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7 愛的貼現率
在經濟學中，貼現率就是未來價值轉化為當前價值的打折程度。在愛情中，人們往往也會麵臨同樣的選擇。
糧食夫婦小劇場：
麥子：教授，做了快三十年的單身狗，你就沒想過隨便找個人將就一下？
穀梁彧：沒有。我有耐心等。
麥子：等你的真命天女出現？
穀梁彧：不，等一個笨蛋迷途知返……
一）
進了星巴克，麥子下意識地走到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方才反應過來，這正是上次穀梁彧被唐莉潑咖啡的位置。回想起他那天狼狽的模樣，她不禁抿唇笑了。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麥子的思緒，抬頭，隻見一個身穿黑白格子連衣裙，眉眼間有些混血氣質的女子正朝她走來。麥子低頭確認了一下平板電腦上的照片，馬上起身笑臉相迎：“高小姐，你好！”
高馨雅麵無表情地坐在麥子對麵，抬起下巴打量著她，神情倨傲。
麥子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總覺著那目光裏似藏著敵意。
“高小姐，很高興為您服務。”麥子開始了一貫的開場白，“之前我根據您提供的照片和資料做了前期的準備工作。這是我為您預設的幾個風格。您看看喜歡哪種。”
麥子邊說邊將手中的平板電腦遞到高馨雅麵前。
高馨雅用指尖在屏幕上隨意劃了兩下，然後皺起眉，輕蔑地笑了一下：“很一般嘛……”
麥子一怔，忙又賠著笑：“高小姐如果不喜歡，我們可以再溝通。或者，到商場邊試穿邊找感覺。”
高馨雅將平板電腦推回給麥子，目光依舊在麥子的臉上打轉，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你們做陪購師的，也賺不了多少錢吧？”
“啊？”麥子怔住了。
高馨雅又自顧自地說：“如果遇到個有錢的金主，仗著有幾分姿色，就要死纏爛打了吧？”
麥子瞪起眼：“你什麽意思啊？”
“沒什麽意思。”高馨雅說著站起身，“我隻是覺得，你不夠專業，不想找你陪購了。”
麥子也站了起來，氣呼呼地說：“高小姐，你哪裏不滿意可以指出來，我這邊也可以隨時按你的意思調整。可你不能忽然取消訂單啊！你要知道，前期我可是非常認真地做了準備工作。如果你現在取消，那定金是不予返還的！”
“哼……”高馨雅冷笑一聲，“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錢。不就是兩百塊嗎，我當打發要飯的了！”說完，她抓起皮包，搖曳生姿地走了。
“你……”麥子瞪著她的背影，氣得臉都白了，“什麽人啊！”
幾分鍾後，高馨雅拉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同伴斜了她一眼，問道：“這麽快就回來了？”
“看一眼就出來唄，難不成我還真用狐狸精陪購啊？”高馨雅一臉的不屑，“我看出來了，就一個土妞，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就妄想嫁入豪門，飛上枝頭變鳳凰。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同伴樂了：“既然是這樣，你還擔心什麽？梁家什麽家世，那穀梁彧又是獨子，將來可是要繼承家業的。你跟他才是門當戶對。那些個野花野草，你不必放在心上。”
“也對。這麽個貨色，他不過是圖個新鮮吧！我太小題大做了。”
二）
麥子本來心情就差，又遇上個奇葩的客戶，更是雪上加霜。晚上，室友邀她一起看電影，她謝絕了，一個人在宿舍裏做畢業設計圖。
