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現在他和她在一起,過去也變得不那麽要緊。

1.

阪城最近新開了家網紅甜品店,生意火紅得不行,提前一天預訂才能排上號。

季東楠非要帶著鹿久去吃,早早訂好位置,在校門口等她。

回想起來,他們倆待在一塊幹得最多的事似乎就是吃東西,他每天挖空了心思想著怎麽把鹿久養胖點。

“不行,不行,我吃不下了。”鹿久仰倒在椅背上,撐得生無可戀。

“這兩塊你都沒嚐過,不試試多遺憾,乖,張嘴。”

他叉了一勺草莓芝士乳酪,弓腰伸長了手遞到她嘴邊,柔著嗓子哄著,直到她終於張口接下。

盡管不愛甜品,鹿久仍然在他的軟磨硬泡下吃了兩大塊,甜蜜和無奈被她一起吞進肚裏。

晚上回家,從江邊一路散步過去,“太陽”走在前麵領她避開障礙,鹿久一手牽著牽引繩,另一隻手也被人緊緊扣住。

左右兩隻手都有了歸置,一下子被滿滿的安全感包圍著。

生活還是原來的樣子,上課下課,放學打工,除了季東楠來找鹿久,鹿久依然獨來獨往;可是一切又好像不太一樣了,太陽明朗、奶茶香甜。

同班同學發現鹿久偶爾會和人說話了,甚至課堂上會主動提出加入小組做實驗。雖然仍然不會參加任何社團活動,但冷若冰霜的眼盲少女鹿久,在慢慢改變。

這種改變讓鹿久陷入矛盾,難得的、陌生的美好現狀讓她歡喜也讓她忐忑,她感覺一下子從陰冷幽暗的泥地裏被人帶到了柔軟溫暖的雲端,她隱隱有些不安怕下一步就是萬丈深淵,但是又無比渴望這種現狀能長存。特別是這幾天,她患得患失的情緒格外明顯。

或許是因為鹿清的忌日要到了吧。鹿久這麽想著,跟季東楠提了一句。

鹿清是鹿久的母親,秦沐跟父姓,鹿久隨母姓。

這個季東楠是知道的,但也僅限於知道這點事情。

他很想知道她到底經曆了怎樣的變故才變成初見時冷冰冰的模樣?她那奇怪的哥哥到底是怎麽回事?

但鹿久不主動提起,他也不會刻意過問。

現在他和她在一起,過去也變得不那麽要緊。

歲月悠悠,來日方長,他等得起。

鹿清忌日當天,鹿久起了個大早,季東楠帶著她去超市買了水果和肉食,又去花店選了白菊。黃紙錢已經提前一天準備了滿滿一袋,全部拿出來再三張紙疊成一個裝進袋子,做完這些一個上午也就過去了。

和季東楠約好下午三點一起去陵園,臨行前他卻被一通緊急電話叫走,他隻好帶著歉意地把鹿久送上出租車。

出租車到了陵園門口就不願意上去了,鹿久獨自下了車,從大門進去還需要走一段路,她提著幾大袋東西又牽著“太陽”,腳步慢慢悠悠。

身邊不時有私家車疾馳而過,走到一半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尖銳的喇叭聲。

鹿久驚得駐足,往旁邊側了側。可是,車子在她身側停下,有男人說話:“你也是去祭拜的吧,我載你一段?”

她搖頭剛想拒絕,敏銳地聽到有車門打開的聲響,隨後是幾個人紛亂的腳步聲。她心裏一慌,來不及喊叫就已經被人捂住了嘴拚命地往不知道哪裏拖拽。

鹿久拚命掙脫,手上提著的用來祭祀的東西灑落在地,牽引繩也被人扯走。

“老大,狗怎麽辦?”其中一個男人問。

那頭安靜了兩秒,那個叫“老大”的人說:“帶走。”

然後掙紮中的鹿久後頸一痛,失去了意識。

李九找自己做什麽,季東楠心裏大概猜到了。

上次李九提到過的貨已經到位,這次喊他過來應該是交代他時間。

不等李九開口,季東楠露出幾分抱歉道:“九哥,這次我去不了。”

“阿楠,你可別嫌錢少,這個數已經是幹這個最多的了。”

“九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九麵上紋絲不動,鼻子裏卻輕哼了一聲,抬起一雙陰鷙的眼就這麽危險地盯著季東楠。

“我朋友被人騙借了高利貸,我找了她一段時間,最近有了消息,沒辦法分心做這個了,希望九哥體諒。”季東楠如實相告。

李九往老板椅背上一靠,嘴角噙著笑:“你這個朋友,就是鹿久?”

