他們再說什麽,章安拽著我直奔樓下的烤串店。在櫥窗外,我就看到了坐在窗戶旁給沈駱馳剝蝦的林佳楠,章安自然也看到了她。

可難為章安才見了林佳楠一次就認得了她。

她用力地拽著我的手,問我:“王愢,是你自己進去動手,還是我替你進去!”

我紅著眼望著櫥窗內的金童玉女,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我在想,林佳楠不是說她很愛很愛沈駱馳嗎,她為了沈駱馳得了抑鬱症,怎麽大學時又要跟其他人談戀愛了?

我體檢報告出了問題,應該是她前男友聽她談起我後告訴她的吧!她媽後來知道我的事,應該也是她說的吧!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難道隻是為了跟我搶沈駱馳?

就算我們的友誼破裂了四年,可之前我們好過十幾年啊!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情誼她真的一點都不看嗎?

見我沒有任何反應,章安氣不過地就要推門而入。

我一把拉住了她,淡淡地說:“我去吧。”

章安鬆開了手,望著我,讓開了道。

我走進了這家烤串店,沈駱馳他們班的同學在喝酒慶祝畢業,他跟林佳楠單獨坐在一旁,顯得很不合群。

我徑直朝他倆走了過去,沈駱馳先看到了我,他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喚了我一聲:“愢愢。”

聽到我的名字,林佳楠也轉過頭來,看向了我。

我沒有看沈駱馳,隻是一直死死地盯著佳楠。

“愢……”

沒等佳楠喊出我的名字,我舉手就扇了她一個耳光。

林佳楠一直震驚地瞪著我,她又像過去一樣,瞬間紅了眼眶,哭著朝我控訴道:“愢愢,你幹什麽?”

我突然覺得之前鬱積的內心舒暢了許多,我朝她微微地笑了笑,說:“佳楠,我們這才是真正的兩清!”

“愢愢你……”她一臉委屈地望著我,眼淚跟不要錢似的瘋流,然後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拉著沈駱馳的手臂哭道,“駱馳,你看愢愢……”

沈駱馳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沒說話。

章安估計怕我吃虧,從外頭衝了進來,抓著我的手,說:“王愢,我們走!”

我跟她走了。

“愢愢!”沈駱馳突然叫了聲我的名字,想要追來。

林佳楠哭著拉住他吼,說:“沈駱馳,你不能走!”

最後,沈駱馳沒有追出來,隻有林佳楠的哭聲一直在我耳後像魔鬼般縈繞著。

我宛如一隻木偶被章安牽著一直朝前走著,不知道走到了哪裏,好像到了一個無人的地方,章安才鬆開了我的手,一臉憐憫地望著我道:“王愢,你現在可以哭了。”

我抬起頭看著她,早已淚流滿麵。

那晚,在章安的麵前,我哭了很久很久。

等我哭累了,睡了一覺,一覺醒來,我畢業了。

我的青春結束了,一起結束的,還有我的愛情。

【3】你能借我點錢嗎?

大學畢業後的那個暑假,其他畢業生上班的上班,創業的創業,還有部分在家做啃老族。

我因為考上了研究生,暫時不好找穩定的工作,隻好留在南京做了兩個月的兼職。

那兩個月我差不多把我所能做的工作都做了,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我隻留了六個小時睡覺,其他時間都在不停地奔波工作。

我把自己搞得很忙碌,忙到根本沒有時間去胡思亂想。

每天回到家,洗完澡,我就累得躺在與人合租的老公寓裏的小**睡覺,因為太累,那段時間我連夢都很少做。

唯一一次做夢,是夢到世界末日那天,我跟沈駱馳打電話,他跟我說愢愢等我回來,我們就結婚吧,然後他回來了,我們真的結了婚。

可夢醒來,現實是那麽蒼白。事實上,我的確等到了沈駱馳從澳洲回來,隻是他當初的諾言已經作廢,他結婚的對象並不是我。

在八月的某一天,我打完工回家跟我媽打電話聊家常,她吞吐了會兒,告訴我沈駱馳跟林佳楠在上海訂婚了。

我聽完沉默了會兒,想起沈駱馳當初那麽討厭回上海,跟他爸的關係是那麽糟糕,現在還是為了林佳楠留在了上海,愛情的力量果然偉大。

我假裝不在意地扯開話題對我媽說,媽,我想吃奶奶家的甘蔗,你有空的話能幫我寄點過來嗎?