可就在麥子沉浸在服裝設計中，暫時忘了煩惱時，手機響了。她拿起一看，是裴少霆。
“喂，麥子，你在哪兒？”
裴少霆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旁邊也是人聲嘈雜。
“我在宿舍啊……”麥子遲疑道。
“趕緊出來，到籃球場！”裴少霆大聲說。
“籃球場？現在？”
她朝窗外望了一眼，天已經黑了。
電話裏傳來裴少霆篤定的聲音：“對，就是現在！我在籃球場等你！”
放下電話，麥子隨手扯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心中仍很疑惑。據她所知，裴少霆畢業後就很少回母校，今天為什麽忽然回來了，還去了籃球場……
初夏夜的校園燈火通明，籃球場這邊更是被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有什麽重量級的人物在打比賽。
一個高個子男生回頭看見了麥子，馬上大喊：“來了，來了！校花來了！”
麥子瞪大眼睛，已經完全蒙了。
接著，人群自動分開，在麥子前麵閃出了一條路。有鼓掌的，有吹口哨的，還有人在後麵推著麥子往前走。耳畔忽然響起了音樂，是周傑倫的《告白氣球》。
麥子就這樣傻愣愣地走進籃球場，眼前的景象瞬間讓她目瞪口呆。隻見籃球場中央用白色的蠟燭擺了個巨大的心形，熒熒燭火將四周映得暖意融融，而在蠟燭中心站著一個身穿白色球衣的男生。他身形修長，眉目俊朗，一雙狹長的桃花眼映著跳動的燭光。
這個身影太熟悉了……
麥子半張著嘴，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裴少霆在校時是籃球隊的主力，每次比賽，她都會在場下注視著那個寫著11號的白色球衣。這個畫麵簡直就是刻在腦子裏一樣。
直到被裴少霆帶著涼意的手牽著走進蠟燭圈，麥子方才回過神來。
“師……師兄……這怎麽回事？”麥子的聲音都發顫了。
裴少霆彎起嘴角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笑容，眼中柔波流轉。忽然，他像變魔術一樣，從身後拿出一束嬌豔欲滴的玫瑰，遞到麥子麵前。
“麥子，還記得這裏嗎？”裴少霆盯住麥子的眼睛，語氣溫柔得一塌糊塗，“籃球場，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我一直記得，大四上學期的那場比賽，你是啦啦隊的一員。中場休息的時候，你遞給我一瓶礦泉水。其實，我那個時候就開始注意你了。我對你是一見鍾情。我就想啊，以後跟你表白的時候，一定要在這個籃球場。麥子，我真的很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說完，他單膝跪地，竟擺出了求婚的架勢。
四周圍觀的人也紛紛喊了起來：“在一起！在一起！”
麥子用雙手捂住了嘴，回憶的畫麵像電影鏡頭在腦海中閃現。她記得裴少霆說的那次比賽。同時，她也非常清楚地記得，她遞給他礦泉水時，他根本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一見鍾情，是這樣的嗎？
“哎呀，媽，你就別操心了行嗎？我知道張阿姨家的女兒很優秀……可她家那小門小戶的，我的事業也借不上什麽力啊！我壓根就不想找這樣的……”
“你那個老板，根本就不喜歡你！他隻是看你傻，想利用你！”
“裴老板並不適合你。他這個人太油滑了，對誰都好，又對誰都打著小算盤。”
……