季東楠心中一沉,李九大概是暗中對自己做了調查,他斂著眉默認了。

“阿楠,我們出來混的最忌諱的是言而無信,現在忽然反悔讓我不好跟人交代啊。”

“難不成有人指名讓我去送?”季東楠似乎抓到了某個訊息。

李九不答,算是默認。

季東楠在腦子裏飛快地過了圈能聯想到的人,想不出來有誰會指名讓自己幹這個。

李九沉吟片刻,抬頭:“這樣,你的事情我去給你解決,你安心幫我把這生意做了。”

季東楠還是拒絕。

李九又勸說了幾句,言辭之間隱隱帶上了軟硬兼施的意味了。可季東楠杵在辦公室裏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讓李九越發窩火,從口袋裏摸出煙盒。

對於季東楠,李九確實是有區別對待。

他看中季東楠身上的狠勁也看中季東楠靈活的腦袋瓜子,所以平時對季東楠也多方照拂和容忍。其實,這樁買賣,他也有點奇怪,秦沐這架勢明顯是和季東楠有過節。如果把季東楠送過去著了道,他丟掉的也許就是一員大將,所以這個事他也一直躊躇。沒想到季東楠自己會拒絕,他在想是不是就這樣順水推舟還可以讓季東楠對他感激三分。

見李九摸出煙,季東楠立刻機靈地湊上前,替他點火出主意:“九哥,隻要這筆貨歸咱們的人送,既然我不去讓別的兄弟去不就好了,錢也歸他們。兄弟們不說誰會知道啊,你跟那人說我去了不就行了。”

見李九沉著臉沒說話,似乎是動搖了,季東楠又追著小心翼翼試探:“是哪位這麽看中我指名讓我去幹這事的呀?”

李九吐出幾個煙圈,沒好氣地回:“說了你也不知道。那小子精得很,做生意從來都是擦著邊,黑白兩道都有點勢力,反正沒必要得罪。”

季東楠附和著點頭,隻要把這事推了,他就安心了,也就沒有再細問。

走出寫字樓的時候,季東楠長呼一口氣。

齊朵有了消息是真的,但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時間去辦李九的事情。

季東楠說不清楚這種感覺,反正他一想起鹿久笑起來眼波流轉的樣子,就想著要努力從泥潭裏出來。

2.

鹿久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車子已經開進了市區,車流如梭,喧鬧聲不時鑽進耳朵。她繼續裝暈,旁邊的兩個男人說著話,時不時提起“秦沐”“生意”幾個詞。

鹿久把這些詞稍微一串心下也清明了不少。

綁她的人跟秦沐應該是有生意上的往來,估計是這次價格沒談攏,所以請她去“坐坐”,以達到脅迫秦沐的效果。

她覺得很好笑。

為什麽這麽多人都認為拿捏到她就可以威脅到秦沐?事實上,她對於秦沐而言,也許還不如一隻養了多年的狗。

鹿久在心底笑出眼淚,疼啊,這麽一想,心真疼。

她必須得自救。

這群人的目的隻是要談生意,應該不會真要她的命。

手機就揣在她的褲兜裏,隻要能聯係到季東楠事情就好解決了。

鹿久打定主意,仍然閉著眼不動聲色,等待合適的時機。

“石頭剪刀布!”

“我去,又輸了。”薑磊抱頭哀號。

“去吧皮卡丘,我要陳記的剁辣椒白灼雞和拔絲糖餃。”室友拍著他的肩,表情嘚瑟。

十次猜拳九次輸,薑磊認命地關掉遊戲踩著拖鞋出門。天氣熱到爆,柏油路簡直像燒烤架,人就像是一根行走在炭火上的肉串。薑磊一邊在烈日下奔走,一邊在心裏罵娘。

同寢室那個沒良心的還特意打來電話提醒他別忘了買奶茶,還強調加奶蓋和布丁。

一個大老爺們還加布丁,惡不惡心!薑磊翻了個白眼:“知道了,知道了,手機沒電了。”

一通電話直接讓百分之五的電量急速下降到百分之二,他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到陳記,付款的瞬間,手機黑屏了。

白跑一趟!

薑磊站在付款碼前萬念俱灰,終於接受手機沒電這個事實,苦兮兮地出了店門,卻看到個熟人。

“蔣晴晴?”

對方轉頭看過來的瞬間,薑磊眼睛一亮。

叼著根棒棒糖蹲在路邊玩手機的不就是前兩天蹦極碰到的小姐姐嗎?隻不過她今天的裝束有點酷啊。

一頭長發高高束起,一條鮮黃的發帶綁在額前,中袖雪紡衫裏麵是件黑色露肚臍吊帶,下身棕色闊腿褲。喲!還化了煙熏妝,把倆眼圈塗得跟唱戲似的黑不隆冬的,薑磊反正也看不懂,隻是她像是在等什麽人。

薑磊三兩步跑過去:“真的是你啊。”

蔣晴晴抬頭:“巧啊。”

“江湖救急,借頓飯錢給我。”薑磊雙手合十,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我從不借人錢。”蔣晴晴笑道,“催人還錢傷感情。”

“我絕對不要你催,微信、支付寶隨便給我一個,回家充上電馬上轉你。拜托拜托,家裏還有個小子嗷嗷待哺,空手回去會被打死的。”

蔣晴晴歪頭看他:“憑什麽相信你?”