我媽說好,隱約間,我似乎聽到我媽哭了。

掛掉電話後,我一個人坐在狹小的房間裏發了很久的呆。

第二天,我收到了袁滿轉發給我的QQ郵件,那是當年他跟春曉一起玩《夢幻西遊》時係統發來的結婚函。原來當年我不是嫁給了袁滿,而是嫁給了一個名叫“虛位以待”的人。

我忽然想起曾在佳楠的遊戲好友裏看到過這個ID,那是沈駱馳的遊戲賬號。

我的眼淚瞬間落下,我想我跟沈駱馳終究還是錯過了。

九月,一開學,我就收拾好行李去了上海的C大讀研,一邊讀書一邊努力報考MPACC(會計碩士專業學位)。

對於會計這個專業來講,考研究生的意義並不大,主要還是得考證。

我在大學就已經考過了CPA(注冊會計師),本來可以直接出來就業,但我爸媽都覺得如果還能往上考的話,讀個研究生也不錯,學曆高點,日後更好找工作。

我們家雖然錢不多,但也沒有窮到急著我出來賺錢的地步,所以在我父母的支持下,我才繼續讀研。

可是人永遠也算不過天,誰也不知道日後會發生點什麽。你今天不差錢,明天說不定就差了。這人今天還好好的,明天說不定就沒了。

新一年的元旦剛過,我結束了研一上學期的課業,本打算在上海找寒假兼職,突然接到了我媽的電話,她說我爸在廠裏工作的時候,被切割機割到了手,右手被切掉了三根手指頭,人在醫院裏。

我媽一邊哭,一邊一直在對我說:“愢愢怎麽辦,你爸殘疾了,以後都不能再工作賺錢了。”

她隻操心錢,沒有想過我爸受了這傷後,他的心理會留下多大的創傷,我替我媽感到悲哀,同時也為自己感到悲哀。

我被我媽的哭聲惹得內心很難受,但我還是努力地克製住自己的情緒,鎮定地問她:“人還好嗎?會有生命危險嗎?”

“死不了,但你爸痛暈過去了,醫生讓我們籌錢趕緊給他動手術,手術費得要八萬塊錢!我們之前的存款都取了還沈家了,供你讀大學我們也花了不少錢,你讀研又剛交了學費,我跟你爸的工資就那麽一點,還得還房貸,家裏哪還有錢!我剛才問你舅他們借了點,你也知道我們那些親戚家的情況,都是些窮親戚,為難之際個個喊沒錢,東拚西湊,也就湊了一萬塊錢出來,還差那麽多呢!”我媽急著道。

“媽,你先別急,你讓他們給爸動手術,錢我去借。”我安撫完我媽,然後匆匆掛了電話,連忙打給了章安。

我認識的人中,最有錢的莫過於章安。章安一畢業就跟她的驢友們去了雲南做生意,她經常要出去帶團,我又在讀研,我們的聯係比大學少了很多。我本來不想麻煩她的,可我實在想不到其他人了。

章安的電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被接通,她的聲音剛傳來,我就急切地問她:“章安,你能借我點錢嗎?”

聽到我要借錢,章安微愣了下,問我:“你要借多少?”

“八萬,我爸手指被割斷了,急著要動手術。”我心焦地解釋。

章安那邊突然安靜了下來,我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就聽到章安很是歉疚地跟我道歉道:“王愢,對不起,不是我不想幫你,現在的時機不大對,我也沒錢借給你。我爸的公司前陣子被稅務局查出有漏稅嫌疑,我爸被抓了,還沒有被放出來,我們家的那些房產和錢現在都被監管著拿不出來,我在雲南的客棧也虧了,這邊生意不大好,我自己身上也背了一屁股債,實在拿不出錢給你。不過你先別急,我打下我朋友電話,看看能不能挪點錢出來。”

聽到章安家出事了,我不好意思再提錢的事,關切地問:“你爸公司還好嗎?沒事吧?”

