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逃課翻牆,飆車去看“愛豆”的演唱會,人生圓滿。

1.

周二陽光不錯,客人也不多。

季東楠啃著隻剩一半的蘋果坐在店外的小院子裏休息,江怙的柴犬豆丁聽著聲音就跑了出來在他旁邊坐下,晃著小尾巴“哈哈哈”地喘氣。

在它不斷傳達過來的火熱眼神中,季東楠咬下塊果肉遞過去,手心被溫熱濕漉的觸感掃過,那豆丁沒嚼幾下又重新坐好了看著他。

季東楠失笑半晌,啃掉手上的半個蘋果,又專門給它洗了一個,切成小塊放進碟子裏。

江怙睡了個午覺醒來,一出門就看見這樣一番場景。

男生盤腿坐在院裏的草坪上,裝著蘋果的碟子放在膝蓋上,一邊舉著手機錄視頻,一邊將蘋果一塊塊喂給豆丁,側臉掛著淡淡的笑意。

她不由得感歎一句:“果然沒有招錯人,真是養眼。”

錄完了視頻,季東楠去廚房洗手。江怙跟了過去,懶懶地靠在門邊:“這是你提高營業額的辦法?我怎麽看不懂?”

“你可以理解為看別人吃東西會產生代入感,達到視覺滿足食欲。”

“這麽弄能提高營業額?”她仍有疑惑。

“目前來說,這是比較好的方法了。你不是也有網店嗎?等粉絲慢慢多起來之後,我會在視頻中附上購買網址。”

季東楠耐心地把自己的計劃告訴江怙:“隨後添加些其他萌寵的視頻,每天觀察它們的生活,收錄不經意間的有趣瞬間,甚至培訓貓狗做簡單的指令,然後把這些製作成小視頻放到網上,供許多沒有貓狗又喜歡貓狗的人遠程擼貓擼狗,進一步……”

“懂了,懂了,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聽你這麽一說我也算是放了心,行了,你忙吧。”聽到一半江怙心裏有個準數,一刻也不多停留,大手一揮就出門遛狗了。

有了不錯的開頭,季東楠也把這次試水正式歸入計劃中。

他上網搜了一些訓練貓狗的攻略,又學著寵物博主那一套開始嚐試自己運營微博,每天至少發布一個精簡的短視頻。

雖然暫時做不到背後有專業團隊操刀的效果,但粉絲也日漸有了小幅度的漲勢。

“鹿久,他又回複你了!”

安靜的自習課上,一直低頭刷手機的單琳突然號了一嗓子,激動地轉過來把手機遞到後桌的鹿久跟前。

她一看,果然在“這隻布偶軟乎乎的”評論下多了一句博主的回複。

—沒錯,擼起來手感超好。

“你看你就這麽隨便評論一句,博主就回複你了,前麵一萬多讚的評論都沒回!嫉妒使我麵目全非!”

鹿久瞥了一眼手機,語氣懨懨的:“評論得好不如評論得巧唄,他肯定一打開軟件正好收到我的評論。”

單琳翻了兩頁視頻:“不對啊,他好像每次都回複你了……而且我都沒看到他跟別人互動過,似乎隻評論過你的留言。”她抬頭懷疑地盯著鹿久,“其實你根本就和他認識吧?”

網紅博主認識我,怎麽可能?鹿久橫了單琳一眼,懶得回話。

“你還在為沒搶到門票的事煩躁啊?”單琳收起手機,胳膊肘捅了捅她。

“你不提還好,提起來我崩潰!”鹿久把腦袋直直栽到課桌上,重重歎了一口氣。

事情還要追溯到昨天,2014年亞洲頂級男團TEN再次刷新票圈奇跡,跨年演唱會門票9秒售罄。

那一萬三千個對外銷售的座位裏,鹿久同誌一個沒有搶到。

“我的人生從此失去一切色彩。”

她喪著臉跟季東楠抱怨得十分真摯,但麵前的人笑得止都止不住,受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

可能之前卑微得看不到生機和活力的鹿久形象太過深刻,所以當這個世界裏的鹿久以如此鮮活生動的麵貌出現在他麵前時,季東楠丁點都不想錯過。這才是鹿久,是活生生的鹿久。

就算是如此絕望地唉聲歎氣的鹿久,在季東楠眼裏都無比可愛,他忍不住安慰她:“沒事的,總有去不了要轉票的。”

如此蒼白的安慰換來了鹿久一個哀怨的白眼,一想到今天早上還被日常手殘的單琳炫耀搶到票的短信,鹿久更喪了。

跨年當天,兩個穿著肥腫校服的女孩子在校門口拉拉扯扯。

鹿久盯著單琳冬季校服裏麵露出頭的應援服羨慕得麵目全非。

“放心吧,手幅、名片、貼紙,隻要是他們發放的我都給你領一份回來。”

“還有,還有……”鹿久委屈巴巴地求她,“你手機可千萬不能靜音,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讓我也聽聽現場的聲音!”