“那……我把電話告訴你?”

“不要。”

“把住址告訴你?”

“不要。”

薑磊犯了難,今天的小姐姐怎麽不好打交道啊?上次看著蠻開朗的,今天整個人的氣場開的都是生人勿近的模式。

正當他絕望要走的時候,蔣晴晴忽然叫住他。

“借頓飯錢也不是不行。”

薑磊立刻刹車,求生欲使他立刻湊上前去,巴巴等著小姐姐的“但是”。

果然—

“但你要陪我去蹦迪。”蔣晴晴上下掃了眼薑磊說,“準確來講,是陪我去和前男友蹦迪。”

“那我怎麽把飯菜送回去給我朋友?”

信息量太多,薑磊第一時間隻想到了美食。

“嘖……點份奶茶讓外賣一起帶去不就行了?”

聰明啊!薑磊一拍大腿:“蹦!”

薑磊好整以暇地坐在陳記裏麵,聽蔣晴晴說那過去的事情……不,和男朋友之間的事情,好等會兒演起來有腳本。

蔣晴晴說今天是她那個劈腿前男友生日,他還恬不知恥地叫她一起過去玩,為了在一眾朋友麵前營造出一番和平分手的假象。

蔣晴晴心裏那個氣啊,當時就答應了,她倒想看看小三長什麽樣子。

薑磊嘴裏塞滿了雞肉,“嗯嗯啊啊”點頭附和,心裏想的卻是:小姐姐敢情是去拆台的。

不過他說話算話,吃了小姐姐的飯,就得陪小姐姐去找碴兒。

阪城的市中心有一條街都是酒吧,也逐漸變成了這座城市的一種特色文化,之前薑磊跟著季東楠沒少來這裏。

蔣晴晴走到一家酒吧門口站定,看了眼手機導航:“就這兒了。”

“走著啊。”薑磊揚了揚下巴。

正要進去,疾馳而來的黑色賓利在他們身後發出道刺耳的急刹聲,薑磊回過頭準備罵娘,卻看見車上下來兩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兩人架著個明顯昏迷了的女生就往酒吧裏走。

“鹿久……”

薑磊擰眉,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這架勢……是綁架嗎?

綁架!薑磊瞬間被震得渾身都哆嗦了一下,下意識地要跟上去,被蔣晴晴一把拉住。

“你去哪兒?”

“等會兒,等會兒。”他掏出手機給季東楠撥去電話,“章喜路,BAR旁邊,快來,我看到有兩個人架著鹿久進去了。”

掛掉電話,薑磊解釋:“我一個朋友好像出了點事,我得過去看看。”

“剛剛那個女生?”

“對。”

“你女朋友?”

“不是。”

“前女友?”

“想什麽呢,我哥們心上人。”

“不行。”蔣晴晴斬釘截鐵地拒絕。

薑磊看了眼燈紅酒綠群魔亂舞著的酒吧,急了:“她是個盲人,被那樣架著進了這裏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事情。”

蔣晴晴目光微動,心中有些動搖,手仍然捉著薑磊的腕子不放。

“我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我哥們一到我就馬上回來。”薑磊著急地去掰蔣晴晴的手,音量也不由得提高了幾度,“你別鬧了!”

蔣晴晴瞬間鬆手。薑磊走了幾步回頭看,她杵在原地沒有動身,耷拉著頭委委屈屈的。

薑磊歎了口氣,小跑著回來用力握了握蔣晴晴的肩,許諾一般:“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

3.

勁爆的節拍律動從進門開始便鋪天蓋地地砸了過來,鹿久不適地甩甩頭,一旦她想停下來立刻清晰地感受到抵在右腰側的尖銳硬物。

“別耍花樣。”男子沉沉警告。

她被架著七拐八繞,然後被人塞到一個座位上。她伸手四處摸了摸,感覺像是一個卡座。她一落座,旁邊立刻有人貼著她坐下,幾個男人把她圍在中間動彈不得。

左側的人開口道:“鹿小姐,你好。”

鹿久麵無表情地坐著,男人見她沒有半點要開口的意思,提高了音量:“把鹿小姐這樣請過來也是迫於無奈啊,不過你別怕,我就是想請你來坐坐。”

鹿久冷著臉:“坐多久?”