“比較棘手,他那公司的財務卷了錢做了假賬,結果人跑了,公司的賬務被稅務局查出有問題,我爸有漏稅嫌疑就被逮走了,我們請了律師還在保他出來。你爸怎麽樣?傷得重嗎?人還在吧?”章安回答完反問我。

“斷了三根手指頭,人沒生命危險,但會落個殘疾。我剛接到消息,還沒來得及回老家看過他。”我疲憊地回道。

我媽說我爸是為了賺錢連續加了一周的夜班,因為沒休息好,注意力不集中才被機器割到了手。

如果我沒有跟沈駱馳分手,如果我身上沒有出那種丟家裏臉的事,我爸就不會急著把僅有的存款取出來全部還給沈家。當然這些錢我早晚都會還,但他不需要這麽急於一時,完全可以等我畢業了工作了再還,也就不需要為了錢那麽拚命地加班,就不會受傷了。

我不是心疼錢,我是心疼我爸。

所謂十指連心,他被割掉三根手指頭的時候,得有多痛啊!我光想想,就心疼得不得了。

“王愢,你先回家看看吧,錢的事我來想辦法,我幫你去挪。”章安很是仗義。

我拒絕了。

章安家也出了事,我非但一點忙都幫不了,我還要麻煩人家幫我,我還算是人嗎!

朋友不是這麽當的,章安把我當朋友,我有什麽困難,受什麽委屈,她都幫我出頭,可她家出了事,她自己遇到了困難,卻從不告訴我,因為我什麽都不能為她做。思及此,我就很歉疚。

“不用了,章安,我自己想辦法,你先顧家裏吧。以後你有事也可以跟我說的,雖然我現在力量有限,但是能幫的我肯定會幫。”

“我知道,王愢,我知道。”章安了然道。

未等我跟章安說完,我媽又打了電話過來,我跟章安打了個招呼,掛了電話,接了我媽的。

她告訴我,我爸廠裏的幾個領導先湊了兩萬塊錢出來,送我爸去做手術了,其他錢還欠著醫院,拖不了多久,就要我們交清。我媽讓我想辦法多少給家裏湊點。

我說:“好,放心,媽你別著急。”

我媽不再哭了,她又恢複過去那沉冷的樣子,悶著聲對我說:“愢愢,你現在是大人了,該為家裏分擔點,以後,你就隻能靠你自己了。”

我點頭,說:“我知道,我知道。”

我都二十三歲了,我再也不是過去那個無知的孩子了,我是個成年人了,成年人與孩子最大的區別是遇事再也不能理直氣壯地躲在父母的背後了。

幾萬塊錢,在那會兒也算不上一筆巨款,可是對某些工薪家庭來說,有時候壓倒他們的就隻是這幾萬塊錢而已。

我是個書呆子,大學的時候,光顧著讀書,都沒怎麽廣泛交友,我的交際圈很狹隘,朋友一隻手都數得過來,除了章安,就是李文藝、袁滿,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李文藝跟袁滿都是剛工作,工資都不高,月月花光,還得要父母貼錢,我就算去找他們借錢,他們也沒有錢借給我,還要去找家裏要。我不想把事情搞得那麽麻煩,剛允諾我媽的時候,我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我說過,我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若非迫不得已,我不會走到這一步。

當我按下沈駱馳的電話號碼時,我下了很大的決心,我告訴自己,王愢,這是你最後一次不要臉。

我知道不管我跟沈駱馳現在有沒有關係,他若知道這個事,隻要我開口,他定會幫忙的。因為他是個很善良的人,一貫如此。

當年的我就是利用了他的善良,才賴上了他。如今的我,還要厚著臉皮再去乞求一次。若被劉奶奶、林佳楠她們知道,肯定不知道又要怎麽說我,可是我已經顧不得其他了,麵子哪有我爸的命重要。

鈴聲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聽,自動掛斷的瞬間,我不知道做何感想。

渾渾噩噩之間,沈駱馳突然回了電話過來,我遲鈍地反應過來去接,就聽到他沙啞著喉嚨問我:“王愢,你找我有事?”