幾個聲音交織在一起，像串了台的收音機在耳邊嘈雜作響，麥子看著笑意盈盈的裴少霆，忽覺脊背發涼，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裴少霆見她隻瞪著眼睛不說話，以為被嚇傻了，又揚著臉笑著說：“麥子，其實你那天跟我說，你有喜歡的人，我就知道你說的是我。之前，你雖然沒說，但我也能感覺到。可我總是想著等事業成功了，有了一定的基礎，才有資格跟你表白。可現在你身邊出現了另一個人……我……我真的害怕了……我怕你會動搖。所以，我也不管那麽多了。我喜歡你，雖然我沒那個人有錢，但……我會盡全力給你最好的生活。麥子，做我的女朋友吧！”
“答應他吧！”圍觀的人再次起哄，一邊拍手一邊有節奏地喊著，“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燭光中，裴少霆的目光也越來越熾熱。
麥子卻忽然冷靜下來了。
這是她幻想過無數次的場景啊！她應該感動得熱淚盈眶，然後毫不猶豫地投入男神的懷抱啊！可為何看著他熱切的眼神，她卻隻覺得茫然和害怕？
“對……對不起……”麥子又後退一步，“我……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她轉身拔腿就跑，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一般。
裴少霆站起身，捧著花直愣愣地望著麥子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焦躁……
麥子奮力撥開人群，死命往前跑。她也不知道要跑去哪裏，隻飛快地向前跑，把嘈雜的人聲遠遠甩在身後。直到再也跑不動，她才停下腳步，彎著腰大口大口喘著氣，直起身，臉頰竟有涼涼的**滑落。
她抬手抹了一下眼淚，有點納悶自己為什麽會哭，可那眼淚像不受自己控製一樣，一滴接著一滴滾落下來。她索性蹲在地上，任由淚水肆意流淌。
哭了好一會兒，腿也麻了，麥子這才站起來。她發現自己完全理解不了今晚發生的一切。裴少霆怎麽就忽然跟她表白了？而她怎麽就跑了呢？還有，為什麽要哭呢？
淩亂了，完全淩亂了……
誰能給她答疑解惑？
二十分鍾之後，麥子坐在學校門口的大排檔裏擼著肉串，而麵前的小木桌上已經整整齊齊擺著一大排竹簽子了。
“喂，教授，我是請你擼串，不是請你排兵布陣來了。”麥子瞪著認認真真擺著竹簽子的穀梁彧大聲抗議，“你倒是吃啊！”
穀梁彧抬頭看向她，鏡片後的眼眸**起溫暖的笑意：“你剛剛說你心情不好沒胃口，你沒胃口的時候能一口氣吃了十二根肉串，那我估算一下，如果有胃口的話……”
“啊！”麥子將手中吃了一半的肉串摔在桌上，“教授你太過分了！我……我這是剛剛哭過了，需要補充能量！”
“流眼淚應該補充水分。”穀梁彧說著將一瓶礦泉水放在她麵前，又語重心長地說，“油炸的東西還是少吃，對身體不好。”
麥子瞥了一眼礦泉水，嘟起嘴：“我要喝可樂！”
“碳酸飲料就更不好了……”
“啊，教授！”麥子要抓狂了，“我找你是要請教那個凡什麽效應，不是來聽健康講座的！”
煤油燈暖黃的光暈映著麥子俏生生的臉龐，穀梁彧露出了孩子般純真的笑容。
這時，老板娘端過兩個塑料碗，擺在了二人麵前。穀梁彧低頭看著碗裏一塊塊蒙著紅色醬汁的金黃麵餅，很是好奇。他拿起上麵的牙簽戳了一下，又抬頭問麥子：“這是什麽？”
“烤冷麵啊！沒吃過？”
穀梁彧輕輕點頭。
“唉，這等人間美味都沒吃過，你們這些講究人真是太可憐了！”麥子說著，竟用牙簽在自己的碗裏紮起一塊，遞到了穀梁彧的唇邊，“來來來，嚐一口！”
穀梁彧本來對不明物體有點抗拒，可在麥子的“蠱惑”下，竟乖乖地張開了嘴。
麵餅有嚼勁，醬汁酸甜可口。穀梁彧細細咀嚼著，發現這不明物體似乎也挺美味。
“好吃吧？”麥子揚起下巴問道。