男子笑了:“鹿小姐倒是和我見過的其他女人不同。”探究的目光在她冷漠的臉上遊走,“十分有膽色啊。”

“我自然不能如你們所願。”鹿久忍不住反唇相譏。

越是這時候她越要冷靜,激怒他們也許是轉移他們注意力的唯一方式,她右手慢慢摸索到挎包上,手機放在了第一層口袋裏,伸進包裏就能摸到。

心髒跳得有些激烈,幸好這裏環境昏暗,無人注意到她眉眼間的不自然。

鹿久屏住呼吸,即將要碰到手機的那一刻,腕子卻被人一把扣住,她瞬間驚得心都快爆炸了。

對方譏笑:“鹿小姐,我勸你還是別耍花樣,這裏可有這麽多雙眼睛。”

鹿久咬牙不語,右側的男人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大拇指用了巧勁,捏得她手腕生疼。

終於聽到她忍不住痛呼出聲後,男人才甩開手。

最早出聲的男人輕笑:“阿華不懂得憐香惜玉,來來來,鹿小姐賞臉喝杯酒,就當阿華給你賠個罪。”

鹿久揉著手腕,蒼白著臉拒絕:“我不喝酒。”

“如果我非要你喝呢?”

男人仍然笑著,聲音裏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

立刻就有人鉗製住她,捏著她的下巴往她嘴裏灌酒。

鹿久拚命地掙紮,可是她那點力氣在男人看來簡直是可以忽略。冰涼的酒水灑在手背,有些被灌入喉中苦辣不堪,嗆得她張嘴猛咳。

“鹿小姐好酒量。”男人鼓掌,“早就聽說鹿小姐和秦沐兄妹關係不和,百聞不如一見,從接到你開始我就通知了那小子,他到現在都沒給一個消息。鹿小姐,你哥他不會壓根不管你的死活吧?”

男人的目光在鹿久身上來回打量:“可是張某從來不喜歡做虧本的買賣。”

鹿久咳了好一陣子才緩過來,十指緊緊扣著卡座邊緣,拚命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拿不準秦沐的性子,卻明白再這麽下去對自己隻會越來越不利。

這裏本就聲響震天,她就算呼救也不會引起什麽關注,漸漸地,她內心的恐慌越來越大。

季東楠,你在哪裏?

不容她想到法子,下一杯酒緊跟著就來了。

“來來來,我們再喝一杯,在你哥來之前咱們好好玩。”

有人鉗製住她的後脖子,她被迫仰起臉,隨即冰涼的酒水就這麽順著喉管往下。

萬念俱灰的時候,男人的動作驟停,接著身邊一空,一眾男人齊刷刷從卡座上起身。

沒了鉗製,鹿久飛快把酒吐了出來,扶著桌子咳嗽不已。

忽然,雙方就起了爭執,吵吵鬧鬧亂成一團。鹿久聽不仔細,她心中一陣竊喜,剛想要趁**著離開,肩上就被人沉沉壓住了。

男人哼笑著湊在鹿久耳邊:“鹿小姐最好不要想著趁亂跑掉,受個傷什麽的可就不能算在我頭上了。”

鹿久心中一沉。

男人的話音剛落,清脆的酒瓶破裂的聲響就在她附近響起,幾乎同時臉頰濺上幾滴溫熱的**。

來不及尖叫,周圍人群逐漸躁動起來。

“鹿久,跟我走。”季東楠的聲音清晰地闖入耳中,急切、微微喘著氣。

他拉起尚在震驚中的女生拔腿就跑。

“鬧大了,鬧大了。”薑磊緊隨其後,嘴裏還念念有詞。

出了酒吧,鹿久還暈頭轉向,突然被橫空抱起。她知道是誰,於是配合地抬手圈住了對方的脖頸方便相互借力。

“別怕。”

季東楠將她小心地放在機車後座,和薑磊微一點頭,分別上車飛快駛離這個是非之地。

機車在夜裏飛馳,夏風拂麵而來,洶湧熱烈。

車子在十字路口停下來,季東楠回過頭,雙手一直緊緊攬著他腰的鹿久,笑得像隻抱了滿懷胡蘿卜的兔子般滿足和興奮。

“怎麽這麽高興?”

“跟你在一塊總是很刺激。”

季東楠失笑。

薑磊緊隨而來停在他們身側:“你還笑得出來,剛剛在酒吧鬧出那麽大動靜,動手時還把人開了瓢,現在那邊的人肯定滿世界找我們,我們連他們的底子都不知道。”

季東楠聳聳肩:“兵來將擋。”

薑磊這樣一說,鹿久想起來,那群人是為了秦沐的生意而綁架的她,說明他們不怕得罪秦沐,或許勢力相當。

她剛要開口,薑磊一拍腦袋罵了一聲:“忘了!我先走了!”

