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她到底,在過什麽樣的生活?

1.

溫柔舒爽的夜風從窗口鑽進來,輕柔地卷起額前碎發,安人心神。

鹿久戴著口罩坐在教室裏上晚自習,指腹在書本間摸過,逐一分辨出細小的突出點,再連貫成句。

這是她專程在網上定製的盲文教科書。

比起休學來適應失明的去年,現在她已經完全習慣閱讀盲文。

鹿久完成了專業書的閱讀後,收拾好東西等待下課。

教室裏稀稀拉拉隻坐了一半學生,鹿久能感受到這些人或好奇或討厭的目光。

其實去年剛失明的時候她還是很痛苦的,不肯出門、不肯接受任何的安慰,但隨著她對現實的逐漸接受,再有人好奇地像看怪物一樣看她,她也能無動於衷了。

最好的武器是漠視。

她從小便倔,就像現在,越是飽受議論她就越喜歡在顯眼的地方接受議論,坦**又大方地任人去議論,她的不理會會讓對方的興致迅速降溫。

帶著涼意的夜風將心頭的燥熱稍稍撫平,鹿久思考了一路,覺得很有必要跟季東楠提下外教的事情。

她給季東楠撥了個電話,很長的嘟聲後那邊才接聽。

“呲—”

聽筒裏嘈雜的嬉笑聲傳來,還有嗚嗚的發動機轟鳴。

“喂?你說什麽?”男生大著嗓門嚷道。

鹿久斂眉,又重複了一遍。

“我這邊太吵了,有什麽事嗎?”季東楠還是沒聽清,他想了想,報上個地址,“我在百葉路銅興廣場這裏,你能過來嗎?”

看樣子還是不得不去一趟,鹿久等不到他回來再去找他。

掛斷電話,她心情欠佳地換了件外套出門。

小區的保安看到她的時候還驚訝了一下。

“鹿同學,這麽晚了還出門啊。”

鹿久點頭,叫了聲陳叔。

自從搬家那天認識了陳叔,陳叔便對鹿久尤為關照,每次碰到都非得把她送至樓下才行。

“陳叔多兩句嘴你別不愛聽啊,這大半夜的沒什麽事就別出去了,要是別人撞到你或你磕到什麽都不好。”

“沒事,我會注意的。”鹿久禮貌回應。

陳叔嘖嘖幾聲,替她抱怨道:“什麽朋友這麽沒分寸,讓你晚上出門,不知道不方便呀!”

鹿久頓了頓,她本就少外出,因為不便,夜裏更是幾乎不出門。

喊她出去的整個是一不學無術的小混混,救過她一次有些交集,說起來,她是不是有點過於相信季東楠了。

這麽想著,鹿九謝過了陳叔往回走。

反正下次再警告他也可以。

剛到家,季東楠就來了電話。

“喂,鹿久你到哪兒了?要不要我來接你?”

“不用了,明天再說吧,我已經到家了。”

那邊傳來一片嘈雜,鹿久將手機挪遠了些,聽見季東楠在那頭喊:“什麽?一定要說啊,那你趕緊來吧。”

“季東楠。喂,喂。”鹿久話未說完,就聽到電話那頭冒出個甜甜的女聲,帶著絲調侃的語氣問。

“阿楠,這麽晚給誰打電話啊?”

“你別管。”季東楠明顯沒好氣地回,又對手機喊,“那我在這邊等你啊。”

鹿久給自己倒了杯水,不知怎的就改了口:“好。”

掛斷電話,她把手機收進口袋,再次往小區外邊走,陳叔正好換班,見她還是執意要出門便熱心地開車送了一程。

百葉路是阪城比較繁華的街道之一,晚上的商業街人流如織異常擁堵。

倒是銅興廣場那塊正在修地鐵,沒有跳廣場舞和散步的市民,晚上倒也清靜。

鹿久下車謝過陳叔後往廣場走去,遠遠便聽到一陣陣摩托車的轟鳴聲,她即使看不見也知道有無數白亮的車燈在周遭閃著,這裏應該是在舉辦摩托車賽。

她十分不喜這樣的環境,剛要打電話給季東楠,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來啦。”季東楠從背後鑽出來,聽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