“知道了,知道了,我會替你好好看他們,多拍幾張照片的!”

依依不舍又做作地告別了好友,鹿久拖著無力的步子滾出去吃晚飯。

天不作美,想找人訴苦可是居然連季東楠也沒碰到,逛了圈小吃街,想以美食填補內心的空虛,可是稍微好吃點的砂鍋菜幾乎都是兩人份的。

太欺負人了!

氣憤之餘,鹿久這才想起來,認識季東楠以後他們幾乎每天都一起吃飯,一天能偶遇三次,而這期間她居然從不覺得奇怪。

鹿久撥電話過去,很長的嘟聲以後也沒有人接聽,她隻好回家吃飯。

她盯著時鍾發呆,長針一點點走動著,無比漫長又拖拉,終究會抵達晚自習上課的時間點。

—七點半TEN的跨年演唱會。

鹿久百無聊賴地躺在沙發上刷短視頻,就連最喜歡的寵物博主今天都沒更新,真是無聊。

一進教室,就有眼尖的女生來問鹿久。

“你這件衣服好帥啊,背後是什麽字?”

“亞洲天團TEN了解一下。”

鹿久把冬季校服疊好塞進桌肚裏,露出前胸寫了大大字母的白色衛衣,就算是到不了現場也要有應援的覺悟!

前座單琳的位置空著,手機就隻能以更完美的姿態隱藏在兩本書的夾層之間。

她手掌撐著臉頰,以一種極其認真查資料的模樣等待演唱會直播。

上課鈴聲打響,班主任捧著卷子踩著加絨的高跟鞋進教室,心裏僅剩的那點期待終於也落了空。

她撇著嘴,點開對話框準備詢問單琳場內情況,不料一個電話進來,突如其來的巨大振動嚇得鹿久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她緊張地往講台看了看,班主任正無知無覺地埋頭理卷子,她這才撫著狂跳的心將頭埋到桌子底下去接通電話。

“鹿久,快出來。”那頭,季東楠呼吸粗重像是在奔跑,“到校門口來,我弄到門票了。”

心裏狂跳了一下,鹿久猛地站起來,頭磕到桌膛,椅子被撞開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響,吸引來整個教室的目光。

班主任的淩厲眼神掃過來,鹿久連害怕的時間都沒有,大喊一聲:“老師我拉肚子!”說完抓著手機就往教室外狂奔,一副下一秒就拉褲子裏的急切感。

7點11分,距離演唱會開始還有19分鍾。

她在心裏悲號著趕不上了趕不上了,腳下卻沒停一下。

跑到了校門口通亮的保安室,手機裏來了條季東楠的短信:

“到側牆來。”

“季東楠,季東楠!”

鹿久仰著頭,在兩堵她那麽高的紅白牆下小聲地喊著,下一秒就看見牆頭搭上一隻有力蒼勁的手,隨即季東楠那張英挺的臉也出現在牆頭。

“去,找點什麽墊在腳下,我拉你上來。”

鹿久低頭在周圍一陣尋覓,但都光禿禿一片,頂天了也是幾根樹枝。

季東楠歎息一聲,靈活地翻下牆在鹿久身邊蹲下,兩隻手圈過她的小腿,用力一舉將她整個人舉起。

離開地麵的失重感讓鹿久差點失聲尖叫。

“安靜點,招來保安就走不了了。”季東楠用力將她舉高。

鹿久艱難地去夠牆頭,可是小腿處那不容忽視的呼吸噴灑下來的溫熱,讓她心慌氣躁使不上勁。

“7點19分了。”季東楠的聲音在身下悶悶傳來。

猶如一道雷劈下來,鹿久拚了命地扒著牆頭,鉚足勁撐了上去。

“現在打車過去也來不及了啊……”話還沒說完,坐上牆頭喘著氣的鹿久就看到了十米外停著的一輛鋥亮的銀灰色機車。

圍牆內的季東楠退後幾步,一個衝刺輕鬆翻身上牆,穩穩跳下:“十分鍾內能把你送到體育館。”

“季東楠!你簡直是我的福星!”