“我……”半年多未聯係,一聯係就是問他借錢,我實在有點難以啟齒。

“王愢,你還在嗎?”聽我沒了聲音,沈駱馳在那頭有些焦急地問了聲。

我咬了咬嘴唇,攥緊拳頭,準備開口,忽然聽到有個女音高興地朝沈駱馳道:“沈先生,恭喜你,你要當爸爸了。”

“駱馳,我們有孩子了。”

隨後是林佳楠的聲音。

我一陣啞然,原來沈駱馳在陪林佳楠做孕檢。

我腦袋木木的,等我回過神來時,電話已經被我掛了,沈駱馳又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我都沒有接。

我高估了自己,我無法在聽到林佳楠懷孕,在他們如此幸福圓滿的時刻提借幾萬塊錢的事,這讓我覺得我太悲慘了。

我想我媽知道的話,也不會同意我問沈駱馳借錢的,因為對我媽來說,林佳楠一家的嘲諷比我爸斷指的痛苦還要讓她難以忍受。

電話響了好幾聲最後還是安靜了下來,沈駱馳沒再打過來。

我望著沉寂的手機好一會兒,最終找到了蘇遇的電話。

我有多不想求沈駱馳幫忙,那麽我就有多不想求蘇遇。可非要我選擇一個的話,我寧願去請求蘇遇,因為蘇遇他沒有林佳楠。

我的悲哀隻會暴露給他一個人看,即使我知道,我一旦開了口,我以後在蘇遇麵前就再也無法驕傲地抬起頭了,但我還是撥通了蘇遇的電話。

“王愢?”

他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我深吸了口氣,乞求道:“蘇遇,你能借我點錢嗎?”

【4】結婚不一定非要相愛,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那就可以了

上海離我們縣城很近,蘇通大橋通了之後,坐車回家隻需要一個半小時。

從老家的汽車站一出來,我直接打車去了市人民醫院。

剛到那兒,我媽就來門口接我。我跟著她一起去了繳費處,把我爸欠的醫藥費都給交了,並又多交了一萬的住院費。

我媽問我錢是問誰借的,我不敢在她麵前提蘇遇,隻好撒謊說是問章安借的。

我媽並不認識章安,但她知道有這麽一個人,是我大學最好的朋友,所以她也沒懷疑,隻是叮囑我別忘了跟章安打聲招呼,說這錢我們一家以後會努力賺錢還給她的,讓她放心。

我點頭應了,沒有多說。

交完費,我媽帶著我去了我爸的病房。他手術動完了,麻藥還未退幹淨,人還沒有醒來。

我走到我爸的床邊看他。他睡得很沉,像個安靜的孩子,臉色有點憔悴。斷指的右手被厚重的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但還是能看到其中凹陷的部分。

我用力地咬著嘴唇,迫使自己不要哭。我媽哭得眼睛都腫了,我要再哭的話,她定要陪著我哭,所以我不能再哭了。

我心疼地握著我爸的手。我媽走了過來,紅著眼對我說道:“斷了三根,就接回了一根,另外兩根指頭醫生說神經受損了,接不活了,問我們要不要裝假體,現在好的假體跟真的一樣,錢也貴,我就沒給你爸裝,等以後有錢了再說。”

“要多少錢?”

“就兩根指頭要十多萬。”

我沉默了,我媽也不再說話,隻是跟我一樣,坐到了我爸的床邊,疼惜地撫摸著他的臉。

守了我爸幾個小時,他終於醒了,醒來後的他一句話也不說,目光一直呆呆地看著自己殘疾的右手。

我不忍看他這副模樣,借故去打熱水,離開了病房。

我一個人躲在醫院外的花壇邊哭了好一會兒,直到蘇遇打我電話。他開車從南京回來,問我在哪個醫院。

我沒有想過他借了我錢後,還會回老家並且看我爸,那會兒我的腦子很亂,也無力去思考他這麽做的原因,聽到他問我在哪兒,我便老實告訴了他醫院的名字。

十多分鍾後,我在醫院路口看到了蘇遇的車。

我迎了過去,蘇遇打開了車門。我坐上了車,陪他去停車場停車。

在等他來之前,我內心爭鬥了許久,在他下車前,我終於還是厚著臉皮又對他開了口,我說:“蘇遇,你能不能再借我十萬塊?”