他抓過鹿久的手腕就往左走:“鹿久你來這兒。”

周圍響起一片起哄聲。

季東楠瞪了他們一眼,把鹿久帶到機車旁邊。

“季東楠,我來找你是有話要說的。”

“你先摸摸。”季東楠抓著她的手兀自放在車座上,“我前兩天剛買的。”

鹿久剛碰到皮質的觸感,他就迫不及待地問:“怎麽樣?”

她頓了頓:“挺酷。”

得到回答,季東楠挑眉一笑,跨坐上去,右手還扶在鹿久的胳膊上:“上車,先兜個風,再帶你去吃消夜。”

鹿久站著不動,季東楠這才想起什麽,開口問:“哦,你剛才說要跟我講什麽?”

“外教。”

季東楠恍然,撩了把頭發:“你都知道了啊。”

他突然湊近鹿久,笑得不懷好意:“被人罩著的感覺怎麽樣,要不要考慮一直被我罩著啊?”

鹿久:“……”

“欸,你們倆能不能等會兒再膩歪,我們這麽多人都在等著。”齊睿老遠喊了句。

季東楠頭也沒抬,盯著鹿久看不出表情的臉,竟然隱約對她接下來的回答有了期待。

“不需要。我的事不用你管,所以請你離我遠一點,不要影響我的生活。”

她的聲音不大,剛剛好夠這周圍一圈人聽清楚,周遭一下就安靜下來。

“你特意過來跟我講這些的?”季東楠麵色瞬間沉鬱下來。

“是。”鹿久抿下唇道,“我討厭你的處事風格。”

“我的處事風格?”

“我討厭混混。”

話音剛落,鹿久隻覺得周遭氣氛都變了,她雖然看不見,但能猜想到盯著她的季東楠表情會有多難看,眼神會有多想戳死她。

也好,一次解決,總好過虧欠太多還不清。

她努力挺直腰背,準備好承受接下來的不管是謾罵還是嘲諷,或者拳頭。

季東楠麵無表情,就這樣直直地盯著鹿久,黑沉沉的眸子裏不知道湧動著什麽。

薑磊不由得捏了一把汗,準備好隨時阻止他做什麽傻事。

哪知季東楠忽然眉梢一動,笑了。

季東楠輕哼一聲,語氣輕慢:“評價得很中肯嘛,看來接觸過不少混混啊。”

要說的已經說完,鹿久也不想再待下去,她轉身握著盲杖一邊探路一邊抬腳準備走,忽然有風從耳畔刮過,反應過來時口罩已經被季東楠拉了下來。

一抹驚惶從她青青紫紫的臉上稍縱即逝,在一片白熾光下,她麵色平靜,黑瞳深幽。

季東楠的神色驟然冷下來,聲音帶著怒氣:“怎麽回事,你跟人打架了?”

那根本不像女生的臉,每個女生對於自己的臉都愛惜得不得了,不保養描畫就算了,至少不會讓它青腫得像個饅頭一樣。

他的視線在鹿久臉上巡回,落到她嘴角破裂處,心不由得一痛。

難怪她會突然戴上口罩,原來下麵遮蓋的是那麽駭人的傷痕。

打架不可能傷成這樣,如果不是打架就隻會是被打了,而且看傷勢還是被男生毆打了。

季東楠心底一股戾氣橫衝直撞,他一把扣住鹿久的手腕,咬牙問:“是不是那天那個男人幹的?”

“季東楠,我說了不要你管。”

鹿久的手腕被抓疼了,她用力甩也甩不脫,隻好說:“我想我剛才已經講得很清楚了,我的事和你沒有半毛錢關係。”

像被點了穴般,季東楠被噎得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在看到鹿久那冷淡黑眸後,終是鬆了手。

掙脫桎梏的鹿久立刻轉身就走。

“楠哥?”旁邊的男生小心翼翼詢問。

季東楠:“讓她走。”

2.