他當即掉轉機車,飛速離去。

鹿久也驀地想起“太陽”,著急地揪住季東楠的衣角:“‘太陽’還在他們的車後備廂裏。”

季東楠皺起眉頭,卻載著鹿久往家裏駛去。

他把鹿久送到樓下。

握住鹿久單薄的肩頭,他嚴肅地說:“你相信我,我會把‘太陽’帶回來,不要擔心,乖乖在家等著我。”

鹿久知道自己這情況就算去了也是拖累,噙著淚努力點頭,緊緊抓著他的袖子:“你要注意安全,一定要注意安全。”

鹿久搬著凳子坐在門後麵,可以第一時間聽到樓道裏任何響動。

季東楠走了一陣子了,她不敢打電話怕暴露他,就這麽心急如焚又擔驚受怕地等著。

樓道外一片寂靜,連馬路上的車輛聲都越來越少,季東楠還沒有回來。

實在坐不住了,她打開門想去樓下等。

門剛打開,季東楠回來了。

“你沒事吧?沒受傷吧?”鹿久一觸到他,手就在他前胸後背、腦袋上四處撫觸,指尖輕點生怕弄疼了他,甚至來不及去害臊。

季東楠看著她著急上火的樣子,笑著把她的爪子拎開握住:“我完好無損。”

他把牽引繩放到鹿久手上,安撫她:“‘太陽’也沒事,你看。”

鹿久握著粗粗的繩,眼淚就隨著放下的心一起簌簌而下,止都止不住,還沒開口已經哽咽。

一滴眼淚落在季東楠的手腕上,他像是被燙到了心裏,忍不住把鹿久輕緩地擁入懷中,手掌在她劇烈起伏的背上輕拍安撫。

他沒有告訴她帶回“太陽”的凶險,他砸開那輛車的後備廂以後,差一點就正麵遇上那群尋他們的人,差一點點。

還好,他平安出來了,否則,不知道這個傻姑娘會做什麽。

4.

接下來的幾天,鹿久都過得提心吊膽。她知道綁架自己的那群人來頭不小,要找到自己簡直輕而易舉,她擔心萬一他們找來,季東楠就要被自己連累了。

這麽忐忑了幾天,沒有等來那些人,季東楠卻帶來了齊朵的消息。

原來齊朵並沒有離開阪城,而是一直住在蓮湖區。

季東楠講,齊朵隻找了個待遇一般的工作,租了套兩室一廳的房子,最喜歡逛百貨商場買奢侈品,但錢從哪兒來的就不知道了。

這個故人的消息,讓鹿久遲遲難以平靜。她麵色難看,閉了眼輕歎口氣:“算了。”

算了吧!反正她們的人生不會再有一丁點交集,何必再去讓彼此不爽?

“這樣忍氣吞聲被欺負了的性格可不像你。”季東楠在鹿久身邊坐下,“你還記得她對你的好,但你也別忘記了,你在啃饅頭的時候,別人在買口紅、包包。”

季東楠並不是要刻意挑起鹿久的傷心事,隻是他了解她,她並不是個息事寧人的人,別人帶給她的傷害她是肯定要還回去的,否則也會一直憤憤難平。

效果很明顯,他的三兩句話立刻讓鹿久想起那段飽受饑餓困苦的日子,別人都踩到她頭頂來了,那她何必裝大度,假裝放下。

比起錢,鹿久更想要知道的是她視為朋友的齊朵到底是怎麽看她的嗎?就算是被利用,她也想要得到對方一個明明白白的回複。

鹿久點頭:“我去。”

每周日齊朵都要來逛奢侈品店,兩人早早也來到這個商場,準備守株待兔。

季東楠領著鹿久來到一家銀飾店,因為心裏裝著事,鹿久沒有多想隻隨著他走。

“齊……她真的會來嗎?”

“張核桃跟蹤了她幾周,每周日她肯定要來這裏,你放心。”

季東楠一邊安撫鹿久,一邊伸出纖長的手指輕點玻璃櫃台招呼售貨員:“麻煩給我看看這對戒指。”