穀梁彧點頭：“唔，好吃……”
“瞧你吃的……”麥子拿起餐巾紙，一伸手很自然地抹去了穀梁彧唇邊的一滴醬汁。
粗劣的餐巾紙擦在臉上有微微的痛感，可穀梁彧卻有種觸電般奇妙的感覺。他怔怔地看著麥子，臉微微發燙。
麥子也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似乎太過曖昧，臉也紅了。
“呃……那個……教授，你倒是快點幫我分析分析啊！”麥子低下頭步入正題。
“哦……對，你剛剛是說，裴少霆跟你表白了……”穀梁彧清咳了兩聲，“你沒答應是吧？”
麥子蹙眉點點頭：“嗯，好奇怪。我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了，明明期待這一天都期待了四年……怎麽竟會落荒而逃呢？”
“那你擔心的是什麽？”
麥子抿唇思索了一下：“他突然說喜歡我，還說是一見鍾情……我……我感覺不對勁……在這之前，他是對我也不錯，但感覺不到是喜歡我很久的樣子啊！另外，周年慶那次，我明明聽見他說要找對他事業有幫助的伴侶……還有，他之前提過，公司的新項目缺少資金，希望我能找鵬程集團的公子來投資……”
這樣一梳理，不用穀梁彧說什麽，麥子自己也明白問題的症結在哪裏了—她是質疑裴少霆表白的動機。
穀梁彧雙手交握放在小桌上，擺出了講課的架勢：“今天咱們拋開‘凡勃倫’效應，來說個別的經濟學概念吧！”
麥子眨眨眼，開始認真聽講。
“咱們來說‘貼現率’。”穀梁彧推了下眼鏡，“何為貼現率呢？通俗地講，就是未來價值轉化為當前價值的打折程度。”
麥子眼中一片茫然。
穀梁彧繼續耐心講解：“舉個例子。比如你有一套房子，兩年以後能賣到兩百萬。而現在你急需錢用必須賣掉它，隻賣了一百萬。這中間打折的程度就是貼現率。”
“這……跟我的事有什麽關係？”麥子瞪大眼睛問道。
“當然有關係啦！”穀梁彧拿起一根竹簽擺在麥子麵前，“這個就好比裴少霆理想中的伴侶。一開始，他所期待的是能夠在事業上給他長久幫助的伴侶。我分析他理想的目標應該是富家千金這一類的吧！”
麥子低頭對那根“富家千金”撇了撇嘴。
穀梁彧又拿起一根竹簽，折成兩半，將其中一半放在麥子麵前：“這個，就好比是你。”
麥子瞪著穀梁彧，嘟起嘴：“我……我怎麽就比人矮半截？”
“噗……”穀梁彧樂了，“這隻是打個比方。”說著，他拿著剩下那半根竹簽晃了晃，“裴少霆現在遇到了麻煩，急需一筆資金周轉，所以他等不到未來所期待的那個富家千金，而想選擇能解燃眉之急的你。那麽這個，就是‘貼現率’。”
麥子垂下頭，低聲嘟囔：“原來，你也認為他是想利用我……”
穀梁彧看她這副模樣，不禁有些心疼，柔聲安慰道：“其實，這也隻是我的分析，不一定是真的。”
麥子抬頭注視著穀梁彧，眼中一片澄澈：“教授，我怎麽才能確定他對我是不是真心？”
“這個也簡單。”穀梁彧抿唇想了想，“你隻需要告訴他，你打算接受他，所以徹底斷了和那個富二代的聯係。看他什麽反應。”
麥子咬了咬下唇，沒作聲。
三）
第二天上午，麥子站在裴少霆辦公室門口做了三次深呼吸後，才抬手敲門。
“請進。”裴少霆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發悶。
麥子輕輕推開門，見他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自己，修長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
“師……師兄……”麥子關上門，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裴少霆沒轉身，也沒說話，定定地站在那兒就像一尊雕像。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微微側身，輕聲問了句：“有事嗎？”