之前他就給了我八萬,我也知道自己很過分,十萬八萬在我嘴裏說出來好似很輕鬆,可是人家賺錢也不容易。

但那會兒我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我剛才看到我爸看他手的眼神,那生無可戀的模樣,太戳我心了。一想到他的手自此就殘疾了,他以後天天看到那隻手會有多絕望,我就很想為他做點什麽。

就算十萬塊買不了真的手指,但至少能給他裝個假指,讓他看起來像個正常人。

蘇遇側過頭,平靜地望著我,沒有出聲。

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神,把頭垂到最低,情緒崩潰地懇求道:“我發誓,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借錢,等我爸出院,我研究生不讀了,我會直接出去找工作,以我的學曆我不敢保證我以後能找到多好的工作,但月薪五六千完全可以。我會每個月都還你錢,包括利息,我都會還你,我隻求你,再幫我最後一次,我求求你,救救我爸吧……”

說到最後,我終於還是沒忍住眼淚,泣不成聲。

“王愢,你先別哭,看著我,別哭了。”蘇遇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做不到,我沒有臉去看他。

我覺得自己太羞恥了。

臉上突然涼涼的,是蘇遇的手,他為我擦了眼淚,迫使我抬起頭來看向他。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蘇遇,包括多年前他失控親吻我,我都沒敢睜開眼正視他。現今,他離我近在咫尺,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從容冷靜,眼裏像有星辰閃爍,眼神讓人覺得很安定。

“王愢,你記得,永遠不要輕易地對人說‘求’這個字眼。有我在,你不需要擔心錢的事。隻要我有,我定會給你,你不用輟學,研究生你照讀,我的錢你不用還。”他說。

“不行的,我不能平白無故拿你的錢,我必須得還,不然我一輩子都不會心安,我不想欠任何人。”我激動道。

“你沒有欠我。”蘇遇緊緊地盯著我。

“不,不是的。”我搖頭,眼淚自眼角滑落。

我說過我最怕的就是他這樣做,我不想他以這種方式來彌補我。

我不需要他的彌補。

我承認,我曾因為他的離開埋怨過,也因為他裝作不認識我而不滿過,可是當年我為他所付出的一腔孤勇,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我不想連最後的自尊心都守不住。

“王愢,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別慌,我做這些並不是在彌補你,我是在跟你做交易。”蘇遇雙手按著我的肩膀。

“什麽交易?”我茫然地問。

他鬆開了我,伸手從後座的公文包裏拿了一份文件遞給了我。

我驚愕地望著文件上的標題,睜大了眼睛看向他。

“隻要你簽了這份協議,你非但不需要還我的錢,我所有財產都將是你的,你的家庭,你的負擔,你的壓力,我都可以幫你一起承擔。因為,你以後就是蘇太太了。”蘇遇目光溫柔地看著我,解釋道。

我呆呆地望著他,沒了言語。

許久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平靜地問他:“這是份結婚協議,你要跟我結婚,那你喜歡我嗎?你愛我嗎?”

“結婚不一定非要相愛,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那就可以了,有時候合適比愛更重要。”蘇遇把他的鋼筆遞給了我。

“那為什麽非要是我?”

“因為你適合。”他看著我,眼神堅定地說。

我望著手中的結婚協議書,又抬眼看了看曾經我摯愛過的男孩,他已經成了強大可靠的男人,身上再也沒有那個羸弱少年的影子,可是他看我的眉眼,還是如過去一般溫柔。

我慢慢地伸手接過了那支筆,在簽字欄簽上了我的名字,旁邊是他清雋有力的簽名,“蘇遇”兩個字與“王愢”並靠在一起,從此,我們的生命將不可分離。

沒有愛的婚姻真的可以嗎?

我抬眼無助地望著蘇遇。

他朝我伸出手來,微笑道:“歡迎你,蘇太太。”

我慢慢伸手握住他那隻冰涼的手,眼淚無聲地落了下來。

“謝謝你,蘇先生。”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有一天結婚隻是為了錢。我為了我爸嫁給了蘇遇,我成了蘇太太,但我們彼此不相愛。

有人說婚姻是墳墓,我以前不信,直到我自己嫁給了一座死墳。

我以為蘇遇是不愛我的,我們的婚姻隻不過是為了讓彼此心安,為了做到互不虧欠,直到後來我才明白,有些愛,它比愛情更沉重。

我們身上彼此肩負著對方的餘生,相愛很容易,分開更容易,可是相知相守很難。

【5】明天上午有空嗎?