他要的是一枚女戒,小巧精致。取過戒指,他抓起鹿久的手,輕輕套在她細白的指頭上。

鹿久完全是心不在焉的,任他在手指上套弄,她期待見到齊朵,又害怕知道真相。

她踟躕著滿腹心事,也沒去管季東楠跟誰在聊些什麽。

當季東楠牽著她走出來的時候,她感覺到他腳步一頓,隨即拉著她往另一側走,頓時心裏一緊。

齊朵來了。她想。

季東楠扣住鹿久的手腕退回銀飾店內,隔著遠遠的距離打量齊朵。

齊朵已經褪去當年證件照上的青澀,大眼睛、巴掌臉在淡妝的襯托下很有股白富美的氣質,合身的連衣裙襯得她身姿曼妙,她背著LV包目不斜視地經過銀飾店進了GUCCI專櫃。

看著如此神采飛揚的齊朵,想想被高利貸壓得苦不堪言的鹿久,季東楠的心裏就猶如燃起一堆熊熊烈火。

季東楠把鹿久牽到一處,讓她坐好在這兒等著,他會把齊朵帶過來。

雖然緊張,鹿久還是聽話地點頭應允。

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這幾年的辛酸和糟心也該有個了結。

季東楠買了一支甜筒咬著進了GUCCI專櫃,假裝要買衣服在店裏麵瞎轉悠。

他有意繞到了齊朵旁邊,齊朵看中一件衣服正要拿起,季東楠搶先一步伸手過去,手中的甜筒正巧“啪嗒”一下砸在了齊朵身上。

齊朵瞪著自己沾著一大塊奶油的衣服震驚不已,季東楠連忙裝出一副歉意的樣子,邊道歉邊慌慌張張往店外走。

齊朵怎麽會容許他就這樣走了,立馬怒氣衝衝地拔足跟上。

“你站住,你知不知道這衣服多少錢?喂!”

她追在季東楠後麵,一路被他引到了商場後門出口。

見季東楠忽然停下來,齊朵趕緊衝上去一把抓住他,正要說話,抬頭就看到門口安靜站著的鹿久。

見齊朵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季東楠笑了笑,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往鹿久那邊拖:“賠啊,當然要賠!你把欠她的還了,我賠你三件這樣的衣服。”

齊朵臉色蒼白,她掙紮反抗,卻始終抵不過季東楠一隻手的鉗製。

在久違的、熟悉的聲音傳來的那一刻,鹿久努力控製內心翻湧的情緒,麵朝齊朵出聲的方向,擠出一抹蒼白的微笑,咬著牙打招呼:“齊朵,好久不見。”

齊朵瑟縮了一下,隨即強裝鎮定挺直腰板揮開季東楠的手,顫著聲道:“什……什麽還錢?你們是誰?我都不認識你們!大庭廣眾你們想幹什麽,裝黑社會嗎?”

“齊朵!”帶著顫抖的尖銳聲音打斷了齊朵,鹿久黑漆漆的沒有聚焦的眸子裏帶著無限的沉痛,她捏緊拳頭,仿佛要凝聚全身的力氣才能把話說得完整,淚水決堤,順著她姣好的麵頰汩汩往下,“齊朵,當時我的處境是什麽樣子你很清楚。我把你當成唯一的真心朋友,無比信任你,可是你居然利用我去借高利貸,把債務全轉嫁到我身上。你知道我這幾年是怎麽過來的嗎?你知道被高利貸追債的日子是多麽可怕嗎?你不知道,你當然不會知道,你逍遙快樂過著奢華的生活,當然想不到也看不到我在角落裏啃著饅頭躲著追債。”

鹿久哽咽得說不下去了,她抹去眼淚,閉了閉眼,繼續:“所以,齊朵,趁我還能好好說話的時候把錢還了,不然我們就隻能去警局了。”

齊朵強撐著氣勢,眼睛在看到一直盯著自己的季東楠時泄露出一絲怯意。她算準了鹿久沒有證據拿自己沒辦法,但是這個看上去就不好對付的男人卻讓她心有餘悸。

她梗了梗脖子,強裝鎮定道:“你有證據嗎?鹿久,就算借款的流程都是我幫你操作的,但所有的簽字都是你自己簽的,你能繼續上學不也是我幫你的嗎?怎麽,現在過河拆橋想反咬我一口?好啊,去警局啊,去警局你拿出證據是我坑了你啊!”

鹿久瞬間被激怒,她下意識地就想奔過去給齊朵一巴掌,被季東楠一把拉住。

季東楠緊緊拽著她,輕笑一聲,忽然轉移話題:“我聽說齊小姐最近交了個男朋友,對你很好還很有錢,房租他付的,包包他買的,就是年紀大了點、脾氣大了點、愛吃醋了點,發起火來還打過你兩次。”

齊朵臉色大變。

季東楠盯著她:“我說得沒錯吧,齊朵小姐?”

“你居然調查我!”齊朵不敢衝季東楠發火,轉而怒視鹿久。

季東楠打斷她,厲聲道:“她要是有這心思還至於被你騙?重點不是這個,齊小姐。你那個暴躁的男朋友要是知道你最近一周下班後都在和男同事吃飯、看電影、逛街,你說他會怎麽想?”