麥子緊張得聲音發抖：“師兄……你生氣了嗎？”
裴少霆轉身，看著戰戰兢兢的麥子，無奈地笑了一下：“生氣倒不至於，就是……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有點沒麵子……之前，聽你說你有喜歡的人，我還以為……好啦，給師兄點麵子，別提這件事了。”
“我……”麥子上前一步，又深吸了一口氣，“師兄，你沒自作多情……我喜歡的人……一直……一直都是你……”
裴少霆先是一怔，接著露出個哭笑不得的表情：“那你昨天跑什麽？”
“我……我就是……”麥子抿了下嘴唇，盡力讓語氣保持平靜，“我是去找那個追我的人了……”
“啊？”裴少霆瞪大了眼睛。
麥子接著說：“就像你之前說的，我不能一直吊著人家啊！既然我喜歡的人已經跟我表白了，那我就不能再繼續給他希望了。我是想……先把他解決了，再……再跟你開始……這樣，對你才公平啊！”
裴少霆張大了嘴，半晌才挑著眉毛問出一句：“你把他……解決了？”
麥子的心開始下沉。她點點頭：“嗯，斷得徹徹底底、幹幹淨淨！他說，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我麵前了。”
“哎呀……”裴少霆指著麥子，又急又氣，“你……你可真是個孩子……怎麽能這麽衝動呢？”
見他如此反應，麥子的心鈍鈍疼了起來。
“怎麽是衝動呢？我……是想好好跟你在一起啊！”盡管竭力控製，但麥子的聲音還是帶了哭腔。
可此時的裴少霆根本沒注意她的情緒變化，隻一味埋怨：“那你也不用做得這麽絕啊！就算做不成男女朋友，做個普通朋友也好啊！”
“師兄……”麥子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我答應做你女朋友了……你……你應該高興啊……你怎麽一直糾結別人的事？”
裴少霆皺了下眉，忽又將雙手扶在麥子的肩膀上，柔聲說：“我當然高興了。不過，親愛的，我之前也跟你提過，艾美現在陷入了危機。我真的需要一筆資金周轉，這個迫在眉睫。你幫我約一下鵬程集團的公子，就約他出來就行，後麵的事我來搞定。”
一滴清淚滑落臉頰。麥子退後一步，撥開了裴少霆的手，顫聲問道：“你跟我在一起……就是……就是為了這個嗎？”
裴少霆一把拉住麥子的胳膊，緊張地說：“麥子，你想哪裏去了？我這麽做，不也是為了我們倆的未來嗎？我那麽喜歡你，當然想給你幸福，讓你過好日子。現在的難關，我們要一起去麵對啊！”
麥子抽出胳膊，抹一下眼淚，忽然彎起嘴角笑了：“師兄，我也一直記得那場籃球比賽。那天，別的啦啦隊員都統一穿白色短裙，而我為了引起你的注意，穿了藍色的……你還記得嗎？”
裴少霆遲疑了一秒，馬上又笑著說：“當然記得啊！你穿藍色短裙，真的很漂亮，我的眼睛一刻都離不開你呢！那時我就想，如果這麽漂亮的女孩兒是我女朋友，該有多好啊……”
沒等他說完，麥子已經捂著臉泣不成聲了。
“怎麽了？怎麽又哭了啊？”裴少霆伸手將麥子環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別哭了，我會心疼的……”
麥子用力推開了他，淚眼婆娑地望著他，聲音哽咽：“那天，我……我穿的是紅裙子……”
裴少霆先是一怔，接著咬了咬牙，語氣中多了煩躁：“紅的藍的……顏色有這麽重要嗎？而且過去這麽長時間了，我記錯了也沒什麽大不了吧？”
麥子定定地望著他，流著眼淚緩緩地說道：“大一的迎新晚會，我第一次遇見你。你在台上主持節目，穿著黑西裝、白襯衣……第二次遇見你，是在圖書館門口，你為社團招募新生，那天你穿了黑色格子襯衣、淺藍色牛仔褲……還有籃球比賽那次，你穿白色11號球衣、白色耐克球鞋，還戴了一個紅色的護腕……”