下來的時候鹿久幾乎是整個人撲進了季東楠懷裏,來不及害羞,她踩著小碎步圍著機車連轉了兩圈,嘖嘖感慨:“逃課翻牆,飆車去看‘愛豆’的演唱會,人生圓滿。”

季東楠寵溺地笑了笑,把扔在後座的棉襖拿起來給鹿久穿上,拉鏈一直拉到鼻子那兒,把她整個包在衣服裏。

“你校服都不穿還敢騎機車,不凍死你。”

鹿久嘿嘿笑,裹緊棉襖一瞬間回暖。

“你不穿棉襖啊?”她看著他的單薄大衣問。

季東楠跨坐上車:“我習慣了,趕緊上車。”

一路上鹿久才感受到不穿棉襖會凍死這個說法真的毫不誇張,冷冽的風一陣陣刮在臉上,風打得眼睛都睜不開。等紅綠燈的間隙,她才有機會開口問門票的事。

季東楠微微偏頭,語氣淡淡:“我不是說過肯定會有人不去轉票嘛,我就正好碰上了。”

鹿久心裏突然湧出一種奇異的感覺,心裏就像長了枚凍瘡,小小的,一點點逐漸變大,發紅發癢,一旦長了就會延續一整個冬天,直到氣溫回暖才能漸好,且年年複發。

綠燈亮了,季東楠發動車,忽然後背一暖。

偏頭看去,鹿久突然敞開衣服趴在了他的背上,纖細白嫩的小手非常努力地往前擁裹住他。

季東楠心頭一熱,隨即踩下油門。

驗票通道即將關閉,鹿久終於踩著點成功進去。

季東楠目送著她入場,腳步輕快的女生到了門口停下來,回過頭高高蹦起朝他揮了揮手。

夜色中,少女如花的笑顏如煙火點亮了他的整個世界。

過了一會兒,裏麵隱隱傳出震天的叫喊。

對於十七歲的鹿久而言,以這樣一種方式去看演唱會,實在是一次瘋狂又難以忘記的經曆。

這導致她兩個半小時後出來的時候還精神飽滿,情緒顯得比進場前還要高亢,見著等在外麵的季東楠便不停絮絮叨叨:

“你都不知道這雖然是A區的票,但前麵還有幾排人,她們一站起來我們就得跟著站起來,我起碼有兩個小時都是踩在凳子上的!

“那種弧形有靠背的塑料凳子好滑呀,站不穩!我在上麵站了兩個小時,下來的時候腿都是軟的。不過還有更拚的,我前排有兩個妹子自帶小板凳,凳上加凳,跟耍雜技似的,太牛了!”

為了配合她說話,季東楠把機車開得極慢,甚至身邊陸續有自行車都超過了他們。

少女在後座嘰嘰喳喳熱情不減,季東楠安靜聽著,時不時勾起嘴角。

說了挺久後,鹿久也累了,卸下力氣趴靠在季東楠背上,下巴搭著他的肩,聲音也變得輕輕的:“他就在我前麵,可真近啊,發著光似的。走路說話、擦汗微笑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我連手機都不敢掏出來,覺得這就是我離他最近的時候了,得多看看。”

“誰說這就是最近的時候了?”季東楠打斷她,“下次買更近的票,提前搶兩張,我陪你去看。”

“好!”鹿久一拍大腿,又亢奮起來。

“餓不餓,擼串去?”

“走起!”

十一點的時候,兩人坐進消夜攤,點了一大堆吃食。

為了逃課逃得徹底,鹿久幹脆把手機也關機了,枯燥的讀書生涯都渴望鮮衣怒馬。

2014年的最後一天,鹿久吃著烤肉串,心裏開滿了衝動恣意的花草。

“倒計時3,2,1……”

砰!

頭頂上炸開一朵又一朵絢麗五彩的煙花,把廣場映照得五光十色。

“季東楠,快許願!”鹿久飛快閉上眼,雙手合十許願。

季東楠一直含笑望著她。少女默許著自己的願望,那一臉虔誠的樣子讓人覺得神聖而純潔。鹿久睜開眼就撞進他黑亮的眼眸裏,他的眼裏隻有她和盛大的煙花。

“新年快樂,季東楠。”

“我很快樂,鹿久。”

鹿久回去之後自然少不了一番驚天動地,秦家夫婦焦急坐在客廳裏等著她回來,秦沐更是已經外出找了她三個小時有餘。

鹿久瘋歸瘋,道歉態度還是無比端正的。

本醞釀一頓狠批的鹿清在主動深刻認錯的鹿久麵前頓時熄了火,鹿久隻說自己手機不小心關機了,和同學去吃了點東西就忘記了時間。

鹿清看著她關上的房門,憂心忡忡地問秦沐:“這孩子最近有點反常,晚自習也比平時回得晚,你知道她是怎麽了嗎?”