“欸,你不會真看上你樓上那姑娘了吧?”薑磊走過來,拿手肘撞了他一下。

季東楠從煙盒裏摸出根煙點上:“說什麽屁話。”

“你小子還想瞞我不成?也不知道是誰以前說,要是看上哪個姑娘就死都要罩著她。”

季東楠不吭聲了,猛吸了兩口煙後,才低低開口:“她的確很特別。”

薑磊笑得賊兮兮:“但看來特別的她對你不怎麽特別。”

鹿久往廣場外邊走,雖然努力保持平靜,但心裏還是很慌張的。不熟悉的環境裏被那麽多人圍著,她惹毛季東楠的時候,能清楚聽到身邊有男聲問要不要動手,半點不加掩飾地大著嗓門,活脫脫是大型混混聚會現場。

心慌之下,她走得更快了,啪啪啪,盲杖點地的聲音被突然打斷,她的盲杖被撞開。

鹿久下意識就蹲下去,雙手在地上來回觸摸,她摸到個圓圓硬硬的東西,手感像摩托車頭盔。

“欸,摸啥呢—”

故意用頭盔把她盲杖打落的那人拉長音調喊。

然後又有人接了句:“眼瞎,體諒一下。”

眾人哄笑。

扔頭盔的齊睿偷瞄了眼季東楠,見他沉著臉看不出表情,於是大著膽子上前。

鹿久還沒摸到盲杖,就感受到撲麵而來的一陣疾風,伴著嗚嗚的轟鳴聲。

機車在她麵前停下。

“欸,小盲人。”齊睿下車故意將盲杖踢遠些,“你要不喜歡季東楠,看看我怎麽樣?”

“讓開。”鹿久冷下臉。

齊睿“嘖”了一聲:“你好歹猶豫一下啊。”

他沒臉沒皮地湊得更近了,鹿久都能感受到他的聲音在麵前不斷放大。

“雖然你瞎,但我可不醜啊。”齊睿沒等到她的反應,立刻譏誚道。

鹿久吐出一個字:“滾。”

“你一妹子講話怎麽這麽不客氣,欠收拾吧?”齊睿被鹿久懟得下不來台,當即變了臉色,開始推搡鹿久。

沒輕重的手落在鹿久的肩背上,踉蹌中鹿久的語氣帶上了些窘迫:“聽不懂人話是不是,再碰我就報警了!”

季東楠低頭吸了口煙,抬頭的時候被吐出的煙霧迷了眼,也不知道看沒看到,反正半點沒有準備管的意思。

“脾氣真糙。”齊睿被她吼笑了,斜吊著嘴角朝她伸出手。

鹿久被推搡得踉蹌幾步後終於站穩,沒有盲杖在手她不知道周圍環境怎樣,隻能站在原地等著,眼盲的人對周遭氣流和聲響感應反而格外靈敏。她感覺到有人靠近,臉色一變。

一雙手才觸及她的腰,她一把抓住那雙輕薄她的手腕,屈起另一隻手肘迅猛朝上撞去,擊中齊睿下頜,撞得他磕出一聲脆響。

齊睿腦子短暫地嗡了一聲,捂著嘴罵:“信不信我抽死你。”

一股猛力襲來,鹿久被用力推到地上,齊睿罵罵咧咧,彎腰揚手就衝她的腦門揮了過去。

幾乎是同時,季東楠將煙頭狠狠往地上一摔,“噌”地衝上去,一腳踹在齊睿的側臀上。

“都當我不在是吧!”

季東楠原本就使了大力,加上跑來的慣性,齊睿當即就被踹飛了一米不止。

齊睿的小弟們一看老大吃了虧,立刻揮著拳頭氣勢洶洶地撲過來,季東楠也不躲,迎麵而上。

齊睿一臉蒙地從地上爬起來,暴怒:“你居然為這個盲人打我,季東楠你是不是以為我好欺負?”