“夠了！”裴少霆大聲製止了麥子的回憶，“我承認我沒有你記性好，可這些根本不重要！既然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那麽當務之急就是解決眼前的問題！”
“可是……你真的喜歡我嗎？我怎麽一點都感覺不到……”麥子哽咽著。
裴少霆又咬了咬牙，語氣已經很不耐煩了：“麥子，這麽說吧，既然你喜歡我，想跟我在一起，那麽我保證娶你。我對天發誓愛你一輩子，行嗎？隻要你幫我渡過這次的難關，你要我做什麽都行！”
麥子抹了一把眼淚，淒然一笑：“師兄，我真的很想幫你……”
裴少霆的眼中燃起了希望。
“可是……我真的不認識什麽鵬城集團的公子……”麥子看著心上人漸漸扭曲的臉，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那都是假的……假裝追我的那個人是穀梁教授，他隻是想幫我測試你的反應。豪車，是他跟朋友借的……我說過的那些高檔場所，也都是他用朋友的關係帶我去的……還有，那香奈兒的包，也隻是高仿……對不起，一切都是假的……我也想幫你渡過難關……可是……我真的無能為力……”
“你……你居然騙我？”裴少霆麵色鐵青，聲音嘶啞了。
麥子的眼淚又湧了上來，她直直看著裴少霆：“對，那些都是假的。可……可我喜歡你是真的啊……自從看見你第一眼，我就喜歡你……我對你才是一見鍾情……我根本不喜歡做什麽陪購師……我是為了天天看見你，才到艾美工作的……我喜歡了你四年啊……可我終於等到你的回應，竟然是為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師兄，到底是誰騙了誰？”
說完，麥子捂著臉跑出了辦公室。裴少霆想喊住她，可張了張嘴終究沒發出任何聲音。
麥子一口氣跑出了寫字樓，見穀梁彧的車停在門口，拉開門便坐了上去。
穀梁彧想詢問情況，可沒想到麥子一關車門就大哭起來。
“教授，對不起……對不起……嗚嗚嗚……”
穀梁彧被她給弄蒙了—怎麽忽然跟他說“對不起”？
麥子捂著臉繼續哭：“我讓你的課題失敗了……嗚嗚嗚……師兄根本不喜歡我……你那個凡什麽的研究……失敗了……嗚嗚嗚……那些研究經費都白花了……嗚嗚嗚……”
原來如此。穀梁彧被她給逗樂了，一邊抽出紙巾一邊安慰她：“沒關係的，失敗的結果也是有研究價值的。你不用為了這個哭啊！”
“可……可我就是想哭啊……”麥子接過紙巾，抹了一把眼淚，扭頭看向穀梁彧，“我不想為了他哭。教授，你別那麽小氣……就……就讓我哀悼一下你的研究經費嘛……那些玫瑰花好多錢啊……還有……還有吃了那麽多次飯……好多……好多錢……還有那麽高級的網球場……嗚嗚嗚……都白搭了……”
看著有點“精神錯亂”的麥子，穀梁彧真是哭笑不得加手足無措。他想了想，緩緩發動了車，就這樣漫無目的在大街上逛著。忽然一抬頭，看見一條巷子口有個進口零食店，卡通風格的招牌很是可愛。穀梁彧看了一眼被眼淚淹沒的麥子，一轉方向盤，停了車。
麥子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也沒注意穀梁彧已經下車了。直到十幾分鍾後，他將一大袋子花花綠綠的零食塞到手中，麥子才瞪著紅腫的眼睛回到現實。
“買這麽多零食幹嗎？”麥子帶著濃重的鼻音問道。
穀梁彧掏出一個草莓味的棒棒糖，小心翼翼地剝去粉紅色的糖紙，微笑著遞給麥子：“你不是說，哭過了要補充能量嗎？吃吧！”
麥子將棒棒糖塞進嘴裏，草莓的香甜衝散了眼淚的苦澀，心裏似乎也沒那麽難過了。