秦沐正脫外套的動作一頓,眸子閃了閃,腦子裏出現了某個人。

他把圍巾取下掛在了衣帽架上,給鹿清寬心:“小久這個年紀愛玩也正常,她也很少這樣,我想應該是最近認識了什麽新朋友。”

“什麽新朋友?你也認識嗎?會不會把她教壞?”這樣一說,鹿清更擔心了,“這孩子不會談戀愛了吧?”

秦沐篤定地笑了笑:“想什麽呢,媽。你放心吧,過幾天就不會這樣了。”

2.

打開車門,冷空氣撲麵過來。

季東楠縮了縮脖子,小跑著去後備廂裏提出兩大袋剛批發來的狗糧,鎖了車抄近路走了條小巷子,往寵物店的方向趕。

一路上安靜得有些異於尋常,季東楠心裏沒由來地多出幾分不好的感覺。

他保持正常的走路速度,眼神卻格外關注周圍的風吹草動。他的目光停在不遠處半截廢舊的空心鋼管上,立刻走過去放下狗糧蹲下裝作係鞋帶的樣子,結果就看見自己身後出現了一雙休閑拖鞋。

他蒙了兩秒,等他再伸手去夠鋼管的瞬間,後麵的人已經衝到麵前。

季東楠反身揮出一棍,被那人側身躲開,沒想到偷襲他的是三年後他熟悉的麵孔,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人叫小八。

發愣的空當,下腹一痛,彎下腰的一瞬下巴又被膝蓋狠狠頂起,季東楠隻覺腦子一陣嗡嗡作響,身體還沒來得及反應,脖子上便又遭了一記手刀。

下手真狠!

季東楠兩眼一閉,假暈過去。

“他怎麽還沒醒?”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您不是說,可以下手重點嗎?”旁邊的男人小心回答。

“行了,你出去吧。”

秦沐從沙發上起身,端著茶水走向癱軟在地的季東楠。

房間裏隻有他們倆,季東楠也不再裝暈,躺在地上慢慢睜開眼睛,眼神一片清明,看著秦沐的目光安安靜靜,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秦沐盯了他半晌,確認了幾遍都不見他眼中有驚慌的神色後,將手上的杯盞一揚,把茶水潑到一旁的地上。

“有意思。”

季東楠站起來,邊拍身上的灰塵邊打量四周。

這裏應該是個包間,中間有張很大的玻璃桌,上麵擺著三排小酒杯。

打量間,秦沐開口了:“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我會找你。”

“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季東楠在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來。

秦沐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那你應該也猜到我的目的了?”

“除了鹿久,我想我們之間也沒什麽別的牽扯。”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開門見山。今天請你來就是警告你,從今往後遠離鹿久。”

他話音剛落,季東楠從喉嚨裏擠出一聲輕笑,好像聽到的是什麽好笑的事情:“憑什麽,你這個哥哥管得也太寬了吧?”

他特意把“哥哥”兩個字咬得極重。

果然,秦沐臉色一變,快步走到沙發前,雙手重重撐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

“我討厭她身邊圍繞著像你這種亂七八糟的人,如果你不聽勸誡,下次就不是悄無聲息地把你帶到我麵前這麽簡單了,帶你走的也不知道會是什麽人。”

“不喜歡?那誰待在她身邊你會喜歡?你嗎?”季東楠不為所動,掛著一臉無所謂的笑,把最後兩個字一字一字清晰吐出。

兩個男人隔空對視。

良久,秦沐直起身,暗色的眸子裏閃著危險的光:“你跟其他人很不同。”

“看來你經常威脅別人啊。”季東楠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三年後的秦沐他都打過交道了,難不成還怕現在這個弱版的秦沐?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戰,空氣中似乎都充滿焦灼的氣味。季東楠放下茶杯,咂咂嘴,答非所問:“還是喜歡喝礦泉水,濃茶澀口。”

“總之我的警告已經放在這裏了,孰輕孰重自己想好。”

“說完了?說完我可走了。”

季東楠起身,秦沐沒有阻攔,出了包廂才發現這是間啤酒屋,或許是秦沐名下的生意之一。

他暗暗記住這店子的地址,準備離開的時候,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

季東楠回過頭,是個生麵孔。來人禮貌地做出個請的手勢說:“季先生,大哥讓我送您出去。”

他跟著那人往外走,馬路邊停了一輛出租車。

“你們就這樣讓我走了?剛剛可是有人把我打暈了帶過來的,就不怕我去把你們舉報了?”