“你有種就衝我來,何必欺負個盲人。”

季東楠偏頭躲過一記拳,碎發甩動間,有汗珠飛濺到鹿久手上。他拉著鹿久的手一直沒鬆開,護著她不讓她受傷。

齊睿被他噎得一愣,原本有些顧忌,現在被他這麽一激,不得不硬著頭皮上了。

本在一邊看戲的薑磊一看這形勢,一邊腹誹著認識季東楠這貨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一邊也衝過來幫他。

廣場上的氣氛越加熱烈,起哄的、叫好的聲音此起彼伏,還有不斷被擰響的摩托車的轟鳴。

齊睿本就顧忌著季東楠上麵有人不敢下狠手,但季東楠完全沒想那麽多,該打打該踹踹,以肉搏肉毫不手軟,齊睿接連吃了他幾記悶拳之後終於跳腳。

他捂著鼻子惡狠狠道:“季東楠,你別仗著九哥罩著就這麽囂張!”

“嗬,有本事你也讓九哥罩著你呀。”季東楠擋在鹿久身前,伸手抹掉嘴角的殷紅血跡,譏笑,“你縮手縮腳的就在怕這個?放心,我還不至於連這點小事都驚動九哥。”

齊睿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梗著脖子喊:“誰怕了,給我把他往死裏打!”

本就蠢蠢欲動的混混們瞬間一擁而上,場麵一度混亂,季東楠護著鹿久不得勁,幹脆把人推給了薑磊,放開手腳肉搏。

齊睿一直處於被壓製的一方,趁著人多氣喘籲籲地退下來,其實心有餘悸。

之前就聽說季東楠狠辣,今天見了,才知道九哥為什麽這麽看重這小子。

季東楠拳腳沒有招式但實在,一人單挑幾個也全然不落下風。

警笛聲隔著老遠呼嘯而來,齊睿等人一驚。

“誰報的警?”

廣場上的人頓時作鳥獸散,紛紛上車逃竄。

齊睿跑路時還不忘放狠話指著季東楠警告他。

季東楠懶得回答,和薑磊對視一眼跨坐上車。

鹿久自然也聽到了警笛,聽到了混亂的現場四處喧囂的摩托車轟鳴聲,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在何處,但知道站著不動是最好的選擇。

一輛摩托車停在她麵前,一雙手牽在她手腕處,同時響起的還有季東楠的聲音:“上車。”

鹿久隻猶豫了一瞬,便回握住他借力跨上車。

待她坐穩,季東楠抓著她的雙手環在自己腰上:“抓緊了。”

鹿久本能地想掙脫,下一秒摩托車就躥了出去。

季東楠開得飛快,車身顫動,他駕著車左右搖晃,鹿久不敢隨便鬆手,隻能牢牢抱住他。

要不是身後警笛一直緊緊追隨,鹿久幾乎要以為季東楠是故意的。

和薑磊在十字路口分道揚鑣,車流如潮,季東楠仍然速度不減,十分嫻熟地帶著鹿久穿梭其中。

他特意往窄小的巷子裏開,沒溜幾圈就甩開了警車。

身上的襯衫被風吹得鼓鼓囊囊,季東楠往下瞥了眼緊緊環在自己腰上的蔥白手指不由得暗笑,真是身體比內心要誠實啊。

他故意加大了油門,果然明顯感受到腰間的力道又收緊了幾分。

“害怕嗎,要不要我慢一點?”

鹿久心跳如雷卻竭力保持鎮定,語氣冷淡:“不用。”

“什麽?我聽不見。”

夜風把季東楠的聲音吹散幾分,但吹不散他語氣裏泄露的幾分興奮。

鹿久在心裏歎了口氣,加大音量吼:“我沒關係!”

“我建議你還是誠實一點好,”季東楠忍不住笑出聲,“你都勒疼我了。”

鹿久:“……”

3.