在齊朵逐漸崩裂的表情中,季東楠帶著惡意衝她一笑,掏出一個信封丟給她。

裏麵有二十張照片,每一張都足夠她被分手一百次。

之前還盛氣淩人的齊朵像被紮破的氣球瞬間癟了,她帶著驚恐的神色哀求季東楠:“我……我錯了。”

季東楠偏過頭看鹿久,齊朵立刻順著他的目光跑到鹿久跟前,抓著她的手哀求:“鹿久,鹿久,我還你錢,但我現在沒有這麽多,我所有的東西都是男朋友買的,他怕我出去亂玩根本不怎麽給我錢,我能不能慢慢還你?我跟那個男同事就是鬧著玩的,不是真的啊。求你,求求你別告訴他。”

鹿久沉默地甩開她,隻覺得今天這一趟來得十分不值:“我真是看錯你了,齊朵。”

齊朵聽這話以為鹿久不肯罷休,繼續慌張地去抓她的手,苦苦哀求:“鹿久,我求你了,我真的知道錯了,這幾年我也過得不安心啊……”

鹿久再次甩開她,麵上慍怒:“我把賬號發給你,一個月內把錢打過來。”

齊朵一喜,連連答應了。

她正慶幸著,卻被季東楠的下一句話問得一愣。

季東楠挑起嘴角,臉上卻絲毫沒有笑意,他冷著聲問:“說吧,你的同夥是誰?”

齊朵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有些慌張:“什麽同夥,沒有同夥。”

“我可不像鹿久這麽心軟好糊弄,你一個剛進大學的小女生誰給你這麽大膽子去坑同學?要麽你是慣犯,要麽就是一定有人給你出了主意,騙錢之後你能一聲不吭地消失,怕是早就有所準備或者拿到了什麽補償,你可別說專門考個大學就是來騙這幾萬塊的吧?”

齊朵瑟縮著往後退想逃走,可是季東楠一個閃身堵在了她身後,語氣裏已經帶上十二分不耐煩,威脅道:“你要在我麵前說,還是要去警局說?”

鹿久心中一凜,在發現被騙後她蒙了好一段時間,實在想不出為什麽齊朵會為了這幾萬塊寧可中斷學業,現在被季東楠這麽一說,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了疑點。

5.

不起眼的茶餐廳裏,三人坐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裏。

在季東楠的緊逼之下,齊朵暗暗惱著,麵對虎視眈眈的季東楠,她肯定跑不掉,隻有硬著頭皮說實話了。

“是他主動找我幫忙的,他說你單純好接近,很容易上當。”齊朵抬頭看了鹿久一眼,聲音越來越小,“他教我怎麽去對你好,給你買吃的、借錢讓你感動,等到和你一步步成為朋友,騙了你就直接消失。”

“所以說,你騙錢不是臨時起意,是從開學就有預謀了?”鹿久發出一聲譏笑。

“他允諾我辦好了這件事會把我安排進更好的大學,還給我出全部學費。鹿久,我也沒有選擇,如果是你,你也會答應的啊。”

季東楠一記重拳重重捶在了桌上,齊朵嚇得立刻縮成一團。

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可親耳聽到這場黑心腸的陷害,還是讓季東楠無比憤怒,他恨不得把眼前抱頭縮成一團的女人揍一頓。

見他那暴戾的模樣,齊朵心裏大驚,死死捂住自己的臉喊:“罪魁禍首不是我啊,是秦沐!那個放高利貸的也是他的人,我親耳聽見他和放高利貸的說,在鹿久沒還清之前,用什麽辦法威脅她都不算過分。”

像是有人拿著鐵榔頭在頭上狠狠敲了一下,鹿久在聽到“秦沐”這個名字的時候隻覺一陣耳鳴,整個世界都被包圍在那絕望又尖銳的轟鳴聲中。

虧她不久前還以為秦沐逼她吃胡蘿卜、逼她去酒吧唱歌最終是想幫助她,卻萬萬想不到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秦沐。

鹿久一時間無法接受,蒼白著臉和唇呆坐著,感覺快要窒息。

她僵坐著,抬手抓住季東楠,用力到指尖幾乎要嵌進他的肉裏:“送我去……送我去找秦沐。”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站在門口,鹿久因為氣憤胸口起伏厲害,空洞的眼睛望向虛空。

打發走兩個過來詢問的保鏢,秦沐微微揚唇,帶著些愉悅仔仔細細欣賞鹿久臉上的絕望與憤怒:“我以為你不會發現得這麽快。”

季東楠擰著眉,警惕地盯著麵前的男人。

秦沐慢慢地走近鹿久,看著感知到自己的靠近而越發僵硬的妹妹,臉上帶著幾分惡意的笑。

他說:“鹿久,讓你受點皮肉上的委屈,隻是為了讓你記得,牢牢記得,因為你造成的種種惡果。你現在受的也隻是當時你帶給我的萬分之一而已。”

他俯下身,語氣繾綣得像在說情話,吐出的話卻像夾著冰刀:“你不會現在就開始受不了了吧?”