“大哥說您是個聰明人,不會自找麻煩。”那人依然帶著禮貌的微笑,說出來的話卻和那紳士的舉動截然不同。

季東楠深深地望他一眼,隨即笑了笑,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心病,還得要下猛藥才能管用。

3.

窗外朔風凜冽,老師辦公室溫暖如春,但此刻站在辦公室裏挨訓的鹿久還是更加希望現在的自己是在外麵吹冷風。

她站在班主任麵前,把頭埋得低低的,努力懺悔自己昨晚逃課的行為。

都是些老生常談的話題,道理她都懂,但流程還是要走的。

鹿久的成績向來不錯,班主任平時對她也睜隻眼閉隻眼,但逃課這種嚴重違反紀律的行為還是必須懲戒,班主任有心維護倒是沒有給她記過,隻是也軟硬兼施地警告一番。

最後,談話終於以罰鹿久去打掃班級公共區的衛生結束了。

鹿久悄悄籲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從辦公室裏退了出去。

把事情跟單琳一說,小夥伴立刻表示了深深同情:“公共區的衛生啊,好大一塊的。”

學校晚自習下課是九點,那時候黑燈瞎火什麽也幹不了,所以鹿久隻能抽出放學之後夾縫中的那點吃飯時間打掃衛生了。

臨走前,單琳把手搭在鹿久肩膀上憋著笑語重心長:“任務艱巨,同誌好好幹。”

鹿久苦兮兮地擠出一個微笑:“嗯。去看了TEN的演唱會,值了!”

她小跑進教室拿著簸箕、掃把去了小天台,把垃圾都撿了,又從操場花壇邊一直掃到林蔭道。

林蔭道連著操場和教學樓,是最難清掃的地方,這個季節的風一吹,兩邊的梧桐樹葉就拚了命地往下掉,前麵才掃幹淨的地方,不久又零星落了葉子。

鹿久掃到這裏的時候,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她哀歎一聲,把掃帚往旁邊一扔,一屁股坐到台階上。

“不好好打掃還亂扔東西,被我抓個現行吧!”

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鹿久抬頭,煩悶在一瞬間變成了欣喜:“季東楠!”

當然,讓她瞬間欣喜的是季東楠手裏拎著的餐盒。

季東楠提著餐盒笑盈盈地看著她,身上隨意套了件大小有些勉強的本校校服,拉鏈隨意自然地敞開著,原本醜醜的校服經他一穿居然有種拍運動大片的感覺。

季東楠挨著鹿久在旁邊的台階坐下,鹿久盯著餐盒不住咽口水:“你怎麽來了?”

“今天放學沒瞧見你,就猜是不是逃晚自習被老師罰了,果然。”

鹿久嘿嘿幾聲,扯了扯他的衣袖:“你哪兒來的校服啊?”

“借的,你們學校的同學很熱情呀。”季東楠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把餐盒遞出去,“喏,幹炒牛河。”

鹿久伸在半空的手遲疑了一下:“那你呢?”

“我吃過了。”

季東楠把餐盒塞給她,起身拿起被扔在一旁的掃把開始掃地。

枯黃的葉子打著旋飛到他頭頂和肩上。他穿著校服,耐心又細致地把落葉都掃到一塊。

他劉海很短,遮不住幽黑深邃的眉眼,他微垂著頭,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清晰的唇峰。

鹿久一邊吃著一邊看他在離自己很遠的地方清掃,很仔細地不揚起地上的灰塵。

這樣子的季東楠,就像是校園裏和她差不多年紀的男生。

她三兩口解決掉晚飯,小跑回教室拿來了大的垃圾袋裝垃圾。多了一個人的加入,打掃的過程也沒那麽煩悶了,他們在晚自習前就打掃完了班級分配的公共區域衛生。

鹿久送季東楠出學校,兩個人並肩走著,卻都不知道說什麽。

到了校門口,季東楠便不讓鹿久再送了。

“好好上晚自習,不要再被罰了。”

橙黃的路燈下,鹿久衝柵欄外麵的季東楠擺了擺手:“謝謝你啊。”

他彎起眼,說:“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