我帶著蘇遇去了我爸的病房,我爸又睡著了。

蘇遇拎著水果籃跟幾盒高檔補品跟著我走進了病房,看到我媽,他低聲又不失禮貌地叫了聲:“阿姨好。”

我媽愣愣地看著他,一時沒了反應。

蘇遇的模樣跟少年時差別不大,除了臉上的稚氣不見了,其他都沒多大改變。我高中時因為迷戀蘇遇,沒少收集他的剪報,我媽自然是知道蘇遇長什麽樣的,就是不敢認。

她眼神迷茫地朝我看了過來,眼裏的情緒很複雜,有錯愕,有困惑,還有些許惱怒。

我當然知道我媽惱怒蘇遇的原因,但沒有點破,我指著蘇遇硬著頭皮向我媽介紹道:“媽,這是蘇遇。”

得到我的證實後,我媽立即看向蘇遇,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我就怕她像當年林佳楠媽媽教訓春曉那樣教訓蘇遇,因而沒等她發火,我趕忙上前拉住她,在她耳邊小聲道:“媽,爸的醫藥費都是蘇遇給的。”

我媽震驚地轉頭看我,咬牙切齒地問我:“你不是說向章安借的嗎?”

“這個我以後再跟你解釋,我剛跟蘇遇去找了爸的主治醫生,詢問了裝假體的事,我想給爸裝。”

“你哪兒來的錢裝!”我媽怒了,拔高音調朝我吼道。

病房裏的其他人都朝我們看了過來,我感到有點難堪。

我不想跟我媽吵,因為不想被蘇遇看到我們家是這種情況,更不想吵醒我爸,他本就挺難受了,我們何必給他添堵。

我媽估計也是怕我爸聽到,她當著蘇遇的麵,虎著張臉將我拽出了病房。

蘇遇有些緊張地想要跟過來,我對他搖了搖頭。

到了走廊,我媽才鬆開我,問我:“到底怎麽一回事?”

我把問蘇遇借錢的事都跟她說了一遍,但沒有提我為了錢跟蘇遇簽結婚協議的事。

這種時候,誰願意拿錢出來幫我們,對我媽來說都是天大的恩人,哪怕是蘇遇。

我媽聽到蘇遇又拿了十多萬出來給我爸裝假體時,她臉上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些,皺著眉頭道:“你跟蘇遇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他平白無故為什麽願意拿那麽多錢出來?還有,這不是小錢,你爸沒手指,隻不過就難看點,給他裝了假手指,它依舊不是真的,何必浪費那個錢。蘇遇的錢總歸是蘇遇的,我們借了還是得還的,回頭我們拿什麽還?”

“媽,錢的事你不用擔心,蘇遇不會催我們還錢。”

“為什麽?就因為你以前下作被他玩了!王愢,你腦子拎拎清,他要為這個事給我們錢,那你成什麽了?你就跟那些賣的婊子沒什麽兩樣了!”

我不想她再為我操心,也不想在這件事上糾結個沒完沒了,當務之急是治好我爸,讓我爸舒心,其他都不重要。所以我隻有對我媽撒謊道:“媽,我跟蘇遇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他在談戀愛,我們倆打算結婚,所以他才願意拿這個錢的。”

“談戀愛,你什麽時候跟他談的?你跟沈駱馳不是分手才沒多久,我之前怎麽沒聽你說過你談對象了!你跟蘇遇談戀愛你怎麽能不告訴我?”我媽生氣道。

“就是大學畢業後開始的,我在南京打工,蘇遇正好也在南京工作,我們就遇到了。我怕你反對我們在一起,所以我就沒說。”我硬著頭皮,繼續圓謊。

“愢愢,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呢!我是你媽,我不是反對你跟誰在一起,我是想你過好日子。你說你跟蘇遇要結婚,我問你,你是喜歡他才結婚的嗎?他是喜歡你才要娶你嗎?好,咱們先不談蘇遇過去怎樣,他這次願意給他爸出錢,說明他是把你放在心上的。那你呢?你問問自己心裏有沒有他。”

“媽,你之前不是說了嗎,讓我找個好男人嫁了。蘇遇不是挺好的嗎?他有學曆有樣貌,工作又好,又會賺錢,還有車有房又有錢,他能娶我,你不是該高興的嗎?你現在為什麽要問這麽多呢?”我有些煩躁。

我媽有些受傷地看著我,歎了口氣,苦口婆心道:“愢愢,媽不想你為了錢就把自己嫁了。你告訴媽,你是不是為了你爸的手術費才跟蘇遇在一起的。”