穀梁彧見她安安靜靜地吃糖，不再流眼淚，不禁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又掌握了一個技能。”
麥子含著棒棒糖，鼓著一邊腮怔怔問道：“什麽技能？”
穀梁彧眼眸澄澈，笑容純淨得像個孩子：“哄女生的技能啊！哭了，就喂她吃糖。”
麥子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情緒釋放，給這個耿直boy出了多麽大一個難題。
“那個，別我自己吃啊……你也吃……”麥子在袋子裏翻出一個柚子味的棒棒糖，剝去糖紙，直接塞進穀梁彧的嘴裏了。
突然來襲的“甜蜜”讓穀梁彧有些措手不及。他下意識地將棒棒糖拿出來，看了一眼，忽然發現那黃色的球體上麵刻了一句：I love 柚！
他的臉頰頓時發燙，接著又緊張起來。好像做錯事的孩子，生怕被發現一樣，迅速將糖球塞回嘴裏。
這個“小發現”在他的味蕾一點點釋放著甜蜜的信息，而這個信息不能分享，就自己一個人偷偷竊喜吧。
可教授這個動作卻讓麥子疑惑了。她含著棒棒糖傻傻問了句：“柚子味的……很好吃？”
“嗯。”穀梁彧機械點頭。
麥子也不知道說什麽了，狹小的空間裏就這樣莫名安靜起來。
“呃……接下來，有什麽打算？”穀梁彧打破了尷尬。
麥子皺了下眉：“什麽……什麽打算？”
“還……追你的男神嗎？”
話一出來，穀梁彧馬上後悔了。因為他看見女孩兒的眼圈又紅了，眼底的淚水已經蓄勢待發。他不禁在心裏責怪自己，真是笨啊，怎麽又惹她哭？啊，眼淚溢出來了……又哭了，又哭了，怎麽辦？他蹙眉思索了一下，趕緊又從袋子裏摸出一塊巧克力。剛要剝糖紙，手被麥子給按住了。
“教授，這個還沒吃完呢……”麥子破涕為笑，“也不是哭就一定得吃糖……你將來要這麽哄你女朋友，是會害她得糖尿病的……”
“哈哈……”穀梁彧撓著頭無奈地笑了，“所以，你行行好，別哭了。我真是黔驢技窮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麥子擦幹眼淚，轉入正題，“師兄根本就不喜歡我。而且經過這件事，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我了吧,所以……我還是放棄吧……”說到最後一句，聲音還是哽咽了。
穀梁彧拍了拍麥子的肩膀：“其實，裴少霆不是壞人，他隻是太想成功，有些急功近利了。這是當下年輕人的通病。可能也是社會大環境造成的。我覺得可以理解。而他最大的錯誤是不該把感情跟事業混為一談，這樣很傷人……”
“所以……我該不該原諒他呢？”麥子定定地望著穀梁彧，像個渴望找到正確解題方法的學生。
穀梁彧淡然一笑：“這個重要嗎？你都打算放棄他了，而他，也應該識趣地不再打擾你的生活了。你們之間，還存在原諒與不原諒的問題嗎？”
“可他是我老板，總是要見麵的呀……”
“麥子！”穀梁彧忽然提高了聲調，鏡片後眸色漸深，“你是為了他去做陪購師，而這根本不是你的理想。現在你放棄了這份感情，還待在艾美做什麽呢？”
麥子瞪大眼睛，半晌才帶著氣聲吐出一個字：“對……”
穀梁彧伸出雙手輕輕扶住麥子的肩膀，迫近她的臉，直視著她的眼睛：“再考慮一下我之前的提議吧！我的那個服裝設計師朋友真的很有誠意。”
麥子半張著嘴，傻愣愣看著穀梁彧。在那雙澄澈如水的眼眸中，她看見了自己的臉。是啊，沒有愛情，她還有理想。或許，那才是她該去追求的事……
“教授，我馬上就畢業了。等我拿到畢業證，也算有點資本了。就……就麻煩教授……”
“沒問題！”穀梁彧笑著搶答。
四）
將麥子送回服裝學院後，穀梁彧也回了C大。一路上，他隻覺著天也藍了，雲也淡了，連吹在臉上的風都是那麽的溫柔，走進教學樓，嘴角都還隱隱泛著笑意。忽然，一個嬌小的黑影躥到他身前，嚇得他一怔。