他的氣息輕輕噴灑在鹿久的耳畔,如疽附骨,讓人頭皮發麻。

鹿久麵色白了白,咬緊牙齦。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還給我錢去還貸?怎麽不讓我死了算了,那樣你不是更開心?”

“我怎麽會舍得你去死呢?你是我的妹妹啊,媽最喜歡的小女兒,我不會讓你死的。小九,哥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時時刻刻提醒著你,你親手造成的那段血淋淋的過去。你要是過得幸福偶爾忘記了,哥哥會搖醒你,幫你記起來,一輩子。”

秦沐說完,喉嚨裏驀地發出一連串低低的、古怪的笑聲。

季東楠警惕地上前幾步,隔在他們中間。

“讓你被朋友背叛欠債、忍著饑餓四處躲逃,又出手幫你看你求我,看你吃讓你難受的食物、看你去討厭到想吐的酒吧,小九,你看你不是適應得挺好的。啊,看你這樣,哥哥很高興呢。”

小久。

這個鹿久聽了十二年的稱呼,現在她隻覺得惡寒。

是鹿久,她緊緊拽著他的胳膊,帶著懇求輕聲道:“我們走。”

季東楠順著鹿久發白的指尖往上看,鹿久臉色極其不好,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他看得出鹿久現在在硬撐著,於是也不再戀戰,隻是帶著十足的戾氣伸手指了指秦沐以示警告,便小心地牽著鹿久引領著她走了。

秦沐的目光落在那雙緊緊相扣在一起的手上,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按下呼叫鍵把小八召喚了進來。

小八才走近,秦沐便沉著臉朝他腦袋狠狠扇了一巴掌。

“你怎麽辦的事情,季東楠不應該在昨天送貨途中被警察抓了嗎?怎麽他現在還好好地站在我麵前?”

小八挨了打,委委屈屈著不敢抬頭:“沐哥,這不能怪我啊,李九說季東楠答應去了,哪能想到會李代桃僵,白抓了幾個小嘍囉。”

秦沐深吸一口氣,眼中的狠戾一閃而逝:“滾!”

小八麵上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戰戰兢兢地問:“秦老又往賬號裏匯了一筆學費,讓您轉交給鹿久,您看是不是還和之前一樣操作?”

“還是照舊。”秦沐躺回皮椅,冷笑一聲,“即使她害了人,爸還是對她這麽好。可是,我不想讓她舒心。”

這事兒一定還會更精彩,他等著守在鹿久身邊的男人的反擊。

秦沐勾唇笑了。

沒想到才半天時間,秦沐的酒吧就出事了。

酒吧經理打來電話說不知道哪裏來的一群混混,進來後隨便找了個由頭不順心就開始一頓狂砸,叫嚷著要見總經理。

“我當是誰呢,有膽來砸我的場子。”秦沐從側門進去,冷冷開口。

這群混混還真砸得徹底,場內一片狼藉,能砸的幾乎全砸了,估計這段時間都得被迫停業。

“喲,沐哥。”從混混裏走出個穿灰T恤的男子,像是這群的領頭,“想必事情你都了解了,你妹妹帶來的那個男人偷襲了我們老大,直接一酒瓶子把我們老大砸進了醫院,現在還沒醒呢。現在他倆跑得沒了影,隻好找到你這裏來了。怎麽著,表個態吧?”

聽完他這一段,麵無表情的秦沐忽然捂著嘴笑起來,直笑得彎了腰。

周圍的人麵麵相覷,不知道他這演的是哪一出。

秦沐好半天才止住笑,慢條斯理地帶著嗜血的眼神望過去:“原來是張鬼的人啊,可我怎麽聽說是你們綁我妹妹在先,才被人開了瓢。”

灰T恤男人本就是來挑事的,一見說破了,立刻囂張地威脅:“你少廢話!我今天來不是聽你耍嘴皮子的。一百萬醫藥費,明天中午之前要到鬼哥的卡上。”

“喲,威脅我?”秦沐揚唇,緊接著電話又響了。

秦沐怒從中來,帶著一臉的戾氣甩手就把電話扔了出去。

瞬間灰T恤男人的氣焰又起來了,得意道:“我聽說秦少爺黑白通吃交友廣闊,但秦少爺畢竟是個底子洗得幹淨的生意人,跟我們不同。南七區的混混到底長什麽樣,了解得太清楚也不是好事。”

他一揚手,帶過來砸場子的一群人便在他的帶領下大搖大擺地出去了。

偌大的酒吧一下子空下來,碎了滿地的各色酒水交織在一起散發出刺鼻的香味。

秦沐看著眼前的狼藉,沉下來的眸子眯了眯,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