到了樓下,兩人沉默著一前一後進了電梯,季東楠按下樓層鍵,看了看鹿久,她冷靜得看不出是剛從打架現場跑出來的女孩子。

電梯到了三樓,季東楠跟著鹿久進了她家,她並沒有反對。她熟練地從餐桌抽屜裏拿出醫藥箱,裏麵一眾藥物擺放得整整齊齊,感冒藥、止痛藥甚至受傷的藥都齊全,都用透明的袋子裝好,貼上了盲文。

“怎麽準備了這麽多?”季東楠訝異了一下。

“容易磕碰到,就自備了些。”

季東楠這才想起鹿久的眼睛,因為她太過強勢,那雙眸子顯得淩厲,總是讓人忽略掉她失明的事情。

現在想來,一個眼盲的女生獨自生活應該是非常不便的,可她也就輕描淡寫帶過,仿佛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聯想到她臉上莫名出現的瘀青,季東楠的神色變得有些難看。

她到底在過什麽樣的生活?

鹿久拿出絡合碘和棉簽,季東楠看到她手腕上有半幹的血跡,應該是開始被推到地上蹭傷了。

鹿久平靜地擰開蓋子,將棉簽蘸濕,憑著痛感往手腕上大麵積塗抹,動作熟絡且粗暴。

“我來吧。”

季東楠換了根棉簽,蘸了藥小心地塗在她的傷口上。

手腕處傳來陣陣涼意,是季東楠輕輕在她傷口上吹氣。

鹿久微微瑟縮一下,手腕處立刻傳來更緊的桎梏,他說:“別動。”

鹿久低下頭去,任他在手腕上繼續上藥。

屋子裏一片安靜。

季東楠替她處理好傷口,也飛快給自己貼了兩張創可貼,挑起新的話題:“我餓了,有沒有吃的?”

“沒有。”

季東楠不信,女生不都是鬆鼠一樣時常囤一堆食物的嗎?

他起身去打開冰箱—

“哎,你是怎麽活下來的?這冰箱空得可怕啊,這倆饅頭硬得跟石頭似的,放了多久啊,我幫你丟掉了啊?”

“不要!”鹿久忽然出聲,聲音很大,嚇得季東楠手一抖,硬邦邦的饅頭從塑料袋裏滾出來,骨碌碌滾著繞了廚房半圈。

同時,鹿久杵著盲杖也走到了廚房,季東楠摸了摸鼻子訕訕道:“你晚了一步,饅頭先敬地板了。”

他把地上的饅頭撿起丟進垃圾桶,看著鹿久明顯不對的神色小心詢問:“既然已經丟了,那我請你吃消夜,當是賠你的饅頭好嗎?”

鹿久麵色微動:“不用了。”

她轉身又摸索著拿了點藥給季東楠:“我想休息了,你回家吧。”

季東楠沒再說什麽,順從地接過那幾張創可貼,開門出去又替她把門關上。

他並沒有真的離開,出來後他背靠在鹿久家的門邊上,心裏一陣陣堵得慌。

他想到那兩個硬邦邦的饅頭,又想到那空****的冰箱,忍不住歎息。

他想過鹿久應該家境不好,每次見她總穿著那兩件黑色長袖,甚至書包都用得磨出了毛邊。那次帶她逃出火場,他幾乎被她渾身嶙峋的骨頭戳傷。

這個女生,比他想象的還要獨立、堅強,也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憐。

心裏悶悶的,他一拳砸在牆壁上。

一宿都沒睡好,第二天,季東楠頂著黑眼圈去上課,回來後鬼使神差地居然來到了鹿久家門口。

他看到有個男人在鹿久家門前鬼鬼祟祟。

“誰?”

季東楠嗬斥一聲。

樓道裏的聲控燈應聲而亮,門口貓著腰在搗鼓什麽的人抬起頭,和他四目相對。

季東楠立刻認出他是那天狂敲鹿久門的那個年輕男人,他手裏還拿著根彎曲的鐵絲。

陳揚見狀不慌不忙地亮出褲袋裏的小刀,惡狠狠道:“別多管閑事。”

話音剛落,台階上的人卻三兩步下了樓,擋在了他麵前,語氣冷冽:“她臉上的傷就是你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