我媽拉著我的手,硬要我看著她回答。

她到底是我媽,我之前還覺得她不懂我的心,現在覺得其實她什麽都知道,她看得明白,隻是不想說。

我被迫抬眼望著她,咬著唇,艱難地擠出抹笑容,微笑道:“媽,你知道的,我很喜歡蘇遇,我高中時就喜歡他,我喜歡了他那麽多年,我心裏當然有他了,不然我怎麽會跟他做那種事。你應該知道的,我不是那種壞女孩,我懂自尊自愛,我就蘇遇一個男人,以前是,以後也是。”

“那駱馳呢?”我媽突然哭了。

聽到沈駱馳的名字,我頓時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我忙不迭地轉過頭,避開了我媽的目光,悲愴道:“媽,沈駱馳跟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我媽悲哀地看著我,她明白我的意思,所以她隻是流著淚點頭,沒說話。

我跟沈駱馳在一起四年,我媽早就把他當成了準女婿,可這準女婿如今成了他人的,我媽心裏的難過一點都不輸於我。

跟我媽聊完,我們一起回到了病房,我爸醒了,蘇遇在陪他聊天。

我跟我媽都很意外,我爸看到我們,高興地朝我招了招手,說:“愢愢你過來,打點熱水去,給蘇遇泡點茶水,他大老遠從南京跑來看我,一定渴了。”

我媽在我身後推了一把,我朝我爸、蘇遇走了過去,拿起床頭的熱水壺要出去打水。

蘇遇攔住了我,客氣地朝我爸道:“不用了,王叔,我過會兒就要走了,還有些工作上的事沒處理完,我明天再來看您。”

“要走了啊!”我爸有些失落,後又表示理解,“也是,你們做項目經理的,事情肯定多,那你明天過來,是今晚要住這邊嗎?酒店訂了嗎?要不愢愢你陪蘇遇出去定個酒店?他多年沒回來了,咱們這邊變化得都不認識了吧。”

“是變化挺大的。”蘇遇溫和地朝我看了過來。

我被他盯得臉頰有些發燙。

我爸一再催促我出去給蘇遇訂酒店,我還想再待會兒,但又怕耽誤蘇遇工作,隻好聽了我爸的話,陪蘇遇離開了醫院。

去酒店的路上,我感到難為情地向蘇遇道歉:“不好意思,我爸媽都有點招人煩,你別介意。”

蘇遇開著車,目光注視著前方,不以為意道:“你父母挺好的,他們都很愛你,我沒介意,反而還有點羨慕,有人煩總比沒人煩強。”

蘇遇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些落寞。

我想起了郭老師,心裏不免有點感傷。

之前聽小表姐說起,蘇遇出事後去了國外,這些年都沒有回過蘇爺爺家,跟他爸都沒什麽聯係。

他不去看他爸,是因為放不下郭老師的死吧。

郭老師是自殺的。那年蘇遇被拍了很多肮髒的照片,寄給了郭老師,郭老師覺得自己毀了蘇遇,就自殺了。蘇爺爺燒照片時,蘇遇在,他是知道郭老師為什麽自殺了,不然他也不會那麽絕望。

我定定地望著蘇遇那張清瘦的臉,忍不住心疼起來。

既然我已經答應跟蘇遇結婚了,過去我守護不了他,如今給他一個家也好,以後我們都不會孤單了。

“蘇遇,你要工作忙的話,就回南京吧,我爸那邊我可以照顧好。”我怕給他添麻煩。

蘇遇搖了搖頭,道:“沒事,我跟公司請好假了,現在是我休假時間,就之前的項目留了個尾沒結,我電郵囑咐下底下的人就行了。”

我尷尬道:“我還不知道你是做什麽的,就聽你公司人叫你蘇工,我爸又說你是項目經理。”

“我是建築師,你想知道我的事,可以直接問我,我都會告訴你。”蘇遇側過頭朝我微笑了下。

我被他這坦誠相待的模樣搞得有點無地自容,為了顯示我的誠意,我抬頭朝蘇遇道:“那你有什麽要問我的事也都可以問我,我也不會瞞著你。”

他嘴角輕揚,突兀道:“明天上午有空嗎?”

“有事嗎?”

“帶上戶口本、身份證,我們去民政局把證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