“楊柳？”穀梁彧後退一步，笑著搖搖頭，“你屬貓的嗎？怎麽總突然躥出來？”
“嘿嘿……”楊柳笑容裏帶著諂媚，“教授，有最新情報！裴老板跟麥子表白了！”
穀梁彧淡然一笑：“我知道。”
“啊？”楊柳一怔，又接著匯報，“麥子沒答應。”
“這我也知道。”穀梁彧在楊柳驚詫的目光裏，慢條斯理地播報著最新“戰況”，“就在今天上午，麥子跟裴少霆攤牌了，然後麥子決定放棄這段感情。”
楊柳瞪大眼睛：“你……你怎麽比‘臥底’知道得還多？教授，你這樣，讓我很沒成就感！”
穀梁彧轉了轉眼珠，忽然笑了：“‘臥底’的情報可不是白來的，說吧，想交換什麽？”
“哈哈……”楊柳訕訕笑了，“哎呀，教授，你總這麽直接多不好意思……哈哈……那個，聽說成績出來了……”說完，她衝穀梁彧“深情”地眨了兩下眼睛。
穀梁彧無奈地笑了，然後掏出手機點了兩下遞給楊柳：“成績單，自己看吧！”
楊柳一把搶過手機，用手指在屏幕上劃動著：“啊，找到啦，65分！謝謝教授……咦？不對啊！”
說著，她加快了劃動的速度，最後抬起頭癟著嘴看向穀梁彧：“教授，你騙人！”
穀梁彧一臉無辜地攤開手：“我給你及格了啊！怎麽騙人了？”
“哼！根本就沒有人不及格！”
穀梁彧笑了：“選修課，我本來也沒打算為難誰啊，是你自己跑回來哭天抹淚地求我。做‘臥底’的事，我也隻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好啦，交易完成！”
他一把奪回手機，笑眯眯地朝教室走去。
楊柳氣得直跺腳，衝著穀梁彧的背影大喊：“喂，教授，你這是卸磨殺……”
當反應過來這詞用得不太對勁後，她把最後一個字給咽回去了。
穀梁彧走到教室門口，手機忽然振動起來。他拿起一看，不禁皺起了眉。
高馨雅，差點忘了這個麻煩還沒解決。
“喂，你好。”他走到樓梯拐角，接起了電話，語氣冷冰冰的。
電話另一端卻是熱情洋溢：“親愛的，我在C大門口呢！你出來一下，有東西給你！”
這一聲“親愛的”，真是讓穀梁彧渾身難受。他皺緊了眉頭，低聲說了句：“我要上課了。”
高馨雅倒是不介意，笑吟吟地說：“哦，沒關係。反正我今天也沒什麽事，就在車裏等你吧！”
穀梁彧掛斷電話，不禁冷哼一聲：“為了你們高家的生意，還真有耐心……”
下課後，穀梁彧慢悠悠走出校門，果然看見一輛紅色的路虎停在路邊。
高馨雅款款下了車，粉麵含春地朝他走了過來。
“不好意思，影響你工作了。”高馨雅笑著揮了揮手中的信封，“不過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後天是我生日，我爸爸辦了個party，特意叮囑我一定要請你過來。對了，梁伯伯也會來呢！這是邀請函！”
穀梁彧並沒有接那封邀請函，隻淡淡地笑著說：“我查過了，去年你們高家搞投資，賠了幾個億。現在，怕是資金周轉困難了吧？”
“啊？”高馨雅的笑容僵住了，“你……你什麽意思？我一直在國外，不……不太了解家裏的情況……”
“高小姐，看得出來，你對我並不滿意。”穀梁彧語氣平和，“可你還是一再地接近我，怕是另有目的吧？實不相瞞，跟高家結親，隻是家父一廂情願。而如果他知道了你們家的狀況，恐怕也是會另做打算吧？所以，不如你知難而退，主動跟家父說不喜歡我。這樣兩家都不至於傷了體麵。”
高馨雅的臉都白了：“我……我到底哪裏配不上你？”
穀梁彧淡然一笑：“我沒說你不好。隻是不巧，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是那個陪購師嗎？”高馨雅厲聲問道。
穀梁彧皺了下眉：“你調查我？”
“哼！虧我還當你多有品位！原來，也是色迷心竅，居然看上那種貨色！”
穀梁彧咬了咬牙，轉身大步離去，跟這樣的人多說無益。麻煩既已解決，就不要再讓它破壞自己的好心情。